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伐清-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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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看看情况,我不懂打仗,不会干涉这些军官的决定。”邓名和周开荒等人一起离开万县,直奔上游而去。

不多时他们就策马上山。站在制高点上,遮蔽物不多,冬季视野相对开阔,山坡上有一块一块的梯田,长江从脚下流过,可以望见远远的江面。

只见遥远的江面上船帆遮蔽,清兵的船只铺满了长江的水道。

“这……怕不是有三、四千人之多?”见到这样的场面,周开荒大出意料,吃惊地说道。紧跟着他又看到视线尽头的山峦背后,还有更多的敌船驶出:“不止,可能要有四、五千人。”

第二十二节 谎言

明军只有两千多可靠的士兵,还要控制三千随时可能反戈一击的降兵,万县被毁坏的城防一下子变成了明军的致命伤。

万县距离奉节并不远,而云阳位于这两个城池之间,距万县更近,那里就有明军的前哨部队在驻防了。这两天在万县休息的时候,明军已经和云阳守军取得了联系。大队清兵出现在这里,简直就可以说是在奉节明军的眼皮底下行动,众人完全没有想到敌人竟然这么大胆。

“我军必须立刻撤退。”见到顺流而下的敌军遮蔽江道的气势,所有的军官都立刻萌生出这个念头,有的人已经将其说出了口。

“往哪里撤?”赵天霸的视线也被牢牢地拴在江面的敌船上。敌人的水师已经出现在视野内,靠两条腿走路肯定无法及时撤退到云阳,而且那里只有明军的一些前哨部队,没有能力派出一支部队来支援万县。

首先提议撤退的人楞住了,过了片刻又有其他人叫道:“往北面退,我们先进山!”

赵天霸沉默不语。这两天眼看奉节在望,想当然地认为清兵绝对不敢出现在此地。但当大批清军真的出现以后,赵天霸却突然发现明军很可能真拿他们没办法。这次重庆之战明军大举动员,但白白损耗粮草兵力却一无所获,短期内明军无法动员大量军队再次离开根据地,而缺乏船只让他们的机动力也难以与清军相比。

若是真的撤退进山的话,就只能寄希望于清军因为恐惧奉节明军的实力而匆匆撤退,但若是他们不撤退怎么办?明军真的能及时赶来把这支清军轰走,为自己解围吗?若是拖延时日的话,用不了几天,进山后缺乏补给的明军就会开始瓦解。

“对,向北面撤。”其他人可能也有类似赵天霸的顾虑,但是敌人的水师看上去如此庞大,如何能够力敌?大家都附和撤兵的提议,包括周开荒、李星汉在内,他们都强烈要求邓名立刻下令退兵。

邓名没有回答他们而是继续看着江面上的敌军,过了一会儿他回过头想要和众人说话,却发现身后只剩下赵天霸一个人了。

“他们人呢?”邓名问道。

“回万县集合部队了。”赵天霸老老实实地答道。

刚才众人催促了几声,见邓名没有反应就顾不得再等,先后赶回驻地紧急集合手中的部队。包括周开荒和李星汉也都如此,他们都觉得邓名平常不爱干涉军事行动,而且撤退已经是必然的事情,没有必要为了等一个明知会下达的命令而耽搁时间,现在早一点集合部队就能早一刻行动。

“我们撤退进山就能脱险吗?”邓名以前对军事完全不懂,但是这些日子一直呆在军中,天天听到人们谈论军事话题:“之前你们一直在说军粮、军粮,没有军粮大军怎么维持下去?再说一头扎进深山老林里,军队互相之间怎么联系指挥?”

