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伐清-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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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来见过邓先生。”袁宗第让袁象和周开荒一起过来见邓名,他再继续自称“末将”,但依然小心翼翼,说道:“我看邓先生的卫队似乎还缺少个队官,周千总在我手下多年,办事十分让人放心……”
周开荒把部队带回大昌后,袁宗第觉得,那些在万县之战中参加了邓名卫队的壮士们没有给邓名留下,是周开荒的一个失误。但既然人都回到了大昌,袁宗第也不好再把他们给邓名派去,所以就决定把周开荒派给邓名——这个是他自己的卫士。
“我这个侄子也有膀子力气,给邓先生提些行李不在话下。若是邓先生有空,能不能带他到各处走走,长长见识?”袁宗第并非邓名的上司,不能明目张胆地在邓名身边安插人,所以只有先设法让邓名欣赏他们的武艺,才能趁机推荐,若是邓名不要他也不能强塞,免得让人觉得他是要在邓名身边安插眼线。
虽然对把人当作礼物送人还有些不习惯,但邓名知道袁宗第希望把他的亲戚故旧安排在自己身边,有机会的时候帮助袁宗第说些好话,别说袁象是一个壮士,就是手无缚鸡之力邓名也不会拒绝。带上了周开荒和袁象,离开大昌的时候邓名一行变成了十二人。
第三十六节 否决
在巴东,邓名又一次受到驻守明军的夹道欢迎,镇守巴东的大将刘体纯和袁宗第一样亲自到城门口迎接。
“刘将军。”邓名很尊敬地抱拳躬身。许多人都有爵位,要想记清楚非常麻烦,而且邓名感觉明廷授予爵位的标准也成问题,明明地位相差不多却可能一个是公一个是伯,所以邓名决定以后一概称他们为将军。
“邓先生。”刘体纯回礼道。
在城门口客套了几句,等入城坐定后邓名很快就转入正题,询问起和在大昌问袁宗第一样的问题:“将军觉得眼下的形势如何?以将军之见,我们是继续在三峡为朝廷看守四川门户为好,还是设法去下游发展?”
听到一连串的问题,刘体纯并没有显出惊讶的样子。巫山县刘体纯的留守人员早就给他送来了消息,袁宗第和邓名在众人面前也没有隐瞒他们的谈话内容,所以刘体纯早有准备。不过见邓名刚到巴东就提起这个问题,刘体纯倒是有些吃惊于邓名的心急。
“邓先生说得对,在三峡这里坚持没什么前途,眼下为朝廷看守四川门户也没有益处。就是不知道邓先生打算去哪里?”
既然邓名不断向人询问这个问题,而且还是一副急不可待的模样,那么刘体纯就判断邓名已经打定主意放弃三峡了。是不是要放弃可以最后再说,至于什么时候放弃也是一时半刻无法定下来的,所以刘体纯不认为支持这个建议有什么直接危害;如果邓名打定放弃的主意了,刘体纯口头上不附和几句也不太合适,毕竟还希望能给邓名留下一个良好的第一印象呢。
刘体纯回答得这么痛快,让邓名微微楞了一下。和文安之谈话,邓名总是摸不透督师话里的含义,更猜不到对方的想法,但看清闯营余部这帮武将的念头则要容易得多。
