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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之熊孩子贾琮-第3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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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甄茴一愣:“潘先生会拟文书?你认得字么?”

    潘喜贵含笑道:“些许认得几个字,拟份合约不在话下。”

    甄茴强笑道:“既如此,就烦劳潘先生拟吧。”遂命取文房四宝。

    东西取来,墨还是墨块子。潘明漪便上前替她父亲研墨。不多时,浓墨研出,潘喜贵挽起袖子提笔而书。众人皆惊:这老头写的竟是馆阁体!莫非是个秀才?一时写好了,潘明漪便在旁帮着抄一式多份。潘姑娘虽是武人,字儿也写得极好。抄完的头一份先交予戴宪。戴宪大惊:这合约极细,面面俱到,连个缝儿都钻不出来。不由得眯起眼瞧了潘喜贵会子。乃冷笑一声:“潘先生究竟是什么来历。”

    潘喜贵微笑道:“我这合约可是写得极好?”

    戴宪点头:“极好。”

    潘喜贵道:“我本不会写几个字,直至明漪四五岁了都胸无点墨。这些都是加入革命共济会之后在京城夜校学的。”

    潘明漪忙说:“我们学校对面就有成人夜校。”

    倪紫光笑道:“你在大佳腊念书吧。京城的成人夜校与大佳腊不同。大佳腊乃是官府办的,京城是共济会和工会办的,规模小得多、老师也寻常得多。能学成这样,潘先生当真不容易。”

    潘喜贵道:“但凡有心向学,别的都不要紧。”

    潘明漪鼓掌:“爹,您真励志!”

    潘喜贵笑道:“好了,先做正事要紧。”潘明漪吐了吐舌头,接着抄合约。戴宪看着他们爷俩若有所思。众东家看戴大人神色古怪,心里也皆猜疑不定。

    饶是如此,待看到合约书,一众东家登时嚷嚷起来:“岂能如此!”“欺人太甚!”

    甄茴再拍案:“肃静!本官主意已定!”又瞧了戴三爷一眼。

    戴三爷忙说:“这合约极好。从长远看,于东家于工人都最公平不过。”乃使劲儿给众人使眼色。戴宪干脆举起右手,腕子上包扎之伤口霎时亮在众人眼前。几个老商贾猛抽口气:是了。整个巡抚衙门还被工人包围着呢。

    偏这会子潘明漪慢慢抬起了胳膊。她手里握着一把乌黑的火。枪,随意朝窗上头一比,“砰!”枪响了。潘明漪无事人般道:“哎呀,枪走火了。这枪平素极少走火的,我也不知道它为何今儿会走火。”满座寂然。潘明漪瞟了甄茴一眼,“甄大人,大伙儿都赞成,可以开始签了。”

    赞成个屁!众人心中不忿,偏戴大人的手腕子和潘姑娘的火。枪都在明晃晃搁着。谁敢提一个不字?后遂极平顺、亦极安静。东家们犹如被逼为娼之良家女子,又怒又惧又不甘,又毫无法子。一个个老老实实依着甄茴所言,签名、盖印、按手印。戴宪自然也面沉似水。趁倪紫光等人忙着逼东家们签字画押之机,甄茴悄然溜到戴宪身边低吐了几句话,又立时走开了。戴宪顿时笑起来。甄茴说的是:“大人右手腕有伤,不能签字。若让下官签,便不能用巡抚大印。”

    本想待会儿呛工会的人一句,谁知那倪紫光竟记得此事:“戴大人不大方便,请甄大人代为签字如何?”

