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伐清-第2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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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只要完成海外扩张,有钱、有土地,邓名觉得国内的矛盾也更容易解决,大伙儿谁也吃不了亏,自然能和和气气地说话。不过这个就没有必要和巩焴解释了,别说这个老夫子,就是邓名的手下,此时也未必能普遍接受先攘外后安内的思路:“驱逐鞑虏也不是一朝一夕之功,至少也得再有十年,四川书院才能教育出足够多的学生。”

至于对张长庚的处置,巩焴并没有什么异议,对方一直是满清的高官,既然邓名的实力足够强,不需要张长庚反正也能和清廷对抗,那完全可以不接受对方投降。

……

金圣叹等人乘船沿着长江一路上行,九月来到了岳州城前,这是清军与夔东军控制区的分界线,经过这里后就进入明军的管辖范围。

之前离开九江进入湖广地界后,金圣叹和他的朋友们就看到不少留着短发的商人,他们知道这些都是四川人,而留短发据说是为了向保国公的发型看齐——邓名一直觉得短发挺好,容易洗还不容易生虱子,而四川人则普遍认为这是为了便于剃头,化妆去偷袭清军,包括崇明的同盟军也都是这么认为的。

见到湖广的衙役对短发视若无睹后,金圣叹等人也都开始蓄发,通过岳州的时候他们的族人也都是一头短发了。在江陵靠岸后,逃出清军控制区的流亡者彻底放心下来,就打算在江陵这里休息一段时间,养足精神后再继续前进,争取在十二月前抵达叙州。

在江陵呆了没有两天,就又有一群江南人抵达。这帮人的打扮和吴县的流亡者完全不同,他们一个个都是紧身短襟,不少人的腰上还别着佩剑。一打听原来这是一船浙江人,都是前靖难军的子弟。接受招安后,庄允城他们立刻就让子弟出发去成都念军校——对这些湖州和嘉兴的缙绅来说,这些子弟既是他们未来保卫宗族的希望,也是给宗族保留的火种,万一清军从北方调来大军,撕毁招安协约,杀进了他们的家乡,那他们这批子弟也不至于跟着玉石俱焚;甚至还能起到类似人质的作用,让邓名相信他们是身在曹心在汉,而不是真心实意地接受招安,这样将来如果有什么需要,他们也还能和四川方面开口。

而成都方面也很重视这批士官留学生,首先他们都是自费生,每个人都缴纳了一笔学费,因此军校当然要提供优良的服务作为回报。更重要的是,邓名打算对这些年轻留学生施加影响,他们是浙北缙绅阶层的新生代,将来邓名迟早有一天要开出四川,尝试统治长江中下游地区,到时候邓名可不打算学习满清,在东南杀一个人头滚滚来确立权威。所以邓名需要一批理解他思路的浙江人,这样起码能够进行沟通而不至于发生严重的误会;如果这些年轻人能够认同邓名的理念那当然更好。

因此在这些浙江年轻士人西进的时候,邓名就派出了军人全程陪同,向他们介绍明军多年来的征战,还给每个士人都提供了紧身战斗服和短剑。这些导游更向留学生们保证,等他们到了四川后,军校会发给他们军装,让他们接受和四川常备军士官一模一样的军事训练。

除了这些以外,军官还给他们这些年轻的浙江人散发宣传帝国主义的小册子,开始尝试转变他们的思维模式。

金圣叹的儿子岁数也不大,很快就和几个前一批下船的士官留学生混熟了,听他们给自己复述小册子上的思考题:“汉人一直在向南洋移民,已经有几百年的历史了。南洋那里物产丰富,有些地区甚至可以做到一年三熟。汉人勤劳简朴,可是几百年来却一直没有在这么富饶的土地上壮大起来,为什么?”