在大昌时,邓名和袁宗第进行了一场私下的两人密谈,袁宗第当时也问邓名到底想转移到哪里去,然后他才好判断可行不可行。袁宗第认为战略转移困难重重,此一时、彼一时,眼下的情况和李自成退守商洛山那时有很大差别,所以袁宗第根本就拿不出一个可供考虑的转移地点。
在邓名看来,刘体纯虽然答应得很痛快,但和袁宗第一样拿不出具体的地点,那多半他的内心里也和袁宗第一样,不认为战略转移是可行的。
“嗯。”想到这里邓名的兴致就差了许多,没有继续说自己的想法而是沉吟不语。
“邓先生可觉得有什么为难之事吗?”刘体纯看到邓名脸上显出忧色,询问道。
“不瞒将军,”邓名答道:“西南的局势危急,我是希望能够力保三峡不失的,督师让我来各镇阅兵,也是有意给各镇的驻军鼓劲。不过这才走了两个地方,袁将军和将军对于继续坚守三峡都不看好,这实在让人有些为难了。”
“原来……他原来是想坚守啊。”刘体纯先是愕然,然后心中一阵叫苦,更把帮自己参谋的那个师爷在肚子里埋怨了几句。
揣摩失败,刘体纯连忙改变口风:“邓先生说得是,仔细想想,还是应该坚守三峡。如今军中有许多谣传,说西南王师交战不利,我们若是再传出要转移的风声,这一分的谣言也要化作十分了。再说在这里我们熟悉山水地形,要是换个地方那就是主客易位了。”
见刘体纯迅速地推翻了他刚才说过的话,邓名深信对方就是揣摩自己的意思来说话。幸好邓名很有自知之明,再加上刘体纯不擅长此道,口风转变得有点生硬,邓名总算没有被糊弄过去。
“我听说昔日闯王山海关之战的时候,六万闯军遭到了十二万鞑子和五万关宁军的前后夹击,因为兵力悬殊太大,战场形势又发生了意外的突然变化,所以闯王的各营都一下子出现溃败,只有将军一支军队能够临危不惊。大多数人战败以后惊慌失措地跑回北京,也只有将军领着自己的部队整队而还。”
山海关一战的最初阶段是六万闯军与据关死守的五万关宁军对阵,由于兵力差距不大兼有防守的优势,此时吴三桂还在和多尔衮讨价还价。但第一天交战中吴三桂就连败三阵,山海关的外围堡垒全部被闯营攻克,一万多人被消灭,吴三桂就连夜剃头,然后孤身一人跑到多尔衮面前乞求救兵。第二天,闯营攻打山海关主堡时,被两倍于自己的清军突然从背后突袭,满以为胜券在握的闯营众将顿时都乱作一团,只有刘体纯的反应最为迅速,他很快就安抚住军心,控制军队有秩序地后退,还击退了多尔衮派来追击的先锋。山海关一战,六万闯营损失了三万人之多,若不是有刘体纯,损失肯定还会更大。
邓名摇头道:“如果有人说将军是个心意摇摆不定、没有主见的人,我是绝不信的。”
听到邓名提到闯王的名字和闯营的旧事,刘体纯没有什么激烈的反应,脸色平静得很,完全不像袁宗第那般张皇失措。
邓名在大昌那番惊世骇俗的言论传到巴东,刘体纯刚一听到的时候,比身在现场的袁宗第还要震惊——毕竟他从未见过邓名,袁宗第还多少了解邓名的与众不同;而且袁宗第可以用自己不在北京聊以自慰,刘体纯可是跟着李自成从西安一路杀进北京的。
接到报告,确认三太子说的话以后,刘体纯和师爷通宵达旦地研究他话里的含义。
以往南明朝廷虽然屡次声称赦免闯营众将以往的悖逆犯上之罪,但每次声称也可以被看成是又一次的确认,确认他们曾经犯过这种大不赦的罪孽——他们的罪名抹不掉,就是袁宗第能找到借口,刘体纯也是躲不过的;而且南明再三的赦免也不让人放心,要真是既往不咎,何必一再声明?
