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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蜜]邝露重生-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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润玉直接跳过他看向后方的邝露,“露儿,你过来。”

邝露看了看润玉,正欲迈步过去,被旭凤一把拽住,“我不许你去!”

邝露扭头看向旭凤,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我大礼已成,如今你已是我的妃子,”旭凤盯视着她道:“你答应过我,会给我时间和机会的。”

润玉一个疾步上前拽住邝露手臂将她拉入怀中,右手持剑一挥划在了旭凤臂上,迫他松手退开。

细长的伤口在旭凤的左臂上拉开,有血随即渗出。

“润玉,旭凤说的没错,我与他已经礼成,”邝露急道:“你不必为我忤逆犯上,我不愿你在史书上留下被万世诟病的一笔。”

润玉见她字里行间满满都是为自己着想,心下顿感心安。

他所心悦之人,从来都未看错。

即便他冒大不韪做此世人看来是忤逆不肖之事,她却并无责备,仍只挂心他后世的名声。

刚欲说话,剑风迎面而来,润玉忙将邝露拉至身后,右手抬剑挡去。

两剑相击,碰撞出粼粼火花。

旭凤怒视着他,一字一句道:“邝露是我正妃,还请兄长莫要有悖伦常!”

“我与邝露定情在先,若非你母亲从中作梗,她便会是皇子妃。”润玉毫不退让。

两人持剑你来我往,在大殿上直接打了起来。

凌厉的剑气瞬间笼罩整个殿内,邝露站在一旁眼见着润玉和旭凤越斗越狠,心下很是焦急。

少时,又有润玉的兵从门外冲进来,欲要上前相助,被他斥退。

润玉执意要亲手拿下旭凤,一解心中怨恨。

眼见着润玉一剑划破旭凤锦袍,又被旭凤一剑刺中手臂,邝露轻咬下唇,眼中的担忧几乎要溢了出来。

刀光剑影之间,只见旭凤长剑划破长空朝润玉左腹刺了过去,润玉连退数步避闪不及,正想要硬接下这一剑后再顺势给他致命一击,一道身影冲了过来挡在身前,接下了这一剑。

旭凤眼看着邝露挡在润玉前面,疾速之下根本来不及将剑收回,只能眼睁睁看着剑刃送入了她的腹中。

“邝露!”

“露儿!”

润玉慌忙抱住她下滑的身体,蹲到了地上,胡乱抓起袖子往她的伤口按压,想要止住汹涌而出的鲜血。

“邝露,”旭凤抽出剑扔到一旁,一个健步冲上前替她压住伤口,慌乱大喊:“御医,御医呢?快传御医,传御医啊!”

“旭凤,”邝露制止了他的动作,勉强笑道:“我答应你的,恐怕要做不到了。你与润玉本是兄弟情深,却到今日兵刃相见,是邝露之过。”

旭凤摇头,眼中有泪花渗开,“不是你的错,从来都不是你的错……”

邝露感觉生命随着血液一同流了出去,强烈的睡意袭来,强忍着腹上的疼痛,握住了润玉的手断断续续道:“言念君子,温其如玉……在其板屋,乱我心曲……厌厌良人……胡然我念之……”

随着最后一个字轻然结束,邝露缓缓闭上双眼,手也滑了下去,被润玉反手握住。

“露儿……”眼泪从润玉眼角滑下,此刻他只觉心下剧痛,仿佛要生生呕出血来般,有烈火在喉咙处灼烧。

“不是你的错,”旭凤失魂落魄地喃喃低语,“是我的错,我不该强你心意,更不该错手杀你……”

他起身捡剑,回头最后看了邝露一眼,毫不犹豫将剑刃送入了腹中。

“皇儿——!”

