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菩提劫-第23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接着遂把适才情形概略地说了一遍。
听毕,诸明久久不能作一言,半晌始似犹难置信地摇头说道:“想不到,想不到,这简直是令我做梦也想不到,弘历他竟会这么做,这么个宽怀大度……”
朱汉民冷笑说道:“他对我义父负疚,并探感懊悔,那倒有可能,因为他失掉了擎天柱一根,正如他所说,再想找那么一位柱石股肱,永远也不可能了,可是要说他宽宏大度,却未必尽然!”
褚明呆了一呆,道:“怎么说?”
朱汉民道:“目下正值用人之期,他已失掉了傅威侯,岂能再因我朱家事降罪德贝勒与纪大人这两位能臣良将,他赦免了他二位,那是故示恩惠,使他二位感激涕零,更为忠心,更加脑浆涂地,不避不辞以报,这是怀柔政策.也是他拉拢大臣的一套手法;至于他赦免我跟小霞,则更是顺水人情,因为,他等于只赦免了一个不谙武学,而且是他满旗人之后的小霞,当年的忆卿,如今已是先朝宗室,玉箫神剑闪电手之后的朱汉民了,你想想看,对不对?”
褚明愣了半天,突然击掌说道:“—语点醒梦中人,对,正是这么回事,乖乖,我还没有想到弘历竟这么富于心智,从今天起,我该对他重新估价了,阁下,还是你行!”
朱汉民淡笑说道:“古来每一个皇帝都不简单,不然他当不上皇帝!”
褚明点了点久,忽地笑道:“哈,这一来和垌那老贼只怕要吃不完兜着走了!”
朱汉民摇头说道:“我不敢苟同,我以为和垌安如磐石,丝毫不致失宠,仍然是弘历面前的大红人的,弘历绝舍不得动他!”
褚叫道:“何以见得?”
朱汉民道:“你糊涂,欺君罔上,罪名何等之大?他能赦免德贝勒与纪大人,又怎会因些微小事而动他的宠臣和坤?”
褚明道:“你不是说,他挺生气的么?”
朱汉民道:“生气那是一回事,当皇帝的都有一套与生俱来的演戏本领,他不得不装给德贝勒跟纪大人看看,便即他是真气,他见了和堌之后,和堌不用三句话,保管他气消怒散,说不定更会反过来嘉奖和垌一番,你刚才没听我脱么?他对和垌,连个‘要脑袋’的话都不肯说出口?”
褚明点头说道:“阁下,由来你行,其实,他不动和垌那是最好不过,站在咱们的立场,和垌是越红越好。咱们巴不得他弄权误国,败坏朝政,弄得个朝野腾怨,才能省去咱们不少手脚。”
朱汉民笑道:“阁下,你也不差,这不就是了么。”
说话间,丐帮北京分舵已然在望,分舵门口,早有人入内通报,朱汉民与褚明刚近分舵,分舵内便迎出了火眼狻猊郝元甲,与一名身材高大,浓眉大眼,满面于思,一身风尘的黑衣大汉。
朱汉民与褚明一到,那黑衣大汉立即枪前一步向着朱汉民恭谨地拜了下去,口中说道:“属下乐兆熊见过总盟主!”
朱汉民连忙伸手相扶,道:“乐巡察,彼此均在客中,不必行此大礼!”
乐兆熊随着搀扶之势站了起来。
朱汉民道:“乐巡察一路辛苦!”
乐兆熊豪情毕露,忠义感人地道:“多谢总盟主关怀,属下等为复兴大业,虽赴汤蹈火,粉身碎骨在所不辞,何在乎些微风霜之苦?”
朱汉民目射感佩,道:“乐巡察何时到的?”
乐兆熊道:“回总盟主,属下刚到,属下牢记盟主临行之吩咐,故此一到北京便直上丐帮北京分舵打听总盟主行踪!”
朱设民点了点头,道:“好,有话咱们进去说!”
说罢,拉着乐兆熊与郝元甲并肩行进分舵。
坐定,朱汉民间道:“乐巡察,我知道,江南要没有什么大事,七位盟主是不会轻易派人找我的,是什么事,现在说吧?”
乐兆熊恭谨应了一声:“属下遵命!”
