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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续红楼溶黛情-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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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讫,忧心忡忡的一叹。
朔风倒灌入柴房的门户,春纤在角落里抱着膝盖缩着,高热让她的双颧通红,闭着眼睛,神思却是一时清楚一时糊涂。
她实在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这几日都是昏昏沉沉的,似乎做了个梦一般,现在仔细想想,只记得那日听了王妃的吩咐往客院去,之后却是一片空白,让她暗暗心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越想,头痛的越厉害。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响起:“春纤,春纤……”居然是雪雁的声音。
春纤声音却带着干哑:“雪雁,你回去……我没事的……”说着缓缓的睁开眼,眼前的人蒙着面,哪里是雪雁,顿时一骇然:“你是谁……”
“我是奉王妃的命来带你离开。”
春纤拼命摇头:“我不走,我若走了,王妃再也说不清楚……”
来人终于目光掠过一阵阴鸷,一手捏住春纤的喉咙,便要将一枚药丸强灌下去,春纤拼命的挣扎,力气却不能及,正在这时,一直飞镖自窗外斜射而入,正中那人的手腕,然后一道冷光倏然破窗以不及掩耳之速掠入,正是阿霰,她落地的同时将那人按倒在地,利落的封住几大穴道,然后扯下面巾,面巾之下是一张老迈的脸,府中很多人都见过她。
春纤一阵迷惑,然后眼前陡然明亮开来,刺的她不得不眯了眯眸。
黑衣侍卫鱼贯而入,然后是一袭曳曳的白衣。祁寒也跟着进来,看了眼道:“王爷,是咱们府中负责洗衣的婆子。”
水溶嘴角一勾:“是么,不妨看看她的真容,阿霰。”
阿霰手一挥亮出一把匕首,对着那人的侧颊便割了下来,然后活生生的撕下一块鲜血淋漓的人皮面具。于是连那些侍卫都咋舌,这世上竟然有如此逼真的易容。
那人惊骇的抬起头:“北静王,白日那场,你都是在演戏。”
水溶冷冷道:“你先杀了那个婆子,然后易容成她的模样,在府中神不知鬼不觉的暗伏下。然后给春纤下药,易容成春纤的样子,再以她的名义下毒,事成之后,想要杀人灭口,杀了你们的公主,挑起西羌和大周的战火,再嫁祸本王的王妃,一石数鸟,真是好缜密的心思。”
“一点没错,只是功亏一篑,还是被你发现了。”那人切齿道:“好厉害的对手。”
他喉咙一动,似乎吞下了什么,阿霰急忙去扒他的嘴已经来不及了。
水溶摆摆手道:“不必徒劳,她的上颔早已预备下毒药,入喉即化。”脸色沉了沉,向祁寒道:“城里如何?”
“王爷,都已经开始动手。”祁寒道。
“很好。一个都不能放过。”水溶道,然后命人春纤送回房中休息,他自己掉头便离开了,方向,是回正院。
祁寒看着他匆匆而去的背影,心中总算是松了口气。
这一夜,燕都无声无息的陷入了一场血洗之中,深沉的夜色里,不时飞掠过刀光剑影,人头落地。
而这一些,都和水溶无关。烛影摇红中,他和她安静的对坐。
在水溶说完后,许久,黛玉都不发一言。水溶怔了怔:“玉儿,你当真生气了?”
黛玉看也不看他:“没有。”
“胡说,明明就有。”水溶伸手要握她的手,却被黛玉躲开。
看着空落落的掌心,水溶愣了一下,却更坚定的夺过她的小手:“玉儿,是我不好,你生气,骂我两句,出气,好不好。”
“王爷何尝有做错什么。妾身明白,不会生怨。”黛玉终于深深的叹了声,抬眸看着他,眸色清冷:“王爷自来是算无遗策,无论什么,都在王爷手心里攥着,不是么?”
