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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穿]博果尔重生-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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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皇上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他吴良辅拼了老命也得把这个差事办得漂漂亮亮、完美无缺的,在皇上面前露个大脸。
吴良辅撸起袖子,费了不少劲儿,才瞒着太后找来了龙凤蜡烛,特意去董鄂氏所在的承乾宫叮嘱了她一番,还私底下告诉董鄂氏应当怎么布置喜房,好让皇上一来就高兴啊。
董鄂氏看起来却并不十分喜悦,反而有些心烦意乱的,看着他时也有点心虚,不知道在苦恼什么。她一想到自己的秘密今晚就要被揭晓,怕福临会有芥蒂,但也为福临此时的真心而感动,得知他要为自己准备一场真正的婚礼,连连应声,把吴良辅说的话都牢牢记在心中。
等晚间快到就寝的时候,趁着福临还在批阅奏折的空隙,吴良辅又急急忙忙去了承乾宫一趟,特意检查了一番里面的布置,深觉满意。
他自觉这次办得万无一失,事后肯定能得到皇上的褒奖。事实证明,福临急匆匆敷衍似的把当日的重要奏折都批完,就抬腿去了承乾宫,一进门看到沿床侧坐、穿着大红色喜服、披着喜帕的董鄂氏,确实惊为天人、喜得合不拢嘴。
吴良辅早找了个信得过嘴巴严的嬷嬷来充当喜娘,等他们喝了交杯酒,挑了喜帕,自然喜滋滋地领着嬷嬷下去了。
想着皇上和贤妃娘娘两情相悦,金风玉露一相逢,怕是得大半夜才能叫水洗澡,吴良辅琢磨着自己是不是先在偏殿角房歇上半晚上,刚让人打好了洗脚水烫了烫,却听到正殿传来福临的一声嘶声怒吼,还夹杂着摔打东西的声音。
福临脾气不好,可也少有叫得声嘶力竭、周遭数个宫殿都能听到的时候,吴良辅吓了一大跳,急忙拢上鞋冲了出去,凑到正殿门口一听,听到福临大喊了一句“你告诉我,有哪个男人碰过你”。
吴良辅被这一句话吓出了一身的冷汗,急忙把闻声赶来的宫人们都驱走了,自己坐在门口的石阶上,心慌意乱地直念佛。
他是吓得不轻,屋子里面的董鄂氏比他惊吓百倍,她瑟缩在床角里,扯着被子遮盖身体,眼中含泪道:“皇上怎可这般责问臣妾?臣妾曾为襄郡王府上侧福晋,天下人共知……皇上若是嫌弃臣妾,当初又何必讨了臣妾来?”
她素有心机,敢走到这一步,自然会有所依仗,董鄂氏也早就想好了对策——福临一直都自陈爱的是她的才而不是貌,更非贪恋女色,自然可以反责问他何必要在意自己是否处子。
董鄂氏料想到福临可能会不高兴,可却没想到他会是这样大的反应,想着他吼得这样大声,怕是整个承乾宫都能听到了,又羞又愤,眼底有些许怨怒闪过。
没想到福临根本就不吃这一套,他发觉不对时就从床上下来了,身上着一件凌乱的内袍,脸颊赤红,状若疯狂地吼了几句,此时一听董鄂氏所言,大踏步走上前来,一把拧住她的胳膊,嘶声道:“胡说!博果尔都跟朕说了,他根本就没有碰过你!”
董鄂氏本来早就打算着让博果尔顶包呢,既可以解她今日之围,又可以让皇上讨厌博果尔,万万没料到福临竟然会说出这种话。
她心头剧烈一跳,吓得花容失色,浑身抖如筛糠,却又转瞬找到了理由,辩解道:“襄郡王所言就一定是真的吗?他恨臣妾入骨,加之人品恶劣,泼脏水诽谤我一个弱女子,真是有损皇室颜面……”后面的话她说不下去了,感觉到胳膊几欲这段,眼泪簌簌直掉,面容因疼痛而扭曲起来。
福临眯了眯眼睛,捏着她的手又用力了一分,就近盯着董鄂氏的双眸,吼道:“放屁!你全都是放屁!博果尔和他福晋都是这么说的,他从娶了你当天就怒而离去,日后又怎么可能还去找你欢好?!”