“为什么?”金公子听后也觉得有些奇怪,反问道。

“因为汉人经过几代人的辛勤劳作,开辟了大片土地,而当地的土人看到以后眼红,就进攻汉人,杀光了男人,抢走女人、孩子和所有的财物。所以几百年来汉人不断移居过去,但人数却增长得十分缓慢。”一个湖州人义愤填膺地叫道:“我以前还不知道,看了这本书才知道,红夷到了南洋后就不断唆使土人来杀汉人,抢走汉人的土地,然后再把土人变成奴隶来给红夷耕作。上百年来一直如此,只有延平郡王在几年前狠狠地打了红夷一顿,才让他们有所收敛,救出来了不少汉人。”

这本小册子上介绍西方殖民者时提到,他们中的大多数,在自己的国家里也和汉人移民一样是社会的底层,很多人是在母国难以谋生的没有土地的农民。不过等他们在南洋登陆后,用不了几年就迅速致富,成为当地的统治者。他们奴役土人,而汉人却是被土人劫掠的对象。

“为什么?为什么都是去开拓荒地的,我们汉人和红夷的遭遇完全不一样呢?”又有一个湖州士人忍不住大叫起来。

“为什么?”金圣叹的儿子听得有些糊涂了。虽然不知道移民规模有这么大,不过海外移民生活艰苦倒是不让人感到太奇怪,毕竟是出门在外,人生地不熟;如果没有荷兰人做比较,那大概很多士人都会认为是理所应当,不会深入思考其中的原因。

“因为我们的农民是带着锄头和镰刀出海的,他们只带了农具。而红夷除了农具以外,还带着枪!”现在湖州人对步枪有了很深刻的印象,这些年轻人因为亲眼看到了浙江总督衙门的欺软怕硬,所以对川军的小册子上的道理也深为赞同:“我们的农民不但没有带枪,而且还心虚,觉得自己是客人,是去主人家里做客,讨一口饭吃,就逆来顺受;而其实这些荒地都是老天爷的,谁开垦了就是谁的。”一个浙江士人挥舞着川军发给他的小册子叫道:“这书上说的好,凡是那些自己不干活,专门杀人、抢劫的土人其实和豺狼一样,他们只要敢在汉人的篱笆外打转,我们怎么对付狼,就应该怎么样对付他们。”

第五十二节 保卫(下)

浙江士人知道遇到的这些江南士人都是逃难去四川的,不过他们倒并没有因此流露出什么轻视。首先人的观念是不太容易一下子彻底扭转过来的,虽然现在湖州、嘉兴的缙绅阶层已经把有出息的定义从读书出色修正为敢于拿起武器保护宗族,而且这些来四川的浙北士人也都是世界观、人生观还没有定型的年轻人,但他们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看不起继续读书的年轻士人;其次,就是四川分发的那些宣扬帝国主义的小册子里,也丝毫没有贬低读书人的意思,而且把这种差异定性为分工不同。

“我们大汉文明,既需要保卫者,也有需要保卫的东西。”庄允城的一个孙子对金圣叹的儿子说道,帝国主义理论对这种年轻人来说是最有煽动力的:“我们是保卫者,而我们的文字、服饰、饮食风俗就是需要去保卫的,如果没有了这些东西,如果每个读书人都弃笔从戎不写文章、不传播文章诗词了,那我们和鞑虏蛮子又有什么区别?”

和这帮浙北人接触了几天后,不少吴县的年轻人也去找父辈嚷嚷,比如金圣叹的儿子就突然改变了志向,不打算跟父亲去叙州教孩子念书了,而是嚷嚷着要跟浙北人去成都读军校:“孩儿也是七尺男儿,要当保卫者,不当需要被保卫的。反正有弟弟们在,父亲、母亲大人也不愁膝下无人。”

……

此事邓名也返回了成都,今天他赶去拜见书院的陈佐才祭酒,希望后者能配合他在书院进行更广泛的帝国主义教育。

现在陈佐才才四十多岁不满五十,不过因为成了四川、至少是成都府的老宗师,几年前在云南还一身短衣、能飞身上马的陈把总也是大变样。现在陈佐才是一身的儒生长袍、头戴方巾,走路的时候手里永远有一根龙头拐杖,还在努力地蓄须。