虽然明知,可是那一刻,怎不心痛。
“还说不怨,你看看你的小嘴都可以挂油瓶了。”水溶伸手将她拥在怀里:“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的好王妃,你就恕小王一会则个?你还不知道罢,祁寒、裴兆、宗越他们都跟我来闹,你这位王妃说话,现在比我还有用呢。”
“是么。”黛玉任他拥着,也没挣扎,声色却仍是淡淡的。
看似仍是往日的亲热,只是一根刺,却埋在了心底深处,隐隐作痛。
黛玉知道,水溶也知道。
水溶心中不安,正待下气哄她回转,外面传来侍卫焦急的声音:“王爷,欧阳那里有要事禀告。”
“知道了。”水溶眉峰深锁,叹了口气道:“玉儿,你且等等,我去去就来。”
说着,在她额上印上一吻,便起身而去。
欧阳绝那里有事,当然是冷如烟的事。黛玉苦笑了一下,一动不动的走在那里。
等,是多久。
一个时辰过去了,他却仍然没有回来。
炭火充足的房中,却是渐做清寒透骨……
天接云涛连晓雾 第四十九章 痛彻
彤云密布,朔风遒劲,却吹不散三更的深寒。
丝丝冷风,撩起帘栊,透过窗棂,一点点,将跃动的烛火拨乱,满地流影深浅斑驳。
冷如烟的脸色一发现出一种垂死的灰白,呼吸细若游丝。
水溶只是望了一眼,眉间微凝,回身离开榻前,出至外间,负手而立。
朔风急劲,显然是大雪将至。
水溶眺望着隐晦的夜色,向欧阳绝道“怎么会突然恶化。”
他的语气,说不上是什么情绪,亦并非欧阳绝想当然的那种殷切关心。
于是欧阳绝目光闪烁了一下道:“羌人擅长毒蛊,这种和断肠草毒混合在一起的毒,药性极其复杂,应该是用数种毒物调制而成,只等断肠草的毒性累积到一定的时候,方被催发出来,起先还是半个时辰发作一次,现在,已经是半柱香便发一次。虽然,我已经配了可以暂时克制毒性的药,可是冷姑娘本身脉象便是极其虚寒的,这是累年受寒所致,无法耐受解药,又中毒已深,单用金针根本无法化解。”
水溶神色凝重:“当真没有办法了?”
他的目光锐利,欧阳绝苦笑了一下:“有。不过……”
“说。”水溶只是一个字,语气极冷。
“王爷,这个法子,太险。”欧阳绝道:“属下觉得还是不必……”
水溶面色顿沉,显然有些不耐烦。
欧阳绝苦笑多的脸上都快起了褶子:“这个法子,属下做不了,或者宗越他们可以。”
“你是说要习武之人?”水溶凝眉一忖:“内力逼毒?”
“是。就是用以内力贯通奇经八脉,将毒催逼而出。”欧阳绝道:“而且,须得内功十分深厚的人,因为这种法子,对逼毒之人的伤害极大,最轻也要毁伤三到四成的内力。所以……”
不知什么时候,宗越跟了上来,他和裴兆在城外斗了几个时辰,最后还是他略胜一筹,可是也受了数出外伤:“王爷,我来。”
水溶没说话,只是望着渺渺的夜色,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脸上竟是一丝表情都没有,看的欧阳绝和宗越都有些没底,宗越便又试探道:“王爷,属下可以给冷姑娘逼毒。”
水溶方缓声开口,淡淡道:“不用。”
欧阳绝亦道:“这是了。宗越,你是王爷的贴身护卫,责任重大,断然不能你来。”
可是水溶下面一句话,却让两个人呆住:“我来。”
欧阳绝愣了一时,立刻蹦道:“不行。绝对不行,王爷,你身中寒毒,我费了好多力气才用药压制住,也仗着王爷素日的内力深厚,才不至于有什么,王爷这时候若是将内力耗损,不需要多,只要损耗二三成,便是性命之忧。”
宗越亦道:“欧阳说的是,王爷,你不能为此不顾性命,还是……”
水溶将双手一握:“不必再多说,本王,意已决。欧阳,去准备。”