邓名提出的问题赵天霸当然一个也解决不了:“邓先生,万县的城门、城墙都被损坏了,我们只有两千多人,这来的敌兵至少是我们的两倍,我们守不住城池的。何况城里还有三千降兵,形势对我们稍有不利他们就会倒戈。留下来就是死路一条,进到山里还能活下来一些人。”

“能活下来多少?”邓名不依不饶地问道。

“唔……”赵天霸沉思了一下,如果追兵不在这里长期围剿,或是奉节几天内就派出援兵的话,那大部分人都可以脱险,军队维持几天没什么问题。若是情况相反的话,这支明军就会蒙受很大的损失,乐观地估计也许有半数能够脱险,越过山区撤向云阳。

“卑职一定能够保得邓先生安全。”赵天霸最后说道。对于这个保证他倒是信心十足,无论如何,现在的形势比起被堵在谭弘大营前的形势完全不同,出路多一些,距离云阳不算太远,路上也没有什么大的阻碍。

“我们经过那么多的困难,好不容易才到了这里,既然撤兵的逃生几率也不到五成,为什么不留下来决一死战?”

“若是文督师及时派来援兵……”赵天霸低声说道。

“指望援兵?那可靠不住。”邓名觉得把希望寄托在文安之的身上不妥,而且从赵天霸刚才的言语里看,援兵及时赶到的可能性很小。

他回头望了一眼万县,里面的明军现在可能还不知道大难临头。每当遇到俘虏问题时,邓名一看到那些人的眼睛,想到他们是活生生的人,就无法下狠心把一个“杀”字吐出口;而在万县中的那些明军,他们不仅同样是活生生的人,而且和邓名患难与共,很多人还和邓名握过手、交谈过。虽然自己有赵天霸的保护,脱险的难度不大,但那些明军的普通士兵怎么办?听任他们各自逃生,很可能会有半数被清兵追杀,砍死在山里。

“我们应该有难同当,要不就都走,要不就都别走。”

按李天霸的说法,在乐观的情况下也许能逃走一半,那不乐观的情况是什么?最后只逃走邓名和身边的几个人?把周开荒和李星汉还有两千多明军都扔在这万县北面的山区里,他们两个人肯定是不会扔下部下独自逃生的。

听邓名的口气变得斩钉截铁,赵天霸叹了口气。如果不是因为他一个部下都没有,现在也可能会去紧急集合部队了:“先生说的不错,但是军心已经散了,若是刚才先生能下定这样的决心……”

赵天霸想了想,又摇了摇头,刚才就是邓名下定决心也未必有用。敌强我弱的形势太明显,万县是怎么也不可能守住的。若不是因为每个人都将这再明显不过的前景看明白了,他们也不会一哄而散跑回万县紧急动员。

邓名看到又有一些士兵从上游防线跑回来,越来越多的明军士兵发现了正在靠近的敌军舰队,这些士兵呼喊着一路向万县飞奔而去,不用说,片刻后这个消息就会传遍全城。明军的控制力不够强,距离云阳根据地又太近,说不定有些士兵就会自行开始撤退,有些军官可能也会这么做。

“我又想起了古代一场有名的战役,我们的处境倒是有些像。”

赵天霸的眼睛突然一亮,虽然对这个宗室子弟会生出各种各样的想法,但他承认对方确实是比自己见多识广。

“我想起了昆阳之战。”邓名自顾自地说起来:“当时刘秀领着军队阻击王莽的大军,刘秀的部下望见王莽的军队势大,水陆并进、兵马铺天盖地,就纷纷主张撤兵。可是刘秀觉得,在强大的敌人面前自己人已经先害怕了,这种情况下如果撤兵,多半就一泄千里,溃不成军了。”

“先生说的刘秀是何人?是谁阻击王莽的军队?”赵天霸倒是知道王莽,王莽的名气很大,几乎没有人不知道。

“刘秀就是汉朝的光武帝,兴复汉室的那位天子。”

“哦,原来是光武天子,怎么能直呼他的名字呢!”赵天霸在心里暗想:“汉光武帝名叫刘秀,好,今天又学到了一手。”

“看到将领们已经一致要求撤兵,光武帝没有办法说服大家,只好撒了个谎,就说王莽的大军并没有朝着我们昆阳来,而是直接去宛城了。众人听说以后相信了,高高兴兴地都不走了。过了没多久,王莽的大军就把昆阳包围了,大家想走也走不成了。”

邓名说着这个典故,相信赵天霸已经听懂了自己的意思:“如果我们背城一战,战胜的机会比逃回云阳的机会还小吗?”