若单是两天前赫舍里氏在宫宴上向孝庄说此事,福临没准也会相信董鄂氏的说辞,可早在两年前,博果尔还未出征时,就已经在一次闲谈中跟福临说过了,两厢印证,自然再真实不过了。
福临想到那时候弟弟根本就不知他对董鄂氏有私情,他也确实还未同董鄂氏相见,不过是在岳乐府上见了一张董鄂氏所画的水牛图,心向神往,有所眷恋罢了,除非博果尔是先知先能,不然为何要在两年前就编谎话骗他?
福临想到岳乐,再看董鄂氏惊骇莫名的样子,从她面上看出了掩饰不住的心虚和惊恐,一下子就明白了,狰狞道:“你——是岳乐,是岳乐对不对?!”
董鄂氏明白自己大祸临头,必须得辩驳他,但喉头如同堵了糟糠一般口不能言,听他提到“岳乐”二字,这段时日堵在心头的惶恐恨怒都涌了上来,用没有被福临抓住的手掩面,失声痛哭。
她哭了半晌,才算是勉强平静下来,颤声道:“臣妾……臣妾是被他所迫……臣妾不是自愿的……”
“不是自愿的?”福临恨到了极致,反倒异常地冷静了下来,只是额角青筋暴跳,面容看起来狰狞而可怖,“你的《水牛图》朕就是在他府上所见,你们在莫子轩相会,你甚至还给他编络子!你把朕置于何地?!”
他说完猛然间想起了什么,从腰间扯下一块无暇美玉来,玉坠上挂着红丝梅花络,福临以往都喜欢拿来把玩,此时再看,却觉得刺眼而反胃,重重把它摔在地上,尖声叫道:“你说,你把朕置于何地!!”
他激动间手臂自然用力越来越大,董鄂氏痛得大汗淋漓,更加扰乱思绪了,光在想着脱身之法,一时间也没有注意到福临提到络子之事。
她一边哭一边喘着粗气,好半天后才道:“臣妾爱您爱得至死不渝,我为了您甘愿承担全天下人的指指点点、史书上万世骂名,我跟岳乐绝无私情,您不要污蔑我……”
福临见她到了此时还嘴硬着不肯承认,气上加气,在原地蹦跳着泻火,把能想得到的话毫无章法地往外骂:“不是岳乐,难道还有别人?鄂硕府上的小厮?你这贱人淫妇,勾三搭四,朝秦暮楚!朕敬重你,相识两年都未曾有所逾礼,哪想到你一点都不知道自爱,早跟岳乐颠龙倒凤、干起了见不得人的勾当!”
董鄂氏对福临虽有几分利用之心,两年来得他殷勤追求,早就自觉自己情根深种,也恋上了福临。再者,一个从来都对她柔声细气、敬若天人的人冷不丁翻了脸,骂得这样难听,她自然受用不住。
加上福临蹦跳间还死拽着她的胳膊,董鄂氏剧痛无比,觉得半边膀子都要被扯下来了,涕泪横流,哭得气噎声阻。
她也是惊慌之下自乱了脚跟,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辩解,仅存的理智却又让她知道,决不能把自己和岳乐勾结来算计福临的事儿和盘托出,否则自己就真是陷入无底深渊了。
福临指着她大骂了一通,觉得心口气得发疼,再看她哭的这样惨痛,全无以往哭泣时梨花带雨的美感,反倒丑陋无比,心中厌恶更甚。
他一把甩开董鄂氏的胳膊,扭头大踏步离开,走到大殿门口,一脚把门踹开,见了低头耷脑、战战兢兢跪在外面的吴良辅,一下子就联想到自己白天还欢天喜地要布置喜房呢,可笑新娘子早是不洁之身了,愤怒更胜,抬腿想直接踹死这个碍眼的奴才。
福临肝火过旺,加之从达成所愿的大喜到大怒大悲过于骤然,心口疼得不行,刚抬起腿来,就眼前发黑,胸口闷痛不说,还感到喉头腥甜,直接仰面倒了下去。
☆、母子交心
皇上骤然昏厥;可差一点把吴良辅给活生生吓死;他眼疾手快;连忙扑了上去,用肥胖的身体把福临给托住了;尖声叫道:“皇上,皇上您可千万不能出事儿啊!”
