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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提劫-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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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玉兰摇头说道:“那也不尽然,我是为处在上一代的仇恨下所有的无辜受害者不平,为两族每一对有情儿女仗义执言!”

朱汉民道:“实在说,兰妹,你说服了我,对你并没有好处。”

霍玉兰道:“我不问好处,站在公正立场,但为一个‘义’字,而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便是我不能说服民哥,那对我又有什么好处可言?”

朱汉民又默然了,良久始苦笑说道:“兰妹雄辩无碍,词锋犀利,我自知……”

霍玉兰道:“这是理,民哥,这无关雄辩与辞锋……”

目光凝注,接道:“民哥被我说服了么?”

朱汉民摇头说道:“非不服,实不能服……”

霍玉兰道:“说来说去,民哥仍然矫情。”

朱汉民苦笑说道:“矫情就矫情吧,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内心有多么痛苦!”

霍玉兰道:“看来民哥外表坚强,内心实在是很脆弱的。”

朱汉民点头说道:“是的,兰妹,我不否认!”

霍玉兰道:“那么我不再劝民哥,也不再希图说服民哥了,我要为我自己说几句话了,也许民哥会说我太大胆,太不知羞耻,可是事关一个情字,也关系着一个女儿家的一辈子,要是永远羞于启口,怯于表露,那就永远没有机会的,再说爱不是罪,情不是孽,是最真诚可贵的,我不介意任何人对我有所批评……”

朱汉民道:“对兰妹,我只有敬佩!”

霍玉兰突然笑了:“这么说,民哥是鼓励我表白剖陈了?”

朱汉民一怔,随即摇头苦笑。

霍玉兰敛去了笑容,垂下了粉首,一片红云爬上了她那娇嫩细白的耳根,她低低说道:“民哥,什么你不能把我当成汉家女儿中的兰珠?”

朱汉民道:“兰妹,非我不能,实际上兰珠只有一个,最重要的,是我先碰见了她,后邂逅你。”

霍玉兰道:“民哥是说相见恨晚?”

朱汉民点头说道:“是的,兰妹,假如我遇见兰妹在先……”

霍玉兰截口说道:“这么说来,民哥已推翻了自己所说那兄妹感情。”

朱汉民一震,苦笑说道:“兰妹,人言朱汉民是奇才,今夜看来我难及兰妹万一。”

霍玉兰道:“便是个蠢才我也不在乎,只问民哥承认不承认?”

朱汉民苦笑说道:“兰妹,我已经钻进了圈子,还能跑得出来么?”

霍玉兰淡淡说道:“民哥,情贵真诚,是即是,非即非!”

朱汉民毅然说道:“兰妹,我不惯自欺欺人,我不否认!”

霍玉兰娇躯一阵轻颤,道:“民哥,兰珠、玉兰都是情海中的可怜人,不过,能有民哥这句话,我已经很知足了。”

朱汉民悲笑说道:“兰妹,我至感歉疚!”

霍玉兰摇头说道:“不,民哥,你没有任何歉疚,也不能怪任何人,要怪,正如民哥所说,只能怪相见太晚。”

朱汉民还待再说,霍玉兰已然抬头又道:“民哥,不谈这些事了,谈多了只有徒乱人意,民哥,这第二趟收获如何?”

朱汉民尚未说话,忽听房中传出聂小倩一声轻咳,道:“是民儿回来了么?”

朱汉民连忙答应了一声,霍玉兰站了起来:“民哥,娘已用功完毕,咱们进去吧!”

聂小倩这用功完毕可正是时候,早不完,晚不完,偏偏在美姑娘改了话题的时候她用功完毕了。

进了屋,聂小倩正盘膝坐在床上,一见二人进来,她先望着朱汉民说了话:“民儿,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朱汉民忙道:“民儿回来一会儿了。”

聂小倩目光移注,落在霍玉兰娇脸上,道:“你们两个在外面都谈了些什么?”

霍玉兰不安地微微垂下粉首,道:“没什么,娘,我跟民哥随便谈谈。”

聂小倩道:“是么?”随即示意霍玉兰走过去。

霍玉兰姗姗地行了过去,笑问道:“娘,您要……”

聂小倩未说话,取出一方罗帕为霍玉兰擦去了脸上的残余泪痕,美姑娘大窘,立刻垂下粉首,红透耳根。

聂小倩目光投向朱汉民,道:“民儿,是你欺负你兰妹妹了?”