    戴宪忙说:“可,就请甄大人代签。”

    甄茴应“是”,拿起笔来一一签了自己之名。倪紫光仿佛忘记了巡抚大印,只拿着签好的一摞合约望着甄茴轻轻一笑。甄茴也望着他一笑,道:“好。福建省劳工合约就此签订妥帖。”众工人顿时欢呼,众东家面如土色,戴宪含笑点头。《福州商报》的摄影师忙着拍照,正好拍下了戴宪满意之笑。

正文 第817章

    劳工合约既签成; 工人达成目的,衙门内外欢腾如久旱得雨。戴宪乃咳嗽两声:“事已完毕。你们工人该上工了。”

    倪紫光拱手道:“多谢巡抚大人。我这就通知兄弟们,明儿就上工。”

    甄茴和煦一笑; 款款的道:“遇上争执,大家和和气气坐下来谈判解决才是正经解决之道。何苦来行动便大闹?当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才是。还望倪先生潘先生明白。”

    倪潘二人都笑:“甄大人说的极是。”

    甄茴点头:“既这么着,二位是不是让工人兄弟们先回去歇息?一夜未眠也怪辛苦的。”

    倪紫光道:“我们人多; 撤退起来麻烦些。各位东家辛劳而来,先回去吧。他们走了我们再走,如何?”

    众东家齐声道:“好、好!我们先走了!”他们皆是被郑大人派兵士喊来的。若早知是这幅情形; 准保装病一大半。遂纷纷起身告辞,戴三爷也在其中。《福州商报》的记者摄影师自然跟着一块儿走。

    脚步声哗啦啦离去; 屋内只剩下官府和工人。霎时寂然,满屋子都能听见戴宪之呼吸声。甄茴站起来斟了一盏茶送到他跟前:“大人想是渴了; 润润嗓子。”

    戴宪心跳得愈发厉害,口里却说:“下官委实有几分渴了。”端起来一饮而尽。

    看他吃干净了; 甄茴回身便要说话。潘喜贵先站起来道:“叨扰戴大人这么久; 我们也该告辞了。”

    甄茴立时道:“二位先生和各位兄弟们好走,明儿记得上工。”

    “大人放心。”倪紫光也站起来; 指了指身边干事怀中抱着的合约,“有了这个; 大家自然好生做事。”

    甄茴微笑道:“不知两位先生住在何处?这合约倘若还有什么纰漏,下官好去找两位。”

    倪紫光道:“衙役们都知道,倪某住在贾氏马行斜对面的安民巷。这文书暂且放在我哪儿。大人放心。只要大人找去,我必然恭候。”

    “好说。”

    倪紫光、潘喜贵父女遂领着工人们撤出巡抚衙门。他们尚在前庭; 甄茴已走到戴宪跟前道:“郑大人在外头呢。”

    戴宪捂着手腕森然道:“造反的一个不许放过!”

    甄茴思忖道:“人实在太多了,郑大人应当会只取首恶。”

    “不准!”戴宪吼道,“一个不许放过!”

    甄茴劝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郑大人半夜赶来想必匆忙,未必带足了人马。日后慢慢搜拿,还怕拿不着?各位东家不是跟他们签了合约的?白得那么多好处,必不会跑了。”

    戴宪一想,三万人委实太多了,纵然站着让郑潮儿的兵砍也得砍几日。先拿住几个头目也好。乃咬牙道,“也罢,暂且寄下那批人头,过几日再取。”遂端坐于堂上候着。

    等了半日,外头有人喊“郑大人来了。”说话间便看郑潮儿大步流星走了进来,迎着戴宪躬身行礼:“戴大人,老夫来迟。”

    戴宪顾不上还礼,忙问:“抓住了几个反贼?”

    郑潮儿一愣:“大人不是说事有变故、暂不要抓工人及其头目?”

    戴宪急了:“我何尝说过这话?你领着正规军队竟没抓到一帮泥腿子?”

    郑潮儿拍大腿懊恼道:“哎呀!上当了!”

    合着方才有个穿戴府小厮衣裳的小子急忙忙跑出去告诉郑潮儿说,他们家老爷有急命,因临时变故先放工人们走、万万不可惊扰了他们。郑潮儿以为他们发现了什么端倪,要放长线钓大鱼,遂放他们走了!

    甄茴忙说:“这会子追还来得及吗?”

    “来不及了!”戴宪气急,指着郑潮儿拍案大骂。

    郑潮儿年近六十,比戴宪大了十来岁,早先官职也高似戴宪。戴宪这四五年便是福建的土皇帝。除去在先巡抚黄文纲跟前谦恭些,跟旁的官员都不免摆摆架子。平素待老将郑潮儿虽也有礼,心里却是早早将自己当作了上官。这会子怒火撞上天灵盖,诸事顾不得,骂得甚是难听。甄茴打断了好几回皆无用。郑潮儿又臊又怒,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强忍了会子拱手道:“末将这就去搜拿反贼。”转身便走。

    戴宪冷笑道:“只怕反贼早已上船出海了,郑大人就是登上风火轮也赶不上!”

