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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眼泪,以沉默-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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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径直走向了一旁的书橱,用手机的电筒光照亮,抽出了之前看过的一本医学课本。翻开来,里面是密密麻麻的无法辨认的字迹。她将课本倒转了过来,再仔细去看,忽的就能勉强辨认出来了。

    果然。

    果然。

    第一次见到guest的时候,guest用刀在地上刻字,刻出来的字,从站在对面的她的角度看去,恰好是正的、顺的。

    她后来每每想起,都觉得奇怪,什么人会这样写字啊。倘若是英文,用这种“倒行逆施”的写法或许还好一些,然而汉字的方块字,写起来就没那么容易了啊。

    她试着拿笔这样写了写,没写几笔,就放弃了。

    难写,是真的难写。

    果然,guest是专门练习过这样的写法的。现在谢微时的课本上,满满当当的都是这样需要普通人倒过来看的笔记。

    她又随便抽了几本其他的书,里面凡是有谢微时落过笔的地方,全部都是这样的写法。

    她原本以为,guest那样刻字,只是方便对面的她看而已。

    现在看来,这或许,根本就是谢微时的一种书写习惯。

    她不知道谢微时为什么要这样做笔记。但她知道,这个世界上或许没有第二个人这样做笔记了。

    “你在做什么?”他在房间中问。

    她正拿着一本高等数学书,答道:“没做什么。”说话间,一张照片从书页里掉了出来,落在了她的脚边。

    她捡起来,接着手机的灯光,彩色图片上的颜色有些不真实。

    这张照片她看到过的次数当以千百次计。然而真实地攥在手里的感觉,却又不一样。

    她能感觉得出来,这张被打印出来的、已经有些褪色的彩色图片,也曾被人千百次地攥在手里。

    视野有些模糊。

    她忽的深吸一口气,将这张图片收起来,背在了身后,走进了谢微时的房中。

    房间中真静。只听得见他时疾时徐的敲击键盘的声音。她知道他编程时巅峰手速242,平均124,她也知道他心率正常67,兴奋时119。这些节奏都曾无数次地驱散她脑海中的杂音,伴随她入眠。离开他的这两周里,晚上辗转难眠时她都有冲动跑回去见他,耳朵贴着他的心口入睡似乎都已经成了她难以戒除的习惯。

    “为什么一直看着我?”

    他的双手终于从键盘上落下来,缓缓地搁在了双膝上。他穿着黑色的衬衣,肩膀上搭了件黑色外套,整个人就像隐匿在了黑暗中一样。他抬头看她,眼睛依然如鹿一般,清澈而又漂亮,有一种宁静的温柔。

    他此刻身上有一种异样的安静,就仿佛飓风眼中那令人心悸的风平浪静。

    “知道今天的审判结果了吗?”她问。

    “maandala中看到直播了。”

    “有想过再去改法律条文吗?”

    他顿时怔住,目光落在电脑屏幕上,是定住的。过了好一会,他开口说道:

    “我说过了,不会再去做这种事。更何况——”他坦白地说,“我修补过的漏洞,没有谁还能进得去,包括我自己。”

    他不光在说司法部,他还在说maandala。

    “你终于还是承认了。”

    “我从来就没有否认过。”

    方迟抿紧了嘴唇。是的,他是一直没有否认过,都是她一厢情愿地在逃避这个越来越清晰的事实而已。

    “什么时候知道我是梅杜莎的。”

    “你给我看了猎狐行动的vr录像之后。我想起你头上有这样一道伤疤。”

    “你那时候是什么感觉?”

    “很复杂。”

    “怎么复杂。”

    “去到神经玫瑰的时候,我想如果wither就在那里就好了。我可以一刀穿透他的心脏,对龙震是一个了结,对盛琰是一个了结,对我更是一个了结。”

    方迟的眼眶热了起来。原来他的世界里per已经并不是creeper,而是龙震。t。n。t已经并不是t。n。t,而是盛琰。guest早已经不在了,他是谢微时。他的世界是真实的,是残酷而布满血色的真实。

    她还记得他第一次看冰裂时,低低喊出的那一声“龙震”。

    “然后呢。”她咬着牙问。这是她最难面对的部分,所有当时的心悦和热忱,现在都仿佛夹杂了难以言喻的难堪。

    “然后我回家了。丁菲菲给我打电话,但是我没想到你那么快就到我这里来。我本来不知道该如此面对你,但你扑进来的时候——”

