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伐清-第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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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气氛十分热烈,这几个人的姓名和音容笑貌就此深深刻入了成都官兵的脑海中,再也难以磨灭。

英雄事迹报告完毕后,众人就应该到军中进行指导了。但刘曜一直没有见到赵天霸,他明明记得锦衣卫千户应该属于第一队的。杨有才数了一遍人数,没错,只来了九个人,少了一个。他掏出名单又核实了一遍,赵天霸的大名赫然在目。尽管如此,杨有才依旧怕搞错了,他拿出了另外一队的人员名单又一遍核实:“李星汉,武保平、吴越望……八,九,十,赵千户确实不在这队。”

等周开荒他们从高台上下来后,刘曜拦住了周开荒,客气地问道:“赵千户呢?”

周开荒咳嗽了一声,脸上露出些尴尬的表情:“他有点不舒服。”

“怎么了?水土不服么?”杨有才关心地问道,心中有些奇怪,要是赵天霸不舒服的话,为何不早说?他们一来的时候就应该告诉我们才对吧?

“嗯,嗯,由他来说吧。”周开荒吭哧了两声,猛地转身一指,把这个解释的任务交给了任堂。

“为什么是我?”任堂抗议道。

“因为出事的时候你离得最近!”周开荒叫道。

“嗯,事情是这个样子的。”眼见无法推脱,任堂清了清喉咙,慢条斯理地说道:“赵千户昨天晚上从房梁上摔下来了,砸到了桌子,把腰扭了。”

“什么,从房梁上摔下来了?”刘曜和杨有才同时惊叫起来:“赵千户吗?”

“嗯,是的,赵千户很轻松地就上去了,但没想到房梁那么窄,没扶稳,就掉下来了。”任堂摇头叹道:“赵千户以前没上过房梁,没有经验。”

“赵千户上房干什么?”刘曜和杨有才异口同声地问道。赵天霸没有做梁上君子的经历,掉下来一点不奇怪,奇怪的是为什么他要上房梁。

任堂沉吟着环顾周围,包括周开荒在内,所有的卫士看到他的目光后,都默默地退后一步或者半步,让任堂显得更加突出。

“嗯,事情是这样的,昨天晚上我们在先生房中议事,赵千户来得晚了一些,先生屋内已经有了七、八个人了……”任堂又开始解释起来。

“这确实是赵千户不对,先生开会,怎么能迟到呢。”刘曜有些不满地评价道。

“这倒不是,其实是有先有后。”任堂还想替赵天霸辩解。

但刘曜依旧觉得赵天霸有点误事:“任先生准是早就到了吧?”

“嗯,昨天我是第二个,”任堂脸上浮现出一点沾沾自喜之色,不过这喜色一闪而逝:“前天就不知道了。嗯,我说到哪里了?哦,对,邓先生周围没地方了,赵千户没地方……嗯,没地方说话,就上房了。”

“就上房了?”刘曜目瞪口呆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因为找不到地方和邓先生说话,或是看不见桌面上的东西,赵千户就上房梁了?”杨有才不能置信地问道。

虽然刘曜和杨有才都知道邓名没有什么架子,不过万万没有想到居然没规矩到这种地步。无论邓名多么随和,也是卫士们的长官,甚至是未来的君父。动不动就上房梁,这是开军事会议呢还是在路边看杂耍,挤不到人圈子里就上树?

“嗯,是的,然后就掉下来了,在桌子上砸了一下,还差点砸到我。”任堂支支吾吾地,只有硬着头皮坚持到底。幸好刘曜和杨有才不继续问下去,教官们就各自去部队中带兵训练。

三天后有消息传来,成都的使者抵达剑阁时,剑阁仍然在明军手中,不过当明军得到警报立刻前往附近的嘉陵江岸侦查,发现了大量清军正在集结,对剑阁的攻击已经迫在眉睫。确认敌人即将发起进攻后,剑阁附近的明军立刻放弃了关隘,以最快的速度向江油方向撤退。