欧阳绝嗷的一声道:“不行,王爷,属下要去告诉王妃……”
水溶脸色猛的一沉,如同严霜冻结,声音亦是冰冷:“不许。谁也不许把这件事告诉王妃,违者不赦。”
欧阳绝呆呆的看着那白衣一掠径回房中,深叹了口气,嘴角扯动了一下:“我还以为王爷只有为了王妃才会如此。到底还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宗越怒道:“不是这么回事,你不知道别胡说八道。”
欧阳绝斜倚着楹柱:“你知道怎么回事,你倒是说出来听听。咱们的新任的裴大城门官儿说的还真是没错。不过,奉劝你一句,别太急着巴结,能不能是,还未必呢。”
不等宗越发火,他已经头也不回一步三晃的往房中去。
房门重重的关上。宗越神情很是僵硬,黝黑的脸上说不上是什么表情,自顾自的在廊前蹲下。这时祁寒走上来,一言不发的站在他身后,不远,却也不算近。
宗越头也不回便知道是谁,叹了口气道:“你也觉得我是那样人。”
祁寒道:“不是。可是,我很疑惑,王爷不是在女色十分要紧的人,除了对王妃,我没见过他对哪个女子上过心。如果你知道事情,何妨说出来。”
“冷姑娘救过王爷。”宗越道。
“雪原上报信,我知道,她眼睛会失明也是因为这个原因。”祁寒道:“可是,应该不止吧。”
宗越不耐烦的道:“不止如此。”
祁寒挑眉道:“那是……”
宗越站起身来,转过脸看着他:“王爷川滇平乱,重伤落下冰潭,其实,我们原本是赶不及的。是冷姑娘涉下深潭,救了王爷,而且照顾了王爷三天三夜,否则欧阳绝再大的本事,也挽不回王爷的命。”
他是一气说出来的,声音越来越大,说道最后声音却陡然转低:“那日我找到王爷之后,冷姑娘留了地方给王爷养伤,自己却离开了,而且,再三不许我把这件事说出来。那次,若不是王爷要杀她,我也不会把这件事告诉王爷的。”
祁寒没料到事情会是这样,一时,也就是默然。
宗越道:“我不知道王爷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可是,我信王爷的决定不会错。”
祁寒点了点头,正要说话,阶下的几株矮松留下的影里有什么动了一下。
宗越身体一绷,灵活的转身,断喝出声:“谁。”
冷冷的一喝静静回荡在不大的院落里,却是无人回应。
“谁!” 能到这里来的,一定是王府中人,于是,宗越的声音也就略小了一点,少了凌厉,多了几分不解。
半晌,一个人缓缓的走了出来,纤盈盈的身子,袅娜不胜,清丽绝俗,紫鹃跟在旁边小心的扶着。
祁寒和宗越一时错愕,连忙下了台阶行礼:“王……妃”
不约而同的都有些犹豫。
黛玉点了点头,清澈的眸中一痕痛楚迫过,喉咙里哽动了一下,却是什么也没说。
这样的神情,宗越和祁寒都明白,她都听到了,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默然垂手而立。
黛玉缓缓的走近那扇紧阖的门,却并不推门,只是静静的望着,一动不动。
半晌抬起纤柔白净的小手,似乎是要推门,又像是要叩门,最后却是什么也没做,只是掸了掸门框,掸去了几丝并不存在的灰迹。
然后转过身,看了眼宗越:“会很伤身子,对么?”
听似问的并无头绪,可是宗越马上明白了她问的是什么,点了点头,然后艰难的道:“欧阳是这么说的……”
黛玉阖眸,似乎是在压抑什么,然后轻叹出声:“祁寒,照顾他,有什么消息,叫人去……去告诉我……”
祁寒的情绪收的很好,只是有力的应了声:“是,王妃。”
黛玉又静静的立了一会儿,便折身走下台阶,她走的很慢,也许是脚软,最后一阶的时候,脚下突然一软。
“王妃!”