“陈祭酒别来无恙?”邓名看着陈佐才那颌下越来越长的胡须,觉得说不定再过两年陈老宗师就要动把胡须染成花白、甚至雪白的念头了。

“国公怎么这么晚才回都府?”陈佐才知道邓名回四川至少两个月,但一直呆在叙州那边,两天前才刚刚返回成都——还举行了一场盛大的凯旋仪式。现在书院已经开了一个体育系,系主任当然就是帝国议员格日勒图教授,系里面有一半的老师都是格日勒图主任的蒙古老乡、前禁卫军同袍,其他的也基本都是退伍军人。凯旋仪式那天,格日勒图作为议员不好意思去凑热闹,可全系的老师都跟着一起去抢钱去了;这些体育老师的收获还蛮不错的,昨天在系里大笑打嚷,互相吹嘘着自己的收获,陈祭酒的办公室虽然距离很远都听得一清二楚。

“还不是因为同秀才们要看我军获胜的证据?”邓名无奈地说道,自打从缅甸回来那次开了恶例后,四川同秀才就认为保国公得胜回来他们必须要白吃一顿。在叙州邓名被欢迎的帝国国民拦住,不得不分银子给大家,还见者有份地请在场全体同秀才喝酒后,听到风声的成都人就望眼欲穿地等着邓名回来:“这次从城外赶来的那些人啊!我卖了好几个月的翡翠和象牙,攒了一大笔钱才回来的,本以为就是绰绰有余,结果差点就不够了。”

寒暄过后,邓名就说起来意,虽然陈佐才从来都不公开赞同邓名的帝国学说,不过在协助官府宣传上,书院还是相当配合的。早在好几年前,熊兰拿出那套不停出去抢夺人口才能维持四川经济高速发展的理论后没多久,陈佐才就把它定为学生要在书院学习思考的课程之一。

不过听说邓名打算鼓吹武装去南洋移民,占据那些不知道距离成都到底有多远的海外领地时,陈佐才还是感到有些难以理解。

“可惜国姓爷去世了,不然这种事就不用我来做了。”邓名叹了口气,失去了金门、厦门之后,郑经的态度软化了很多,同意和邓名分享对日贸易。通过使者往来,邓名也知道郑经正在台湾实行重税,以供养延平藩那支庞大的军队。

“陈祭酒可知道为什么延平郡王会在台湾提高赋税么?”

“这又什么奇怪的?”陈佐才觉得邓名这问题简直是看不起他,当初孙可望为了维持西营的几十万大军,凑出让西营能够同时在保宁、襄阳和两广三线发动攻势的钱粮,把治下大批百姓都赶进军屯去当辅兵,那可比郑经允许自耕农存在,只是提高税率要很得多了。三王内讧前,西军能发起全线攻击,战败了很快就能再一次卷土重来,确实是激动人心,但军屯中的苦难陈佐才也是亲眼目睹过:“台湾有多少人口?五十万?六十万?土地也不是金夏那样已经开垦好了的吧?延平郡王要维持三万甲兵、还有上千条战舰,还要开垦荒地、兴修水利,不抽重税怎么可能?延平郡王没有把百姓都变成军屯里的辅兵就算仁德了。”

“因为延平郡王失去了对台湾海峡的控制,”邓名的回答却和陈佐才想得完全不一样:“现在不但我们,就是荷兰人也重新大量出现在了日本,他们很多人没有向延平郡王纳过税,所以还能和我们的商人竞争,导致我们的利润下降了。而这种情况在国姓爷出兵台湾后,本来已经消失不见了,荷兰人要不想承担重税,就要退出和日本的直接交易。所以延平郡王养不起军队了,他不得不收重税来保证军需。”