    他忽然中断了,方迟紧紧地盯着他,他的目光没有对着她,漆黑的瞳孔中亦夹杂着挣扎的痛楚。他说:

    “我觉得,你是我的。”

    一滴透亮的水落了下来。坠落在她帆布的白色鞋面上,无声无息,很快消失不见,就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谢微时。”她低低地说着,喉咙中有些微的哽咽,但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毫无异样。

    “我不后悔我之前做过的事,说过的话。十九局有过训练,酒后梦中,都不能说真话。可是我说的那些,都是真话。”

    “但现在呢,我不知道了。”她身后背着的手拿到前面来,把那一张三剑客的照片放在了桌子上。房中的光线那么黯淡,可她也仿佛看到照片上的三个人都在开心地笑着。

    “或许我生下来就是有着自己的使命,我不应该去喜欢盛琰,又去喜欢你的。现在盛琰他一定不高兴。我该如何去见他呢,你又怎么去见他呢……”她忽然变得有些神经质起来,按着照片的手指剧烈地颤抖。谢微时忽然伸手过来握住她桌上的手,她猛地像是吃了一惊,颤抖着抽开手去,后退了一步。

    “方迟!”

    谢微时大声喊道,惊得她浑身一震。他几乎从来不喊她的名字。上一次叫她,是她两周前要离开的时候。

    “喜欢了就是喜欢了,为什么还要否认呢?”

    方迟闻言连连退后,摇头喃喃道:“不、不一样。”她要怎么开口呢。那一晚她酒后真言,是在maandala中,guest看完猎狐行动的vr录像后告诉她,盛琰并不是因为她泄露了卧底身份而被捕的。直至那时,她的心结才算解开,才会在那一晚,彻底地接纳谢微时。

    她悲哀地望着他,她爱他,但她知道,她要彻底放下盛琰,这种爱对他而言才公平。

    可是在知道了他就是guest之后,她却总觉得盛琰的幽灵站在他的身后。现在只要看到他,关于三剑客、关于盛琰的往事便如潮水一般汹涌而至,将她淹没。原来她一直想要逃脱那样一个噩梦,却有更大的网从天而降,将她束缚其中。

    她的手指触摸到了衣服口袋里的a抑制剂。一到晚上她的心境便开始变得脆弱。她过去是多么的憎恶这种药,没想到现在,它竟然变成了她的救命稻草。

    谢微时和她对视着,在微茫的光线中,他的目光终于垂下来,慢慢开口道:

    “所以呢,分手,是么?”

    方迟有一种被人扼住喉咙的感觉。她一点一点地收起自己凌乱的心绪,让自己变得坚硬而冷漠起来。

    母亲说得是对的。爱得少一点,分离,便容易一点。

    她把钥匙放在了桌上。

    “谢谢你。”她低着头说。

    谢谢你爱我。

    谢谢你收留我。

    他静静地坐在那里,仿佛融在了这片古老的黑暗之中,仿佛已经在这里坐了数千年。

    谢微时,谢微时,她忽然觉得,这名字真好。

    “我走了。”她强硬而冷漠地说,转身快步出来房间。她走得太快,衣服擦过外面客厅桌上的瓶子,“砰”地一声掉在地上。

    那瓶子竟没有碎,方迟按亮了手机,幽暗的光线下,她看见是那一晚上她喝空的薄荷清酒的空瓶子。瓶子里插着一支不知名的白色小花。

    她还记得这是那天他出门买东西回来,路上见杂草里高高地探出这么一枝,便摘了回来给她。如今这一支白色的小花仍然是新鲜的,却不知他是何时又出去摘了一支,搁在瓶子里等她回来。

    她心中像是被扎了一刀,热热的仿佛有血流淌出来。她抓紧了这瓶子和花,带了出去。她走得这么快,就像是怕他走出来追上她似的。

    可他终究是没有出来。

 第69章 菲菲

    谢微时受伤了。%乐%文%小说 xs520。方迟想。

    门铃响了,是送餐过来的服务员。她去开门,服务员看见她的时候,惊惧地后退了两步,险些就要丢下餐车逃命而去。

    方迟在想,谢微时受伤了,那个晚上她去他家的时候,他已经受伤了。

    她有些呆滞地让开玄关的通道,“进来吧。”她对服务员说。

    服务员进来摆餐,不时畏惧地抬头看她一眼。她面无表情地坐在床上,试图将指甲盖大的sim卡□□手机里面去。

    然而她的手指抖得厉害,那样精细的一个口子,她竟是怎么都插不进去。

    她把手机和卡拿到服务员面前,说:“麻烦您帮我装一下。”