他这一嗓子叫出来,没有把福临给唤醒,倒是把周遭畏畏缩缩不敢上前的宫女太监们都给喊醒了,纷纷满头大汗地围了上来;想要帮上一把手,毕竟皇上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在场的几十人都得陪葬。
吴良辅搂着福临用力掐着他的人中,另外让一个太监掐虎口;对着承乾宫的掌事大嬷嬷吼道:“嬷嬷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去叫太医!”
承乾宫被各路眼线穿插得跟个筛子似的,吴良辅心知这么多人得有一多半的人靠不住。可这位管事嬷嬷可是太后娘娘亲自指到承乾宫来服饰贤妃的,是实打实的皇太后的人,这种时候也只能相信她了。
他看着掌事嬷嬷如梦方醒,急匆匆地离开了,知道她这一去不仅会叫太医来,还会顺带着禀报皇太后,一颗心都快从胸膛里跳出来了,想着这场大风波自己未必能熬得过去,眼前就是一阵阵发黑。
幸而福临也就是一时急火攻心才撅了过去,实际上没有大碍。太医院院首火急火燎地赶过来,想就近把人抬到殿里去呢,却被从后面赶来的孝庄给制止了:“坤宁宫就在旁边,还是去那吧。”
坤宁宫是皇后住的地方,承乾宫是皇上的宠妃所居之处。太医当然不会对此多加置喙,提着药箱跟着众人赶去了坤宁宫。
其实这也是他误会孝庄了,孝庄再怎么看董鄂氏不顺眼,想要拉皇后一把,可现在自己唯一的儿子生死未卜,她也不会想借机生事。
不过孝庄心思缜密,她是知道福临气成这样是为了什么的,想着要是抬到承乾宫去医治,儿子醒来看到承乾宫的布置想起那个贱女人,若是再气狠了病上加病,那可就坏事儿了。
皇后对于福临昏厥着被抬到自己宫里,倒是没有表现出一如往常的鄙夷和不屑来,急忙让人收拾出屋子来,跟孝庄一起守在床边等着太医的诊断结果。
太医院院首先前查看福临脸色,就知道理当无大碍,这次搭脉一探,确认确实没有啥犯忌讳的大病,神色微微一松:“启禀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天佑我大清,皇上一时间怒火攻心,才龙体微恙,微臣开方子调养,让皇上这几日平心静气,不要动肝火,将养一个月就能痊愈。”
孝庄面色有点阴沉,对着太医点了点头:“麻烦你了。”
太医连道不敢,从医箱中拿出银针来,在福临大穴上轻刺几下,不一会儿果然他幽幽转醒。院首深知到了这一步,自己的差事就办完了,得抓紧督促太医院的人抓药煎药,而太后和皇上肯定有话要说,便知趣地提出告辞。
孝庄让吴良辅去送太医出去,又让苏麻喇姑把皇后等人带到偏殿去歇着,屋子里只留下她和福临母子两个。
福临从醒过来,就幽幽冷冷地注视着头顶的床帐一动不动,也半句话不说,额角的青筋却又爆了出来,一跳一跳的。
孝庄先帮他把凌乱的衣服整理好,一边给他系衣裳,眼泪就直直掉了下来,生怕福临没有看到,又特意抬起袖子来擦掉。
福临果然被这边的动静给吸引了,缓缓转过眼珠来,看自己一向要强刚烈的额娘竟然在偷偷抹眼泪,也是心头不好受,满心的怒火倒是消下去了大半,只余愧疚和悔恨。
他情绪一激动,也跟着掉下泪来,哑声道:“都是儿臣不孝,累皇额娘担心了……”一想到为了董鄂氏,他跟孝庄争吵冲突没有十次也有八次,期间还害得孝庄大病了三场,至今玉体仍未痊愈,一时间越发愧疚了,还带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委屈劲儿,哭得格外惨烈。
孝庄生怕他情绪太过激烈再损了身体,连忙把他的脑袋拢到怀里,轻声劝道:“好孩子,快别哭了,吃一堑长一智,你还年轻,全天下多少女人不能得呢,真为了这么个荡妇坏了身体,额娘还有什么指望呢?”