朱汉民不知该如何回答,正感窘迫。

霍玉兰抬起了粉首,道:“娘,不是的,是兰儿自己……”

聂小倩含笑说道:“我没听说过好端端的会掉泪的,姑娘,知子莫若母,汉民虽不是我亲生,但却是我自小把他带大的,对他的脾气我还能不清楚?让我骂他几句为你出出气……”

立即转望朱汉民,微沉脸色,道:“民儿,娘只有一句话,你兰妹妹是个难得的好姑娘,娘喜欢,任何事,以后我不许你再伤她的心!”

朱汉民只有应是的份儿,一句话不敢多说。

聂小倩收回目光又慈祥地笑了:“来,兰儿,坐在我身边,听你民哥说说第二趟的情形!”

霍玉兰目光深注,满含感激,温顺地依着聂小倩坐了下去,然后,聂小倩又示意朱汉民坐在桌旁。

坐定,朱汉民遂把二趟夜探总督府的经过说了一遍。

听毕,聂小倩皱了眉,道:“看来,和垌这位如夫人,也是个极具心智的人物,你说得不错,照诸多情形看,她确该是邬飞燕,可是……”

摇摇头,接道:“她又怎么分的身,又怎么跑到了咱们前头,要照这一点想想,她又绝不可能是邬飞燕……”

朱汉民苦笑说道:“民儿也难懂!”

聂小倩沉吟了片刻,抬眼说道:“民儿,你今夜吃了个哑巴亏,假如咱们再要去找他们的所谓麻烦时,那以后哑巴亏还有得吃,娘现在感觉到灭清教是个高深莫测且极为可怕的组织,但不管怎么说,它只要能致力于复兴大业,不为祸武林,对咱们便是有益而无害,从现在起,咱们不必再去探查什么究竟了,明天咱们启程往南去,静等清明约期到来好了。”

朱汉民恭谨地答应了一声。

聂小倩道:“天时已经不早了,你回房休息去吧!”

朱汉民又应了一声,起身告退而去。

望着朱汉民出门转向隔室,聂小倩方始低低说了一句:“姑娘,我都听见了,放心,懂么,一切有我!”

霍玉兰未答话,但却一头埋入了聂小倩怀中。

(第二部完)

第二十七章

君山三奇士

帆转湘转,望衡九面,八百里洞庭烟波浩瀚!

洞庭秋水远连天,宋大词人张于湖他有一阙“过洞庭”:

洞庭青草,近中秋更无一点风色,

玉界琼田三万顷,着我扁舟一叶。

素月分辉,明河共影,表里俱明彻,悠然心会,妙处难与君说。

应念岭表经年,孤光自照,肝胆皆冰雪。

短鬓疏襟襟袖冷,总泛沧溟空间,尽吸西江,细斟北斗,万象为宾客,叩舷独啸,不知今夕何夕。

“朝见闻录”载:

张于湖尝舟过洞庭,月照龙堆,金沙荡射,公得意,命酒歌作词,乐极时群吏共酌,此词之成,有声有色,非堆砌之作。

八百里烟波浩瀚的洞庭,确实那么美,那么绮丽,那么伟壮,水天一色,细数帆影无数,远望君山一螺,确实是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楼。

在洞庭湖东,有座岳阳楼。

岳阳楼的历史,传说不一,一般通认为唐张总做岳州刺史所建,另说则远在前唐,至宋代经巴陵郡守滕子京重修,范仲淹作记,苏舜钦执笔,邵竦篆额,此经名家品题,声誉百倍,当时称此为四绝。

岳阳楼的建筑原甚壮观,楼下城墙厚七十二步,下临巴江,有石磴百余级,直通楼门。

城阔约三丈,楼高三层,历代均重视此一历史古迹,屡加重修,单是有清一代,康熙、乾隆就都曾重修过。

岳阳楼的诗咏很多,但都不如徐君宝妻故事动人!