    服务员简直不敢碰到她的手指。

    谢微时受的伤很重。这个念头又跑到她脑子里,挥之不去。她索性开始去回想那一晚上的情景。她记得说甩了一个暗链让guest逃出竞技区的时候,末尾的时间是晚上9点24分。

    她到达谢微时家中的时刻,应该是接近十点。

    她没有过被人往心脏上重击一拳的经历。

    但是她卧底生涯中唯一一次被人抓到,就是在一次逃亡中,她从接近两米的高度摔下,胸口着地。那时候她感觉自己的所有肋骨都断了,胸腔像一个被压瘪的皮球,无法呼吸,无法动弹,无法说话。大约有五分钟的时间她觉得自己的灵魂被困在了那具躯壳里。这期间,她被捕。而大约三十分钟之后,她才能开始正常地呼吸,慢慢地说话。

    那天晚上,谢微时的声音低缓,是不是在掩饰胸口尚未散尽的余痛?喊出那一声“方迟”的时候,是否有胸腔被撕裂的感觉?

    他的左臂搁在桌上,套着黑色的衣袖,一直没有移动,她当时并未过多注意。没有开灯,她一定看不出他的脸色是否因为剧痛而变得苍白。但她记得他抓住她的那只右手,冰冷而失力,她没使多大力气一挣,就脱了手。

    她那天为什么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

    他没有站起来追她。

    他是根本站不起来了。

    服务员不知道何时离开的。她拿着装好的手机给谢微时打了个电话,传来的提示音是“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连拨三次,提示音都没有变化。方迟放下手机,静默吃饭。吃完之后,去洗了个澡。她擦亮雾气蒸蒸的镜子,明亮的镜面中,只见接连睡了三天的她,苍白阴郁得像一只鬼,整张脸上有颜色的,只剩下那一双漆黑而大的瞳仁。

    她拿出随身带的化妆盒,简单地上了些粉底和腮红,又抿了些口红。如此看上去,才正常了些。

    却仍然像一只幽灵,一只失魂落魄的幽灵。

    一如她刚刚苏醒来的那段时间一样。

    ……

    旧城区,街道依旧逼仄,只是所有今夏郁绿的树叶,现在都开始黄了尖儿,红了叶片儿,一片一片的飞落到地上。

    人来人往,整座燕市,想要见到这么多的真人,也就只有旧城区了。除了贫穷的人,年老的人,这里还住着对虚拟世界不妥协的人。

    她去到谢微时的房子,久敲门无人应答。她揭开一旁的电表门,里面谢微时房间的电表许久一动不动。

    一个老太太拄着拐杖上楼,看见方迟,投来警疑的目光。这是房东裘老太太,膝下无儿无女,相依为命的老伴儿在上半年查出来有染了艾滋病之后,夜里服用过量安眠药自杀去世。裘老太太把谢微时当亲生儿子一样看,每天总要给谢微时送些水果、绿豆汤过来。方迟看过谢微时给裘老太太的房租账单,他给老太太的房租是市价的两倍。

    “你这姑娘,在门口探头探脑的,找谁啊?”裘老太太充满敌意地问。

    “这屋里住着的谢先生还在这儿么?”方迟拉了拉脸上的口罩。如今她的身份已经暴露给神经玫瑰,她出行更加谨慎小心。

    “去医院了!”

    “哪家医院?”

    “不知道!我说姑娘,有事儿没事儿,赶紧走,知道吗?这是私人小区,不是公园!”

    方迟点了致谢。谢微时肯定没去医院,她可以确信这一点。如今公立医院就诊都需要建立患者的个人医疗档案。谢微时用假身份并非不可建,然而他过去的血型、基因组等各种信息在医院都有留存,一旦重新采集这些资料,系统自动匹配,他的真实身份将无处遁形。

    方迟跳上了一辆公交车。她打开手机继续补近日的新闻,在数量众多的被她飞快拉过去的新闻中,她看到了一条财经消息:

    《maandala黑客引发股市震荡,maandala、ovr百亿市值蒸发,引领高科技板块暴跌,神经精神类医疗板块逆势上扬》

    新闻显示,o记虚拟现实眼镜目前已经停牌,并宣布回收市场上所有最新款的混合现实眼镜。方迟搜索ovr,惊讶地发现民间阴谋论、被迫害妄想论已经成为社交网络上被争相热议和传播的主流。

    很多人甚至翻出了十几年前某个利用手机sim卡发射信号干扰脑电波来控制人类思维的电影,认为那一个充满着bug的黑科技如今正在被ovr所实现。

    尽管不少理性的科学家试图站出来辟谣,然而没有人理会那样微末的声音,盛放之前和现在vr作画的对比图在网络上疯狂流传,成为了那些阴谋论人士强有力的佐证。

    “虚拟现实技术正在走向失控!人类应当反省了!”