但邓名在大昌的言论却被当成天翻地覆的态度转变,表达的意思是闯营根本没有犯过罪,而且对于国家有功——要是邓名是当今天子而不只是一个隐姓埋名的三太子的话,这差不多就是对“闯营应该如何定性”这个问题的最终定论了。让刘体纯等人想不通的是,邓名这种说法的依据何在?如果这真能够成为对闯营问题的盖棺定论,刘体纯等人当然希望钉在这具棺材上的钉子是真材实料而且坚不可摧才好。
最后师爷对邓名言论的解释——师爷对三太子的个人理解或者说个人猜测是:闯营和西营是在清君侧。不是烈皇曾经有一句“诸臣误我”么?三太子这是在宣布他不把闯营的行动视为对朝廷的叛变,而是视为臣子们自发的清君侧行为;三太子是继烈皇那个比较含糊的说法之后,首次明明白白地确认闯营和西营清君侧做得对!清君侧清得没错,唯一的错误是没有做得干净彻底,导致这些乱臣后来又投奔鞑子去了。之后闯营的表现更加无可指责:在清除了皇帝身边的奸佞后,又回归到皇明旗下,继续与鞑子以及那些投奔鞑子的逆臣作战。
刘体纯觉得师爷的解释很完美,他从来没有想过居然可以这样解释闯营和西营的叛乱。但唯一的问题是,无论从哪个角度,都没法把自己登基解读为忠君而不是篡位,所以李自成和张献忠依旧无法撇清罪名……
好吧,师爷也承认历史上打着清君侧旗帜的人很多,失败的那些毫无疑问是叛贼,而完成清君侧大业的成功者最后无一例外也都篡了位。不过不管怎么样,三太子的最新发言显然是要给闯营和西营目前尚存的将士们摘掉头上的“叛贼党羽”帽子,归类到“被野心家蒙蔽的忠臣”这个集合中去。闯营和西营的将士们曾经给野心家们——也就是李自成和张献忠写过“劝进”表,拥护他们登上皇位,虽然这件事还有点麻烦,但性质变了就好办了,再说就连孔府——孔圣人的后代,不也给李自成上劝进表了吗?不但给李自成上了表,一个月以后,孔府还又给满清上了一份,难道朝廷还能为此追究孔府的罪过,灭了孔圣人的族不成?
刘体纯和师爷都明白,邓名也就是一种表明态度罢了,和之前朝廷宣布赦免闯营的态度虽然差别很大,但依旧不是免死金牌。如果未来的天子对刘体纯有看法,想找他的不痛快,用其它的借口一样能灭他的族。归根结底,第一要改变在未来天子心目中的看法,让对方喜欢你;第二是立下功劳,让天子不好意思杀你——或者说功劳要足够大,以致天子觉得在天下人面前,杀你泄愤是件得不偿失的事情。
因此刘体纯就决定跟着邓名的指挥棒走,不去当反对的急先锋和出头鸟,将来再寻找机会立功就是了。没想到还没说上几句话,却被对方指出自己言不由衷,刘体纯顿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烈皇曾经说过:诸臣误我。烈皇虽然励精图治,但大臣们做了许多欺瞒烈皇的事情,使得烈皇不能了解实情、明辨是非。希望将军放大胆子说真话,不要让朝廷和督师受到蒙蔽。”
邓名什么官职、身份都没有,所以他就打着永历朝廷和文安之的招牌。刚才说的话也有点苛求崇祯的臣子,尽管邓名一再否认自己是宗室子弟,大家对他的身份只是猜测,但仅仅这一点可能性也足以使刘体纯、袁宗第不愿意惹他不快;在掌握生杀予夺大权的正牌天子面前,臣子们就不仅仅是不愿意,而是不敢了。
刘体纯在听到后也有些不好意思,自己再顺风倒未免会让对方看轻了自己——幸好邓名没有那种说一不二的权利,所以刘体纯还会出于自尊而决定认真对答,若是此时是在金銮殿上,面对皇帝的重重天威,刘体纯也就不会再考虑什么是不是自己会被看轻的问题了。
“邓先生打算去哪里?”刘体纯问道。
“江南如何?”邓名觉得江南经济发达,人口稠密,能够提供大量的军需和兵员,而且可以与郑成功等海外明军取得联系,似乎还有发展海贸的可能,他把自己的这些理由给刘体纯叙述了一遍。