徐妻为岳州人,被掠至杭州,其主屡欲犯之,每以计脱,主者强焉,乃告曰:俟祀先夫,然后为君妇。

主者许诺,乃焚香再拜,题词壁上,投河而死。

其词曰:

汉上繁华,江南人物,尚遗宣政风流。

绿窗朱户,十里烂银钩,一月刀兵齐举,旌旗拥,百万貔貅,长驱入,歌楼舞榭,风卷落花愁。

清平三百载,典章人物,扫地都休,幸此身未北,犹客南州,破鉴徐郎何在,空惆怅,相见无由,从今后,断魂千里,夜夜岳阳楼。

这一烈妇殉情而死,从今后,断魂千里一句最为感人。

其他的神话古迹,那是数不胜数,说不胜说。

如今,闲话打住,言归正传。

黄昏时分,落日西山,晚霞下的洞庭更美。

蓦地里,一阵清亮而雄壮的歌声,划破这八百里浩瀚烟波的宁静,锵锵直上,裂石穿云:

鱼家乐,山居闲。

日日垂钓钩,心旷神怡碧波前。

卧看浮云数林鸟,醉后大睡茅庐问。

鱼家乐,山居闲。

负网提篓满载归,妻儿笑迎柴扉边。

一盘弈棋一壶酒,三人同醉乐陶然。

鱼家乐,山居闲……

随着歌声,君山方向踏着醉人晚霞行下三个人来。

这三个人的衣着,身材,相貌固然各异,但都有一种飘逸脱拔,高华不凡的轩昂气度,疑若神仙中人。

三人中,那居左的一位,是个虎头燕颔,肤色黝黑,满脸于思的黑衣大汉,环目转动之间寒光四射的,豪壮中带着几分潇洒意味,不怒而威,慑人已极。

那居中的一位,是位长眉入鬓,凤目重瞳的中年俊美青衫文士,他风流倜傥,狂态毕露,衣衫飘拂,步若行云流水,肩上扛着一根青竹竿,竹竿上还挂着个酒葫芦。

那居右的一位,身材较为矮小,是位白面无须的白衣书生,长眉细目,眉宇间隐含煞气,但看起来极具心智。

这三人一路行来,出得君山,歌声已了,在那犹自萦绕长空的袅袅余音中,那居中青衫文士突然笑顾左右,入鬓长眉轩动,神采—地道:“二位,下个评语,我这自作自唱的歌儿如何?”

黑衣大汉抚掌大笑,激荡空表,连声称妙。

那白衣书生则摇了摇头,淡淡说道:“阁下,不怎么样!”

青衫文士“哦”地一声,笑道:“恭请高明指教。”

“岂敢!”白衣书生淡然说道:“仍嫌不够通俗,且意境也不够!”

青衫文士笑道:“我看你这是鸡蛋里头挑骨头,想当年我在这大圈子里论胸蕴,连夏大哥都会夸赞我一句,你要是不服,你也来上一曲?”

白衣书生点头说道:“使得,只是现在不行!”

青衫文士笑道:“莫非等到你我生了华发?”

“不必。”白衣书生摇头说道:“稍时岳阳楼头三杯下肚之后再说,到时候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是真文才,什么是雅俗共赏的好歌。”

青衫文士大笑说道:“妙哉,阁下,待会我可要洗耳恭听了。”

这三人步履看似缓慢,其实迅捷异常,较诸常人至少要快上两倍,说话间已抵洞庭湖滨。

洞庭湖滨茶楼酒肆林立,酒最好、生意最好的要算那家醉仙居,醉仙居的主人会吹,他说,当年洞宾老祖吕纯阳三过岳阳人不识,朗吟飞过洞庭湖时的三过,都曾在醉仙居的旧址酩酊一番。

吹尽管吹,也是这醉仙居沾上了吕纯阳的仙气,风水好,不但自酿的酒好,而且日日卖满座。

这三人一到湖滨便直奔向醉仙居,他三个似乎是醉仙居的老主顾了,老远地店伙便迎了上来:“三位爷今天怎么来迟了?”

那青衫文士一指白衣书生,笑道:“问他呀,一盘棋输了不服气,硬赖着又下了两盘。”

说着,竹竿一挑,酒葫芦投向店伙怀中。

那店伙伸手抱个结实,忙道:“三位爷,老规矩?”