    “大型企业已经控制了我们的生活,现在它们还想控制我们的精神!”

    “警惕!人类已将不再是人类!虚拟现实正在将我们变成缸中之脑!”

    方迟翻看着这些文章和评论,忽的又看到一条即时新闻:

    《紧急插播!冰裂开发者于锐被警方证实已于长安八号顶层坠楼身亡!昔日天才儿童今成魔鬼使者,究竟是金钱力量还是人心作祟?》

    根据报道,于锐坠楼恰发生在庭审结束次日晚上。底下一大片作恶自有天谴的叹息声。针对于锐,这家媒体做了一个专题,深挖了于锐从两三岁时候就开始破解父亲电脑的密码到后面成长为最具天赋的少年黑客的历史。报道中称,现场并没有任何搏斗、强迫痕迹,初步尸检排除服用任何药剂。警方已经基本确定于锐是自杀,推测原因是精神恍惚状态中失足坠楼。

    从短时间的大量评论来看,大多数网友都认为于锐是观看了自己开发的蛹,导致失去对现实世界的分辨力。至于为什么会从长安八号上坠落,那自然是心里有鬼。

    然而方迟心中却闪过一丝疑虑:于锐自己开发的蛹,对其中所有内容都是熟悉的,理应不会有任何冲击感,又怎么会精神恍惚坠楼呢?

    不像是自杀,而是他杀。

    公交车到站,方迟下了车,没走多远,路边一个穿着火红色运动外套的年轻女孩很快映入了她的眼帘。

    她在逗几个小孩玩耍,头发长长的,五彩缤纷,只是头顶已经长出了长长的一段黑发。

    这样鲜亮多彩的颜色,一般人驾驭不来。然而在她身上,却有一种浑然天成的生命力。

    丁菲菲看见了方迟。她双手撑着膝盖,站了起来。方迟看见这群小孩中有丁爱,关节上仍然套着防护布垫,但是看着仍然漂亮活泼。

    卫生部与药监局这段时间对血制品行业进行了大力规范和整顿,推动献浆营养费和血制品价格的市场化。现在人凝血因子虽然价格仍在走高,但是起码买到正规药了。

    丁菲菲说:“一边说去。”

    小石板砌就的路肩上长着丛丛野草,叶子也开始黄了,却仍然有力地支棱着。水泥电线杆上贴着各种小广告,风吹日晒地褪去了原有的颜色,令人感觉有年代的味道。孩子们在马路的对面嬉戏,天真无邪,充满了活力。

    “没错,他这两天都在我这里。”丁菲菲肩膀靠着墙,手里没有烟似乎还有点不习惯,直直地□□了衣兜里去。“他没你也能过得挺好的。你走吧。”

    “他的手到底怎么样了?”方迟取下口罩,问道。

    “嗬,你还知道啊!”丁菲菲讥讽地对她说,“明明知道他坏掉了一只手,做什么都不方便,连上夹板都得让人帮忙,你还把他丢下不管,没见过你这种狼心狗肺的女朋友。”

    方迟想解释,却最终没有说出口来。她忽然意识到在丁菲菲口中,她仍然是谢微时的女朋友。

    也就是说,谢微时并没有告诉她他们分手的事情。

    其实他们在一起过吗?

    他一直都是坚定的。

    每一次都是她在退缩。

    胆怯而懦弱地在退缩。

    “他在吗?我想看他一眼。”方迟低声问道。

    “哎呀,良心发现了!”丁菲菲后退一步,故作吃惊地叫道,“我就问一句啊,姑娘,你会心疼人吗?”

    方迟紧抿着唇,说不出来话。她会吗?她不会。她都没有心,何来的心疼。

    “我就看一眼,看看他到底伤得怎么样了。”

    丁菲菲没想到她竟然能这么低声下气。她印象中,方迟就是一个性格乖戾、心狠手辣的人,长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心肠却冷硬得要命。这倒是符合一个十九局探员的设定,却万万不是她心目中谢微时应该喜欢的女孩的样子。

    见方迟这样的态度,她心又软了些,说:“他没事。现在你想看也看不着,他出去了。”

    方迟微讶:“去哪了?”

