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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剑]上神-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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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9。27
    ……马上……他就会知道阿湮的真实身份了……

  ☆、60

    “阿湮;我知道就算没有我插手;你也定然能安然无恙……天底下有什么事物能真正困住你呢?即使你只余一缕神念,即使你魂魄残缺无法觉醒。”
    “但我实在无法单纯只等待得;看命运降临。”
    “不愿这样一世一世得看你终究归于沉沦,不愿眼睁睁注视那天命到头避无可避;更不愿他无知无觉享受你的赐予;却连你名姓你来处你痛所为何都不知晓。”
    “就算就此扰乱你设定的命途也罢;结束即为开始,阿湮;我不想再为你痛了。”
    “你所有承担的苦痛;明明是该叫他来代替你感受的;不是么?”
    最初的重明鸟,确实是带着凤凰血脉的。因其双瞳叠生,鸣声如凤,分承了天地至阳之力,辟邪伏魔,扫阴除妖,因而名为重明。
    鸿蒙至古时代远去,凤族遗落于世间,唯一的血脉常年居于太易宫混沌地域,近乎阻断了与凡尘的交戈,血脉力量也就越来越稀薄。后世的重明鸟,几乎看不出任何的肖凤之态,真让她找出一只带着同族血统的重明鸟,哪怕微弱到几不可见,也足够让她欣喜了。
    雪皇出不去莲塘,力量却是能用得。毫不犹豫将那鸟儿脱胎换骨,提炼了它之一族的力量,下达了命令之后,就那么静静注视着它远去。
    阿湮是舍不得怪她的。就算她真的将阿湮后来所有的计划都破坏得一干二净,阿湮也只会无奈笑笑,然后寻求别的法子。她们降临这世间,也不过为了给太子长琴求那一线机缘,她知道阿湮最后定然能摆脱天命束缚,阿湮一直无所不能,但她就是怨艾,让阿湮一次又一次失败的缘由,其实并不是天道,而是他自己的放弃。
    所有的故事,哪怕不求圆满,却也不得善终。
    阿湮自是无所谓,可她这个旁观者疼得撕心裂肺。她的阿湮,实是九天之顶的青华上神,超脱天道,睥睨凡尘,她明明是为他而来,辱没她最多的也恰恰是他。
    雪皇真的悔了。这一悔,就悔到千万年前还是洪涯境时的岁月。
    太子长琴原是她的执着,可她如此自私得将自己的执着强加给她。
    如果那一年,我不曾故意把太子长琴引入你视野,那一切会不会就不一样?
    我只知浮生里你沉寂了亿万年,恐惧我终将离去之时你会彻底厌倦这世界,却不知道,天道之外才是最适合你的位置,哪怕你真的选择沉睡到天荒地老。
    至少那时,我的上神,依然高高在上,固若金汤。
    ※※※※※※
    ‘……你在害怕什么?’
    ‘你究竟在害怕什么呢?’
    这是他第一次为梦魇所困,不得脱逃。
    蒙灰深寂如黄泉谷地的梦境里,迷雾环绕周身伸手不见五指,然后在浑浑噩噩中,听到一个声音在不停得重复着,询问他。如魇魔缠身般无处可逃,避无可避。
    来自记忆深处的遥远的声音狠狠充塞着大脑仅有的空位,化为一幕背景,嘈杂又无法辨明。
    而他身体僵硬如被缠缚的石块般,所有的思绪都无法运转,又该怎么回答这问题?只能被那焦躁、沉闷、绝望的情绪氛围所环绕,意识不断下坠,直堕入那无边的地狱。
    被一声鸟叫穿透魂魄,陡然惊醒之时,他诧异望着整个村落陷入熊熊的烈焰、顷刻间毁于一旦。
    他缓缓起身,魔火仍然自身上流窜而出,不知道自己收留的是一只魔的凡人们在沉睡中化为灰烬,魂飞魄散,连大地都因承受不了这力量的冲击而有龟裂的趋势。而一切的罪魁祸首只是敛目站在那里,挥手止住了因意识沉浸挣扎在梦魇中而无法控制的魔火,无动于衷得回想着什么,在轰塌木石中的模样,就犹如地狱黄泉中绽开的罪恶之莲。
    某一个瞬间,那被眼睑包裹的漆黑瞳眸发出一道慑人的绿光,整只手探向前就像没入另一个虚空——然后生生从那无形的空气中拖出一团黑雾。
    他的眼角随即微微上翘,明明是再寡淡不过的一抹笑意,映衬着这景象,竟是无比得诡变残酷。
    “小小梦貘,竟敢窥视我内心!”