“两千五百士兵,就差也能有几百脱险吧?就算五百个,那也是有两成的机会逃走,对吧?靠着一座没有城墙的城池,敌兵是我们的两倍,还有三千肯定会倒戈的降军……”赵天霸摇头道:“十无一胜,还是撤兵划算,说不定能撤走的还不止五百呢。”

邓名发现自己说服不了任何一个人,只能长叹一声,不再做争辩。

“还是赶紧回城去吧,大家估计在整顿部队了,邓先生再不回去他们可要着急了,”赵天霸催促着,接着又随口问了一句:“那场昆阳之战,汉光武帝的形势也像我们今天这样危急吗?”

“嗯,是的。”邓名说道:“光武帝一共有战兵三千、辅兵七千。对面王莽的军队由太师、上将军领军,人数四十二万,水师有三千多只舰船,士兵可以踏着船面从黄河的南岸走到北岸。”

“一万对四十二万……”赵天霸说话的同时脸色暗了下来,有种刚才的问题给自己丢脸了的感觉,而且邓名回答自己时那种一本正经的表情让他觉得有种讽刺的含义在里面。

“是啊,”邓名点了点头,严肃地又说了一句:“和我们一样的危急啊。”

“那么昆阳一战……汉光武帝最后赢了?”赵天霸的脸更暗了,他觉得光武帝既然最后称帝了,那多半是赢了,自己这个问题显得多余了。

“看见王莽的军队重重迭迭包围了城墙,无路可退了,众将只有下决心跟着光武帝出战。”果然,只见邓名重重地点头,答道:“光武帝率领三千人出城逆击,杀尽了关中雄兵四十万,阵斩王莽的上将军,追亡逐北五十里,焚舟船三千艘,黄河为之不流,江山因而易主。”

“唔。”赵天霸低头不语,默默看了脚下的地面一会儿,小声地评价道:“这还是人吗?”

“那一年光武帝才二十几岁,他的年纪和赵兄差不多。”邓名又补充了一句。

“是吗?”赵天霸抬起头来轻声反问了一句,一丝怒色从脸上一闪而过。

人能是,我亦能是!

……

万县城内现在是鸡飞狗跳一片喧哗,回到城中后众军官立刻联络部下,要他们尽快做好出城的准备。猝不及防的明军士兵们急忙回住处拾取自己的武器、盔甲,还互相打听到底发生了什么重大的变故。

在慌忙集合部队的同时,众人还需要把夫子重新聚拢起来,因为明军还需要他们帮助搬运粮草、辎重,没有这些补给,出城的明军很快就会失去战斗力。有人觉得此时还带着不可靠的俘虏过于危险,而且现在召集夫子时间也显得太过紧张。

众人在县衙争议不下,周开荒一直焦急地等待邓名回来。他觉得邓名对军事并无太多了解,而且心软,也不像是个好的领军人物,所以就想将他送去安全的后方。至于周开荒本人,他已经决心跟着自己的部下一起行动,带领他们设法从险境离开。若是邓名早早安全离去,周开荒也就没有了后顾之忧,不必再顾忌邓名的安全问题。

但邓名迟迟不归,给他安排的卫队已经集合完毕,众人还一致同意把不多的二十匹马交给这支卫队,但邓名和赵天霸却始终没有出现,这让明军军官们更加焦躁。

又等了足有一刻钟,邓名和赵天霸才慢悠悠地走进来。

见邓名还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模样,周开荒一个箭步窜过去,扯着他的手臂叫道:“邓先生如何才回来,给你挑选的卫士已经在厅里等了好久了。”

不等邓名回答,周开荒就冲赵天霸抱怨道:“你也不说赶紧带邓先生回来。”

抱怨之后又是嘱托:“去云阳一路不远,但敌兵就在身后,千万小心。”

嘱托结束就是分手告别,周开荒没给赵天霸任何插嘴的机会:“前路珍重,速速去吧。”

说着周开荒就向赵天霸和邓名连连拱手道别。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忙,没空和他们两个闲扯,送走了邓名他还要和军官们商议行军路线,部署前锋、后卫。

“我们遇到了一个从云阳来的使者……”赵天霸好不容易找到开口的机会了,他说了一半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死我了,你们这些胆小的鼠辈,那江上来的都是运粮船。”

“什么,运粮船?”