随着皇后凄厉的喊声响起,旭凤喷出一口鲜血,倒在了地上。

他扭头看向邝露,伸手握住她的一片衣摆,嘴角不断有血涌出,神情却是满足幸福。

“邝露,我来陪你了……”

旭凤缓缓阖上眼帘,断了气息。

永历四十一年,皇太子立妃当日,大皇子润玉兵变,皇太子旭凤与其正妃邝露同时身死凌云殿。

次年,皇上退位,皇后久疾不愈,静养宫中偏殿。

皇长子润玉继承大统,立国号广凉,尊皇上为太上皇,与前皇后一同移居寒山寺静养。

夜深人静之时,已称皇半年之久的润玉身着华服站在凌云殿的阶梯前,低头看着手中一枚坠在细银链上的玉珠。

珠子清透浑圆,透过明亮的月光能清楚看见,里面有水在淌动。

“秋荷一滴露,清夜坠玄天。”润玉抚摸着玉珠,抬头看向繁星闪烁的夜空,星光点点,却只觉心中怅然失落,“露儿,此玉露未曾送出,今生也只能陪着润玉孤单寂寥了……”

邝露睁开眼睛之时,人已在天界的缈玉仙宫。

有仙侍近前来将她扶起,又挽起榻上的青纱帐,道:“公主历劫归来,又足足睡了十多日,如今才醒。”

邝露一脸茫然地看着殿内,一众摆设极其陌生。

麒麟纹三足香炉、檀木嵌珠花卉屏、双龙戏珠紫纱帘……竟是她从未见过的,还有镶嵌在各处的明珠,熠熠生辉,将整间屋子照得透亮。

在凡间的记忆如潮水汹涌而来,邝露大梦初醒,这才回过神来。

原来上沣国所经历的一切,不过是她历的一场凡尘劫。

可润玉呢……那也只是他的劫吗?

“这里是哪儿?”邝露问。

“此处是缈玉仙宫,是天帝御赐给公主的。”仙侍含笑回答。

“公主?”邝露这才发觉她口中的称谓。

“是,”仙侍抿唇一笑,“天帝册封仙子为蓬澜公主,御赐仙居缈玉仙宫。”

“那你是?”

“小仙吟霜,”仙侍恭敬行礼,“是公主的近侍。”

“吟霜,”邝露低念,回忆涌上心头,忍不住问道:“大殿下润玉和二殿下旭凤,他们下凡历劫,可曾归来?”

“仙子昏睡之时,两位殿下便已回来了。”吟霜道:“两位殿下历劫归来,天帝封大殿下为九曜星君,掌管夜神一职;封二殿下为赤阳真君,掌管火神一职。只是……”

“只是什么?”

吟霜迟疑道:“二殿下历劫失败,虽蒙帝恩封了火神,但还不能飞升上神,需得再涅槃一次,才能成功晋升上神。”

邝露蹙眉,甚是内疚道:“是我连累了他。”

旭凤在凡间的命格,本该是娶了正妃后荣登皇位,一生夫妻恩爱、享极尊荣,直至耄耄之年寿终正寝,才算历劫完成。

但因他悲恨交加之下以剑自戕,短暂结束了这一生,错乱了机缘薄上排好的命数,所以即便回到了天界,历劫也未能成功。

“我去看看旭凤。”邝露终是愧疚难安,便让吟霜给她换了衣裳后,起身前往栖梧宫。

凡尘种种凡尘逝,不知道此去栖梧宫,旭凤是否还记得凡间所经历的一切。

正在心底想着,就见前方徐徐走来一人,身着净白锦袍,行走间长纱轻悠飘动,比游龙还要惊艳三分。

是润玉。

邝露眼底绽放出欣喜,几步走上前,正欲开口,就见他目不斜视地擦肩而过,竟如未见到身旁之人般,脸庞满是淡然的陌生感。

邝露心脏几乎停了一瞬,回头看他时,润玉已然走出数步。

背影依然挺拔,却也昭然着强烈的疏离感。

润玉……

邝露轻抿双唇。

他不记得她了吗?



第16章 第 16 章



润玉远去,直至再也看不清他的身影,邝露才转过身,慢慢朝前走去。

凡尘一劫,对天界之人不过是转眼即逝,对她而言,却是一生。

难道在上沣所经历的一切,竟只有她一人记得吗?

邝露走到栖梧宫门前时,踌躇着不敢入内。

润玉已是那样的态度,旭凤会如何,谁能知晓?

既然只是凡尘一劫,如今劫历完了,不如就让上沣国的一切也随之烟消云散吧!