陈佐才觉得邓名话里有话,就闭上嘴等着邓名的下文,把他的龙头拐杖握在手里,摆出一副老气横秋、食古不化的模样。

“陈祭酒知道,我在四川收的农税一直不高,一开始就靠发行欠条糊弄过去的,然后就是靠贩卖食盐、收赎城费,接着就是漕银、债券,现在我又在武昌到南京开了证券交易所。我一直是靠长江沿岸、乃至山东、浙江、缅甸的数千万人的财力来供养四川的百万同秀才。所以现在四川拥有一支强的军队,还有庞大的舰队,但是百姓的负担并不重,最辛苦的农民几乎可以拥有他们所有的产出,而工商因为有军队的庇护,所以做什么都卖得出去,如果遇上竞争者帝国军队就去帮他们砸场子。就是和夔东的盟友,和云南的晋王,我能够不停地退让妥协,努力消除他们的不满,也是因为我家底厚,不用冒着发生冲突的风险去和他们斤斤计较。如果我不肯这样一次次吃大亏的话,虽然我不想挑起内讧,但说不定会有人会眼红我的地盘,找茬挑起针对我的内讧了。”

邓名的意思很明白,那就是四川的蓬勃发展,和同盟的良好关系,都从对外掠夺中受益。

“现在关起门来说话,我承认我是在掠夺长江下游几省的百姓,虽然我有底线,我知道他们是我的同胞,我对他们比清廷和孙可望之流要好的得多,但这依旧是在掠夺。而我不可能永远这样掠夺下去,或迟或早,我们要从四川打出去,我军要把更多的土地从清廷手中光复回来。那时我们该如何对待光复区的百姓呢?”邓名觉得他肯定可以比清廷做得好,清廷垄断生活各种生活必需品的贸易,而且还想尽办法地愚民,禁海圈地,这些邓名肯定都不会做;但如果新解放区的人想立刻和四川的生活水平看齐那是不可能的,人身权力也依旧会束缚在宗族和缙绅手中,因为邓名没有钱赎买这些政治权利:“但如果有海外的收益,这些事情就会好办得多,不但不用为了打仗抽重税,还可能广泛地免税来让贫民吃饱饭,发给地主津贴以换取他们减免佃户租税。我们固然一定要赶走鞑虏,但如果能让汉人少死几个人,也不用承担沉重的赋税就能做到这一点,又何乐而不为呢?”

所以邓名需要向海外扩张,而且他还认为这个机会随时可能出现,因为英国绅士称他们的祖国对荷兰人垄断海上贸易、西班牙人垄断南美金银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了。在邓名看来,现在英国人对荷兰人和西班牙人的观感,和德国在一、二次世界大战时对英国的看法差不多。而且邓名还记得在他前世,当德国跳出来挑战英国时,日本做的就是在亚洲一个劲地横划拉:先是装成英国的朋友发了一笔财,然后就撕破脸直接下手抢。如果不是日本实力太弱,而且德国的两次挑战都失败了,再加上美国这个巨无霸,日本本来说不定能捞到比德国这个挑战者更多的好处。

不过现在并没有美国,中国的实力也要比巴达维亚和菲律宾的荷兰、西班牙人强很多,只是受到了航海能力的限制,更重要的是,根据邓名的经验,英国这个挑战者还成功了。

“我已经写信给了英国国王,说我认为利润良好的象牙、黄金、丝绸贸易完全应该掌握在他伟大的王国手中;这位大王刚刚夺回了被篡夺的王位,肯定想对外发动战争确立一下权威的,而且还能发笔财用来笼络人心。”邓名一直致力于给英国和荷兰的关系火上浇油,现在没有郑成功,所以邓名打算仿效前世日本的战略,先化妆成荷兰的朋友,做做军火买卖,更广泛地参与到荷兰的贸易网络中去,顺便再购买些荷兰的船只、聘请些造船工程师来帮助荷兰解决军费问题——等英国人继续挑战,邓名手里的船只也准备得差不多后,就可以学日本的下一步战略了。