“我们在剑阁有多少人?”邓名问道。他曾经问过刘曜这个问题,但是成都守军根本不知道。

“男丁都加起来也就一千多人,还有上百妇女、孩子吧。”从剑阁返回的使者向邓名汇报着他见到的各种情况。听上去剑阁那里和一年前的成都差不多,明军对战争已经基本绝望,平日就是闷头种地、打猎,根本不考虑防御、侦查问题,因为他们知道,只要清军发起进攻,就绝对没有守住的可能。

如果邓名没有派人去剑阁报警,恐怕等到清军发起攻击的时候,剑阁的守军还蒙在鼓里,会被高明瞻轻而易举地消灭,更大的可能就是直接投降。但看到成都来人后,这些明军又升起一些希望,因为成都的行动说明川西明军的实力正在恢复,刘曜这里开始有实力、有意愿过问剑阁的安危。剑阁的守军之前虽然绝望,但既然这么多年来一直打着明军的旗帜,就说明他们心里还是不愿降清。发现自己并不是孤军作战后,这些守军就马上达成一致,向江油撤退,视情况与江油守军一起坚守,等待成都的援兵或是继续撤退向成都。

“江油那里怎么样?”邓名又问道。

“比剑阁的人多点,本来还有些百姓在城附近居住,但听说鞑子要来,就纷纷逃上山去了,现在留下的大概也就是两千多男丁。”使者答道。当他把警报带到江油后,当地的男丁立刻散去了一大半,都到山里去躲避战火。

“武器装备呢?”

“完全没有。”使者摇摇头。

江油和剑阁一样,与成都没有太多往来,也就是偶尔互相报个平安,彼此间的关系更像是盟友而不是上下级关系。实际上,刘曜和杨有才也没有能力把江油这些明军的据点变成成都的下级,因为下级会向上级提出物资和兵力的要求,而之前无论是粮食还是武器装备,成都都没有能力提供,既然如此,那江油等地也不可能服从成都的命令。

“如果不是我们派人去,那么剑阁、江油、绵竹等地,很可能见到鞑子来了就投降了事,顶多给我们一个他们要投降的报告。”刘曜对邓名说道。

“不奇怪,他们没有武器,没有兵力,没有粮食,不投降能干什么,白白送死么?”出乎刘曜的意料,邓名好像一点也不痛恨这种软骨头,而且还反问了一声:“要是刘帅、杨帅处在他们的位置上,你们打算怎么做?”

“末将会披发入山,誓死也不投降鞑子!”杨有才掷地有声地说道。在邓名前世的历史上,剑阁、江油、绵竹各地的守将先后投降后,他和刘曜就是这么做的。

“是,末将也会如此。”刘曜稍微思考了一下,点头认可了他副手的意见。

“我记得你们说过,库房里还有四万石粮食?”邓名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就让刘曜马上派人押送几千石粮食去江油、绵竹等地:“告诉他们,我们这里有粮食,要他们马上向都府撤退,这些粮食是给他们路上吃的,尽可能的多带一些百姓回来。”

“遵命,提督。”刘曜大声接令:“末将会亲自去江油走一趟。”

“有劳刘帅了。撤出江油、绵竹后,城里的就算了,但沿途所有的房子都要烧毁,不给鞑子留下任何能够避寒的房舍。”邓名下达了焦土作战的命令。反正这一条路上已经没有什么人烟了,可以毫无顾忌地进行破坏。

“遵命。提督还有什么吩咐?”