这般想后,邝露转身刚要走,就见旭凤从路的另一头走来,见她站在门前,脸上露出惊喜的笑意,疾步过来道:“邝露,我正去缈玉仙宫找你,吟霜说你来了这里。”

“旭凤,”邝露打量着他的神色,又觉自己称呼不对,便屈膝行礼,“火神殿下。”

“你与我还这般生疏吗?”旭凤扶起她,看着她的目光灼灼如火,“你在凡间如何唤我,到这里也便一样。”

“凡尘诸事,你都记得?”邝露问他。

“牢记在心,无一事相忘。”旭凤笑笑,笑意里透着强烈的庆幸,“本以为你我缘尽于此,想不到原来还可以……再续前缘。”

邝露忙道:“旭凤,你我在上沣国的姻缘,是月小仙人一手安排。”

若不是月下仙人横插一手,或许上沣国一役,最后的结局不会是这般。

“此话何意?”旭凤疑惑。

“你且随我前往姻缘府,等见到月小仙人,一切就都知道了。”邝露含笑相邀。

旭凤见她一身蓝色的仙子纱裙,头束冰花缀珠玉冠,美得出尘绝艳,比在上沣时更加动人心魂,心中欢喜之情更是涌动。

在上沣凌云殿时,他眼见她命丧自己之手,疼彻心扉,恨不得以身替之,才会什么也不想便随她去了。

不想睁开眼睛他回到了天界,才知此前一切不过是一场劫。

感叹之时更觉幸然。

一切还有回转之机,一切也还能重新开始。

燎原君说,天帝已经御赐她居住缈玉仙宫。从九霄云殿出来后,他便匆匆去到仙宫,想见她之心怎般也阻挡不住。

却被告知她醒后来了栖梧宫。

旭凤心中大喜过望,又即刻不停赶回栖梧宫,想着怎么也要见她一面。

两人前往姻缘府,边走边聊。

邝露将凡间的姻缘如实告知,并道他会喜欢自己,不过是因为月下仙人在他们两人的腕上系了红绳。

“叔父系的红绳?”旭凤摇头道:“他竟擅下凡间,参与这历劫之事,真是胡闹。”

“可不是胡闹么,”邝露道:“他还恐吓我,说你我是姻缘天定,若逆天而行,我们要受天罚。”

旭凤一听,便觉这话的确是月下仙人能说出来的。

“所以那时你答应嫁我,只是迫于天罚?”旭凤停步看她,正色问道。

“这也只是其中缘由之一。”邝露微微一笑,柔和的话语安抚了旭凤略微不满的心。

见他对上沣国所经历之事仍记心中,邝露道:“凡尘一劫不过短短一生,与天界仙人寿数相比,只是弹指一挥。旭凤,等红绳取下,你我姻缘便在此尽,前尘旧事,随风而逝。”

旭凤心一紧,听她一言只觉心中堵得厉害。

可他又不能直言“不愿取下红绳”。

他二人凡尘缘分若真是红绳使然,取下是理所当然之事。

可如若真是红绳驱使,想到此后两人桥路各归,各不相干,旭凤便觉心下极痛。

邝露与旭凤到姻缘府时,正巧撞见月下仙人要出门,见他二人进来,转身就要躲开。

“月小仙人!”邝露一步上前拽住他,“步伐如此匆忙,是要去哪里呀?”

月下仙人讪讪然回过身来,“突然想起有点事,所以要出府一趟。”

“出府?”邝露弯唇一笑,“出府不是该往那边吗?”指了指门口,“月小仙人走错了方向吧?”

月下仙人被一语戳穿,脸上有些挂不住,清了清嗓子道:“小露珠儿不是才刚历劫回来吗?怎么不在缈玉仙宫好好歇着,来老夫这姻缘府有何事?”

邝露走上前,上下打量他道:“真奇怪,难道月小仙人不记得了?邝露在凡间时,月小仙人下凡一现,为邝露和旭凤系了红绳,还说这是姻缘册上已经定下的,有违天意恐遭天罚。”

“额……”

月下仙人尴尬道:“小露珠儿记性真好,凡间的事,上了天还能记着。”

“自然记着。”邝露朝他伸出手腕,“如今也该撤了这红绳吧?若非月小仙人硬系这红绳,旭凤也不至于历劫失败,不能飞升上神。”

闻言,旭凤却只是看着她笑道:“虽不能飞升上神,然则凡间一趟与旭凤而言却是意义非凡,若是以‘历劫失败’为代价,旭凤也是甘愿的。”

邝露给了他一个眼色,“等取下红绳,你再说这些话吧!”