邓名给陈佐才解释了很长时间,让对方意识到南洋拥有巨大的潜力,可以为中国提供巨额的粮食,更能通过贸易获得超过农税的金银收入,还能用这些收入收买暹罗、日本的雇佣军去帮中国人打仗。不过要想从西方殖民者手中夺取大片的土地和良港,就需要提前做准备,需要进行武装移民,需要敢于出海冒险的汉人,等时机成熟的时候,这些散布在南洋的汉人据点和武器开垦团就是中国远征军的基地、向导和兵员补充。

邓名已经把这些东西都整理成小册子,打算鼓动四川人组织类似东印度公司之类的东西,招募福建、广东、山东沿海地区的贫民组成垦殖团出海,四川会提供步枪和军事训练,而舟山的闽军会帮助他们抵达目的地——现在无论是巴达维亚还是菲律宾,控制的也都是一些良港、据点而已,只要垦殖团避免与荷兰、西班牙人正面冲突,再加上一些外交,他们要面对的敌人就是一盘散沙的南洋土著。

关键还是要敢于保卫自己利益,不是逆来顺受而是向试图抢劫的土著开枪,邓名希望利用地理优势和人口优势,尽快地让南洋出现大批的汉族武装农民。这就必须要通过成都书院来进行宣传,先把垦殖团的领袖们培养出来,再让他们去招募武装农民。

“华夏,夷狄,禽兽。”陈佐才翻了翻邓名准备好的教材,小声说了一句,但随即又变回刚才那副老气横秋的模样:“国公这话老夫不能赞同,我泱泱中华一贯讲求以德服人,这种有违仁恕之道的东西老夫是不同意的。”

“不过圣人也说过,开卷有益。”陈佐才把邓名给他的小册子收到了袖子里:“既然国公写了,那就给学生们瞅瞅吧,多看两本书总是没有坏处嘛。”

第五十三节 决心

大功告成,邓名打算再和陈佐才闲聊几句就告辞,现在陈佐才对四川的民风民情比邓名还要了解得多。

“回头老夫再琢磨一下,把这个书名给改一改,此外,这本书最好也不能说是国公亲笔写的。”在邓名起身道别的时候,陈佐才随口说道,这是他刚才闲谈时想好的办法。

“为什么?”本来已经要走的邓名,突然又停下了脚步:“用我的名字不好吗?如果话是从我的口中说出来,老师和学生们都更容易相信吧?”

“这当然没错。”陈佐才轻轻叹了口气,眼前这位成都的统治者其他什么都好,就是太不懂得爱惜自己的名声了,就好比当初办这个书院也不知道改个名字,结果使得许多的人都认为邓名就是要搞一套谋朝篡位的工具出来。

略一沉吟,陈佐才没有正面回答邓名的疑问,而是提出了一个人选:“巩老先生怎么样?就说是他写的。”

陈佐才和巩焴长谈过几次,对方的学问、见识都让陈佐才佩服得五体投地,陈佐才也很清楚巩焴对邓名非常关心爱护,虽然到四川的时间不太长,但居然也和文安之差不多了,简直就是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邓名的身上。

“其实我又何尝不是呢?”陈佐才心里突然冒出来这样一个念头,但他马上就将其驱散了:“我在胡思乱想什么啊?我深受皇上的隆恩,被提拔为……嗯,被提拔为把总……总之,我绝不能辜负了皇上,要是没有陛下的恩典,保国公还根本不会有机会见到我呢。”

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驱赶出去后,陈佐才继续刚才的话题:“不如就说是巩老先生写的好了,他反正连神主牌都烧了,这点事也不会放在心上了。”

听到这句话邓名才反应过来,哈哈大笑起来:“原来陈祭酒是觉得这本书对我的名声不好啊?没关系,我敢作敢当,再说,也不能什么坏事都往巩老先生头上推啊。”

“国公的前程远大,现在不知道轻重,以后会明白有个好名声还是很重要的。”陈佐才微微摇头,轻声劝说道。

“嗯。”邓名低头愣了一会儿神,片刻后抬起头来,语气坚定地说道:“这本书就是我写的,这样才能达到我想要的效果。”