“暂时没有了。”无论剑阁等地到底多么穷,驻军手中总会有一些积蓄,若是让高明瞻获得这些积蓄,那就会减轻清军的后勤压力。现在从剑阁到绵竹的明军虽然无力抵抗,但他们能够撤退就比投降好,这样高明瞻就无法利用降军的人力,所有的物资都需要从广元运送前线。

刘曜和杨有才分头行动,一个前去江油、一个前往绵竹。他们俩的官衔较高,又带着粮食和士兵去,想必能够促成两地的守军及时撤退。他们两个人说走就走,当天下午就点齐兵马,押送着粮车离开成都。

“还有都府城外的百姓。”刘曜和杨有才走后,刘晋戈又提出另外一个问题:“他们手中有数十万石计的粮食,足够高明瞻的军队吃一年都富裕,必须把他们都迁进城。”

邓名点头称是。不过他并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和刘晋戈讨论这个问题,而是把他叫到衙门里去,陪同的还有一个比较有经济头脑的任堂。

“其实他们手里应该没有几十万石粮食了,大概也就还有十几、二十万石,剩下的已经被你们运进了都府城中。不过就是这些,也够养活高明瞻的军队一年半载了。”邓名轻描淡写地说道。

刘晋戈顿时脸红脖子粗,腾地一下子站起来,噗通就往地上一跪:“卑职死罪!”

“起来,起来,我有责怪你的意思么?”邓名急忙把满面羞愧的刘晋戈从地上拉起来,按着他重新在椅子上坐下:“你父亲把你交给我已经快一年了,你从巴东到昆明,然后又来都府,连家都没回去过一趟,我怎么会责怪你呢?”

安抚了刘晋戈几句后,邓名继续说道:“不过我很怀疑城外的农民会不会愿意进城。尤其是要他们带着粮食一起进城的话,他们会认为这又是巧立名目要征他们的粮食,而且要一次都拿光。我要是农民,多半会带着粮食逃走,或者在家里刨个坑藏一些。无论他们怎么办,等高明瞻抵达后,他都能找到这些农民或是他们藏起来的粮食。就算没有都找出来,但供他吃几个月应该不难。”

“那怎么办?”刘晋戈闻言大急:“如果让高明瞻得到都府百姓手里的粮食,那江油、绵竹坚壁清野也没有用啊。”

“这个我自有主张。但我必须要先说一声,你给百姓手里留的粮食太多了。”

邓名此言一出,刘晋戈和任堂无不愕然,听起来似乎是责备刘晋戈征税征得太少了。

“可先生说过,我们要执行十亩一石的仁政。”刘晋戈试探着问道:“卑职不敢收得太多,超出这个范围的,卑职也都找了其它的名目。”

“你收税收得太高了。本来这事不急,我想等到打退高明瞻以后再和你说,但既然你已经提起,我就现在和你说吧。我定下了低税,是为了鼓励百姓努力开荒,只有少收税才能让他们乐意开垦新田。”邓名拿出一张纸,举起炭笔,一边说一边给刘晋戈算起帐来:“以前刘、杨二帅麾下的辅兵,一个人管三亩地,平均一年大概产几石粮食,六石还是七石?就算七石好了,再刨去他们一年吃的,还能剩多少?就算喝半年粥,能剩下两石还是三石?现在让他们自己去开荒,一个人只要勤劳,有趁手的农具,经营上二十亩地也是可能的,这就能给我们缴纳两石粮食。如果他们家里存下四十石左右的余粮,就算天天敞开肚皮吃,一年顶多也就吃十石吧?剩下三十多石粮食,是他们当辅兵时候的十倍以上。”

“可是,可是……”刘晋戈感到自己完全被绕糊涂了:“可是先生刚才还说,卑职给百姓留的粮食太多了啊。”

任堂同样一点儿没听明白,在边上插嘴:“先生的话,卑职也听不懂,这些粮食再多,又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怎么能是十倍以上?”〖TXT小说下载:。。〗

邓名轻叹了一口气。

很多奉节军官在得知邓名的做法后,虽然当面不说,但私下里都认为邓名不会成功,邓名也听到了这种风声。军官们认为军屯虽然产量低,但是容易控制;如果采用成都的模式,最后就会便宜了底下的各级官吏,征税中加征的各种损耗很可能超过正税的数倍,最后农民的积极性同样会降低到和辅兵差不多的地步。而且明军还没有拿到产出的大头,比军屯制的效果还差。

“好吧,让我们从头来。政府,也就是官府,最终要做的工作是什么?”邓名问道。

刘晋戈侧头想了半天,觉得很多事情都很重要,各种工作都是相辅相成的。

而任堂则试探着答道:“是不是狱讼公平,让百姓不遭受冤屈?”