接着说道:“禀总盟主,总护法日前接获七位盟主告急传书,说江南七省近日发现不明敌踪,到处骚扰各大门派及七盟,并胁迫各大门派及七盟加盟一个号称‘灭清教’的组织……”
朱汉民起先听得神情震动,继之“哦”地一声笑道:“教称‘灭清’,当属同仇,何用胁迫?既是同仇人,谁加盟谁,都一样,那该不是什么严重事……”
乐兆熊忙道:“总盟主有所不知,各大门派掌教及七位盟主本也做如是想法,可是这灭清教不但要各大门派及七盟加盟灭清教,而且要各大门派及各帮会取消自己原有的称号。”
朱汉民道:“既然要加盟他灭清教,我以为那也未尝不可!”
乐兆熊摇头苦笑,道:“总盟主,属下还有下情禀报!”
朱汉民道:“乐巡察请说!”
乐兆熊应了一声,说道:“取消原有称号虽属过份,未尝不可迁就,但那灭清教却又声言,除了他灭清教之外,不许再有任何一个其他组织进行反清复明的匡复义举,否则就是与他作对。”
朱汉民皱眉说道:“这未免太霸道了些,不过,如果都加盟了他灭清教,合众为一,当不会再有第二个反清复明组织了。”
乐兆熊道:“只是,它那胁迫凌人的手法,令人难以忍受,它先杀了各大门派几名三代弟子,并伤了七盟几位坛主,然后声称,顺我者生,逆我者死,若不加盟他灭清教,三月之内将血洗诸大门派,瓦解七盟,总盟主请想,对于志同道合的同路人,哪有施展这种手段的!”
朱汉民微微色变,挑眉说道:“手段是太蛮横了,共襄义举,必须各方诚悦结合,倘若出于暴力强迫,那就有违同心合力之旨,他日后果也甚为堪忧……乐巡拿,那么各大门派掌教及七位盟主之意如何呢?”
乐兆熊道:“既有‘日月盟’在先,总盟主又为武林第一,孚于众望,各门派掌敦及七位盟主不愿加盟灭清教……”
朱汉民皱眉说道:“那彼此之间就难免动干戈相向了!”
乐兆熊道:“所以总护法命属下兼程赶来请示!”
朱汉民沉吟说道:“可知道灭清教教主是谁?”
乐兆熊摇头说道:“不知道.那灭清教教主始终未见露过面!”
朱汉民道:“他们的教徒都是些什么人?”
乐兆熊又摇了头,道:“那在各门派行凶的灭清教徒,个个黑衣蒙面,自称灭清教教主座下廿四煞,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朱汉民眉锋又复一皱,道:“他们也知道七盟——”
乐兆熊道:“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知道的,他们一到了七盟便点破了七盟的秘密,并且知道总盟主的名号。”
朱汉民脸色一变,道:“这灭清教又是什么来路,怎会……”
郝元甲突然插口说道:“少侠,会不会也是那千毒门余孽邬飞燕……”
“不会吧!”朱汉民摇头说道:“那邬飞燕自称修罗一后,她那一党该以修罗为名!”
郝元甲道:“那么,会不会就是年前挑毁七盟的那班东西?”
朱汉民注目道:“何以见得?”
郝元甲道:“少侠怎糊涂一时,别人谁知道七盟的秘密!更不会知道少侠这碧血丹心雪衣玉龙是总盟主!”
朱汉民点头道:“多谢前辈提醒,那就有可能了,倘若是他们,则不但休提加盟,以他们的那种行径,我便不能让他们再猖狂下去,坏我大事,我还没有找他们,他们竟又找到我头上来了。”
转注乐兆熊,道:“乐巡察,在北京还有他事?”
乐兆熊道:“属下专为禀报此事而来,总盟主吩咐!”
朱汉民道:“乐巡察来的时候是步行还是骑马?”
乐兆熊道:“回总盟主,属下是步行而来,”
朱汉民道:“步行劳累,太以辛苦,回去时无须如此,沿途换乘快马,即刻启程南返,就说我随后即归,在我返回之前,总护法全权处理一切,拿着这个,以备路上之用,去吧!”