福临听完,隐约觉得有些不对,怎么自己还没说什么,皇额娘似乎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呢?不过此时他没有多想,只是深切地为皇额娘对自己的慈爱之情感动,泣道:“儿臣不孝,儿臣竟然为了这种女人,惹得皇额娘伤心失望……”
人穷则反本,当福临坐拥万里江山,自觉寻觅到人生真爱时,从来都是看孝庄碍事不顺眼的。可到了他情场失意,觉得自己的真心被人踩得稀巴烂时,孝庄一下子就从阻碍他追求轰轰烈烈真爱的敌人,变成了有先见之明的智者,更成了关心他、爱护他的第一人。
他的中二病一被激发出来,登时觉得全天下的人都背叛了他、欺骗了他,唯独自己的亲生额娘才是真心实意地对他好。
福临被孝庄温柔抚摸着,忍不住轻声道:“儿臣确实不是只迷恋肉欲的人,朕爱她,哪怕她同博果尔圆房了,不是完璧之身,朕也不会多在意……”
说在意也有一点,可也不会太放在心上,他觉得自己不会是这样庸俗的男人。可真正让福临受不了的是,碰董鄂氏的明显不是博果尔,可也不是他,这就表示董鄂氏有别的男人。
没错,也许博果尔骗了他,或者是别的什么意外害得董鄂氏失了处子之身,可若是如此,董鄂氏当时的表现不会是那样惊慌失措、六神无主。
福临本来怀疑她八分,等见到了董鄂氏的后续反应,八分也变成了十分,对方分明就是心虚了,弄得他前所未有地觉得自己所谓的爱情就是一场笑话。
孝庄见到儿子这样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虽然最终目的达到了,却又是伤心又是难过,也跟着心疼起来,叹息道:“别说了,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那样的女人也不值得你伤心。”
福临靠在她怀里半是撒娇半是倾诉地说了好久,多少算是打起精神来,那股子痛不欲生的劲头过去了,眼睛又有点泛红,这次不是想哭,而是气得:“该死,怎么岳乐在这个节骨眼上病死了,不然朕真应该把人找到宫里来,跟那个贱妇当堂对峙!看她还有什么说头!”
孝庄帮他揉太阳穴的手轻轻一顿,眼神微动——岳乐自然是她下密旨让博果尔给杀死的,但除了她和博果尔连并几个信得过的心腹,其余人等都以为岳乐是病死的,连福临都不知道。
她稳了稳心神,若无其事笑了一下,遮掩道:“是啊,当初谁能想到安郡王还会搀和在其中呢,亏他死得早,真是便宜他了。”
孝庄说完后,状似不经意道:“不过也是,谁都受不了从高处摔落下来,他本来还一门心思想着当安亲王呢,惹出了滔天的祸事,遭到了软禁,几成废人,心灰意冷之下萌生死志,倒也是难免的。”
福临恼恨道:“不行,怎么能让他这样得意,以为死了就一了百了了吗?朕一定要翘了他的棺材,曝晒十日,以解心头之恨!”
夺妻之恨跟父母之仇经常并列在一块,对于男人来说当真是奇耻大辱。福临对董鄂氏是真心实意倾慕万分,又自觉身份地位文采模样都远远强于岳乐,想到对方却偏偏舍他而就岳乐,越想越恨,恨不能把岳乐扒皮抽筋,凌迟处死。
——这可不行,岳乐不是病死的,而是被毒死的,死状极为凄惨,要是开了棺,一切就都瞒不住了。孝庄面上不动声色,低声道:“好了,别说这个了,怪渗人的,死者为大,奸夫是死了,你要是实在气不过,这不还有一个淫妇在吗?”