红绳灵力强劲,纵然是仇敌世家,只要两人被绑上,也会不受控制地相爱。

月下仙人眼见着旭凤已然开窍,对邝露情真意切,心中也长松了一口气。

起初确实有红绳驱使,心意难以受控。但一旦真心爱上后,发自内心的情感便不再是红绳能够左右的。

如今旭凤已然倾心邝露,即便取下红绳也影响不大。

月下仙人让邝露和旭凤分别伸出手来,在他二人腕处一挥,隐去的红绳与五灵绳骤然显现,从腕上轻然松开,飞到了月下仙人的手中。

“好了。”月下仙人将绳子抖了抖,示意,“红绳已经取下。”

邝露转身看向旭凤,笑问:“如何?”

“恩,”旭凤摸了摸心脏所在,“好像轻了点什么,又好像有什么东西从这里流了出去,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不对劲?”邝露见他皱着眉头冥思苦想,还以为取下红绳对他身体有碍,忙问月下仙人,“他怎么了?是不是红绳系久了,不能随意取下?”

“哎呀!”旭凤捂着胸口便要往下倒去,邝露赶紧扶住他,急道:“旭凤,你怎么了?你哪里不适?”

“哎呀,我觉得我心口好痛,”旭凤捂着心痛苦哀嚎,将一只手搭在了邝露肩上,半边身体往她身上轻轻靠了过去,“心口好像被人撕开了一样,疼痛难忍。”

“心口痛?”邝露惊慌道:“怎会如此?”

伸手抚上他的心口处欲要查看,无奈不懂医术也不知该如何诊断,只得慌张张地对月下仙人道:“月小仙人,你去快岐黄仙官过来为旭凤诊治。”

月下仙人哪里不知旭凤的顽皮,当下配合道:“唉,你非要将红绳取下,这红绳系上了,能随意说取就取吗?你看看,强行取下红绳,旭凤就会不适。”

邝露一听便觉不对,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只得扶着旭凤坐下,道:“取下红绳旭凤便会不适?”

怎么她完全没有不适感?

“当然。”月下仙人一口回道。

“照你的意思,要解除旭凤的不适,便是要重新系上红绳了?”邝露又问。

“那是自然。”月下仙人喜道,又觉自己神情高兴得太过明显,遂沉了沉脸色道:“只要再为你们系上红绳,旭凤之痛自然解除。”

邝露看了看月下仙人,又扭头看向旭凤,一拳轻轻砸在了他的肩头,“你再装?”

“哎呀!”旭凤忙握了她的拳头,哀嚎:“方才好了一分,这一拳下来,又疼了。”

邝露收回手,不满道:“喊的这么大声,看来是没什么问题了。”转身朝月下仙人道:“既然红绳已经取下,邝露也无它事,这便告辞了。”

“哎哎小露珠儿,别走呀!”月下仙人赶忙拦她。

旭凤也慌地起身拽她,“邝露。”

邝露回身看他,“不疼了?”

“不疼了。”旭凤起笑。

“全好了?”

“全好了。”旭凤笑得一脸的尴尬。

“什么‘不疼’、‘全好’,”邝露毫不客气道:“我看你根本就没什么事。”

“若说真没有什么事吧,”旭凤摸了摸手腕,含笑道:“确也如此。”

“所以?”邝露忽觉有种不祥的预感犹然滋生。

“所以,红绳虽已取下,”旭凤看着她,目光如水道:“旭凤之心,仍昭日月。”

果然。

预感成真。

邝露不知该如何回应。

凡尘历劫对旭凤影响太大,以至于没有了红绳束缚,他的情意却也无法收回。

“可是,”邝露想了想,问道:“为什么我和旭凤都记得历劫一事,润玉却不记得了?”