    倒是甄茴旁喊道:“郑大人,那些工人手里还有火器,不知哪里来的,大人小心些。”

    “末将明白!”郑潮儿快步往外走。

    戴宪这才想起那姓潘的小姑娘说她们的火器是从福建军械库抢来的,忙喊:“查查他们从哪座库房强的火器!看守一个不留统统杀干净!”

    甄茴立时劝道:“大人,贼人狡诈,且潘姑娘武艺高的惊人,未必是看守兵士无能。须得先审审一二。”

    “还审什么!”戴宪拍案,眼睛通红,“无能之辈都给本官杀!杀!杀……”最后一个杀字尚未说完,忽然身子一软,人便往下倒。小厮赶忙过来搀扶。偏戴宪太胖了,又坠得快,小厮搀扶不住,主仆二人“扑通”全摔在地上。再看戴宪,已昏迷过去了。

    郑潮儿这会子已跨出了门槛,听后头一阵大乱只得回来。甄茴命人快去请大夫,小厮们两三个都扶不动戴宪,末了还是郑潮儿打发两个亲兵动手架着他送入后衙。

    不多时大夫来了,看罢戴宪之状道:“戴大人乃是怒急攻心昏迷。”

    甄茴问道:“敢问他何时能醒过来?”

    大夫道:“这个不好说。也许三五个时辰,也许三五日,更长的也有。”

    甄茴与郑潮儿互视了几眼。大夫去外头开药,甄茴向郑潮儿道:“方才……戴大人神志不明。下官以为,可先查查那军械库是如何被劫的。倘若看守兵卒并无大过,等戴大人醒来再定夺。也是不少兵卒的性命。这年头训个好兵士不容易。连戴大人自己都着了人家的道,何况区区数名小卒。”

    郑潮儿身为总兵,自然也不高兴戴宪审都不审便要杀自己下头的兵。闻言立时道:“到时还请甄大人多多美言。”甄茴点头。

    郑潮儿挂心那些火器,故此依着甄茴所言先查军械库去了。到了地方一问,那潘姑娘竟是领军而来的,且黑衣军队之武艺火器皆强似看守。可知此事并非几个泥腿子闹事,背后怕是有别家做主。郑潮儿忙赶回巡抚衙门。

    戴宪依然没醒,甄茴与章师爷正在处置衙门事物。郑潮儿遂与他二人商议。甄茴立时道:“事到如今只怕得将错就错。”章郑二人问何为将错就错,甄茴道,“那潘氏父女从江西来……”

    章师爷打断道:“潘姑娘在大佳腊念书。”

    “是。”甄茴道,“只是去大佳腊念书的年轻人实在不少。且那潘喜贵所列单子也是江西瑞金县令的大作。依我看,苏韬之嫌疑大似贾琏。偏咱们猜不透他们想做什么。不若干脆先等等,看他们下一步再做定夺。”

    章师爷思忖良久:“依着甄大人的意思,那些工人先不动?”

    甄茴道:“那些工人显见是让潘氏父女哄骗了,抓来无用。潘倪二位……”她看了看郑潮儿,“要不,去抓抓试试?那倪紫光乃贾氏马行管事,不知与荣国府可有瓜葛。”又微微皱眉,“也不知戴大人何时能醒。他老人家平素颇为独断。今事有变故,若旁人随意处置,戴大人醒来怕是又要发怒。他本是因怒伤了身,若再怒……”

    章师爷叹道:“我也有此顾虑。”

    三人互视了半日,都不敢贸然做主。甄茴迟疑道:“我是个女流,模样也平平。男人多半会小瞧我这般女子。不若……我假借那合约上有条文不妥,去寻倪紫光商议,试探一二?”章郑二人都说“可以一试”。

    甄茴遂捧着那叠劳工合约一径往安民巷而去。到了巷子口跳下马,因她穿着官袍,许多孩童围着瞧。甄茴一笑,问道:“你们可知道贾氏马行的倪紫光先生住在哪儿?”