奸夫淫妇,这其实是好多京城人私底下说他和董鄂氏,毕竟博果尔才是真正的苦主,福临这个顶多算是男小三碰上了男小四。
不过福临向来觉得自己理直气壮,认定董鄂氏和岳乐不知廉耻。但他此时已经理智回笼,不自觉地想到昔日同董鄂氏的浓情蜜意,稍稍迟疑了一下。
孝庄见他这个反应,不觉怒火上涌,心道那个烂女人都把你给害成这样了,你怎么还是丢不下手呢?你的尊严和骄傲都跑到哪里去了?
男人看男人不顺眼,女人跟女人天生是仇人。她对董鄂氏绝无好感,看福临这幅模样明显是还余情未了、撒不开手,心生警惕,明白董鄂氏这个女人绝对不能留了。
不趁着这次让皇上把这个隐患彻底除掉,万一让对方再抖抖身上的灰尘爬起来了,后果不堪设想,她凤眸一眯,怒道:“皇上何苦如此,您是大清皇帝,多少女人不可得,那个董鄂氏害得您几近众叛亲离,您怎么到了现在还妇人之仁?”
福临张了张嘴巴,一脸痛苦地皱起了眉头:“皇额娘,儿臣心口发疼,您让儿臣一个人静一会儿好吗?”
孝庄深深看了他一眼,只好道:“好,皇额娘不逼你,你好好休息吧。”
☆、孤注一掷
福临在承乾宫翻天覆地地闹了一通;最后还害得自己龙体欠安直接昏过去了;这本来就够打眼的了;何况承乾宫遍地都是各路眼线。
博果尔在第一时间就从两条不同的渠道得知了这条消息,其一当然是他在承乾宫安排的人手;这算是明线,至于第二条线,则是黄大夫在太医院的故旧给行的方便。
他抬手轻轻把手中的纸条给烧掉,扫了一眼坐在下首的黄大夫,笑道:“怎么好让您自己破费打点;您去找福晋,让她从私账上给您支几百两银子,日后说不定还有用得到人家的地方呢。”
黄大夫每一条皱纹中都带着笑意,也没有推脱;干脆道:“多谢王爷。”
他看得出博果尔明显是想要干点惊天动地的大事儿,不然也不会早在三年前就暗示他想办法打通太医院的路子。
黄大夫也是个能耐人,从小跟随名师学医,在太医院的知交故旧确实不少,他本来也是在太医院里任职,后来随着博果尔成年离宫,被跟着带了出来。
他深切懂得什么事儿该打听什么事儿不该打听,黄大夫只是隐约知道博果尔想干大事儿,但对方究竟打了什么主意,他别说是问了,连私底下猜都不会去猜。
他只需要把王爷吩咐的差事漂亮地办完就好了,这才是当奴才的本份。
黄大夫说完见博果尔笑得高深莫测,忍不住轻声说道:“王爷,副院首胆子一向小,让他传递点无关紧要的消息倒是无妨,但遇上大事,恐怕是靠不住的。”
“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又不会让他做株连九族的大事,不过就是有点关注贤妃娘娘罢了。”博果尔抬手摸了摸下巴,“这次正院首的位子怕是坐不了多久了,能不能谋上这个差事,还得靠他自己多上心。”
黄大夫了然,如果只是用一点董鄂氏的消息来换院首的位置,想必自己的那位朋友乐意之至、求之不得。
不过他觉得这个交换条件未免太低了,明显董鄂氏眼看着就已经失宠,日后不过就是在冷宫里虚度余生的命,还有什么必要多加监视呢?