“是啊,都是运粮船。你们一转眼就都跑光了,邓先生和我走近了看看,发现船上运的都是粮食,是粮食!不是兵!”赵天霸嘲笑大伙道:“你们真都是英雄好汉啊。”

“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可能?”

大家七嘴八舌,显然不是很信。

赵天霸身边还带着一个人,那是他和邓名在江边截住的一个明军士兵,两个人用了好长时间才教会这个士兵该说什么,还审核了几遍才放心地把他带回来。

赵天霸指着这个人说道:“邓先生刚才进万县城门的时候,正好遇到了这个士兵,你们问吧,一问就明白了。”

随着赵天霸的暗示,这个士兵马上向众人汇报说,他是刚从云阳来的,云阳昨夜突然遇到大批清兵围攻,他本人也是好不容易才从城中突围而出的,和他同行的人有的去奉节求救,而他则来这里通知万县的明军小心。

“这些船上的粮食,显然是运去云阳城下的,鞑子出动大军偷袭云阳,没能立刻破城,需要从后方不断运粮。我们虽然没有船只无法拦截,但是也要好好想想办法,怎么能够切断江道,还要想办法帮着督师拦截从云阳退兵的鞑子。”赵天霸不容大家深思,立刻说出了他已经想好的说辞。

“你刚才怎么不早说?”周开荒怒气冲冲地问道。赵天霸说的有理,若鞑子的目标是云阳,那万县的明军当然要设法分担压力,现在完全没有逃跑的必要。若是此事传扬出去,周开荒觉得自己也会是一大笑柄——清军攻打云阳还没有得手,就把远在万县的周开荒吓得窜进深山老林。

“你根本就没给我说话的机会嘛。”赵天霸笑道。

“鞑子什么时候过去的?”

“我们怎么什么也没看见?”

众人虽然心里放松了不少,但马上就有人发现了各种疑点,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有人想去盘问那个“云阳使者”,了解一下更多的具体情况。

“不错,是得好好问问。”赵天霸知道他们临时拉来的这个演员坚持不了多久,估计一被盘问很快就会露馅,所以马上出面拦住大家:“你们赶紧去安抚军心,别让士兵们太过惊慌,要是我们被一队运粮船吓得全军溃散那可是大笑话了。这个使者我刚才也没来得及多问,现在我和邓先生仔细问问,你们赶快去把军队稳住,快去!”

军官们急匆匆地都走了,县衙大堂里就剩下邓名、赵天霸和那个“使者”。

看着“使者”忧心忡忡的模样,赵天霸安慰道:“不用担心,过一会儿鞑子就上岸了,到时候我们就不用再骗他们了。”

……

从重庆出发以后,谭诣一路急行军。这两天来他运气不错,一路顺风顺水,可是任凭他紧赶慢赶,还是没能在抵达万县前追上明军。

过了万县就离奉节太近了,谭诣明知危险又舍不得功劳,更不用说这功劳还已经许给了王明德一份,虽然不用出力,但是王明德若是最后没得到他的那份,谭诣知道对方心里肯定不会痛快。