    仅是五指虚扣,黑雾在他的手心拼命挣扎着,却无论如何也没法逃脱出去。
    下一秒,他毫无预料便捏碎了那团黑雾。无数青烟般的浓光自指缝间化开,刹那便消散,然后是黑色的血水涌溅而出,淌了满手,很快又被身体中涌出的魔火吞噬。
    他如一道光那般掠出半塌的屋子,在不断坍圮的石墙木柱而冒起的烟尘中,与一只鸟金色的双瞳相对视。
    形态略微肖似凤凰的鸟安静站在一棵即将老死的槐树上,显然正是方才破开他梦魇的那一声鸣叫的来源,此刻正冷冷注视着他,那眼睛明明充斥着至阳之力,却诡谲得让人无法直视。
    只一眼,那重明鸟便展翅飞走。
    ※※※※※※
    少阳在追兵赶到之前,离开了这个被他无意摧毁的村落。
    这些年,他走过了太多地方。盈盈不曾见过的山,盈盈不曾摸过的水,盈盈一直期待看到的花草,盈盈所无法触碰的黎明……可他在这人世间走过了太长的岁月,盈盈的影子却始终在心头盘踞着最重要的位置。
    所有的背景都黯淡了,唯有她还鲜明得令人看一眼都恐会窒息。
    这一世的由来甚至都出乎他的意料,将来会发生哪些状况他更是无从预知。少阳说不出清楚这身体什么时候会崩溃,也不知道等待他的会是什么,只是时常感觉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疲累,可累极还死死拽着那些惦念不肯放开。
    就像西玄的追兵始终不愿放掉他一样。
    凡身成魔,可他没有力量去淬炼魔体,魂魄异变的腐化很快就能影响到身体,他依然随时都得预备着变换一个宿体,于是纵然触摸到魔的本质,也只能游荡世间,无法前往魔域。
    既然必须在世间停驻,他身上泄露的魔气便是最显眼的靶子。仙魂本就漠视凡尘,魔身更是侵扰到他的思想,让他看一切凡人一切事物都冷漠残酷滴水不泛心波。犯下凡人所谓的罪恶也不是一桩两桩,不止西玄,想要杀死他的还有众多修仙之人。
    在这样的追逐中,就算是活着,也活得很狼狈,很艰难。
    那他为什么还这么难过得执着这一世呢?
    ——那只重明鸟一直跟着他。
    每被梦魇缠身,睁眼就能看到它立在不远处高高得俯视着他。
    一开始,他被魇魔所缚无法脱逃,总要那一声清鸣才能借力挣脱。后来慢慢得,他熟悉了梦貘的攻击手法,能控制自己的精神不至被困缚,对付起这类闻腥而动的妖类也游刃有余后,就很少能再听到重明鸟的示警。
    大多数时候,它只是在他梦回时分,昙花一现得,注视他那么一眼。
    少阳自然不会以为,正是这鸟为他带来的灾厄。相反,他知晓,它是在护卫他。重明鸟于这凡间太过于稀奇,且天生阳气灌脉,断不可能与阴物相苟合。魔体与残魂融合偏离的腐臭味道已经渐渐弥漫开,不仅是凡人想将他处之而后快,连妖类都迫不及待得想要吞噬他的魂体分一杯羹。
    自这只鸟出现的那夜,又过了近一年。它却始终跟随着他。
    可这是为什么呢?
    当渡魂之躯终于有隐隐崩塌的迹象,他在剧痛之后勉强找回直觉,狼狈瘫于地,睁眼时又见到那一只重明鸟。
    它依然静静望着他。
    然后少阳在那诡谲的金色双瞳中,看到一个温柔又忧伤的影子。
    那是盈盈。
    作者有话要说:10。13
    绝对是亲妈的字典小姐,更新前瞄了眼章节点击,发现九月份的四章,居然是57张点击最少!为嘛!难道那一章不是最该多看几遍细细咀嚼的么?!