    丁菲菲摇摇头:“说有事,刚走不久。”

    方迟点了点头,说:“谢谢你。”

    她准备走,丁菲菲忽的拉住了她的胳膊:“你知道了他是guest,你不会让十九局的人来抓他吧?”

    方迟摇摇头。guest确实还在官方的通缉名单上是真,但或许并没有人真正想去抓他。

    丁菲菲似是松了一大口气,道:“也是,你毕竟是他女朋友,不会连这点情义都不讲。”

    方迟看着她,忽然问道:“丁菲菲,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丁菲菲一怔,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讨厌你?你别高兴得太早。我永远不会放弃他的,我们的竞争,才刚刚开始!”

    她的笑容那么的明艳,有着二十岁女孩所特有的青春气息。这种感觉是她身上过去所没有的,为她平添光彩。方迟问道:

    “为什么?”

    丁菲菲忽的拉过她来,贴在她耳边说道:“我要加入十九局了。”

    方迟一愣:“真的?”

    “在法庭外面,我见到史峥嵘了。我说我要加入十九局,他答应了。”

    方迟看着丁菲菲,说:“史峥嵘是十九局最坏的人。你进去了,命就不是自己的了。”

    丁菲菲抿着唇,笑:“那又如何?我的命从来就不是自己的!你能做到的事,我也能做到!过去都是谢微时保护我,以后,我就能保护他了。”

    她的那一张脸庞光彩照人,她的那一双眸子光彩四射。方迟忽然觉得,她会成为一个很好的十九局特工。

    很厉害的那种。

    方迟浅浅地笑了起来。

    她说:“好啊。我等你。”

    她离开,听见丁菲菲在她身后叫她:

    “方迟——”

    她停下来。丁菲菲说:

    “你笑起来,确实挺好看的。”

 第70章 冷泉陵园的秘密

    小余打来电话,公安那边对燕市市郊的所有墓地进行了排查,并未发现任何可疑迹象。

    “方迟姐,公安那边对我们很不满……”

    方迟低低地“哦”了一声。

    “方迟姐,会不会……确实是我们的方向出了问题?……”

    “小余。”方迟忽然说道,“如果是一个本身有很丰富的反侦查经验的人做的,你觉得大半天的时间,警察找到的可能性有多大?”

    “这……”那边的小余陷入了语塞状态。于他而言,方迟还是一个刚刚加入十九局的新人,但他并不知道为什么洪锦城和史峥嵘都很信任她。他对方迟天马行空式的思维其实颇有微词,然而洪锦城只两句话就把他怼了回去:

    “凡是有关神经玫瑰的案子,她的涉入程度,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深!她就算靠蒙,也比我们准!”

    “十九局这段时间全局上下都忙于神经玫瑰的案子,一定对一些人放松了监视吧。”

    “啊?”方迟的话题转换得如此之快,小余已经跟不上节奏,整个人陷入迷茫之中。

    “去查一下盛清怀,看他从盛放生病开始,都做了些什么。一定要查个底翻天。”

    “……”小余来了十九局一年多,自然知道盛清怀是什么人。他还来不及问方迟究竟是为什么,方迟已经挂了电话。

    “太难共事了……”小余嘟囔着,“史局是从哪里挖来的这么个怪人……”

    ……

    夜幕降临,方迟倏然发现自己已经无家可归。她也不知何处可去,街上萧瑟寒风起,她彷徨许久,去一家商场买了件厚实的风衣,叫了一辆出租车,出双倍的价钱,去了冷泉陵园。

    冷泉陵园,已经很久没有来过了。从早春到现在的深秋,也不过过去了堪堪大半年的时间,方迟却觉得恍如隔世。

    她摩挲过自己的墓碑,又摩挲过盛琰的墓碑,终于在盛琰的墓前,靠着冰冷的石板,缓缓坐了下来。

    夜幕低垂,缥缈的云雾笼着一轮薄如纸片的冷月。陵园中没有灯,树木与墓碑化作丛丛黑影,森森然的宛如蛰伏的野兽。

    真安静。

    方迟看了看手机,有即时新闻推送,竟然是关于道明叔的。

    《我国脑神经科学研究取得重大突破,无创神经义肢或将成为可能》。题图便是一张截肢患者使用假肢精确拿住筷子的图片,患者身边是数名穿着白大褂的科学研究人员,其中何心毅站在醒目的位置。