月下仙人心中叹息。

润玉、旭凤和邝露同时下凡历劫,唯有润玉成功渡劫归来飞升上神。邝露虽也渡劫回归,却只不过是飞升上仙。而旭凤却因历劫失败,不仅无法飞升上神,更要再历涅槃之苦,才能晋升为上神。

因而天后震怒,在润玉历劫结束回归天界之时,给他饮了一滴忘川水。

凡尘种种在他寿终正寝之际,就已尽数忘却。

前尘往事如烟消散,纵然有三生姻缘绳,也栓不回那些逝去的记忆。

可这一切他怎能直言相告。

邝露历劫回来,天帝册封她为蓬澜公主,又赐下元君品阶才能居住的缈玉仙宫,如此赤。裸直白,已摆明了要借蓬澜山的势与天后抗衡。

天后又怎会再喜悦邝露与润玉的亲事?

非但如此,只怕接下来邝露在天界,会要步步维艰。



第17章 第 17 章



邝露才回天界,天帝天后便分别召见了她。

天帝所言,不过仍是那些话语,希望她能多与夜神润玉亲近,日后若能与之结下姻缘,成亲之日便册封她为缈玉元君。

反倒是天后,对她态度已有了明显变化。

此前天后对于她和润玉也是乐见其成的,如今却一反常态言语之间告诫她远离润玉,勿要将蓬澜洲卷入斗争之中。

邝露虽不明白润玉为何会忘记凡尘一劫,但对于天帝天后之意,却是隐隐猜出。

蓬澜洲因太巳真人、赤陵玄圣真君的身份,本就地位颇高,如今她又几次受封,一跃成为蓬澜公主,品阶竟与鸟界族长穗禾公主平齐,天后已感受到来自蓬澜洲的威胁,怎还会支持她与润玉?

即便不是润玉,也更不会是旭凤。

旭凤将来要继承天帝之位,未来的天后也必然要从鸟界所出,才能确保鸟界的万世繁荣。

想到这些,邝露便只觉头疼。

邝露虽在前世润玉成为天帝后,也曾常常为他处理朝堂之事,可那时六界在他的镇压之下可以说是四海升平、八荒同忾,哪像如今这般,明着风平浪静,暗下却是风起云涌。

偏旭凤还是个随性惯了的,才不管天帝天后如何做想,得了空闲便来寻她,甚至还要将鸟族的圣物寰谛凤翎赠与她。

“我瞧你日日盯着这翡翠簪看,莫不是夜神送的?”旭凤忽从她背后走出,伸手取走了她手中的珍珠如意簪。

“不是夜神送的,”邝露倒了盅清茶递给他,“是大皇子润玉所赠。”

旭凤把玩着簪子,啧啧道:“做工简陋,雕花粗糙,一看便知是凡品。”

邝露笑道:“怎么,旭凤今日过来,是来打趣我这簪子的?”

旭凤手指微动,片刻后道:“这簪子我瞧着不好,我送你支更好的簪子,也配得上你如今蓬澜公主的身份。”

将怀中的寰谛凤翎取出递给她。

旭凤面上笑意淡然,心下却极为紧张。

邝露看了他一眼,见他眸中有着隐隐期盼,温柔一笑,道:“旭凤,你曾送我一支金湮羽,除下凡历劫时我留在天界,日常都是随身带着。”

将袖中的金湮羽取出给他看,“这是凤凰初次涅槃时留下的唯一凤羽,其珍贵不输寰谛凤翎。既已有此凤羽,寰谛凤翎你可留下。”

旭凤听她一言,便知她不愿收下凤翎,当即心中略感失望。

寰谛凤翎是鸟族圣物,又有定情之意。

只收金湮羽,倒也无碍;但若收下寰谛凤翎,这深意就不是三言两语能牵扯清楚的了。

旭凤嘴角含着一丝苦涩,面上倒是笑意灿灿,“我这寰谛凤翎可非一般的俗物,拿来换你这支簪子,你可是赚了。”

“如此贵重,我就更不能要了。”邝露笑言:“日后你终会遇见一女子,配得上你这寰谛凤翎。”

话已至此,旭凤心知多说无益,也不愿勉强她,只得收起凤翎道:“可配之人我已遇见,只是她不愿收罢了。”

邝露伸手在他额头敲了一下,“把簪子给我吧!”