    渣字典在考虑,要不要写个番外,老板进化史第三季啊~

  ☆、61

    他怀疑这是自己的幻觉。
    唯此惊鸿一瞥;眼底再未留下任何活物踪影。寂夜般深入骨髓的寒彻;侵袭了每寸尚留存的神经,少阳依然狼狈不堪得倾伏在地;无力得试图抓紧不断游离开去的意识。
    可惜,在魂魄与身体的这场征战中;苦苦的挣扎似乎也击溃了维系身体运转的清气;他连呼吸都透着浓重的死寂的浑浊。甚至;身体的每一下抽搐也径直穿透至魂灵,将任何细微颤动都如实反馈;令他这样清晰得直面又一次即将到来的死亡。
    首先;魂魄要是剧痛;比百蚁噬心更令人毛骨悚然的蚕食,接着,身体开始**,到里里外外烂透之后,强行灌注于此身的残魂才会被一点一点排斥出身体。整个过程,总得要漫长而残酷,才应和了那该死的天命,而唯一能叫他选择的,也只有单一的承受。
    既然如此艰辛,为何不放弃这一世?早日痛了也早日遣了这病坏之躯,便就是有渡魂苦难,至少也能得些新的生机。任由身魂变质,最后怕不是魂力消退,便是离魂时更深的险境。可他,怎么就是……不愿呢?
    “你为什么跟着我?”
    有一个无月夜,他刚逃出君山与灵墟的围剿,数次垂死仍然侥幸逃脱。在密林深处随时都会坍圮的破庙里,少阳抬头这样问再次出现的重明鸟。
    自他叛出西玄,通缉令便已达修行界的各个角落。可是君山福地的那位公主却傻傻跟了出来,孤身流浪凡世就非要找到他,问他一句为什么。送上门的软肋,他怎会不利用。即便后来君山公主因他而死,也丝毫没有在他心头泛出任何波纹——他所付出的代价,也不过惹上两大势力的仇恨罢了。
    许是这世所有的人性都随盈盈的离世消散得一干二净,才让他毫无反抗得任由魔性侵占自己的身躯与意志。一切事物都褪去颜色温度,才显得那些执着如此深刻。
    “你的眼睛里……为什么有盈盈呢?”
    凄冷寂清的夜,连微光都带着小心翼翼。他看到斜倒的木梁上梳理羽毛的鸟儿。
    那双金色的眼在夜色中仿佛透着萤火,明灿中,有个脆弱的影子,随着眼神的流转微微荡漾,丝毫不曾因为诡谲的双瞳,而消减任何美丽。
    重明鸟审视着他。残酷又冰冷的眸光,许是因了那抹影子,竟让人瞧出些温柔来。
    然后它叫了声。如凤凰般悠长清澈的啼鸣。可夜色中不觉动人,只觉凄厉刺耳。
    它振翅倏地飞到少阳面前落下,急切得踱着步。
    隔得如此近,重瞳里的影子便越发清晰起来。少阳定定望着,心微微动了,那影子也跟着微微一动。盈盈在雾色青茫中抬起头,看见他,偏了偏脑袋,然后微微笑起来。比秋水还要温柔美丽的眼睛,却不是很久以前的沉邃——而是失去所有生命力之后冰晶般的剔透与苍白……那是他记忆里最惨痛的画面。
    少阳陡然惊觉!幻术?不,不是,那不是幻觉的存在,而是他的记忆在它眼中的投影。
    或许不同的人,在这里看到的都是不同的景象。它的眼睛里本没有盈盈,因为他心中想到了,所以他看到了。可重明鸟为什么要叫他看到盈盈?