“我没有去过江南,可能就像邓先生说的这样好吧,不过眼下的问题是如何去江南?如果把三峡一带所有的壮丁、辅兵都算上的话,我们还有十万人,家眷十余万,三十万人拖家带口向千里之外的江南进军,粮草从何而来?如果有这么多粮草可以动用的话,督师就会再次反攻重庆了。”刘体纯连连摇头,闯营里并无江南人,那里对他们来说完全是陌生的地区:“如果只动员一部分精锐,那不过是一支孤军,走不到江南就会被鞑子消灭。”
“当初闯营似乎也没有固守一地吧?”邓名又问道。
“当初是不得已而为之,陕西大旱,老百姓都没有吃的。”刘体纯的意思就是如果在灾区开辟根据地,那么就算官兵不来自己也都饿死了:“到了河南之后,虽然同样闹灾,可粮食不用再运往北京……嗯,本要被那些奸臣拿走的粮食不用运出河南,我们立刻就驻扎下来……”崇祯十四年李自成在河南开辟根据地,闯营得以迅速地成长,很快就获得了同明廷正规军作战保卫领土的能力,不再是以往那种虚弱无力的样子,被官兵追着跑几乎没有还手的能力:“还有,避实击虚,当初河南空虚所以闯营才能扎下根,但湖广现在并不空虚,鞑子对我们戒备甚严,从巴东向下游去一路上都是鞑子的堡垒,驻扎了众多的军队,若是我们能攻破这些堡垒早就扩大领地了。”
“嗯。”有些话刘体纯说的隐晦,但邓名能够听懂对方的意思,目前虽然形势危机,但总比放弃控制区流动作战强,这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
“此外还有军心,”刘体纯越说越是放得开:“除非是大家都知道身在死地必须离开,否则这种千里流动最是不得军心,一路上你让不让士兵和妻儿见面呢?若是让的话,他们难免有畏战之心,想留着气力保护家小;还有饮食,士兵们风餐露宿也无所谓,但带着家人呢?谁肯让家人受苦,平时肯定竭力为家小收集食物;也不会舍得子女受寒吧?还得花气力给家小搭建茅屋,这军队行动能快的起来?最后,军队出征伤亡是平常事,士兵们也看惯了生死离别,可全家从军则大大不同,每仗必有折损,战后妻哭其夫、子哭其父,相熟的女人可能还会陪着一起哭,哭完之后多半还会在她们的丈夫的耳边说泄气话。每次打完仗就听到满营嚎啕,看着娇妻幼子泪流满面,这几仗下来,军心还如何收拾?”
当初李自成设立老营,儿童妇女都在营中,与士兵隔绝,不过那时闯营里的家庭还不多,远不能同现在的三峡明军相比:“要真想去千里之外的江南,必须要分立男女营,不许夫妻见面,要是丈夫战死或是妻子掉队也不能通知家人,这样士兵以为妻小就跟在身后,愿意舍命杀出一条出路;而妻子也以为丈夫就在前军,就会拼命跟上。”刘体纯觉得这样行事理论上可以保持军心士气,只是还有刚才的老问题,那就是形势没到那么险恶的时候,这种分营计划一出就会严重动摇军心:“现在军中很多都是川人,就算不是也在三峡这里生活了多年、甚至十年之久,恐怕分营令一下,还不等出发就有大批人携带妻儿逃进山里了,肯跟着我们冒死向江南进发的不多,就是忠心耿耿的部下也难免会有怨言。”
邓名不加掩饰地长叹一声,他并非不明事理的人,刘体纯提出的这些难题他一个也解决不了。
“江南的物产、人口如果真像先生说的那么好的话,倒确实是个好去处,”刘体纯又想了想,道:“除非延平、张尚书能够先在江南取得一块立足之地,最好再沿着长江向湖广这里打进来一段,然后我们就可以动员军队顺江而下去与他们回合。知道此去的目的是什么地方,知道那里有友军可以提供食物、住处,生活也比这里要强得多,官兵或许能咬牙坚持;若是两眼一闭,扔下三峡就全军东进,莫说是士兵,便是我也不愿意去,谁知道到了江南是不是真能打下一块土地?鞑子在那里是不是兵力空虚?”