“王妃!”
宗越和祁寒二人吓了一跳,紫鹃已经眼疾手快的扶住:“王妃,怎么了。”
“没事。”黛玉摆了摆手,秀丽的烟眉似蹙,眸中有些惘然,然后走了几步,再度回眸。
房中的灯火,透过窗纸透了出来,像是一大片洇湿的泪痕。
那间屋子里,她的夫君正在以命相救,为的却是另外一个女子。
现在,才知道,还有那样一段往事。
心中有些酸楚,有些事,竟不是靠宽容和相信便能够解脱的。嘴角艰难的弯起,那个笑里却透着难抑制伤情,然后缓缓转过了身,扶着紫鹃离开。
“别告诉他,我来过。”
她离开的一瞬,忽然开始飘雪,大片大片的雪,仿佛被扯碎的鹅毛柳絮,在半空中急转,顷刻将那单薄的身影吞没在无极无尽的风雪之中。
宗越和祁寒面面相觑,都是有些沮丧。
他们谁也没看见,在转过身的那一刻,两行泪静静的落下。
黛玉亦不擦,只是慢慢的在雪里走着,听凭泪痕自干。
“王妃……”紫鹃习惯了在她悲伤的时候劝慰,可是每每此时,却觉得不知说什么好:“王爷不会有事。”
“别说这些了。”黛玉闭上眼睛,艰难的压抑着情绪,然后缓缓的睁开眼睛,浓密的睫毛挂了几滴晶莹,不知是泪水,或是消融的雪。
她伸出手,将雪接在手心里,可是她的手心竟是那般的凉。
那雪片落在手心里许久,都不曾融化。
仰起脸,看着那皓雪纷然,湮灭在黑夜之中,不由的轻轻的叹息:“好大的雪,好长的夜……”
这个夜,对谁来说,都是漫长。
祁寒和宗越像是一对儿门神一样,站在门口,片刻不敢离。
直到,夜将隐没。
房中终于传来声音,是欧阳绝:“王爷!”
这里祁寒和宗越都吓了一跳,聚在门旁,可是门是反锁的,他们进不去。
又过了好久。门终于开了,欧阳绝先走了出来,看得出来,他的脸色也 很是疲惫,可是眉头仍未曾舒展,他看了一眼两个人,无力的挥挥手,一言不发的向药庐走去。
祁寒便率先进去,外间的坐榻上,水溶正阖眸盘膝而坐,在那里调息运气。
他脸色苍白,连嘴唇也褪了血色,令人暗暗心惊。
祁寒一声王爷死死哽在喉咙里,只是重重的叹了声。
又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工夫,水溶才长吐一口气,睁开眼眸,扫一眼满脸担忧的祁寒和宗越,嘴角缓缓扯起一个淡笑:“放心,没事。”
话未说完,眉峰便虬结了一下,压着声音咳嗽了几声,紧跟便是一口殷红的血咯了出来。
这下宗越和祁寒都是呆了:“王爷……”
水溶摆摆手,擦去血迹,站起身来:“没事,我去歇歇就好。”
他似乎一刻也不愿意在这里呆着,加快几步,走出门去。
一夜已尽,天际的尽头泛起了鱼肚白。
水溶眯了眯眸,深吸了口气,然后才道:“祁寒,可有人来过。”
祁寒思忖了一下:“没有不相干的人来过。”
这个回答很模棱,也很有余地,水溶眉峰一沉,犀利的回头扫他一眼,却也并没说什么,然后脚步微重的下了石阶,最后一蹬石阶时脚下却似乎是虚了一下。
不知是不是巧合,竟然是和昨夜,王妃踩空的位置一模一样。
“王爷……”祁寒觉得错愕。
水溶稳住身体,眸中掠过一丝痛痕,忽然弯下腰,伸手一点点拂去雪层,雪层之下,露出一点浅浅的黛青,柔和而温润。
水溶手上一顿,连忙从雪中扒出来。
那是,一只黛色的玉指环,很小的一枚,却很精致。这是大婚不久,偶然一次得了一块黛色的美玉,因正合了黛玉的名字,水溶便令人打了一套头面给她。黛玉尤其喜欢这枚小巧玲珑的指环,一直带着。
水溶握在手里,然后缓缓的直起身来:“她来过?”