    孩童指道:“门口有一株老樟树、樟树上挂了个褪色红灯笼的就是。”

    甄茴谢了他,走入进巷子不过二三十步,果然看见了老樟树。她遂系了马,往树下人家拍门。拍了半日,里头慢慢吞吞出来一个老眼昏花的老婆子。一问,她说倪紫光是她儿子,已多日不曾回家了。甄茴哑然失笑,拱了拱手转身离了她们家大门,立在树下等着。

    不一会子,倪紫光从巷子那头走了过来,面带歉意抱拳:“甄大人,慢待了。”

    甄茴挑起眉头:“倪先生深得邻里敬重。”倪紫光面有得色。甄茴乃正色道,“上午与倪先生所签之合约,本官略有不明,还望倪先生不吝赐教。”

    “在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甄大人请。”

    倪紫光便引着她回到自家,屋里有个一个男子仿佛已等候多时。倪紫光亲自倒了杯热水放到甄茴跟前,含笑道:“甄大人来得好快。”

    甄茴微微一笑,从怀中取出块帕子,帕子包一物。打开一瞧,里头正是福建巡抚大印。甄茴道:“如此要紧的合约,哪能不盖印呢?”三人互视而笑。

    工会分得的那叠合约就在案头,倪紫光将之与甄茴带来的放在一处,又从抽屉里取出一盒红色印泥揭开。甄茴挽了袖子操起巡抚大印,那两位帮着翻页,往合约上一个个盖过去,跟打年糕似的。盖完了,等在屋里那男子打开大柜子,从里头搬出一台照相机。相机幕布上绣着四个大字:福州商报。

    事情妥帖了,倪紫光笑问:“甄巡抚怎么知道那儿不是我家?”

    甄茴随手翻着合约道:“倪先生最早乃是燕国摄政王的小厮,父母都在台湾府。”

    倪紫光诧然:“已经没几个人知道此事了。”

    甄茴扬眉一笑:“早些年我在大佳腊培训,陈红。袖同志告诉我的。”

    倪紫光哼道:“拉倒吧,红。袖姐姐才没那么八卦,必须是他们家蓝翔说的,还让你把帽子扣到红。袖姐姐头上。”甄茴莞尔——此事当真是陈红。袖八卦的。她还道,“你纵告诉紫光是我说的,他必不信,以为是我弟弟说的。”

    甄茴往倪紫光处没套出话来,黯然回到巡抚衙门。与郑总兵章师爷商议了半日,终决意按兵不动。一则等戴宪苏醒过来做主,二则静观其变,并加派人手往贾氏马行盯着倪紫光。

    三日后,新一期《福州商报》出版,乃是福建劳工合约特刊。头版上方印了张照片,正是福建巡抚戴宪,笑容十分满意。而下方有另一张照片,拍的是一摞合约。当中一份还是摊开的,依稀可见巡抚大印盖在上头。

    甄茴与章师爷皆大奇。当日他二人都在巡抚大堂,分明不曾盖印。赶忙寻出那叠合约一瞧,上头当真有印!二人互视一眼,甄茴道:“大人的印平素都是随身带的。”

    “不错。”章师爷点头,“从不离身。”

    甄茴道:“那位潘姑娘会飞檐走壁。”

    二人急忙赶到后头。戴宪依然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章师爷问大人随身物件,服侍的丫鬟指床头一个小匣子。打开匣子一瞧,里头委实有巡抚大印,那印底还沾着新鲜的红色印泥。章师爷倒吸了口冷气。甄茴喃喃道:“他们究竟什么来历!”