“那以将军之见,我们下一步应该向那里进攻?”至此邓名已经基本放弃了图谋江南的战略,袁宗第和刘体纯都不同意,那说明这个战略的可行性不高。
“成都。”刘体纯想也不想的答道:“但我军没有军粮,连重庆都去不了,先生如果能与朝廷联系上,最好让晋王尽快进入成都与我们夹击重庆。”
第三十七节 回返
成都目前还在明军手中,守军属于旧川军系统,兵力有限而且战斗力也很可疑。
自从吴三桂带兵进入四川攻克重庆后,把四川一分为二,川西的明军军队既没有牵制的能力也没有反攻的兵力,只能勉强守住地盘,而能坚持到现在主要原因还是李国英手里没有太多的机动兵力。
目前的形势就是明军在川东有善战的军队,而且数目还相当可观,但是军粮告罄;而川西有大量的屯田,仓储也非常可观,建昌的粮草堆积如山,但没有军队也无法运送到川东来——就算有运输力,会不会运过来也是个疑问。四川的明军部署变成这个样子,其中掺杂了多年以来各种复杂的因素:永历朝廷不希望闯营的势力太大,地方川军不愿意地盘被别人侵占,闯营上下担心不抱成一团会被吞并,再加上来自湖北清军的威胁,所以闯营余部就都集中在三峡一带。
前些年蜀王刘文秀曾经有经营四川之心,可是他也不愿意闯营入川与他分享地盘,只要闯营帮他守住三峡侧翼就行了,这样显然对他更有利。刘文秀曾经收编了一些川军,这固然是削弱了地方武装而且让地头蛇们有些不安,但凭借刘文秀的实力完全能够压制得住,至于各地小军阀实力下降造成的问题,刘文秀大军在四川也完全可以解决,而且通过收编,他的军力也有提高。当时闯营虽然在三峡一带为刘文秀守望相助,但对他也暗暗戒备。
突然之间孙可望在云南意图篡位,刘文秀回师云南协助李定国勤王,可是等到赶跑了孙可望后,刘文秀和李定国又起了摩擦——刘文秀公开声称李定国揽权,好似另外一个孙可望;而李定国指责刘文秀收编孙可望余部是收买人心,有做孙可望第二的意图。
斗争的结果就是李定国软禁了刘文秀,为了消除连番争斗的后遗症,李定国还不得不留在昆明坐镇,无法到湖广前线亲自指挥作战——缺乏有威望的人在一线稳定军心,以及三王内讧之后明军中不可避免的人心惶惶和思想混乱,导致了清军在湖南发起进攻后,明军的前线迅速崩溃;四川这边也差不多,刘文秀把大军带到昆明然后就再没能回来,川中既空虚又混乱,还有一群心怀不满的小军阀,给了吴三桂轻而易举夺取重庆的机会。
“川东有兵,三峡地势险要,是用武之地,只要军粮有着落,我们可以在这里长期坚持下去。”刘体纯和其他闯营将领都在三峡经营了多年,训练了不少本地士兵。眼下已经有不少消息传来,说是西南的战事不利,虽然刘体纯在军中声称这是谣言并尽力辟谣,但他在邓名眼前就没有什么顾忌了:“若是晋王能够到达成都,然后设法攻下重庆,与我们打通联系,我们在川陕大有可为。”
“如果要晋王率领全军北上,恐怕也有将军刚才说的那些麻烦吧?”据邓名所知,李定国现在手下也有不少云南人,还有很多西营官兵都在云南成家立业,和闯营这边的情况有点近似。
“从云南到建昌可没多远,最近鞑子那边一直声称说已经攻下了昆明,我看可能是真话,昆明多半是真的丢了,此时不跑更待何时?”刘体纯和李来亨都曾去见过永历朝廷,李来亨还曾在贵州驻扎过一段时间:“我听说过贵州、云南的情况,出了昆明遍地都是土司,想要招兵买马、征兵征粮都是大麻烦,如果昆明真的丢了,不赶紧走人还等什么?士兵们也不会再留恋不舍了。至于男女分营、夫妻不得见面这种道理,晋王断然不会不知道!西营别的都忘了还能忘了老本行吗?”