“慈不掌兵,这个道理老夫也很明白。不过这事就像带兵打仗一样,每个人都需要各司其职。”陈佐才依旧没有放弃说服邓名的念头,实际上,他认为邓名在一次次下江南的时候就做过很多不妥的事。其实很多公开出去不好听的事完全可以让手下挑头去做,邓名只要装不知道就行了。有些话陈佐才并没有挑明,他觉得自古以来一个能成大事的领袖总是会有比较好的名声,因为他自己注意维护,手下也明白这是君臣分工。邓名的实际表现要比陈佐才所知道的大部分领袖都要好得多,如果再加上注意宣传的话,打扮成一个圣人没问题。

“陈祭酒怎么也说起这种话来了?”邓名闻言又是微微一笑。巩焴就多次和他私下谈过这个名声的问题,而且邓名也很清楚巩焴到底在想什么,就是要让邓名更好地争取民心——老百姓都盼着能有个青天大老爷,更盼着能有个圣明的天子;不仅百姓有这个期盼,就是士人也是一样。所以邓名被包装得越好,就越能得到百姓的拥护和支持,百姓们越是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巩焴也承认邓名到现在为止名声很不错,不过为什么不更进一步呢?把那些强盗、帝国的理论统统交给别人去发布好了,邓名只要坐享其中的好处就可以。巩焴甚至推荐过具体人选,一个是周开荒,巩焴称完全可以把此人打扮成一个杀人不眨眼、蛮横凶狠的形象;此外还有一个任堂,也可以赋予他一个摇羽毛扇的阴谋家的形象。这样,诸多关于帝国的理论都可以被称为出自这两个人的策划——巩焴并不是没考虑过毛遂自荐,不过他担心自己年事已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离开人世,无法保证帮助邓名把这个黑锅背到底。

“说到这里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议会投票的那天,陈祭酒在议会里说的那番话,我也听说过了,陈祭酒讲得很好。”邓名轻叹了一声:“其实这种吃绝户的事,仔细想一想,我好像也干过。而且,如果这次东南督抚把案子办成了,我也要去推销债券的——我不可能看着他们把这么一大笔银子全部花到自己的军队上,或是进贡给清廷。”

陈佐才的脸上又浮出孤傲之色,不置可否地听着。

“当我听了陈祭酒的那一番话后,我就知道成都书院课教的很好,大家都懂得聆听别人的话,这实在让我喜出望外。”邓名说到这里对陈佐才抱了一下拳。

“教课是份内之事。”陈佐才简短地答应了一声,脸上也不动声色,安静地把邓名的谢意收下了,其实他心里的想法远不是这么简单。

“这是保国公你的功劳。如果我那次当着刘晋戈、熊兰和全体老师骂你的时候,你派人把我拖出去杀头,那你的手下自然会有样学样,谁敢在他们面前说三道四、指手画脚,他们肯定不会轻饶。”陈佐才在心里默默想着:“因为你不因言罪人——虽然你屡教不改,但你对我表现出来的尊敬,让你手下都知道该怎么对待谏言,可以不听,但不能不让人说,现在已经变成了全川的风气。再说我又有一点名气,所以这次去议会骂他们的时候,虽然他们都有权把我轰出去,但谁也不好意思喊卫兵这么干。”

现在邓名向陈佐才表示谢意,称赞他教导有方,陈佐才也无意去纠正对方的看法,同样是在心中默念:“你不因言罪人,那我就不平则鸣,这就是君子对君子的报答方式。其他的客气话就不用说了,省得你这个年轻后生经不住夸,骄傲自满起来。”

这时又听邓名说道:“五年前,明军在重庆城下惨败,我和其他溃兵一起逃向奉节,途中我第一次参加了与敌人交战,那一仗我还击毙了一个敌人。”邓名挥了一下手,表情平静地说道:“我拉开弓,瞄准了一个活着的人,射中了他,眼看着他重伤落入冰冷的水中,挣扎着想爬上岸,但最后流血而死,被江流冲走了——陈祭酒一定不知道,第一次杀人以后,我好几天都没睡好,夜里常常惊醒过来,想着那个被我夺取性命的年轻人。而从那时起,我就知道战争会如何地让人变得扭曲。”