    各商会苦等戴宪醒来,偏他一直不醒。《福州商报》之报道随即被大江南北多家报纸报道和转载。戴家顾不上别的,先忙着四处请医替戴宪瞧病。衙门之事由甄茴代管。

    天不遂人愿。十一月末,戴宪去世。十二月,京城的圣人派了位公公为特使前来吊唁,并当场宣读圣旨。升参政道甄茴为福建巡抚,执掌福建一省。福建官员皆惊愕不已。戴宪两个儿子立时跳起来不服。那公公淡然道:“此乃圣命,由不得尔等不服。”又看着甄茴,“还望甄大人好生替圣人爱戴百姓,保一方平安。”

    甄茴作揖:“下官领旨。”遂接过巡抚官袍与大印,当日即任。

    商会与工会签的劳工合约原本就是甄茴签的字,而后她成了巡抚,故此弄假成真。那次罢工,史称“福建大罢工”,掀开了工人武装反抗资本家剥削的第一页。后世将十一月十七日定劳动节,全体劳动者放假三天。

正文 第818章

    福建巡抚换了个女子; 举国皆惊,各地报纸争相刊载。福建巡抚衙门倒还好,盖因多年来甄茴皆为戴宪心腹; 并这些日子本是甄茴代理衙门事物之故。以章老师爷为首,上下官吏皆从了甄茴。

    章师爷虽无品级,数十年来忠心耿耿扶持了两代巡抚; 在福建官场极有地位。且此人机敏异常。旁的官员见他从得快,多有跟从。戴宪的两个大儿子不服,起初还来衙门闹过。章师爷劝道:“二位爷; 戴大人尸骨未寒,别的事等先出了热孝再议。何况圣人派来的那公公还没走呢。”那两位顿觉章师爷另有主意; 挤眉弄眼一番回去守孝了。总兵郑潮儿觉得甄茴一介女流总比戴宪那两个儿子好,遂不曾反对。甄茴自身亦有手段; 不足一个月便稳住了福建官场。圣人派来的那位传旨公公在福州过完上元节才告辞,结结实实替甄茴压了个阵。

    正月十七日; 章师爷陪着新任巡抚甄茴于十里亭送罢天使登车北上; 回到衙门书房。才略歇息了片刻,章师爷抬头问道:“敢问大人; 京城那位主儿是想做什么?”

    甄茴含笑瞧了他一眼:“本官还当章师爷预备装一辈子不知道呢。”

    章师爷微惊:“大人瞧出我知道了?”

    甄茴吹了吹茶叶道:“戴大人昏迷后第五日,有人告诉我; 章师爷在衙门口那条路上走来走去,我便知师爷必能分析出来。你是在猜度两个月前那晚,究竟来了多少工人。”

    章师爷点头道:“工人并非兵卒,日常不练兵; 难免杂乱无章。纵然有听话的,也不可能区区个把月便弄出三万之众来。当时慌乱不曾细思。事后一理头绪,三万得是多少人!他们哪里弄来那么多人!”

    甄茴低眉吃了口茶道:“不到三千。”

    章师爷道:“那潘姑娘诈戴大人说,有三万工人;甄大人从外头进来,也说有三万。你们二位显见是一伙的。”

    甄茴笑开了眉眼:“嗯,我们是一伙的。”

    她笑得底气十足,章师爷莫名也踏实了几分,道:“潘姑娘是领了兵马来的。那么好的兵士,燕国、台湾、两广都有。偏这三处都是荣国府贾家的地盘。而潘喜贵从江西而来,江西知府苏韬乃荣国府三贾嫡亲的师兄。潘姑娘在大佳腊念书。倪紫光为贾氏马行管事。贾家已得了江西和两广,福建夹在当中,他们遂想谋了去。”

    甄茴笑道:“章师爷实乃大才。”

    “老夫只不明白……以他今日之势,想谋福建并不难,何须借用工人之力?”