“当然不是。”邓名摇头道:“政府最重要的工作就是挣钱、收粮。”

“啊!”刘晋戈和任堂同时惊叫起来,尤其是任堂,更感觉邓名的话简直离经叛道到极点。

“没有钱粮,政府就没法养兵,没法制造武器,供养不起军队,抵御不了外敌,镇压不了土匪,政府就会崩溃,百姓就会遭到灭顶之灾。所以政府就要挣钱、收粮,其它的事,从打仗到打狼,没有钱粮什么也办不成。”

邓名的话让刘晋戈听得连连点头。任堂张大了嘴巴,虽然想驳斥上几句但又不知从何说起。

邓名接着说下去:“不过政府和普通商家挣钱不同,政府是靠鼓励百姓努力工作来挣钱的,所以要奖励勤劳肯干的人,勤劳的百姓越多,这个政府就越容易挣钱、收粮。政府收重税并不是对勤劳人的奖励,反而会打击他们干活的热情。尤其是对农民,只有农税轻,才能生产出更多的粮食,养活更多的工匠、士兵,让我们有军队、有武器。”

刘晋戈认真地听着,觉得邓名的话很有道理,但任堂感到自己发现了问题,说道:“但是农税轻了,如何能够征收到钱粮呢?轻税鼓励农民生产,重税增加政府的收入,这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吧?”

“其实是可以兼得的,因为把粮食拿到手的办法很多,不一定全要靠收税啊。”邓名笑起来:“征税征到极致,也就是军屯这套办法了。不过就是对待种田的辅兵,也要按月给口粮或是发军饷吧,哪怕给得再少也得有定额吧。想要收入更上一层楼,只能是使用恐吓或者欺骗的手段,让人不计报酬地工作,同时把衣服、食物等消耗品降到最低标准,根据需要由官府拨给,所谓不饿不食、不寒不衣。”

“这个卑职知道。”刘晋戈接话道,同时任堂也重重地点头。

“你们知道?”邓名本以为按需分配是一种非常高级的分配模式,在哲学上也有很高的地位,绝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所能理解或是想象的。他刚才也就是随口一提,没想到刘晋戈和任堂居然都表现出一副很熟悉的模样:“你们怎么知道的?”

难道这两个也是穿越者?邓名心中突然想到,然后又为自己冒出这个荒唐的念头笑了。

“当然知道,”刘晋戈和任堂一起用理所当然的口气答道:“这不就是鞑子的包衣哈食嘛?奴才唯一要做的事就是干活,不停地劳动,如果鞑子觉得奴才需要衣服和口粮了,就给一点;如果觉得奴才不需要,就不给。”

“嗯,对,就是包衣制度。”邓名沉默了很久,终于艰难地点头表示赞同:“除了收重税以外,我还有另外一个办法,在实行低税的同时,把粮食拿到政府的手里。”

第二十八节 欠条

邓名的话让刘晋戈和任堂都精神一振,挺直胸膛向邓名看过来。

“首先我还是得责备你一句,你这个政府办得太糟糕了。”邓名故意卖了一个关子,也是希望刘晋戈以后不要再做这种欺压农民的事情。

“是,卑职忘本了。”刘晋戈闻言又露出一些羞愧之色。他自小就从父辈那里听过不少农民的悲惨故事,但等当上了成都这里的提刑官后,刘晋戈优先考虑的就是如何保证成都的军需,如何维持提刑衙门的利益。

“我不是说你忘本,我是说你这个政府办的和以前没有区别,不就是征粮,不交粮就打板子么?这谁不会干?随便谁都能胜任,我还让你来管都府这里的事吗?”