直到临近万县,总算是发现了明军的踪迹,前面的船发来信号,说是捉住了几个明军士兵——都是在岸边捕鱼的。

“速速靠岸。”听说明军就在万县城内后,谭诣急忙给坐船下令,同时让前船马上把俘虏送来,他要亲自审问。

第二十三节 临阵

审问过被俘的明军后,谭诣心中有喜有忧。喜的是确实有一位亲王世子在这支明军中,而且今天还在万县没有离去,他甚至还了解到这个世子目前化名邓名;忧的是,明军已经抵达万县两天,而且并没有遭遇到任何抵抗,这样明军的体力就会很好,两千多明军说不定还是相当有战斗力的。在克服这支明军抵抗的时候,若是他们分出几十个精锐保护韩王世子逃跑,那么谭诣捉住这条大鱼的机会并不是很大。

想到这里,谭诣就更加着急地催促尚未下船的士兵赶紧上岸,如果那个韩世子反应不够及时,或许还来得及追上。

按说最稳妥的办法就是选择距离万县尚有一段距离的地方登陆,整顿好部队再向万县进发,正和明军前几天的行动一样。不过谭诣觉得第一没有这么多时间,第二他确认城中只有两千四、五百重整起来的明军溃兵。明军的兵力只有谭诣兵力的一半,而且没有大将坐镇,都是些中、低层军官在组织、控制部队,无论是战斗经验还是威信都不能和谭诣相比,谭诣还是很有自信把这支明军击溃的。

于是清兵更不迟疑,江面上的船只直接开到万县视野内,当着明军的面大模大样地涌下战舰。谭诣作为有经验的老将,防备着明军可能的反击,经过多年磨合的指挥系统也显出它的效率,先期登陆的清军迅速地布下防御阵型,还构筑了简单的工事。

在清军迅速地布置好滩头阵地,并源源不断地将后续部队送上来的时候,万县县衙内又爆发了一阵混乱。

军官们先是把军队召集起来,宣布有大股清军在靠近;正在满城士兵人心惶惶的时候,众军官听信了赵天霸的谎言又跑去解除警报;结果警报才刚刚解除,从万县的城头上就看见岸边密密麻麻如蚂蚁一般的清军。

“姓赵的!你要给我一个交待!”李星汉厉声喝道。

“这是我的主意,”邓名马上站出来替赵天霸解围:“我认为比起不战而退,不如背城一战。”

“邓先生啊……”李星汉觉得自己被这个不知轻重的宗室子弟气得没话路了,必败的仗为何要打?不过当他看到赵天霸脸上的轻松表情时,顿时满腔的怒火又朝着这个西贼而去,他指着赵天霸质问道:“邓先生,是不是这个贼首先想出来的鬼主意?”

“是我想出来的……”邓名当然不会让赵天霸给自己顶缸,继续为他分辨。

“邓先生对我说,你李千总还有周千总绝对不会丢下部下逃生,所以就算能有一半的士兵脱险,你们二人还是要留在这山里的。”没等邓名说完,旁边的赵天霸就将他打断,毫无畏惧地迎着厅中众人的怒视:“你们不会丢下兄弟逃生,邓先生说他也绝不会丢下你们逃生,一起从重庆出来,就要一起活着回奉节。”

顿时,本来还吵吵嚷嚷的县衙大厅里鸦雀无声,好像有冰水从天而降,一下子浇灭了怒不可遏的李星汉等人的怒火。

赵天霸说完后,转身冲着邓名轻轻抱拳,用带着敬意的声音说道:“本来我也不愿意说那些船是运粮船。我的任务只是保护邓先生脱险,这很轻松也很安全,但邓先生既然有这个决心,那我也愿意留下来和大伙儿同生共死。”

邓名轻轻叹了口气,他刚才没有细想,自己的这个决定把本来相对安全的赵天霸同样拖入了险地。

自从听到邓名说要跟大家共生死,赵天霸心中对邓名的敬意提高了很多,他在心里默念着:“三太子,如果有一天你真的觊觎大位,我无论如何都要阻止你。但此战我一定会在你左右,不让人伤害到你一根寒毛。”

县衙中再次响起说话声音时,众人已经不再像刚发现受骗时那般埋怨赵天霸撒谎或是要求继续退兵,而是商议起如何迎战谭诣。

“守城是肯定不行的,万县城根本没法防守,更不用说还有几千降兵。”马上就有人指出这点:“要是让降兵和我们一起守城,指望他们帮我们打仗,那还不如自己抹脖子干脆呢。”