    甄茴道:“贾王爷是真心想让工人罢个工、向东家们彰显一下力量的。因戴家领头,福建的东家是举国最心狠手黑的东家。再不动手,福建早晚会变成早些年江西那副模样。”

    章师爷立时道:“福建不似江西那般大半个省都是险山。再说还有郑大人在。”

    “不是说土匪。”甄茴道,“谢鲸任江西知府时,南昌府最热闹的一条街,满街都是他们家的铺面。秀才乡试务必买谢家铺子里的文房四宝方许考试,偏那些东西又贵又次。谢家最初也不是那模样,连谢鲸早先都是个好官。因没有人管,一步步越来越离谱。章师爷,自律太难,寻常人都做不到,何况爱财之人。戴宪之爱财心不亚于谢鲸。如今他才做了四年巡抚。等他做到十年,福建离谢鲸卸任时之江西也就不远了。”

    章师爷思忖片刻点头道:“委实有这个苗头。”他顿了顿,“再有。戴大人与贾家合作多年甚为融洽,何必非要夺他性命不可。”

    “是倪紫光要的。本来我想着,为了安稳过度,让他受伤回家养着便好。”甄茴摇头道,“这些年,戴家累死病死事故死的工人太多了。他不死,难以平工人之愤。”

    章师爷皱眉:“贾家也是做东家的,犯得着讨好工人么?”

    甄茴想了半日,道:“我不知怎么说您老才能明白。嗯……工人需要形成一股势力,日后将会发展成工党,以对抗商党。双方互相监督方能不让商党一家独大、无法无天。大概是这个用意。”

    章师爷道:“自古以来,朝廷皆以中庸治国。但凡朝中有两党,则党。争必起。”

    甄茴微微偏头:“若不止两党呢?”

    “则必混乱。”

    “无碍。”甄茴道,“那不是有头领么。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半晌,章师爷轻叹一声:“我老了。这世道要如何变化,我是没法子的。唯愿那位摄政王能以百姓为重……”他忽然住口,过了会子才道,“他倒是以百姓为重。然,荀子曰,人之性生而有好利焉。莫要放枭囚凤、姑息养奸。”

    甄茴道:“师爷放心。若是工人好吃懒做、偷奸耍滑,工会不会庇护偏袒。律法跟前人人平等。梅县令那单子,您老是看过的。”

    章师爷迟疑片刻道:“时至今日郑潮儿还在看热闹。甄大人若没法子拉拢住他,便得不了福建。”

    甄茴立时微笑,胸有成竹:“快了。”

    章师爷看了看他,终点了点头:“大人有底便好。”

    入了二月,女巡抚甄茴处置公务渐渐顺手。这日,衙役送来一张帖子,甄茴望之而笑,递给章师爷。章师爷一瞧,上头写着八个字:吴通议大夫甄藏珠。乃大惊:“莫非是那位?”

    甄茴含笑点头:“不错。”

    章师爷思忖道:“大人,您这位本家在吴国已输了。”

    “故此他来求援。”

    章师爷忙说:“吴国那一团的乱,咱们莫要掺合。”

    甄茴直起腰来朗声道:“乱好。乱才是机会。”乃命身边的小吏,“去请郑潮儿将军来。”又吩咐送帖子的衙役,“请吴国的甄大人到二堂吃会子茶。”二人应声而去。

    章师爷眼皮子一跳:“大人……”

    甄茴抬目向他道:“我早就猜到,但凡我当上巡抚的消息一散出去,甄藏珠必来找我。”

    章师爷吸了口气,拱手道:“求大人指教。”

    甄茴收拾起案头的卷宗摞到一旁,道:“旁人要么太远、要么不想淌这趟浑水。唯有咱们或许能帮他。我是个女子,还与他同宗。且他并不知道我甄茴是个什么人。哪怕撞大运他也会来试试的。”

    章师爷皱眉道:“甄大人,吴国不是小国。”

    “我知道。”甄茴道,“然吴王已快死了,王妃沈氏与朝臣陈瑞文勾结把持朝政。这两位一个是后宫女子、一个乃文弱书生。”

    章师爷立时道:“观这两个月陈瑞文所为,安抚吴王诸子、拉拢实权将领、让小世子拜大儒为师,吴国朝局已安稳。此人不是个糊涂的。”

    “然也不是清醒的。他明知道甄藏珠站在先世子那边,也明知道甄藏珠就在上海,竟不曾发兵围剿捉拿。只能当太平臣子、做不了乱世栋梁。他不动甄藏珠,甄藏珠必要动他。师爷,如今之时局便如逆水行舟,想安然无事是不成的。”

    章师爷看了她片刻:“大人想是已有了主意?”