说完,探怀取出一颗明珠递了过去。
乐兆熊应声站起,出手接过明珠,恭恭敬敬施了一礼,转身大步出门而去。
身为地主的郝元甲没有送,但在望着乐兆熊出门之后,他义形于色地突然昴首说道:“为匡复盛举,丐帮怎敢不稍尽绵薄,褚明!”
褚明一跃而出,躬身说道:“师父,弟子在!”
郝元甲“咄”地一声,瞪眼说道:“少嬉皮笑脸,速即传书沿途各分舵,全力护卫乐巡察安全,倘有不周,总舵里说话,快去!”
朱汉民方待阻拦,褚明已然一溜烟跑没了影儿。
朱汉民望着郝元甲皱起眉头,刚一声:“前辈……”
郝元甲正色说道:“匡复神州,人人有责,凡我汉族世胄,先朝遗民也个个义不容辞,怎么,少侠不让丐帮参与盛举?”
朱汉民暗暗一叹,道:“晚辈不敢,仅此致谢了。”说着举手一揖。
郝元甲慌忙避席说道:“少侠,这是义务,郝元甲不敢当少侠一个谢字,倘若尽尽义务便要谢,那我们这些人对少侠该怎么办,少侠如真要谢,那么别找郝元甲,上总舵找苍五老去!”
朱汉民摇头笑道:“我不敢,他老人家会打扁了我!”
郝元甲也不禁失笑。
相对笑了一阵,朱汉民敛去笑容,道:“前辈,事急燃眉,晚辈不坐了,得赶紧把诸事禀明家母,我准备明天一早启程,在这儿先告个辞,恕晚辈不再来辞行了,倘有便,德郡主等几位处,请代为致意了!”
说着拱手一礼,转身出门。
郝元甲急步跟上,有点依依:“少侠何时再到北京来?”
朱汉民道:“难说,不过,咱们的最终目的是在此,晚辈随时都会来的,只要再来,当必先来拜望前辈!”
郝元甲道:“少侠说得是,郝元甲率分舵弟子待命而动,一旦举事,务请少侠莫忘一纸相告,千万,千万!”
朱汉民道:“前辈放心,那是当然,届时自要借重贵帮。”
言毕再拱手,身形腾起,飞射而逝。
※潇湘书院扫描、独家连载
大鼻鬼OCR※
第十五章
芳魂一缕牵红线
在顺天府学之邻,远在安定门大街东桩,有一座育贤坊大牌楼,胡同东口有“忠烈祠”匾额。
入小门,有文丞相祠,即大宋丞相文天祥祠。
何以在此偏狭之处设祠?
志载此处即明代之柴市,为文丞相授命之地。
明永乐六年,北京按察副史刘嵩授命建祠。
进口处,有“万古纲常”匾额,两旁有楹联云:
“敌国仰威名,一片丹忱昭史册;
法天留策对,千秋正气壮山河。”
神座之右联云:
“正气常存,俎长至今尊帝皇;
孤忠立极,神灵宜近按黉宫。”
为丞相十八世孙文桂所书。其后另一联云:
“南宋状元宰相;
两江孝子忠臣。”
可谓恰到好处。
文祠的东西壁,有历代名人联诗甚多,左右共有五个题壁石刻,神座前有遗像碑,上刻衣带铭: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惟其义尽,所以仁至,读圣贤书,所学何事,而今而后,庶几无愧。”
真是千秋至言,永垂万世。
他的名著“正气歌”全文书于屏风之一,笔势飞舞,潇洒明快兼而有之。
明崇祯十七年三月戊申,有左都御史李邦中曾缢死祠中,以行尸谏,清代赐谥忠肃公,文丞之感于人,有如是者!
在这文丞相祠后,有一个小小的院落,院落中有花有树,只有两间破旧而简陋的瓦房。
一间,住着个长年洒扫文祠的老头子,另一间,是柴房,而如今,里面没有柴了。
孤单单的一张木床前,正对坐着两个人,是聂小情与朱汉民母子俩,想必,朱汉民已把一天来的所遇经过,都禀报了聂小倩,如今聂小倩是神色凝重,正在低头沉思。
过了一会儿,她缓缓抬起了乌云粉首,道:“民儿,你说弘历并不知道大内侍卫捉拿叛逆事?”