青衫文士点点头道:“自然,十数年如一日,何曾改变过?”

那店伙点答应,笑着进入酒肆。

那三个没进去,站在酒肆门口望着霞光下的洞庭烟波,指点谈笑,有顷,那店伙提着酒葫芦,另外一只手捧着一个大包卤菜行了出来,双手递向青衫文士。

青衫文士接过酒葫芦挂在了竹竿上,那黑衣大汉则伸手接过那包卤菜,白衣书生付帐,在店伙躬身哈腰谢声中,三人并肩迈步,一路嘻哈,向着暮色深深的岳阳楼走去。

到了岳阳楼,三人举步登梯,直上那最高的一层。

在那画栋雕梁最上一层中,三人席地坐下,放下酒葫芦,摊开那包卤莱,青衫文士笑道:“水天一色,风月无边;人生能得几回,二位,请吧!”

一口下肚,他抬手一指,神采飞阳,狂态毕露地又道:“一楼何奇,杜工部五言绝唱,范希文两字关心,滕子京百废具兴,吕纯阳三过必醉,诗耶?儒耶?吏耶?仙耶?前不见古人,使我怆然泪下……”

白衣书生两眼一翻,接道:“诸君试看,洞庭湖南极潇湘,扬子江北通巫峡,巴陵山西来爽气,岳州城东道严疆,渚者,流者,崎者,镇者,此中有真意,问谁领会得来?”

抬手抓起了酒葫芦。

那青衫文士笑道:“妙对,高明,区区领会得……”

“来”安未出,脸色微变,抬手厌住了那白衣书生即将就唇的酒葫芦,白衣书生又翻了眼,道:“阁下,你喝过了,不该我么?”

青衫文士笑道:“我那有这么饶?是该你,但阁下,今天这酒大异于十多年来所饮,你看清楚了再喝。”

言毕,将口一张,一道酒箭冲口而出,“嗤”地一声射在一根柱子上,吱吱一阵轻响,柱子立即黑了一大块。

白衣书生目中寒芒一闪,黑衣大汉则浓眉轩动,抚掌笑道:“罪过,罪过,阁下怎好沾毁古物?我找那伙计换一葫芦去。”说罢,他作势就欲站起。

白衣书生眼明手快,一把把他按了下去,冷然说道:“阁下,不必劳动贵步,咱们是老主顾了,那伙计不会在酒中渗假,你没见他适才毫无不安之色。”

黑衣大汉笑道:“那么,阁下,以你之见?”

白衣书生冷冷说道:“一如往日,共谋一醉,然后横卧楼头候那明月清风!”

黑衣大汉笑道:“毕竟阁下高明,行,就这么办,我要看看那是个跳梁小丑,魍魉邪魔来打扰咱们这份儿酒兴,来!喝酒!”

抓起酒葫芦“咕登”便是一大口,抹抹嘴,笑道:“好酒,好酒,阁下,该您了。”

随手递向了白衣书生。

白衣书生冷冷一笑,接过葫芦喝了一口。

忽听青衫文士笑道:“黄昏泛舟洞庭湖,荡漾浩瀚烟波之上,美酒一壶,小菜二三,人生快意莫过于此,雅人也!”

他,一双目光紧紧盯在岳阳楼外。

那白衣书生与黑衣大汉跟着举目望了过去,只见楼外甘余丈外波面,霞光暮色里,一叶扁州,随渡荡漾。

船上,面对面地坐着两个人,一个是位五旬左右的瘦削老者,一个则是玉面朱唇的黑衣少年。

那摇船的,则是个一身粗布衣裤的粗壮大汉。

黄昏泛舟,本届雅事,湖面轻舟到处可见,那也不足为怪,可是这艘船却只在岳阳楼左近划行,绝不远去。

而且,那个灰衣老者与黑衣少年看似举杯对酌,谈笑甚欢的,但那两双目光却不时地投向岳阳楼这边。

有此所见,黑衣大汉轩眉笑道:“人生雅人难逢一二,待我朗吟飞渡,陪陪他两个去!”