“如果吴贼尾随追来呢?”邓名觉得如果李定国能来,那吴三桂当然也能来。
刘体纯又是一通摇头:“吴贼哪里来的粮食?吴贼十八万兵马,运粮是肯定不够吃的,军粮大部分要靠从当地征集。”
之前吴三桂在陕西盘踞的时候,屯田积蓄粮草多年,同时清廷也不停地从山西、河南给他转运粮食,这才能一举打到重庆。他在重庆又呆了半年,通过长江从江南运来了大量的物资,积蓄了足够他行军三个月的粮草,然后才攻入云南。
“邓先生可不知道大军过境那是什么样的景象啊,吴贼这次过去,我不敢说吃成赤地千里,但三五年内遵义这条路是别想再过军队了,哪怕一万人也不行。按理说吴贼就是攻下了昆明,为了震慑当地土司、安抚地方,也需要个一两年时间才能腾出手来,毕竟西营在云南经营了十年,吴贼大军不驻扎个两年是不敢离开的。不过就算吴贼想立刻返回四川,他肯定要走建昌这条几年来没走过大军的路。如果晋王抢先一步走,带上十万人,把沿途的粮食都吃光,把仓库都烧掉,那吴贼还想追着晋王后边回四川?哼,他的十八万大军先在云南种三、五年田,再琢磨这件事吧。”
今天和刘体纯仔细聊过之后,邓名发现自己对这个时代的运输能力的认识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在没有铁路和可靠的公路网的情况下,想要动员十万大军远征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此次清廷动员了举国的精锐进攻云南,固然战果赫赫,但也让清廷多年来的积蓄消耗一空,就是想把派去云南的部队撤回出发地都需要慢慢来,更不用说立刻发动另一场大规模的进攻。
而这个时候,闯营坚守三峡的优势就表现出来。如果长江在清军的控制下,川东到川西水路通畅,那清军的运输能力就能大大提高;而在长江被明军截断的情况下,清廷除非不惜代价地闯关,无论是向重庆还是向云贵运输物资,都要翻山涉水地从陆路搬运,消耗极为惊人;清军从下游进攻三峡的难度很大,而且明军多年来也一直有防御准备。
在刘体纯的战略构思中,最关键的一点还是重庆,只要从川西到川东的这段长江完全控制在明军手中,就可以用川西的粮食养活川东的军队,用川东的军队保卫川西的屯田。吴三桂、洪承畴如果不知死活地从云贵追出来是最好,估计他们再次从川南的崇山峻岭爬出来后都已经饿成鬼了,明军可以利用水运便利东西驰援,就算不与他们交战,只要坚壁清野就可以。在刘体纯看来,清军即使摸到长江边上,也没法靠捕鱼养活十几、二十万张嘴;当然刘体纯认为吴三桂多半还是会再次不辞辛苦地给前线运粮,修筑仓库储备物资,不过这怎么也要几年时间,清廷这次的倾力一击没能把云南明军彻底打垮就好。
“一定要拿下重庆!”