这几天邓名打听了成都周围百姓的情况,在他看来,刘晋戈他们的所作所为和传统的官府没有什么区别——当然,要是有天翻地覆的变化,邓名又该以为刘晋戈也是穿越到这个世界的未来人了。

刘晋戈惭愧地连连点头,但任堂不答应了:“先生这话不对,什么叫谁都能干?县令要科举出身的人才能胜任。”

“进士就有什么出奇之处么?不缴粮还是打板子。审案的时候先把疑犯打一顿,问不出结果就再去抓一个疑犯,再打一顿板子。”邓名笑着摇头道:“这一套做法,技术含量太低了,不用进士,就是目不识丁的人有两天也都能学会了。”

“那先生来说一个连进士都不会的好了。”任堂感觉邓名正在羞辱士人这个阶层,生气地嚷道:“刚才先生不是说有什么好办法,收税又轻还能征粮吗?卑职洗耳恭听。”

“要是我说不出来,谅你也不服。”邓名哈哈大笑,从怀里掏出几张纸片。这几张纸片都是长方形,上面画着不同的图案,四角上都写着相同的数字,这全是他最近几天画好的:“这是欠条,最大面值一百元,最小的一元。这次刘兄弟和刘帅他们多收的粮食,我还不起,只能先欠着。马上找人制造木版,印刷这种欠条。”

“先生到底要发多少欠条?”刘晋戈听说邓名居然要印刷欠条,不禁吓了一跳。

“这是宝钞么?”任堂的反应远比刘晋戈快,已经察觉到了邓名的用意:“这个‘元’,与银两如何折算?”

“类似宝钞,但是不同,这个元也不与银两兑换,而是和粮食兑换。农民每给我一石粮食,我就给他一百元。每个有十亩地的农民,每年就要交给我一百元的保护费。从此以后,我的保护费尽可能不收粮食,而收这种欠条。不是总有人说路上搬运会有损耗么?好吧,以后农民不用给粮,每亩地给一张十元的欠条就行了,这欠条总不怕磨损吧?稍微磨掉点角,我一样认得出来。”

考虑到这个时代的识字率问题,邓名仔细斟酌了不同面额的欠条上应该用什么样的图案。他首先让任堂仔细看一百元欠条上的图案,那是一石米;接下来是十元面额的欠条,上面画着的就是一个斗,一元的就是一个小米升;五十元意味着半石米,就是一百元的图案被从上到下整齐地切开,只留下了两半。不同面额的欠条,颜色也有区别。

“先生的意思是,以后可以用欠条完税。”任堂若有所思地说道:“如此一来,一百元就永远等于一石粮食,不会和宝钞一样变成废纸。不过,今年我们要给农民的欠条,就够他们未来很多年完税所需了吧?若是这么办,岂不是未来几年我们一石粮食也拿不到?”

“这个只是税而已,但是农民可能会把手中的一部分粮食换成欠条,除了种子粮和保命粮以外,只要他们认为欠条比粮食更有用,就会不停地到我们这里用粮食换欠条。”邓名一直认为,发行纸币是近代国家的重要财源之一,起码也是相当可观的第一桶金。

看到任堂和刘晋戈脸上都有怀疑之色,邓名知道他们还是不相信老百姓会用真正的粮食来换自己手中的欠条,就启发式地提问道:“你们想想,如何才能让百姓心甘情愿地用粮食来换欠条呢?”

任堂和刘晋戈都绞尽脑汁地琢磨了半天,但最后任堂一个办法也想不出来,而刘晋戈认为除了使用板子没有任何办法,而用板子显然不能叫做心甘情愿。

“真是朽木不可雕也。”邓名抓住机会打击了一下两人,在他的理解里,所谓遣将不如激将就是这个意思:“听说有些从建昌来的云南人,他们还有亲人在庆阳王那里,如果他们想把亲人赎出来,需要自己运五十石粮食去建昌换人,对吧?”