    眼前的鸟儿又是一声鸣叫,音波直直冲进他的大脑,让他好一阵晕眩。
    然后盈盈的面情就变得极其哀伤,她微微笑着,眼睛里却落下了眼泪。眼泪落地的瞬间,那安抚的笑容便定格在了脸上,她就是这样笑着,变成了一尊石像。
    少阳猛地捂住嘴巴,眼前的画面像砂石风化一样——就算紧紧捂住嘴,浓稠的血液还是不断从喉中涌出,他全身冰冷如铁,痛苦得像是要把身体中所有的血液都吐完。
    “你想要盈盈?”他就是在那个瞬间,忽然明白重明鸟一直跟随他、叫他看到盈盈的用意,“你在找寻她?”
    重明鸟没了动静。又恢复最先开始那种淡然与冷漠,显然是他说对了。
    “可是盈盈已经不在了。”
    话音落地的刹那,重明鸟的翅膀猛然一掀,打在他的脸上,毫不留情将他扇倒在地。
    少阳无力再坐起来,便索性维持着这姿势,将喉中的腥血重又咽下去,缓缓松开手,掌心之上涌出魔火,将身上的血液焚烧干净。
    他的视线透过凌乱的头发,注视那只鸟儿。然后又听到一声鸣叫。
    “你想要告诉我什么?”他喃喃着,“你找到我,是为了找她。可为什么寻盈盈呢?因为……盈盈身上的……浊气?”
    他游离的视线就这样有了焦距:“对啦,所以你要找到她……我的盈盈不在了,可你要找的还在西玄。”
    重明鸟往前走了几步,微微垂颈,那双诡谲的重瞳几乎要贴住他的脸。
    他与它就这样沉默注视了一会儿。
    然后重明鸟在他身侧伏□形——自这夜之后,它没有再离开。
    *
    少阳寻找着时机再入西玄洞府。
    流离至此,想着什么盈盈该是喜欢的,就走过那样多的风景。那样执着得以这番躯壳存留在世,或许这许多年来,他也只想要一个理由,再回去,再去找到盈盈。
    重明鸟留下了,于是他想着,他该回去了。
    西玄虽与凡间交叠,却实是别有洞天。除非其内有人接引,否则要寻找空间的缝隙,从另外的通道进去其中,再困难不过。
    而他在那里待了那么多年,自然熟悉它的一切。身上虽无通过法阵的门牌,幸运的是这多年西玄持之以恒锲而不舍得满世界追杀他,却怎么也想象不到,这个魔头还有一天会再入西玄。
    “你怎么知道世间有盈盈的存在?”有时少阳会这样询问蹲在他肩头的重明鸟,“你既能循着我身上残留的浊气发觉到盈盈的存在,为什么不知道她已……离世?”
    重明鸟闭目无声无息,半点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我离开她已太久了……你那样跟着我,就不怕我再找不到她的存在?”
    依然没有响动。
    这也是为少阳所讶异的一点。这样的灵鸟,哪怕生在凡尘,都不可能不生灵智!自从重明鸟不离他身侧后,便再无鬼怪妖物能近他身,小小的鸟躯中蕴藏有最纯粹的灵力,骨骼清奇类凤,而越像凤凰就意味着它返祖的状况越盛,生来便有可能是开智的。
    可为什么它从不曾予他任何交流?
    少阳又回到了西玄之地。
    整个东苑都被各种特殊的禁制与法阵所封印。仅仅是站在外围望着,都恐被那浓郁到几乎要晕染到衣上的浊气所吞没——连封印都压不住的浊气肆虐。
    少阳定定得站了一会儿,忽然笑起来:“你看……或许我只见了盈盈一面,已经会就此万劫不复。”
    他肩上的鸟儿依然不想搭理他,只是抖擞了精神,目光如炬直直投向那座广寒石的宫殿。
    每当它专注得看着什么时,重瞳的诡谲感便显得更浓一些,也许,同样的事物,它所看的,与人所看的,便不是一个模样。
    少阳现出魔身,也不在乎是否暴露行迹,无视那些禁制就举步走进去。仅仅只是两步,他便被迫停了下来——有把拂尘从后狠狠砸来,即便被闪过,依然直直嵌入他身前的地面,可见力道之大。
    他缓缓回头,平静得唤了一声:“师父。”
    西玄的四府主已不复年轻美貌。
    当日少阳的一掌轰碎她的功体,连灵根都一并毁了个彻底,就算为她大哥所救,也注定与仙道永绝。曾经的乌发如今惨白,皱纹如蛛网般盘踞在脸上,连身体都有些伛偻。
    “逆徒!”