说着便要长身而起。

白衣书生又一把按住了他,冷冷说道:“又来了,如此不能镇定,岂能成大事?”

青衫文士朗笑说道:“小霍八成是看上了船上的那壶酒,告诉你,小霍,那一壶酒还不及咱们这一葫芦的醇美。”

黑衣大汉郝然一笑道:“是么?”

“当然。”青衫文士点头笑道:“以我看,那一小壶酒虽然性烈,但难及这大葫芦沉纯。”

“高明!”白衣书生点头说道:“确乎如此,那黑衣少年虽然一身武学不俗,但远不及那灰衣老头儿难斗,此人老奸巨滑,极富心智!”

黑衣大汉忽地皱起浓眉,道:“小岑,我有一个奇异的感觉。”

白衣书生问道:“什么奇异感觉?”

黑衣大汉目光凝注在那艘小船上,道:“那老儿好生面善,似乎在那儿见过?”

白衣书生一怔点头,道:“不错,经你一提,我顿有同感……”

青衫文士目中寒芒飞闪,笑道:“颇似一个当年的故人……”

黑衣大汉与白衣书生同时转向青衫文士:“当年故人?你说谁?”

青衫文士笑道:“仅是颇似,中不中不敢说,小岑,你可还记得那远处藏边的布达拉宫中的那位阿旺藏塔法王?”

黑衣大汉猛击一掌,叫道:“对,阁下好眼力,确实像他!”

白衣书生脸色一变,倏又恢复正常,摇头说道:“二位,仅仅只是像!”

黑衣大汉霍然转注,道:“小岑,怎么说?”

白衣书生道:“当年夏大哥爱惜他那超人的智慧,虽未将之诛死掌下,却将他关禁在北天山一处死谷之中,除非夏大哥亲自放了他,不然他这一辈子也别想再出来……”

黑衣大汉浓眉一皱,道:“可是这老头儿除了头上多了些头发,颔下多了部胡须外,简直活脱脱的阿旺藏塔法王。”

白衣书生道:“前些日子夏大哥来的时候,并没有听他说他到北天山去过,也没有听他说他曾放了人……”

黑衣大汉刚要张口,白衣书生飞快又接道:“还有,别尽注意那老头儿,忽略了那黑衣少年。”

黑衣大汉道:“小岑,怎么说?”

白衣书生道:“我觉得他也像一个人!”

黑衣大汉与青衫文士齐齐问道:“小岑,你说谁?”

白衣书生淡淡说道:“雷惊龙。”

黑衣大汉一愕,“哈”地一声,笑道:“谁听说雷惊龙娶过老婆,有过孩子!”

白衣书生道:“所以说,这跟前者一样地不可能。”

青衫文士忽地壮容说道:“你两个别吵,那黑衣少年不论相貌神态的确酷似当年雷惊龙!”

黑衣大汉摇头笑道:“这恐怕跟那老头儿一样地是种巧合!”

青衫文士微微点头说道:“但愿如此,要不然咱们就没法山居清闹了……”

黑衣大汉笑道:“行了,阁下,别胡思乱想了,喝酒,喝……”

青衫文士突然淡淡笑道:“小岑,你比小霍明白,十多年来一直到今天,这酒突然变了质,这洞庭湖你我三人眼前同时也出现了两个酷似当年的故人,难道真是巧合么?”

白衣书生脸色一变,眉宇间煞气顿浓,道:“有可能是,也有可能不是,但那都要等着看!”

青衫文士掀眉笑道:“说得是,等着看,喝酒,喝酒!”

一片疑云轻轻溜过,三人又喝了起来。

夜暮渐垂,钩月渐升,那昏暗的月光,立为这八百里浩瀚烟波徐上一抹朦胧的美……

蓦地里,一溜火光冲天,君山上红了一片,远远望去,只见君山上火焰吞吐,几可烛天。

是君山上着了火,那三个是由君山来的……

然而,岳阳楼上黑黝黝的,却毫无动静。

适时,那艘一直在岳阳楼附近逡巡的小船,渐渐地向湖心划去,越去越远,隐入了那迷朦的烟波之中。

忽地,又是一溜火光自岳阳楼下冲了上来。

只听一声朗笑由岳阳楼上划空响起:“好狡猾东西,不上来了,焚我居处罪或可赎,但这百年古物何辜,你别想走了!”