旭凤手指转动簪子,往她乌黑的发上插。了。进。去。

“珍珠翡翠如意簪,宝簪配美人,相得益彰。”旭凤打量着她发间的簪子笑道。

邝露微微一笑,刚要说话,余光瞥见亭外站着一人,扭头看去,竟是润玉。

他面色沉静,一言不发地看了她发上的簪子一眼,才起笑道:“如此风和日丽,旭凤与邝露公主倒寻了个好去处,在这边饮茶赏景。”

“兄长。”旭凤起身迎他进来。

邝露提壶倒了盅茶,递到他面前。

润玉坐下后又朝她的发簪看了一眼,“这簪子瞧着眼拙,不像是寰谛凤翎。莫不是旭凤特从凡间带来,赠与公主的?”

邝露放壶的手一顿,随即将壶放下,笑道:“倒是凡间之物,夜神殿下好眼力。”其它之言却一概不提。

润玉含笑点头,端起茶盅道:“还未道仙子册封蓬澜公主之喜,润玉以茶代酒,这厢为仙子道贺了。”

“多谢。”邝露端起茶盅向他和旭凤示意,“大殿下册封夜神,二殿下册封火神,均是喜事。邝露也以茶代酒,道贺二位。”

三人闲聊了少时,眼见夜色将近,润玉便告辞前往星云门布星。

等润玉离开,旭凤才起身,见邝露仍坐着不动,遂双手撑了桌面朝她弯腰靠近。

“怎么?”邝露抬头看他。

“你的眼睛……”旭凤轻声道。

“我的眼睛?”邝露疑问。

莫不是沾了什么脏东西?

旭凤轻笑道:“你的眼睛,真好看。”

邝露脸一红,伸手就要捶他,被他起身避开。

“好了,不逗你了,”旭凤道:“这就走了。”

转身走下台阶,在转弯走上长廊之时,旭凤目光往另一边的拐角处瞥了去。

那相隔不远的角落里,有一片雪白的衣料随风飘了出来。

等旭凤走远,那白色衣料才向相反的方向离开了。

邝露虽被封蓬澜公主,又得以居住缈玉仙宫,但因无仙职在身,也不过是个散仙,所以终日无所事事。

上一世她虽也无仙职,但每日侍奉夜神殿下,也能消磨一些时间。

此后夜神成为天帝,她被封为上元仙子,要做之事就更多了。

如今猛一闲了下来,还真有些不能适应。

这日入夜,邝露从栖霞仙子的宫中出来,想着回缈玉仙宫也不过是三两仙侍,很是寂寥,便沿着长廊一直往前。

走着走着,不觉到了星云门。

前世,她也曾几次来到这里。

那时润玉还是夜神殿下,入夜带她一同在布星台布星,亲自教她如何将辰星引入其轨道。

她有模有样地照着比划,虽依葫芦画瓢,却到底不如润玉布星来得更加顺畅。

见她始终不能融会贯通,润玉便道:“世间万物,生生不息;起于一物,系于万物。”

邝露走进布星台,仰望着漫天繁星,脑中不断想着在凡尘时润玉说过的每一句话,做过的每一个承诺。

如今历劫归来,润玉前世所言她已开始知晓其中深意。

“应时而生,顺时而去;天道轮回,生生不息。”邝露轻声道:“可若不在天象中,也不在红尘里,星辰逆转,该往何处?”

前世她心悦润玉,求而不得。

今生她与润玉两情相悦,仍是求而不得。

一念一想,不磨不灭,辰星虽闪耀夺目,却终是遥不可及。

此生轨迹虽与前世大相径庭,却如此一波三折,乱了心弦,负了情深。

邝露伸手在半空笼出一道华光,照着前世润玉所教,为繁星布下轨道。

润玉走进布星台时,见邝露正在布星,心中一惊。

她布星的手法与他如出一辙,丝毫不差。

若非他确定自己的布星手法乃自创而成,他会以为曾教过邝露如何布星。

润玉站在一旁等候,见邝露布完一颗星后停手,才问:“不知邝露公主从何处学的这布星手法?”