    带着颤音的怒喝,嘶哑至极。她这样的冰冷与怨恨似乎从未在记忆里出现过,可对于他来说,也什么都不算了。
    “师父,我来见见盈盈。”可昔时西玄洞府的少君还是旧日的俊逸优雅,他笑起来的模样,毫无阴霾,就如同这多年发生的故事根本不曾存在那般。
    “你、你……”
    颤抖的声音还未说完,已被他毫不犹豫打断:“师父不会拦我的,是不是?我离开盈盈太久了,真的太久了,她还在等我呢师父。”
    只是这一眼,带着笑意的淡淡一眼,她便再不能动弹。
    少阳踏进禁制。
    那瞬间,为魔体所克的所有的符文都停止了运转,再下一个瞬间,法阵齐齐轰炸开来。当年为浊气肆虐过一次的西玄福地再次经历了浊气的洗礼。
    重明鸟已经在第一时间飞离他的肩头,直直冲进了殿门。
    他踏着四散轰鸣的浊气踏入旧日的广寒石宫殿。
    “盈盈,我……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10。17
    今天开始入V……码字好痛苦的撒……

  ☆、62

    “你呀;还是这个模样。”
    他走过的地方;清气与浊气交汇成漩涡又无声无息崩裂,浓厚到凝结成实质的气劲;如同剥落的墙纸般纷纷扬扬落下,摧枯拉朽似的;还未触及到实体便化成气流;随众浩浩汤汤奔涌。
    大风鼓起他拖长及腰的发与单薄的衣袍;像是随时都能将他碾碎,但他仍然稳稳得慢慢得往前;安静如同世界轰塌了他也会这般面不改色。
    “想我了吗;”少阳在石床外立定;似乎是犹豫了那么会,随后神色又放缓了几分,低低唤了声她的名,“盈盈。”
    外面的法阵已经荡然无存,可这殿宇原带的禁制却开始运转。它们为克制浊气释放而生,曾在那墙垣那地面上存在了太过漫长的时光,而岁月也不曾斑驳去它们原有的力量。每一道荧光闪过的瞬间,空气中的压力便多一份,那样久违的压抑慢慢回转过来,就叫人有一种错觉,仿佛流年不曾虚度,那些时光不曾离开,盈盈依然存在于他的身边。
    可事实是,这个世界没有任何生的气息,连曾生长满地的血蓼也已经枯萎殆尽,他只回想到过往的一个画面,便是心如刀绞。
    眼睛慢慢眯起来,才能看清她的模样。光线从身后漏下,透过浓浊的颗粒,便慢慢放出青雾般的光色。昔时碎散的水晶纱与蔷薇石还在它们原先的地方待着,盈盈生前便没多少人可以靠近,石化之后更是让此间变成场磨难。
    他静静望了一会儿,走过去,像很久以前那样坐在她的床边。
    她的盈盈,一直就是维持着这样的模样,微微抬头,望着前方,柔弱美丽的小脸,带着轻缓安抚的笑容,没有阴霾,天真而依恋。她再也不会疼痛,再也不会哀愁,她就停留在他最美好的记忆里,叫他甘愿为此,承受天底下最绝望的折磨,只求更深刻得感受到她当时的心情。
    少阳伸出手臂,温柔得拥抱石像。
    “盈盈,”他凑在她的耳边,缓缓说,“我在化成一滩水。”
    学着她曾经的模样,那样轻轻柔柔、连时光都不忍苛责的声音,只要想起过去他就微微笑起来,那个时候,她就是这样,小声与他道,“少阳,我在变成一块石头”。
    “变成水,也好痛。”他这样说道,“盈盈那时,也是这样痛的罢……我眼睁睁得,看着自己身上的每一寸血肉,都在慢慢消融,大概到最后,就什么也没剩下……可,这痛,比不上离你而去的痛。盈盈,我看过那么多的东西,你所不曾看过的,我都帮你看过,可我最后还是只能回到这里。”
    “因为啊,离开了我的盈盈,少阳此生,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他笑着,落下泪来。
    流落凡尘百千载,一世一世渡魂,受尽世间磨难,他都学不会流泪。可是遇见盈盈的这一辈子,他便落了两次泪。
    她是如此深刻得触动了他的心胸,深深扎根在那里,放不下,丢不掉,舍不得。
    碰一碰都能疼得撕心裂肺。
    *