随着话声,三条人影自岳阳楼上掠出,口一张处,三道酒箭飞出,岳阳楼下火光立熄,但,那有人影?

那三个,立身岳阳楼顶举目四望,竭力搜寻。

只听那黑衣大汉道:“小岑,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白衣书生冷哼说道:“那放火之人极富心智,这是预先埋藏的火种,靠引线点燃,只怕那点火之人身在百丈之外……”

黑衣大汉道:“果真如此,他不该用火烧,该用火药炸……”

话声未落,只听一个阴森森的冷笑划空传来:“多谢提醒,我下次会改用火药!”

三人霍然转注,六道犀利冷电直逼那风月无边的洞庭湖面,湖面碧波上,远远地有一叶扁舟。

黑衣大汉笑道:“躲得挺远的,便是我这凌空飞渡也难及!”

白衣书生道:“当然他不会等在左近,天下没有那么傻的人!”

黑衣大汉道:“看来他颇为知咱们……”

青衫文士突然提气发话道:“阁下哪位高人?”

那阴森话声由湖面传到:“高人不敢当,山野一老人耳!”

青衫文土道:“我三人与阁下何仇何恨?”

那阴森话声道:“仇比山高,恨比海深!”

青衫文士道:“所以你焚我三人君山居处……”

阴森话声飞快接口道:“还有下毒酒中,火焚岳阳楼,可惜你三人功力太高,功亏一筹,未能如愿以偿,下次我定然遵三位吩咐,改用火药。”

青衫文士道:“非置我三人于死地不可?”

“当然!”那阴森话声说道:“山仇海恨,岂有不报之理?”

青衫文士道:“可否说明仇何来,恨何来?”

“不必!”那阴冷话声道:“等你三人将断气之前,自会明白!”

青衫文士道:“你不以为你找错了人么?”

那阴森话声道:“不会,你三个三圣传人,凡凡高足霍玄,大木高足岑参,东郭高足端木少华,可是?”

青衫文士目中寒芒疾闪,决然点头:“正是!”

阴森话声道:“那就没有错了……”

青衫文士笑道:“那么,你阁下当是昔年藏边故人?”

阴森话声道:“你错了,我一向在中原。”

青衫文士道:“不是由北天山跑出来的么?”

那阴森话声道:“我至今不知道哪里是北天山!”

青衫文士朗笑说道:“法王阁下似不必再在我三个面前耍花枪,如果你真要报那所谓山海仇恨,该找我们夏大哥!”

那阴森话声道:“谁是你三个的夏大哥?”

青衫文士道:“玉箫神剑闪电手夏梦卿。”

那阴森话声道:“我久仰此人奇才第一,但我跟他无仇无恨!”

青衫文土道:“你怎不说根本不识夏梦卿其人?”

那阴森话声道:“事实上他宇内第一,威震武林,没有人不知道他!”

青衫文士笑道:“你很机警,也很狡猾;我没能逼你露出马脚,不过……”

顿了顿,接道:“当年化装那天外神魔,大破你布达拉宫,最后又将你禁闭在北天山死谷中,不是他么?”

阴森话声道:“你这些话令我如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我生在中原,长在中原,成名也在中原,何曾去过布达拉宫?”

青衫文士笑道:“就算你不是吧!你总该有个姓名?”

“有”那阴森话声道:“人谁无姓名?不过如今言之尚非其时!”

青衫文士道:“什么时候你才能说?”

那阴森话声道:“等你三人即将断气之时!”

青衫文士道:“那是要等很久的,我三人没一个有好耐性。“那阴森话声道:“我不会让尔三个等得太久!”

青衫文土笑道:“那最好不过,我希望越快越好。”

那阴森话声尚未接话,黑衣大汉突然说道:“老头儿,你身边那少年人可是姓雷?”

那阴森话声道:“你错了,他不姓雷,姓仇!”

黑衣大汉道:“我以为他该是当年那雷惊龙之后。”

那阴森话声道:“你三个怎么老是张冠李戴,硬把冯京当马凉?他不是什么雷惊龙之后,他是当今灭清教教主!”