讨论结束的时候,刘体纯还特意又强调了一遍。
与在大昌时一样,刘体纯也安排演习,向邓名展示他的练兵所得。
有了在袁宗第那里的经验,邓名脸上不动声色,心中则暗暗注意,看有没有哪个人会受到刘体纯的特别推荐。等到一个年轻人出场后,邓名注意到刘体纯不断地扭头,观察自己的表情和反应。
“真是个壮士!”邓名大声赞叹道。这话倒也不是恭维,这个年轻人表现得确实出色,而且身材高大,看起来营养应该不错,邓名估计十有八九是刘体纯的亲戚。
“正是犬子。”刘体纯高兴地大声答道。
“原来是令郎啊,真是英雄了得。”说实话邓名还是有些意外,首先他没想到刘体纯会让儿子出来表演,其次刘体纯看上去已经五十出头,邓名没想到这个年代人结婚生子这么晚。
刘体纯这个儿子是崇祯十四年在河南得的,商洛十八骑出山后,他是众人中最早得子的,今年也不过刚满十八岁。看过演习后,晚饭上刘体纯就叫长子来给邓名敬酒。
邓名不喜饮酒,碰一碰嘴唇便放下杯子,客气地对刘体纯的儿子说道:“我长了少将军几岁,就叫少将军一声刘兄弟,如何?”现在邓名假装成身份尊贵的宗室是越来越得心应手了,刘体纯明明是一方镇守,邓名和他儿子称兄道弟却好像还是别人占了多大便宜似的。
少年人有些不知所措地回头望了他父亲一眼,见刘体纯面带喜色地连连点头,就冲着邓名老老实实地说道:“邓兄在上,小弟有礼了。”
刘体纯的长子名叫刘晋戈,既然邓名已经表现出了明显的拉拢之意,刘体纯马上就吹嘘起他儿子的武艺来,然后话锋一转,说他见邓名身边的卫士不多,不妨把他的儿子带走。
无论是刘体纯还是袁宗第,他们的心思都掩饰得非常不好,今天邓名早在刘体纯进行铺垫前就能猜到他到底做何打算。不过刘体纯居然把长子送来,这让邓名有些吃惊也感到一些为难。袁宗第的一个侄子他就感到不好安排——毕竟和普通士兵不同,如果怠慢了说不定袁宗第会认为邓名看不起他,但邓名现在基本是一个光杆司令,不可能提供士兵给这些镇守将领的子侄做部下。
这个可是刘体纯的长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邓名不知道该如何交代——他现在还没有完全适应自己装扮的身份。在刘体纯和袁宗第看来,子弟若是为保护天家宗室战殁也没话好说,而且从长远看对家族也未必是坏事。自从刘体纯听说,袁宗第把他的侄子和那个他一手抚养大、关系好得和义子差不多的亲卫队长都送给三太子后,就决心让自己的儿子也去三太子身边效力。
邓名委婉地表示了担忧,刘体纯立刻声明这不是问题:“邓先生在万县一战中的风采,我也是仰慕不已的,我儿既然是军身,那大丈夫马革裹尸也是本份事!”
坚持不要的话邓名担心刘体纯会有其他想法,所以只好答应收下。此时他心里感到一阵忧虑,若是以后巡视的各军镇都和袁宗第、刘体纯这样行事,那将来回奉节时,自己岂不是要带回一队闯营将领的子弟?这样下去,自己的卫队还能充当卫队用么?这些子弟和士兵出身的卫兵会不会有矛盾,是不是有必要另外组建一支真正的卫队?万县一战的卫士就是真正卫队的成员,而这些子弟则是名誉卫队成员。
在巴东住了几天,邓名很快就要启程前往他的下一站。刘体纯把即将分别的儿子喊到自己的书房,屋内除了他们父子二人,另外只有师爷。
在刘体纯看来,邓名将来的主要工作也就是安抚人心,到各处的驻军中巡视,有刘体纯这样的武将,自然不会让邓名上战场冒险。虽然他们之前觉得明廷宗室都是不敢战的怯懦之人,盼望着能有与众不同的宗亲大王出现,可真等邓名出现了,他们的心态马上就发生了变化,现在刘体纯、袁宗第可不希望邓名冒险,要是邓名挂了他们就没有投资对象了。
“以后邓先生多半不会再处于万县那样的险地,”刘体纯嘱咐儿子:“不过若是遇到刺客或是什么危急的场面,你可千万不能给我丢脸。”
“是,父亲。”刘晋戈认认真真地答道。
“少东家,以后出门在外就不比在老帅身边了,”师爷语重心长地说道。刘晋戈还是太年轻,刘体纯和师爷无论如何都不放心,担心他与邓名相处得不好,以后给自己和刘家带来麻烦:“现在到处都有传言,说晋王已经弃守昆明,朝廷也不知踪影。这些传言到底是不是真的?天子现在到底身在何处,能不能和晋王平安抵达四川?这都是不晓得的事。邓先生的身份现在虽然还不定,但少东家事之如君却不会有错,不可以因为邓先生叫了少东家一声兄弟就不知分寸了。”
“知道了,先生。”刘晋戈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几天来师爷一直在向他灌输类似的内容。
“好好听先生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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