“今天入夜后,这些人要是作乱,或是谭贼夜袭,我们也没法抵抗。”说话的军官露出一个凶狠的表情,提议道:“要不,趁着谭诣还没登岸,我们先下手为强把这帮人杀了,就算让他们逃走也不能留在城里。”

“浪费气力。”邓名对这个提议不以为然,想要杀几千人,那是一时半会儿能做到的?再说大敌当前,要是杀这帮降兵杀得手脚发软,还怎么对付蜂拥而来的谭诣部队?

“邓先生,”在大家七嘴八舌商议的时候,赵天霸凑到他身边,小声问道:“我记得您说过,昆阳之战,汉光武帝率军出城逆击,对吧?”

“是的。”邓名点点头。

“我主张出城决战!”得到肯定答复后,赵天霸大声宣布。

“除了背城一战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周开荒倒是不反对这个意见,因为防守显然是等死。

确定了出城交战,问题依旧很多,最大的问题就是谭诣的兵力是明军的两倍。

“我们这两天在城里养精蓄锐,鞑子远道而来,就算是坐船,也不可能和我们相比。”李星汉给自己这边打气,大家勉强认可了他的话。

即使不考虑兵力对比,谭诣的指挥系统还是要比明军这边得心应手,如果堂堂对阵,无论是寻找对方破绽,还是操纵自己的军队针锋相对地进行攻防,在场的军官都没有人敢说能和谭诣一比。

而且明军的旗号还不统一,谭文和袁宗第的旗令有所不同,军官们也从来都是听从命令的,没有当过指挥,若是让他们发号施令多半会手忙脚乱。在战场上上如果发错旗号那可会造成军队大乱。要是这些人能把旗号使用得灵活自如,之前和谭弘交战也就不用挖空心思用那种笨拙的响箭进行联系——事后看来联系效果还相当差。

“干脆我们就不要什么排兵布阵了,大家瞄准了谭诣的将旗,朝着那里冲过去杀他个片甲不留!”商议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一个军官急不可耐,大声嚷嚷起来。

“想得容易!”周开荒毫不客气地反驳道。攻到对方将旗的位置当然很好,这是任何交战一方都梦寐以求的事情,不但可以让对方主将完全失去对军队的控制,而且还能动摇敌军的军心。既然有这么大的好处,任何头脑清醒的将领就都不会让这种情况轻易发生:“谭诣又不是才出道的,他会不防备我们拼命?”

若是大家一窝蜂地向谭诣的将旗杀去,那也会影响己方兵力展开,而对方反倒可以从容地调兵遣将、包抄截击。总而言之,若是不用旗号就能赢的话,那古往今来的军队还使用旗号做什么?

刚听到邓名有难同当的意愿时,每个军官胸中都升起一股热血和力挫强敌的巨大愿望,但商议了半天没有见到好的办法,大家心中翻涌的激情渐渐退去,满腔的热血又渐渐冷了下来。县衙中没有了新的讨论声,失望、悲观的表情重新出现在大家的脸上。周开荒瞅了邓名一眼,张口欲言。

“周兄所想的就不要再说了,”看着众人的神情和周开荒那欲言又止的模样,邓名知道对方大概又想提议让自己先逃了,他刚才在山上观望谭诣的舰队时,不仅想到了昆阳之战还想到了一个非常危险的解决办法,若是其他人能有好主意邓名就不会将其拿出来,可现在看来似乎他们并没有什么万全之策:“我觉得还是要直冲谭诣将旗,既然他临阵指挥的能力比我们强,在我们拿下谭诣将旗前,我们就不能让他发挥出指挥上的优势。”

周开荒一愣,心中奇怪:他刚才根本没有听见我在说什么?