“是。”祁寒答的并未犹豫。
水溶闭了闭眼眸,长叹一声,豁然开眸的同时,已经折身向主院走去。
黛玉静静的立在廊下,望着院子里一行行空落落的梅枝。也只是一度绚烂,转眼调尽。
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她亦是一夜不曾眠,甚至都是昨夜回来的那身外氅,簌簌的雪顺着枝头落下,落了她一身。
“王妃,求你,回房去吧。你这样,会病倒的。”紫鹃和雪雁哀声求道。
黛玉缓缓的动了动身子,转眸看着两个满眼心疼的丫鬟,艰难的笑了笑:“好。”
说着便像房中去,只是,站的太久了,脚下都麻了,一动,便如同踩在棉上一般,几乎摔倒。
“玉儿!”一声玉儿急急而起,黛玉身体僵了一下,却并未回眸。
水溶几步冲过来,一把拨开紫鹃雪雁,双手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臂:“玉儿……”
黛玉缓缓的抬起头,看着他。清澈的眸中此时却是红红的,也许是哭过,也许是一夜未睡。
心头翻搅着剧烈的疼痛,水溶手上的力气紧了紧,却是一句话也说不上来,或者是不知该怎么开口。
半日,黛玉叹了一声道:“王爷,你弄疼我了。”
“哦。”水溶有些失神,手上的力道便减了减,黛玉将手臂抽回:“回屋歇歇,妾身让他们给王爷准备点清淡的粥。”
水溶的心头再度狠狠一疼,伸手便将她搂在怀里:“玉儿,别这样。若是气,便打我骂我都好。”
“王爷并没有错,又何出此言。”黛玉一用力,脱开他的臂弯,淡淡道,说着便先一步入了房门。
水溶拉住她的手:“玉儿,把你想说的想问的,都说出来,好么。”
“有些事,我都已经知道,所以不必再问。”黛玉抬眸望着他:“至于,我想说的……”苦笑一下:“王爷想听么?”
他苍白的脸色,怎不令她心疼担忧,只是……
水溶深深的望着她:“你说。”
她的脸上有着淡淡的笑容,似若被风轻易吹散的流烟,黛玉望着他道:“说句私心很重的话。我一直以为,世上的女子虽多,可王爷只会为玉儿一人不顾身,可是,我昨天夜里才知道,我并不是唯一的那一个。”
她的语气极轻,可是伤心却极重,砸在水溶心里亦是痛极。
于是,他的脸色一寸寸的灰了下去,素日的言谈机变,顿做烟灭灰飞,他只是望着她。
痛,同时在他们二人的眼中掀起滔天的巨浪,几乎灭顶。
心,亦是在熬煎着,疼痛着。
黛玉再也无力这般相对,抽身往房中去,然后轻声道:“冷姑娘待王爷情深意重,屡次舍命相救,此乃莫大之恩,不能不报,若王爷不能释然,玉儿愿意成全,将王妃之位相让。”
“成全,相让?”水溶重复着,声音微颤:“玉儿,我如此,只是因为不要欠她的。她曾以命救我,那我便以还她一命,如此而已。这么久了,难道玉儿还是不肯信我么?”
“我信,我一直都信的。可是,敢问王爷。”黛玉轻声道:“若有一日,玉儿愿意为别的男子舍命,王爷心里,又会如何?”