朱汉民点头应道:“是的,娘!”
聂小情道:“民儿,你该看得出他说的是真是假’”
朱汉民道:“娘,孩儿看得出,那是真不假,而且,他身为皇帝.似乎也没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聂小情皱眉说道:“那就怪了,弘历既然不知道,那该是和垌一手搞的鬼了,可是,和垌他又为什么……”
朱汉民道:“娘,和垌兼领步军统领,是捍卫京畿的首席武官,捉拿所谓叛逆,是他的职责,这么说是否说得通?”
聂小倩点头说道:“这么说,自然是说得通,不过,他府中不乏一流高手的死士,为什么要借调大内侍卫,似乎有点想把事情推向天内,怕人知道是出于他的主意,这又为什么?”
朱汉民道:“孩见这么想过,孩儿曾帮玉珠打过他那儿子和天仇的两名护卫,会不会他为避假公济私之嫌,所以……”
聂小倩摇头说道:“以他的身份地位,便是假公济私,也不必怕人闲话!”
朱汉民苦笑说道:“那孩儿就想不通了!”
聂小情想了想,道:“这件事先不必去管它,反正咱们明天一早就要离开北京了,民儿,你说弘历也不知道七盟被挑毁事?”
朱汉民点头说道:“是的,娘,他说得好,他身为皇上,无论大小事,没有他不敢承认的,这话应属可信。”
聂小倩点头说道:“话是不错,那么我就要怀疑到邬飞燕头上了!”
朱汉民道:“娘,根据乐兆熊的禀报,再加上郝舵主的一番说法,当日挑毁那七盟的,似乎是灭清教而不是邬飞燕!”
聂小倩道:“何以见得灭清教那班人不就是邬飞燕那班人?”
朱汉民道:“娘,您没听那邬飞燕自称修罗一后么?”
聂小情点了点头,道:“嗯,有道理,先有了千毒门余孽邬飞燕这股人,如今又跑出个什么灭清教的来,自当年至今,这匡复大业就没有顺利过,看来,满虏好对付,倒是身为汉族世胄,先朝遗民的自己人难相与!”
朱汉民陡挑双眉,道:“娘,任何人不足以影响爹交付孩儿的神圣使命的。”
聂小倩点头说道:“民儿,娘明白你的意思,只是娘要告诉你,力量,合则强大,分则薄弱,哀莫大于同室操戈,自起内哄,让满虏坐收渔翁之利,那该是弘历求之不得的事,民儿,别把这件事看得太单纯了,褚明的话不错,对弘历这个人,咱们该重新估量一下才对!”
朱汉民忙敛威态,恭谨说道:“是,娘,那么娘的意思……”
聂小倩道:“邬飞燕此女生性狠毒,居心叵测,由她必欲置咱们于死地而后甘,而不能因公仇而暂弃私怨的心胸看,对她,是不必再提,也不必再存什么希望了,跟她之间的干戈,已在所难免,只好放手一搏了,但对这个灭清教,娘倒是要劝劝你,为大局着想,倘能共图大事,咱们不妨迁就些!”
朱汉民恭谨受教,道:“是的,娘,孩儿遵命,敬领教诲!”
聂小倩脸上浮现一丝安慰笑容,道:“民儿,此番咱们回到江南之后,你第一步该先设法跟灭清教的首脑人物碰碰头,开诚布公的谈谈,要记住,为大局,应尽量多做让步,委曲求全!”
朱汉民道:“娘放心,爹说过,成功不必在我,凡汉族世胄,先朝遗民,只要是有志义举,以匡复为己任者,都该义不容辞地加以帮助。”
聂小情含笑点头,道:“对了,民儿,能记住你爹的话,娘就放心了,千万别动年轻人的血气,自毁成功胜利的契机。”
朱汉民道:“民儿省得,但是,娘,倘若那灭清教主跟邬飞燕一样呢?”
聂小情淡淡摇头说道:“娘不相信世上像邬飞燕那种人能有几个,你要知道,邬飞燕跟咱们有着私恨,她的出发点也不正当。”
朱汉民扬眉说道:“由这灭清教对付诸大门派及七盟的做法看来,孩儿不以为他们跟那邬飞燕有什么两样!”