博果尔挥挥手让他下去了,等黄大夫离开后,坐在位子上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他相信董鄂氏的本事,一个能顶着那样糟糕的名声让福临甘愿冒千夫所指把她迎进皇宫的女人,是不会被这样一点挫折打垮的。
诚然这一两个月她肯定得夹紧尾巴做人了,但等福临的肝火消下去,她未必没有翻身的希望,这个女人有一种百折不挠的毅力,她绝不会就这样放弃的。
博果尔冷笑了一声,用指尖轻轻碰着自己长出来点硬胡茬的下巴,双眼眯成两条细缝——太医院那条线没有给他带来多有价值的消息,但承乾宫的眼线则提到,太后在皇上苏醒过来后跟他有过一番密谈。
他起身来到娜木钟的院子里,先问过自己额娘安好,又把昨日发生的事情给娜木钟详细说了一遍,末了,轻笑了一声:“太后并不知道董鄂氏和岳乐睡在一起是被我设计的,如今岳乐已死,所有证据都已经被消灭,董鄂氏算是唯一可能让福临知道真相的人。”
娜木钟听完后看了他半晌,询问道:“那你是怎么想的,是想让皇帝知道呢,还是不知道呢?”她说话时很有几分感慨,儿子是当真长大了,竟然能一环扣一环一步步设计到这种地步,弄得她都有点感觉到陌生了。
博果尔玩味地眯了一下眼睛:“得看他能从董鄂氏那里知道多少了——连董鄂氏知道得都是不全的呢。”
从岳乐死前跟他说的一席话中,就能够明确地听出来,最起码岳乐还没有怀疑到是博果尔动的手脚上面,真正拉岳乐仇恨的人是孝庄。
连岳乐都没有想到是他,想必董鄂氏也没有想到过,这两个人在福临带着董鄂氏私奔前,彼此的情报理当是共享的。
博果尔对此也不能百分之百确定,毕竟事关重大,万一董鄂氏天赋异禀真的找到了蛛丝马迹,再将之告诉福临,那他就是搬起石头来砸自己的脚了。
他低头沉思了一会儿,低声道:“太后恐怕会想尽办法蹿撵皇上杀掉董鄂氏,既规避了皇室丑闻,又一了百了,免得这女人再掀风浪。”
娜木钟挑眉笑道:“怎么,你想让额娘出面把她保下来?这可不大好办,咱们襄郡王府地位有些尴尬,太后肯定早就防着我作幺呢,真动动手脚,很容易就能让她看出来,那反倒不美了。”
博果尔摇头道:“儿子自然不会让额娘为难,您当然不能表现得太过明显。若是福临一心想要杀了董鄂氏,那自然无话可说,可要是他对董鄂氏还有几分情面,您不妨提点他几句。俗话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算计到这里,儿子也无计可施了,还得看老天爷肯不肯抬抬手帮我这一把。”
如果按照他对福临的了解,这位皇帝哥哥未必能狠心杀死董鄂氏,但也说不准,这种狠狠践踏了福临身为男人尊严的事儿,没准福临就受不了了,被孝庄挑拨几句,就真的把人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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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果尔满心都在纠结看福临的动静,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连福临和孝庄都没有想到——董鄂氏没等到福临下旨把她打入冷宫或者赐死,就直接自杀了。
博果尔听到消息后愣了半天,不可思议地抬手掏了掏自己的耳朵,确认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赫舍里氏明显有些惊慌,捏着帕子的手都在轻轻打颤,低声道:“千真万确,我同简亲王、显亲王和信郡王等人的福晋一并入宫同太后说话时,有承乾宫的宫女来报的……”
当然,在宫中自戕这个太不吉利了,宫女也没有说得太明白,只暗示董鄂氏似乎误食了毒药昏厥过去,此时正由太医院院首救治。
博果尔眉梢一动,追问道:“你说的话当真么?确定董鄂氏是自杀?”
赫舍里氏明白这是在问她是不是孝庄出手的,迟疑了一下,还是比较确定地点头道:“我看太后娘娘当时的反应,并不像是事先知情的……”
“她是惊讶?”
“……是愤怒。”赫舍里氏轻声道,“本来我想多打听点消息出来,可惜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谁都不敢再在宫中待着了,那几位福晋都提出告辞,我也只能跟着出来了。”
她一回来,就火急火燎地把在书房里看兵书的博果尔给请过来了,这事儿一说,果然看博果尔也是十分震惊的模样。
赫舍里氏提供的这条消息十分重要,而且因为事情刚发了没多久,比宫中眼线传递消息要快得多。博果尔眼中异彩闪闪烁烁,哈哈笑道:“她当然应该愤怒了,董鄂氏若是死了,福临得恨死她了。”
他刚才是太过惊讶了,此时已经完全冷静下来,当然能够确定孝庄不可能蠢到做出这种事儿。孝庄就算是想让福临把董鄂氏处死,都得小心谨慎地敲着边鼓不能太露痕迹呢,怎么可能亲自上阵?