不等周开荒再次开口,邓名就继续阐述自己的想法:“刚才有人说谭诣军中号令森严,如果堂堂对阵他比我们强,那就不能让他发挥出号令森严的长处,不让他和我们堂堂对阵。”

邓名的设想就是继续借鉴朱棣用过的战术。

朱棣最早是在郑村坝使用这个战术的,那时候协助他实施战术的就是著名的三保太监郑和。郑和原来名叫马和,郑村坝大胜之后,朱棣为了奖励他的战功,指着战场的地名赐他姓郑。后来朱棣在禹城、在深州、在夹河,一次又一次地使用这个战术并且获胜。

可是等邓名说清楚他的计划后,大家却是众口一词地反对,即使邓名把朱棣成功的先例搬出来也没用。

周开荒尽管曾经称赞邓名家学渊源,但是这次他也是反对者之一:“终究太险,邓先生如此行险,稍有差错就是满盘皆输。”

“难道我们还有别的必胜的办法吗?或者是我们还有其它不败的办法吗?”邓名摇头道:“如果大军战败,我怎么能自己一个人逃生?只要能干扰、打乱谭诣的指挥,不跟他以堂堂之阵交战,我们冒险也是值得的。”

在众人反对的时候,赵天霸一直没有出声,邓名说完话后看着他寻求支持:“赵兄以为如何?”

“我一个人做不到,”赵天霸果然没有反对,而是支持邓名的决定:“我需要至少二十个武艺过人、能够骑马的壮士。”

见赵天霸这般说,大家又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加上成祖皇帝的赫赫武功,最后终于同意了邓名的计划,而且立刻就开始给赵天霸找寻二十个本领高强的帮手。

当然也有人担心,谭诣不肯上钩怎么办?邓名也有类似的担心。盛庸、平安、吴杰等人都是明朝初期南军有名的将领,他们都败在了成祖皇帝这个战术之下。如果谭诣比他们更沉着冷静,如果谭诣对军队的控制比这些名将还要有力,如果谭诣的军纪比这些将领的部下更加良好……那么邓名也只能徒呼奈何。

“我愿做邓先生的郑和。”赵天霸拍着胸脯,义气昂然地朗声说道,他想起邓名讲到的郑村坝之战,但赵天霸马上发现自己这句话好像有点不对劲,立刻补充了一句:“当然了,不是做太监。”

……

计议已定,明军列队分头开出万县。

对面清军的船只也尽数靠岸,早先在上游位置登陆的清军在谭诣的带领下赶到了万县城下。随着谭诣的将旗高高竖起,清军阵地上发出响亮的欢呼声。万县附近虽然有一些比较平坦的地面,但山地也是近在咫尺,高低起伏的地形阻碍着视野和讯号,对部队的指挥比平地更困难。

不过这里本来就是谭诣的老家,他手下的军官也都在此地驻扎多年,明军却有一半是人生地不熟的,相比起来清军的优势无疑更大。看到对面的明军竟然开出城池有交战的模样,谭诣信心十足,捻须长笑道:“贼子愚蠢,这里正是我用武之地。”

清军和明军各自排兵布阵的时候,邓名正在县衙里认真地做着最后的准备。之前去谭弘大营的时候他并没有穿盔贯甲,这是他第一次披挂上阵。

“殿下的将旗。”卫兵拿来一面赤红色的大幅三角军旗,递到邓名眼前,后者并没有纠正他说法的意思。

以往没有看见过宗室作为大将出征,所以士兵们也不知道该按照怎样的规格来制作这面旗帜。邓名倒是没有多想,打算直接在旗帜上面写一个“韩”字。既然重庆听说了谭弘失败的消息,那他们肯定也会听说韩世子在明军中的消息,邓名决心再冒充一次。

“取笔墨来。”虽然邓名的专业方向是油画,不过大学一年级上过书法这门公共课,进大学之前他也配合学画练过毛笔字。

饱蘸浓墨,邓名提笔在军旗上龙飞凤舞地写上了一个大大的“韩”字。端详了一下,效果很满意,绝对称得上是笔力充沛——前世正规大学锻炼笔力的诀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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