    方迟知道这个项目,过去的这类神经义肢都需要往大脑皮质中植入电极阵列,手术过程存在着极大风险,并有术后并发症和受到感染的可能,效果也很难得到长久的保证。

    何心毅的研究,就是通过解码人类想象运动时产生的微弱生物电流,从而使得无需植入电极,就能够将人类的意念转化为行动。

    她挖出神经玫瑰在她脑后植入的电极,导致神经系统受损这件事,也刺激到了何心毅。这半年时间以来,他一直致力于这个无创项目的研究。从研究成果的各项数据来看,他已经走在了这个领域的最前端。

    方迟心里头由衷的高兴。她很想给道明叔发去一条信息祝贺,但想了想,又放下了手机。她仰头看着星星看着月亮,忽然觉得这个世界,很好很好。

    只是斯人已逝,再也无缘得见了。

    她望着梅杜莎和盛琰并列的两座墓碑,想,无论是她,还是盛琰,这都是他们自己做出的选择。而他们的选择,也不过是想守护好这个本来很好的世界罢了。

    夜的变化沉默得看不出时间的流逝,只是星月在夜空中画出无形的轨迹。方迟的目光渐渐降落到对面陵园外的山坡上。

    当初,她就是站在那里,亲眼看着自己和盛琰的葬礼。

    也是在那里,第一次看到谢微时。他的一双眼睛微黯而跳荡,像森林清晨浓雾中伫立的一匹鹿。

    怅然若失。她忽然想起什么,计算了一下,今天正是谢微时提到的,他父亲回燕市的日子。

    她或许终将错过谢微时,就像错过这个日子一样。

    她思绪混乱,目光却一直钉子一样地盯着山坡上的那条小路。也不知过了多久,小路上忽然现出一条黑影,她瞬间警觉,像一张弓一样弹射了出去,无声无息地追向那道黑影。

    那个人并没有发现她。她今晚的衣服颜色很暗,坐在盛琰的墓旁,从山坡上看去,在夜色中并不显眼。她并未存几分希望,然而看清那人的身形时,她心中仍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并不是谢微时。

    再接近一些,只见那人穿着宽大的黑色风衣,兜帽压得低低的,手中提着一个袋子。她基本确定了心中的猜想。

    “盛清怀。”

    那人的双肩一凛,却加快了脚步。

    “sin。”她又喊了一声。

    那人猛然转身,三两步到方迟面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下了她的手机,删掉了其中的两个录音和录像程序。

    方迟没有抵抗,她知道十九局的这一套对他不管用。毕竟他是十九局的元老,她曾经的上司。就算是猫教老虎也得留一手,更何况是盛清怀。

    方迟借着手机光观察着他。数月不见,他苍老了许多,胡子和鬓角都染上了白霜,脸上的纹路愈发的像刀斫斧砍一般的生硬。

    “你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盛清怀带着皮手套的手将手机扔还给方迟,冷冷道:“和你一样,过来看看盛琰。”

    方迟看了看山坡背后,那边是另外一片更大的陵园,这条路是那个陵园的出园必经之路。只不过冷泉陵园是烈士陵园,那边葬着的,却都是燕市的普通人。她说:“最早还不认识你们的时候,我还以为你和盛琰是父子,因为你们都姓盛。”

    盛清怀不答,无心和她闲扯。

    方迟却又说道:“我倒不光是为了来看盛琰。有一个案子很棘手,警察今天在这片陵园查了一天,也没能锁定嫌犯。我过来看看,说不定能发现什么线索。”

    盛清怀道:“发现什么线索了吗?”

    方迟说:“这个案子其实有一个很大的疑点我还没有想通。这个人之前杀害nemo,是因为那些nemo引诱他的儿子观看了‘蛹’,致使他儿子彻底精神失常。他后来杀死于锐,是因为于锐正是‘始作“蛹”者’,并险些在长安八号之上让他儿子坠楼。于锐躲过了法律的制裁,他便要亲手制裁于锐。但我不太明白的是,倘若他也是现在这桩案子的凶手,他究竟有什么理由要杀死祖沥呢?”

    盛清怀冷漠地说:“你恐怕是得了妄想症。”

    “是啊。”方迟道,“我从来没有见过对公安系统和十九局如此了若指掌的连环杀手。死了这么多人,前后跨越这么长时间,竟然一丁点的线索也找不出来。所以我只能依靠妄想。说起来,这件事我也有责任——我不应该那么早就把冰裂的调查资料泄露给他。”

    “梅杜莎……哦不对,现在应该叫你方迟。”盛清怀说道,“如今的十九局,越来越让我失望。倘若一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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