董鄂氏要么活着,要么只能由福临下旨赐死,孝庄是绝对不可能插手的,否则非得惹上一身骚不可。
赫舍里氏见他笑得这样开心,小心问道:“爷就不怕董鄂氏死了,打乱了您的谋划?”她一路回来的时候就在担心,万一博果尔听过后大发雷霆,她得怎么把人哄回来呢。
“她不会死的。”博果尔笑眯眯把她搂到了自己的怀里,“不是太后出的手,不是皇上出的手——更不是我出的手,你说睡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想要置她于死地呢?”
“……爷是说她当真是自杀?”赫舍里氏半是恐惧半是兴奋地轻轻吸了一口气,顿了顿倒是一下子明白了过来,“啊,我知道了,她这是想往太后娘娘身上泼脏水?”
说完后她倒是一阵后怕,忍不住往博果尔怀里扑了一下。以往董鄂氏在府上时,赫舍里氏压根就没有把她放在眼里,觉得此人诸般手段根本就上不了台面。
——其实不是董鄂氏手段不行,而是博果尔根本就不给她施展的空间,要是董鄂氏在襄郡王府上,用这么一手来栽赃嫁祸她,赫舍里氏怎么想,都找不出能让自己从中顺利脱身的法子来。
“她想的事情多着呢……”博果尔带着点赞叹地叹息了一声,“连我以前都小看她了。”
上辈子董鄂氏也算过的顺风顺水,自然没有这种烦恼,倒显得她的诸多手段全无用武之地了,到了这辈子,才真正都显示出来。
博果尔倒是不担心此人的死活,董鄂氏既然敢用这种法子来打破僵局自救,自然有保住自己性命的诀窍,这女人贪恋的是荣华富贵,才不舍得就这么撒手咽气呢。
这滩水真是越搅越浑了,就是不知道谁能够笑到最后了。
☆、当面对质
在博果尔和赫舍里氏讨论董鄂氏自杀一事时;福临刚得了消息;不管不顾撇下两个一同议政的大臣;发疯似的一路跑向承乾宫。
毕竟消息从后宫传到福临的乾清宫要慢一点,等到他跑到的时候;发现孝庄已经先一步得了消息等在门口了。
他皇额娘的表情极为难看,等见了福临,露出点欲言又止的神色来,轻轻上前一步,迟疑道:“皇上;您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福临瞪大了双眼半是恼怒半是愤恨地看着她,因为牙关紧咬导致额角的青筋跳动不停,近乎哽咽道,“儿臣也想知道;皇额娘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孝庄一听,他这分明是已经怀疑到了自己头上了,不由得半苦笑道:“哀家也是得到了贤妃身体微恙的消息,这才匆匆赶过来的。”
她当然知道提前一步赶到容易引起福临的警惕和怀疑,可要是晚一点再来,说不定福临会反过头来觉得她这是做贼心虚、欲盖弥彰。
福临一想起吴良辅来禀报时说的话,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压根不吃孝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这一套,怒道:“什么贤妃微恙,太医都说了,她是中毒了,是被人害了!”
他此时的心情极为复杂,既恨董鄂氏伤透了自己的心,又实在是不舍得她就这么死了——哪怕在福临本来的构想中,也是打算着最多把人打入冷宫罢了,无论孝庄在旁边怎么敲边鼓,他都没打算置人于死地。
——可现在人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被人害了,福临说完后见孝庄一副被自己的话伤透了心的模样,冷笑道:“皇额娘不用再来这一套了,她是朕的女人,怎么处置她,自有朕来决断!”
他说完后不管孝庄是什么反应,绕过她大踏步地走上承乾宫的台阶,直接推门进去了,着急地问正在开方子的太医院院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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