黑衣大汉讶然回顾,道:“灭清教?你两个谁听说过这个名儿么?”

青衫文士与白衣书生尚未答话。

那阴森话声已然又道:“那是你三个太以孤陋寡闻。”

黑衣大汉目光再次投注道:“也许你说得对,我三个是跟武林隔绝太久了,但,老头儿,他若是灭清教教主,怎么跟你混在一起?”

那阴森话声道:“这理所当然,我也是汉族世胄,先朝遗民!”

黑衣大汉笑道:“听来颇为顺耳,老头儿,这么说来,你也是灭清教中人?”

那阴森话声道:“可以这么说,我是半个。”

黑衣大汉道:“老头儿,半个何解?”

那阴森话声道:“很简单,一半是,一半不是!”

黑衣大汉道:“老头儿,那不是的一半是什么?”

那阴森话声道:“我不想说,如今也非其时,那也要等到你三个断气之时!”

黑衣大汉浓眉轩动,道:“老头儿,可以个确定时间么?”

“可以!”那阴森话声道:“清明子夜时!”

黑衣大汉道:“什么地方?”

那阴森话声道:“就在你三个脚下那岳阳楼上。”

黑衣大汉道:“老头儿,你打算……”

那阴森话声截口道:“匏你三人之心,以报那山仇海恨!”

黑衣大汉道:“为什么不把时间订得早一点,你刚才听端木少华说过,我三个都没有太好的耐性,等不及”

那阴森话声冷笑说道:“你三个要明白,清明子夜时,那是最好的时候!”

黑衣大汉目中威芒一闪,笑道:“老头儿,我明白了,你好像很有把握!”

那阴森话声道:“当然,我这个人从不做没把握的事,要怕你们可以不来。”

黑衣大汉仰天大笑,声震夜空,湖水为之倒流:“老头儿,三圣传人生平尚不识一个怕字,咱们一言为定,我三个到时等你了,你可别……”

那阴森话声截口说道:“霍玄,英雄轻死重一诺!”

黑衣大汉道:“我霍玄说话一言九鼎重如山,老头儿,你若不来呢?”

那阴森话声道:“那我如今何必约你三个?”

黑衣大汉笑道:“说得是,我三个到时就在这岳阳楼上摆酒候驾了,希望不要令人望眼欲穿,今夜我不为难你,你走吧!”

那阴森话声冷笑说道:“我要来便来,要走便走,不领这个情。”

黑衣大汉浓眉一挑:“老头儿,你要不要试试看?”

未闻那阴森话声回答,却见那叶扁舟忽然箭一般地向湖心划出十余丈,分明,那乃是慑于这三个的高绝功力。

黑衣大汉哈哈大笑,历久不绝。

笑声中,那白衣书生突然说道:“小霍,别笑了,内情,绝不那么简单。”

黑衣大汉笑声倏住,目光一凝,道:“怎么,小岑,你怕了?”

“笑话”白衣书生冷笑说道:“贝叶金刀,玄玄宝钩,蟠龙玉杖合了壁,便是夏大哥他也不能轻视,何惧这区区跳梁小丑,我小岑当年代夏大哥领袖群伦,面对千百密宗高手,何有胆怯过!”

黑衣大汉道:“那么你又担什么心?”

白衣书生冷冷看了他一眼,道:“我担心的不是你我他三人,而是天下武林,大汉民族!”

黑衣大汉为之一怔,道:“不岑,别危言耸听,有这么严重么?”

白衣书生道:“怎么没有?一个像那阿旺藏塔法王,一个像雷惊龙,偏偏又来了一个什么灭清教,我担心当年事会重演!”

黑衣大汉一震,没有说话。

青衫文士适时插口说道:“小岑说得对,我也这么想,要知道,他们若是没有十分的把握,绝不敢找到咱们三个头上来!”

白衣书生冷冷说道:“只不知道他们知不知道汉民是日月盟的总盟主,要是知道的话,那内情就更不简单了。”

青衫文士沉吟说道:“武林中出了个灭清教,不知汉民他知不知道……”

白衣书生摇头说道:“难说,只可惜他远在北京,要不然……”

黑衣大汉突然笑道:“小岑,这你不用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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