    重明鸟立在灯架上,冷冷注视着他。方才进入殿内的急切,在见到石像的那瞬间已然平复下来。它依然是一贯以来的沉默冷酷,连金色重瞳都沉压压得不见光亮。
    某一个瞬间,它忽然仰首尖鸣起来。
    少阳顿了顿,缓缓抬起眼。暴戾的力量通过空气的震荡,隐隐传达进来。他摧毁了太多的地方,不管是无意的,还是有意的,自然熟悉这种感觉,于是,几乎是在刹那便明白过来,外面的人,想做些什么。
    “盈盈,你看,他们想这样毁了我。”他低低得说道,“连你,也不顾了。”
    他笑了笑,手抬起来,想要摸摸她的脸,却在下一秒,被一股力道狠狠撇到了一边。
    重明鸟收回翅膀,猛地一跃,立在盈盈肩头。它端详着她,随后竟开始唱起歌来,从那喉中鸣出低低的悠远的声音,一声一声,听来竟有种缠绵悱恻的意味。
    少阳只觉得在这歌声里,魂魄都像是被灼烧般滚烫起来,不是痛楚,只是一种不好去抵触的力量,自胸膛深处生出,随着血液的奔涌散步到身体各处。
    他紧张得望向石像。却见此间所有的浊气都像被什么东西牵引着,剥离开她身边。且自她冰冷的身体中,还有无数的气流在涌出,绕开他与她身侧,滚滚向外发散开去。
    然后,就那样忽然得,他似乎听见了冰雪消融的声音。他无法用语言来描述,只觉得,像是春风笼罩,沉积了一个冬季的坚冰在河上破裂,柔软的春水汩汩流淌出来,又像是山麓的积雪融化,压抑了永夜的青草迎风招展。
    “盈盈!”他低低叹道。想要靠近,却无论如何都没法动弹。
    重明鸟照例没有理会他。它专注得、投入得在吟唱这首生命复苏的歌。
    石像就在这歌声中,慢慢柔软下来,少阳丝毫不怀疑,当他再次触摸到盈盈时,能触摸的定不会是冰冷僵硬的石块,而是死去的血肉之躯。
    他心跳得越快,便越觉得这歌声动人。
    可是重明鸟最后以一声凄鸣作为这曲歌的终结。
    这一声过后,巨大的力量便径直笼罩了这一块地域。重明鸟像是耗尽生命力般迅速萎靡,而石像迅速风化在空气中——还未等少阳接受这个事实,他便感觉到一股斥力从身体中猛烈冲出。
    他还不曾回神,这一世的宿体便与盈盈的石像般,烟消云散。
    重明鸟附身狠狠一啄,将一团清芒衔在口中,翅膀又一掀,捞起那团残魂,振翅便穿透广寒石墙壁,掠出法阵的范围。
    这天底下唯一的凤凰改造了它的根骨与源力,同样也在它身上寄予了神念。说起来,这又是学着青华上神的做法,即便没有那般效力,即便能操控的时间并不会太长,好歹能稍稍离开衡山之地。
    它等待那么久,才取得他的信任。跟随他,进入西玄,寻到它要寻的人。及至彻底毁了那副躯壳,散了那浊气,才能将困于石像中的辰湮魂魄救出。至于他,不过是顺带——这一世的渡魂之躯原本便到了崩溃的边缘,它不过是在目标之余顺手帮他加速了这个过程。
    接下去要找的,无非也就是他新的宿体。
    阿湮才脱困,魂魄里还沉淀着浓重的浊气,衡山的禁制没法直接将这样的魂魄召回,它也得选择合适的地方为它作温养。这样一想,养在他魂魄中也未尝不是个好办法。他本就为残魂,接纳魂魄比谁都容易,且阿湮魂魄并不能与其余魂魄相融,那就更无后顾之忧。
    重明鸟按着直觉向东飞去,徘徊了一阵后,在一处客厢停驻。
    西玄已经得知梁少阳回来的信息,现集中所有的力量在西苑外,预备彻底将彼地毁去以一并覆灭他。因而留守各处的,也只是些低级弟子与仆从。
    重明鸟掀开窗户,蹦入一个房间。
    一支玉兰在床头的水瓶中正开得盛极,那花的冷香晕染在空气中,更映衬得床上沉睡之人容颜苍白清俊至极。
    那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乌发红唇,面貌柔和,虽还显稚嫩,但已能联想到其将来的容华。论起容貌来,当也是世间少见。
    而它犹豫了一阵,还是在他枕畔落下。
    这天底下竟有天生缺了一魂一魄之人!怪不得冥冥中有力量一直吸引它来这里。
    可问题是这少年的命格同样也不对!