邝露料想不到他来得这般早,忙收手转身看着他,局促道:“夜神殿下。”

“邝露公主不必多礼,”润玉走上前,笑意温和道:“怎的公主每一次见着润玉,都如惊弓之鸟?”

反观她和旭凤在一起时,却是格外的放松自在。

一想到日前凉亭内,旭凤对她的亲密之举,润玉便觉心中莫名的烦闷。

转念又觉这般情绪实在莫名,遂定了定心神将之压下。

“是邝露莽撞,擅闯了星云门。”邝露尴尬笑道:“夜神殿下是要布星?邝露就不打扰了。”

见邝露提步就要走,润玉伸手拦住她道:“公主还未回答润玉的问题。公主若不直言相告,润玉彻夜难眠,心中终成疑虑。”

邝露见这一事怎么也揭不过去,便将袖中的珍珠如意簪取出来,递给他道:“那先请殿下看一看这簪子。”

润玉接过簪子略微一看,狐疑道:“这不是旭凤送你的簪子吗?”

邝露笑道:“日前不便解释,所以未曾多言。此簪并非旭凤所赠……殿下对此物,可还有印象?”

润玉一听便知其中深意,蹙眉道:“难道这簪子,是润玉所赠?”

既是从他送出,为何他一点印象也没有?

邝露从他手中取回簪子,又问:“邝露斗胆再问,不知殿下如何看待邝露?”

润玉眼睑微抬,目光落在邝露的脸上时,见她眼中藴着娇俏的暖意,面颊微红宛如开在阳春三月的娇花,心中微动,面上却不动声色道:“公主天人之姿,润玉闻名已久。”

闻名已久……

邝露心中失望。

说话这般官方,倒像他们才是初次见面。

“怎么?”见她神情略有低落,润玉问道:“可是润玉说错了什么,让公主不悦?”

“并无。”邝露起笑,一扫方才的黯然,“只是想起了一些旧事。”

“旧事已逝,公主无需缅怀。”润玉劝慰。

邝露脸上笑意顿时凝固。

“是,殿下所言极是。”邝露一瞬也不瞬地看着他,“此前殿下不是问,布星手法是何人所教吗?”

润玉见她笑容尽数收敛,眼底的光也在瞬间淡去,心下狐疑的同时又觉有微微刺痛感。

“此布星手法是一位公子所教,”邝露道:“此人,君子之姿,卑以自牧,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温润如玉。”

润玉大惊,只觉心脏在瞬间停了一拍。

邝露道:“是他教了我布星,殿下,你可认识他?”



第18章 第 18 章



润玉走在回璇玑宫的路上。

布星结束回来,他的脑中还在不断回想着此前邝露的那句话:“此人,君子之姿,卑以自牧,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温润如玉。”

她的话语无一不在透露,教她布星的公子便是自己。

可他何曾教过她布星?

还是这等私密的手法。

润玉从袖中取出玉珠,晨光下,透亮的珠子里面有流水淌动。

昨夜邝露还问他:“殿下下凡历劫归来,成功飞升上神,又被册封九曜星君,不知殿下在凡尘历的何种劫?”

润玉一语带过:“不过是上沣一国,兄弟倪墙,庶子夺嫡罢了。”

“那殿下在凡间,可有心悦之人?”邝露又问。

润玉奇怪她竟会有此一问,心觉她问得太过僭越,却仍道:“并无。孤家寡人,寂寥一生。”

“并无?”听见润玉这般回答,邝露诧异追问:“殿下在凡间,未曾有心悦之人?”

润玉蹙眉,道:“正是。”

将珠子置于光下,润玉见珠中的流水如同清露来回滚动,映耀着点点光芒,很是好看。

邝露……

润玉将珠子握在手中,想到自己回答了“正是”二字后,邝露骤然凄苦的脸色,不免微微叹气。

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不过是一天界仙子,怎费得他这般心心念念探赜索隐。

她是蓬澜公主,背后又有太巳真人和赤陵玄圣真君,如今父帝对她极为看好,只盼能借助蓬澜洲之势与鸟界相抗衡。

他倒是并非定要等那水神之女,只是这邝露……

润玉轻笑。

他的命数,怎能任由他人来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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