    甄茴点头:“甄藏珠手里有上海港。那可是长江入海口。”她顿了顿,“咱们福建之工商业不弱于两广,然内陆诸国多半被岭南货品占据。”

    章师爷倒抽一口冷气,半晌才道:“大人野心也太大了!燕国那位知道么?”

    甄茴挑眉道:“岂能不知?他惦记上海都多少年了。”

    “两广不也是他的地盘?”

    “但上海不是啊!”

    “究竟是大人想要上海还是燕国那位。”

    “都想。”甄茴道,“两广靠着早年的香港海货走私起头,早已占尽了市场。福建想从中争一块馒头,依上海港之水路打通商道可算便宜之举。这等良性竞争,燕国那位是不会管的。”

    怔了会子,章师爷苦笑道:“不想大人这般有志气。”

    甄茴泰然道:“既然坐了这巡抚之位,岂能不干出动静来?本官家里并没开着工厂商铺,心思不散。总得让百姓过上更好的日子,方不负这方巡抚大印。”看章师爷依然愁眉,乃笑宽慰道,“师爷,咱们后头有兵马靠山,怕什么?”

    章师爷一激灵:是了。那靠山实在靠的住。又看甄茴意气风发,不禁捋了捋胡须道:“既这么着,老夫便陪着大人志气一回。”

    甄茴一躬到地:“多谢师爷。”

    不多时,福建总兵郑潮儿到了。甄茴与章师爷都起身相迎。甄茴遂将本家甄藏珠来访之事说了。末了含笑道:“本官预备掺和一脚,打通长江水道,好跟隔壁的王子腾大人抢生意。敢问郑大人可愿意相助。”

    郑潮儿深了几口气:“大人好野心。”

    章师爷笑道:“老夫方才也这么说。”

    甄茴转身从架子上取下来一副地图摊开在案头,道:“打仗之事下官外行,然也知道最好便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乃指着地图,“我军从福州港出发直入上海港。上海乃是甄藏珠和包家的地盘,金陵那边钻不进空子去。”

    郑潮儿打断道:“大人怎知金陵钻不进上海。”

    “金陵主事陈瑞文乃一文臣,对这些事既不通也不知。再说,甄藏珠这么点本事还是有的。”甄茴道,“我们挂商船旗号行事便好。又不上吴国打劫,只悄然行事。”

    郑潮儿看着地图,心里已猜了个大略:“大人之意是?”

    甄茴手指头顺着长江往上移,直移到金陵城。乃抬目看郑潮儿:“咱们福建水军自古不弱。”

    郑潮儿哼道:“老夫在海上打仗时吴国那些兵崽子还没出世。只是如今打仗已非骁勇可成。”

    “我知道。”甄茴道,“眼下还是长江枯水期。若要出水军,唯有四月。春水已至,汛潮未临。这当中还有时间,从台湾府买蒸汽机船,再购置些好火。炮。”她微笑道,“戴大人是个节俭的。库房里头那么多银子,既没送与朝廷,也没舍得花。不拿来买火器,难道白搁着发霉么?”

    郑潮儿怔了片刻,犹自不信:“甄大人此言当真?!”

    “当真。”甄茴道,“郑大人放心。既逢乱世,兵为官府百姓之根本保障。从今往后,再穷不能穷军队。”

    郑潮儿大喜!当即给甄茴深施一礼:“多谢大人!”

    郑潮儿虽为武将,也曾去台湾府与两广走走看看,极羡慕他们的蒸汽机船和火器。然只能羡慕罢了。黄文纲大人任福建巡抚时,福建尚穷,买不起最好的火器。戴宪一心只想着自家发财,又与贾琮联手合作。若有哪家王爷打福建的主意,隔壁王子腾和海对面的贾琏都不会坐视不管。早年江西那边也有土匪过境,那些人更没有火器;苏韬到任后连土匪都没了。福建四周太平。戴宪本爱财,不舍得在火器上花太多冤枉钱——那些都是他自家的。故此福建日渐富庶,福建军队却没使上多少好火器。今新换的女巡抚甄茴,不似戴家那般开了无数工厂商铺,心思反倒放在理政之上。如此看来,比戴宪还好些。

    甄茴乃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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