    太清透了,若是渡了此人的魂,他魂魄中的魔气难免无法掩藏,而且以少年的这般出身,未尝是好事……可偏偏这人缺了一魂一魄!
    就像在一个饥渴难耐的人面前,放了一顿香气扑鼻的大餐,然后又叫你知道,里面是有毒的,只是不知道毒藏在哪一盘菜里……这不要人抓狂么!
    感觉到羽翼下传来的躁动,它定了定,终究是动了动解开禁制。放出残魂,叫他自己渡魂。
    既然他自己选了,那它何必多虑。毕竟,无论后果如何,都只会是他亲自去承受。
    重明鸟平静得围观了一场惨烈的渡魂过程。
    这样的绝望与痛苦,哪怕只是看着,都让人有种感同身受的至痛。
    在最后关头,它张开口,将那团青芒投入少年的泥丸宫。
    它深深望着,直到确信一切都安稳了,低低得鸣了声,自那金色的重瞳处,便迅速涌出火焰,眨眼就将它烧得干干净净,连飞灰都不剩下。唯有那纯粹的源力,无法被焚毁,且无任何消散的迹象,只是慢慢涌入了少年的身体。
    最后,连一丝痕迹都不曾留下。
    作者有话要说:10。17
    啦啦啦下一章~他就知道阿湮的存在啦~知道原来是她原来是她原来都是她~~
    〒▽〒 字典小姐原计划得很好的,今天三章,刚好写到阿湮身份暴露,可素……这个渣速度……还欠一章,估计今天码不好了,咱明天补上?

  ☆、63

    是瞬间的黎明;还是亘古的永夜?
    似乎极漫长,又像如此短暂;他在几乎被碾作沙尘的剧痛中,游离的意识茫然回转。
    一开始,连睁眼都没办法做到。整个身体都像是曾被活生生撕裂,又生硬残酷得拼凑在一起;每一寸血肉都火灼般刺痛;没有任何部位愿意为他所支配——这新的宿主虽然天生少了一魂一魄;但命魂尚存;又是打小修行之人;与其厮杀吞噬又怎会轻松简单。
    ……可他还是赢了。
    侵占宿主的命魂,融合残魄,击碎其剩余的所有意志,痛到极致的时候,觉得整个世界都被割裂,夙世的苦难混杂着天命的嘲弄,充塞了大脑中所有的角落,他要靠着怎样的愤怒与仇恨,才能挣脱死亡的阴影!
    该是早已习惯的,可是,这次,似乎不一样。
    无论负面情绪怎样汹涌得可怕,他身体始终残留着一股温柔的力量。这力量从魂魄深处发散开来,顺着血液的奔涌渗透到骨肉的每道肌理,蔓延至思绪的每寸末梢,暖洋洋得就像拂面而过的轻风,抚慰得人忍不住落下泪来,可仍旧是痛,痛得撕心裂肺,痛得缠绵悱恻。
    盈盈啊,这个名,为何在渡了魂换了宿主之后,依然这般刻骨铭心?
    待他能够掌控些新的身体时,以为过了那般长久的时光,可抬头时,还看见床头的玉兰依然新鲜绽放如前,连花瓣的轮廓亦没有蜷曲泛黄。
    他坐在那夜冷寂的月华中,艰难得伸手抹去额上近乎潺流成束的汗水。
    宿体的身体当然孱弱。魂魄天生残缺,怎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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