“是的。”刘晋戈也听说过这件事。

“如果我说,你给我五千元的欠条,我帮你把人要回来呢?”邓名轻笑了一声:“自己一个人运五十石粮食去建昌,这谈何容易?有没有拉车的牲口?要多少大车才能拉去?还有路上的损耗,沿途官吏的讹诈,最后没有个七、八十石下不来吧?这个事老百姓心里也有数,而且他们也没有办法去讨价还价,只能建昌那里说多少就是多少。而刘兄弟不同,都府可以和建昌那里讨价还价,完全可以把价格压低到三十石一个人,甚至更少。而且都府运去的粮食,路上损耗要少很多,又有谁敢揩油?”

“这样就挣了二十石的粮食。”刘晋戈眼睛一亮。

“不错,并且你要说明只要欠条,不要粮食。想把亲人赎出来的人就会自己去筹粮,把粮食换成欠条来要你帮忙赎人。”邓名进一步启发刘晋戈道:“有的人现在可能凑不出这么多欠条,没关系,我可以先借给你,比如:借给你五千元欠条,等你把人赎回来后,每年还我一千元欠条,十年还清。一千元,不过是几亩地的产出而已,一个勤快的男丁还怕挣不出来么?他的兄弟也可以帮他,更不用说若是遇上灾年,我还可以给你延期。”邓名未必会向农民要这么多,但是为了说服刘晋戈,就多说一些。

“妙啊。”刘晋戈听得抚掌大笑:“借给欠条,连粮食都不用出,这是没本钱的买卖啊。”

“可建昌那边是要粮食的,”任堂泼冷水道:“向建昌要人,就算三十石赎一个人,也要用粮食换的。”

“哦。”刘晋戈一想有理,顿时情绪又低沉了下去。

“建昌要老百姓赎亲人的时候一次付清五十石粮食,那是欺负百姓没有反抗能力,也不敢讨价还价,如果惹恼了建昌,那就是把你运去的粮食强征了,人也不还给你,你又能如何?可都府不同,都府完全可以说,这个人我先借用几年,反正他在你治下一年也就能帮你挣个三石左右的粮食,我给你五石,连续给十年,这个人就是我的了。这种事建昌会不答应么?就算他们嫌少,也可以继续讨价还价啊。”邓名一番话顿时把刘晋戈的情绪再次调动起来了。

“没错!”刘晋戈一拍大腿:“每年还一千元,就是要用十石粮食从官府这里换欠条,我们只给建昌五石就够了,能赚五石粮食,就算路上有损耗也没多少。”

“其他还有很多办法,比如打狼,本来是好事,结果被你们搞得天怒人怨。根据自愿原则,交欠条就派人在家门口巡逻,一定有很多人愿意,这种事完全不应该由刘帅去做,明明是政府可以挣钱的工作。”邓名随口又说了一些点子:“政府可以提供很多普通人难以自己解决的服务,而这些服务都是要收费的。政府是最容易挣钱的行当,但刘兄弟你除了打板子什么别的办法都没有,真是太令我失望了。”

刘晋戈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暗自下定决心要挖掘出更多种收费服务来。而任堂在感佩之余,也在心里骂自己愚蠢,怎么会这么快就忘记了邓提督在南京和湖广的风采呢?

根据邓名的记忆,好像以金本位发行货币是未来的世界主流,中国似乎也可以考虑银本位,但现在邓名没有那么多金银,所以最后决定采用粮食本位制度。

“要立刻向都府百姓宣布先生的新法么?”刘晋戈已经有些跃跃欲试了。

“当然,我是打算立刻宣布的,不过由于你们的出色工作,现在都府的百姓会不会信我的话不好说了。”邓名找到机会就挖苦一下刘晋戈,他不打算追究成都的擅自征税,所以就希望通过这种手段让刘晋戈以后减少别出心裁的可能:“说不定还会有很多人认为我今天说的话,明年就又不算数了,所以要多给他们一些东西,让他们感到没太吃亏。”

当天刘晋戈就动员提刑衙门的兵丁挨家挨户地统计多征的粮食数据,邓名表示多给一些也没问题。进行统计的时候,士兵当场给一张手写的、用“正”字计数的临时欠条,按上手印后就可以作为日后交换正式欠条的凭据。