陈佐才没有插嘴,听邓名继续说下去。

“当兵就是要杀敌的,这毫无疑问,如果不想被鞑子和绿营杀,就要奋起反抗,就要先把他们都杀了,对此我问心无愧。”

接下去谈到了之后的万县之战。因为目睹了几个熟悉的同伴被杀死在身边,邓名和卫士们追着溃敌砍了十几里地,那天不知道有多少敌人死在他的剑下:“从动手杀第一个人开始,这几年来,我做的事就是杀更多的人,整天琢磨着如何杀人,如何生产最好的杀人利器,训练最善于杀人的军队。因为我这份工作完成得不错,所以得到了大家的认可和欣赏,而我这个工作还要继续做下去,不知道还要再干上多少年。战争和和平是完全不同的,黑白、对错是完全颠倒的,陈祭酒也当过把总,想必能明白我在说什么。”

陈佐才微微点头,简短地答道:“老夫知道得很清楚。”

陈佐才不动声色,心里想到:“我倒是没有亲手杀过人,不过我为了保证军屯的生产曾经打过人,把我管理下的辅兵鞭打得皮开肉绽。最一开始我也感到恶心,但不得不强迫自己做下去,后来渐渐就习惯了。”陈佐才曾经彻底适应了那份把总的工作,但现在回忆起来,却发现自己又一次生出不舒服的感觉。离开云南好几年了,一直在书院里教书,他当初心安理得下令对辅兵进行惩罚,现在内心感到愧疚。

“所以,我提出士兵们只要服役几年,或者参加过几次战斗就可以退役。不过,这个办法对我不适用。我和他们做的事不一样,这几年和东南督抚打交道打得多了,我也开始分不清是非对错了。有的时候我会冒出一个念头,我想,如果是在五年前,我是绝不会和满清的官吏合作,眼看他们欺压汉人百姓的,也绝不会对文字狱袖手旁观的。但现在我首先会考虑我们四川大业的成败,比起我们在满清官吏心目中的形象,一些汉人百姓的冤屈根本就不算什么。”说到这里,邓名的脸上突然有了痛苦之色。

“慈不掌兵。”陈佐才又吐出了四个字。

“嗯,我总是安慰自己,毕竟这种事一定要有人去做,要有人挺身而出保护国家的安全。”

这次陈佐才没有让邓名等很久,立刻脱口而出:“国公说的一点错都没有。”

“只是我想,等到十年以后,鞑虏被赶走了,战争结束了,我和我的上校们恐怕也都是半疯了——我不认为,一个县的百姓会放心地让一个杀人如麻的家伙当他们的县官,不过他们却认为战争的胜利者是最好的统治者,这真是古怪啊。”

“国公的话,老夫有些听不懂了。”陈佐才感到他跟不上邓名的思路了。

“我认为,等到战争结束的那一天,我和我的上校们都需要好好的休息、放松,我们养成了一套黑白完全颠倒的规矩,这套规矩是用来对付敌人而不是自己人的。”邓名摇摇头,觉得军人未必是合适的官员,就算是战争英雄,恐怕也需要先冷静一些年才能重返政坛,至少也得等他在和平生活中消除了战争的影响再说。

“所以保国公才搞了这个院会出来吗?”陈佐才听到这里,突然有恍然大悟之感,他也见识过南明三王是如何驱使百姓的,邓名大概是怕自己会失控变成一个暴君。

“确实,是一个原因。”邓名觉得若是自己将来不进行过战后的心理恢复,很有可能会把带兵的那套观念拿来对付自己人,把有不同意见的人当成逃兵毙了。大手一挥发动各种生产战役,根本不在乎有多少百姓被充作了炮灰——趁着现在自己还头脑清醒,邓名先把这个议会的框架搭起来,然后带着军队逐步习惯去服从它。不然将来走火入魔,会不会愿意用议会来限制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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