一句话,若雷霆轰顶,水溶整个人都僵住了。
黛玉深深的望他一眼:“这件事,以后再说,王爷,还是先去休息吧。”
说着转身走进房中。
水溶身体猛烈的摇晃了一下,想着黛玉的话,心如寸割、是,他错了,他错了!感情本就是自私的,他这么做,让她情何以堪。
曾说不会令她再伤心,可是这一刀竟然是自己亲手刺伤她的。
可是,她痛,他又何尝不会更痛。
嘴角漪起苦涩,水溶望着垂落的帘幕,才要追进去,却忽然觉的勉强的支撑,忽然在这一刻轰然倾塌,压抑的疼痛在五脏六腑猛烈的灼起,血腥呛入肺腑。
他用尽全力压抑,快步的转身,下意识的不想让黛玉看到他寒毒发作的样子。
可是,只是走了几步,血直顶上喉咙,充满口腔,先是顺着嘴角垂若血线,他的手虚晃一下,扶住了一棵梅干,紧跟着却是大口的血猛了喷出。
雪地上,一片殷红,若红梅。
一直惊愣的紫鹃和雪雁,这一刻都是大喊出声:“王爷。”
黛玉本是轻轻的依在帘后,心中隐隐盼着他进来,哪怕就是一个拥抱,她也就心软了。
可是,听着转头离开,泪水不由自主的落了下来,正在黯然,却听到紫鹃和雪雁的喊声。心中一急,也就顾不得别的,掀开帘幕便出来,那一片刺目的血,令她心中更痛不止,快步的近前,一把扶住他的身体:“紫鹃,扶王爷回房,雪雁,去叫欧阳过来。”
雪雁答应一声,连忙匆匆的跑开。
这里水溶紧紧的攥着黛玉的衣袖,竭力的笑出来:“玉儿,是我错了,让你伤心……”
黛玉心痛焦急,拿帕子拭去他嘴角的血:“先别说这些,快回房躺着……”
“玉儿……”水溶的手环住她的腰身,深深的望着她:“可是……你要……信我……”
眼帘缓缓阖上,身体猝然滑落。
“灏之……”黛玉紧紧的拥着他,泪水簌簌而落:“我信,我信,我信你……灏之……”
天接云涛连晓雾 第五十章 相见
园中,一片沉寂,唯风卷着梅枝的积雪簌簌而下,纷纷垓垓,雪乱若梅落之时。
水溶静静的平卧榻上,仿佛睡着,脸上是那种毫无血色的白。
黛玉守在他的身旁,望着他,心中说不上是疼是怨,亦或都有,将小手微颤的触及他冰冷的侧颊,两行清泪寂然而下。
欧阳绝最怕看这样的场面,只好使劲低着头诊脉施针,而水溶的脉象,却令他越发的担忧起来,不觉叹了口气。
黛玉轻轻的擦去眼角的泪水,抬头看了他一眼,稳了稳声音道:“欧阳?”