接下来就是政策宣讲的工作了,本来刘晋戈打算按照以往的惯例,在城门张榜,然后向进城的百姓宣读榜文,通过这些人口口相传,把新的政策扩散开。但邓名唯恐中间有出什么毗漏,坚持由自己亲自向百姓讲解,反正现在也是农闲时分,训练士兵可以交给卫士们去做。

于是在统计欠账的时候,士兵就顺便通知百姓,指定了一批集合点,让他们在规定的时间前去听邓名亲自讲解政策。

李延鹏和他的邻居们拿到士兵给的欠债凭证后,有几个人一开始很兴奋,认为官府可能要退还粮食了,但更多的人对此不保指望。所有集合地点都是就近指定,李延鹏他们觉得反正也不远,去听一听也无妨,再说这种近距离观看大人物的机会并不多。

第二天一早,邓名就提前抵达了集合点,等他赶到时,李延鹏等附近居民已经聚集在刚搭起来的台子前。看到邓名在几个卫士的簇拥下赶到后,这个集合点的百姓纷纷跪倒在地,向着缓步登上讲台的邓名叩首行礼。

登上讲台后,邓名也不耽误时间,把一个铁皮做的传声筒放在嘴前,开始大声讲述他和任堂、刘晋戈说过的政策。

听说正式欠条可以用来缴纳所有官府费用后,李延鹏心里依旧是将信将疑。邓名坦承还不起粮食、并为此道歉,这给百姓留下了一个还可以的印象,但到底明年官府会不会遵守诺言,在场的百姓并没有充足的信心。不过这毕竟是给了百姓们一个盼头,李延鹏摸了摸怀里的欠条,感到这东西的价值增加了一些。

“我会尽力用赎买诸位手中的欠条,一年赎不清就两年,两年赎不清就三年,但在赎清之前,诸位都是我的债主。”邓名拿出了精心准备的杀手锏,这杀手锏并不是单纯用来对付农民的,他相信同样会对成都官方产生巨大效果。这个杀手锏虽然邓名早已经想好,但事先并没有向任何人透露,他相信会让成都朝野震动:“为了感谢诸位借粮食给我,所有我的债主,我都将给予秀才功名!”

本来安静的台前想起一阵嗡嗡声,下面的百姓都在交头接耳的议论,确认他们的耳朵没有听错,而本来气定神闲站在邓名背后的任堂,则惊讶至极地张开嘴巴。

“任何债主,只要有一元的欠条、也就是一升粮食的话,他就拥有秀才功名,无论这个欠条是在身上、还是在家中都有效。”邓名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拥有秀才功名的人,拥有见官不拜的权利,从此以后,任何一个债主都不需要向任何官员行叩头礼;拥有秀才功名的人,不可以施加肉刑,所以从今以后,任何一个债主在大明境内可以被下狱,但不可以被打板子、被夹夹棍、不可以被游街、不可以站枷……”

邓名说到这里的时候,刘晋戈也已经惊呆了,虽然早就听邓名说过要多给百姓一些东西,以补成都官府的言而无信,但听上去给得实在太多了。

“若是不能用肉刑,那欠皇粮不缴的人怎么半?”刘晋戈这个念头才一冒出,就自己否决了:“三太子说过,只会打板子的官府是没有本事的官府。”

“拥有秀才功名的人,除了盔甲和弓弩外,是可以佩戴武器的,这个权力债主同样享有,因此,你们以后可以拥有、佩戴刀剑和火器。”台上的邓名依旧在继续:“在大明境内,拥有秀才功名的人传州过县不需要路引,不需要户籍就可以居住……在全大明境内,不仅限于四川,你们如果讼告官府,不算民告官……有秀才功名不需要服徭役,哦,不对,这个秀才功名免去的是力役和杂役,当此国难之时,兵役不能免……”

在最初的议论声过后,台上、台下就变得鸦雀无声,所有的人都全神贯注地倾听着邓名说的话。一直到邓名结束很久后,他周围的人群依旧保持着寂静。

“你们有什么问题?”

邓名再三重复着这句问话,终于,他看到第一个出头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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