欧阳连忙应道:“嗳,王妃吩咐。”
黛玉道:“他到底如何,你一五一十的告诉我,不许隐瞒一个字。”
她的语气很温和,算不得命令,可是却带着难以抗拒的坚决。
欧阳犹豫了一下:“王爷……不好。”
黛玉道:“我知道不好,我是要知道到底如何。”
欧阳绝嗐了声道:“真的很不好。王爷的寒毒,平常看着没什么,其实,那寒毒是越累越重,只是平常显不出来罢了,再加上前几日雪里风里的跑,只是靠他素日的内力和药来控制罢了。这次因为……”
说到这里,他不由得顿住。黛玉知道他顾虑什么:“不必顾忌,直说就是。 ”
欧阳绝道:“这次,王爷给冷姑娘逼毒耗损四成的内力,以至经脉俱伤,便将寒毒催发了出来,却是来势汹汹,才会咯血不止,这样下去,当真险的很。”
黛玉闭上眼睛,半晌,方长长的叹了声:“欧阳,这寒毒,可有法子可解。”
欧阳绝苦笑道:“若有法子可解,就不需要等到这会子了。”
说到这里,便咽住。
“为何你一直都不告诉我……”
黛玉轻轻的握着水溶的手,似乎是冥冥之中有所感应,水溶的手紧了一下,反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很凉,黛玉便索性用两只手一起握着他的手,给他暖着,声音里,满是凄凉:“是了,你不会说的是不是,你不要我担心……”
欧阳绝心中也是一酸便道:“王妃,属下去给王爷抓药。”见黛玉点头,便要离开,忽然听得黛玉叫住他,便连忙站住,等她吩咐。
黛玉沉默片刻,才道:“她……我是说冷姑娘,如何了……”
欧阳绝怔了怔,没料到她会问起冷如烟,便道:“冷姑娘还好,逼出毒后,已经可以用药了,脉象也平稳很多,就等她醒过来就是。”
“这也罢了。”黛玉道:“欧阳,这几日,要辛苦你了,两面都要照顾着。”
欧阳绝嘻嘻一笑:“这是属下的分内之事。”顿了顿又道:“不过,王妃可要当心,两头忙我还能忙过来,如果再加一头,我只好求神仙赐个分身法下来了。”
黛玉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也只淡淡的笑了下,望着水溶毫无知觉的面容,仍是紧蹙了眉心,幽声微叹。
寒毒,寒毒,这寒毒,该怎么解去。
欧阳绝不擅劝人,也不擅长安慰人,所以这时候,想说什么终是咽住,郁郁的出来。这里雪雁早就听到他说的,便没好气道:“你就直说要王妃当心身体就是,扯些没要紧的,好好说句话就那么难啊。”
欧阳绝瞅了她一眼:“你以为王妃跟你似的那么笨么。”
雪雁气的跺脚,在身后:“你才笨。”
眼瞅着二人又要呛上,紫鹃看不过去了道:“行了,你们要斗嘴,也分个地方分个时候,主子都难受着呢。”
这段日子一来,他们都熟了,说话也就不再讲究。所以听了这话,欧阳绝便敛起嬉笑,往药庐制药。
紫鹃便又道:“春纤还没好。这几日,雪雁,你我要轮着伺候。少不得要辛苦些。”
“这自然是没的说的。”雪雁道:“可我心里都怪那个女人,一来就搅的王爷王妃这般。”
紫鹃并没有附和,只是轻轻的叹了一声。
夜色幢幢。
水溶仍在昏迷之时,冷如烟却是渐渐醒转。
眼前若一层薄薄的雾气,在睁开眼睛的一瞬,在风中消散。
欧阳绝正在灯下收拾针囊,如血般大红的衣裳,于烛火映照下显出几分妖异的光,他听见动静,头也没回道:“冷姑娘,是不是能看到了?”
冷如烟一瞬的恍惚,方意识道自己复明,目光转过四周,闭了闭眼睛,又睁开,方笃信:“是,我能看到了。怎么会这样……”
眼前的一切,陌生又熟悉。
欧阳绝转过身,给她把了把脉道:“这没什么好奇怪的,王爷以内力为你逼毒之时,冲开了你的经脉,加上之前的药,方使得你复明。”
欧阳绝说这些话的时候,绝没有任何情绪。
冷如烟有些愕然:“你说什么……什么逼毒?”
欧阳绝无奈道:“有人想杀你,以易容之术潜入王府,给你下了毒,然后又嫁祸王妃……”
冷如烟惊呆了:“嫁祸林王妃?”
欧阳绝道:“还能有哪个王妃,我们府里就只一位王妃。不过,好在王妃和王爷都是聪明睿智的人,这件事,现在已经了了。”
说着回到桌边,继续整理他的金针。只是他的话里,细细品之,却带了点子深意。
冷如烟不由得苦笑了一下:“这……我知道。”
“你知道就好。”欧阳绝道:“你中毒昏迷,可你的体质本寒,无法用药,性命垂危,王爷便以内力帮你逼毒。”
冷如烟震动了一下:“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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