聂小倩摇摇头,柔婉说道:“民儿,他们争的也许是今日的领导地位与将来的名位,这些都可以不必计较的,只要他反清意念纯正,便可慢慢晓以大义,以威德渡化之。”
朱汉民点点头,道:“那么,娘,倘若他们便是那当日挑毁七盟之人呢?”
聂小倩淡淡笑道:“倘能精诚合作,以前的,何妨一笔勾销?”
朱汉民动容说道:“娘真了不起,胸襟为常人所难及!”
聂小情扬眉说道:“怎么,你也甜起嘴来捧娘了?”
朱汉民说:“娘,您该知道孩儿对您不必作虚伪阿谀之言。”
聂小倩笑道:“这个娘知道,难不成你还会拍娘的马屁?”
顿了顿,验上浮现一种难以言喻的甜笑,接道:“其实,娘当年不是这个样子的,这完全是这多年跟随你爹,受了他的感染与熏陶。”
朱汉民道:“孩儿以能为他老人家的儿子而引傲终生,且不提天下武林,就像弘历那种人对他老人家都敬佩得很!”
聂小情笑道:“弘历他一直想延揽你爹,那可能么?敬佩是有的,其实,另一方面他也把你爹恨入了骨了。”
朱汉民扬眉说道:“凭他那满朝文武,八旗兵将,能把他老人家怎么样?”
聂小倩笑道:“年轻人毕竟气盛、又来了!”
朱汉民脸上一红,赧然不语。
聂小倩望了他一眼,又道:“民儿,告诉娘,你为什么一定要明天走,而不即刻启程,是想去盾看你怡姨,容叔?”
朱汉民摇头说道:“不,娘,孩儿不想去,去了对他几位也不好,孩儿只是想再去看看妹妹,再与她见上一面,告诉她一声。”
聂小倩心中一酸,热泪险些夺眶,强笑说道:“你打算今夜去?”
朱汉民有点黯然,点点头道:“是的,娘,今夜……”
□□□□□□
天上月圆,人间月半。
正月十五俗称灯节,又称元宵,这一天,北京城各处的热闹,那是自不待言,瞧吧,到处是灯山、人海,万头攒动。
今夜,天上微微有些云,一轮皓月,在那淡淡的云层中,露出了半个,因之,月色皎洁,而冷辉有些黯淡,实际上,今夜各处夸奇斗彩的上元灯,其光亮,掩过了夜空的皓月与那闪烁的群星。
但,在那玉泉山上,黯淡的月色,却仍保持着本来。
在那玉泉山的最高处,那玉泉塔旁的一块大青石上,衣袂飘飘,轻盈若仙地卓立着一位风华绝代,清丽若仙的白衣少女。
这少女,美得清奇,美得圣洁,美得不带人间一丝烟火气,直如那来自广寒宫中的人儿。
只可惜,她那一双远山般黛眉,锁着一般轻愁、幽怨,让人看上去,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受。
她,竟是和亲王陵墓中那位女鬼!
玉骨冰肌,自清凉无汗,那露在清冷银辉下的肌肤,隐隐地透射着一种惑人的光采。
如此天生丽质,虽鬼亦仙。
那一双笼罩着薄雾的迷蒙美日,痴痴地远眺着北京城中的灯山人海,不知她在想些什么,只听一缕满含幽怨凄楚,令人闻之心酸泪落,曲气回肠的清音,起自她那精巧遇香的檀口,划破夜空及五泉山上的宁静,袅袅直上,随夜风送出老远,那低低的吟哦,是:
“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临尘随马去,明月逐人来,游使皆(哝)李,行歌尽落梅,金吾不禁夜,玉漏莫相催。”
“月满今宵霁色澄,深沉帘幕管弦清,夸豪斗彩连仙馆,堕翠遗珠满帝城,一派笑声和鼓吹,长街灯火乐升平,归来禁漏余三四,窗上梅花瘦影横。”
“玉漏铜壶且莫催,铁关金锁微明开。
谁家见月能闲坐,何处闻灯不看来。……”
吟声至此微顿,接着一声低叹:“唯有我……”
接下去又是一声满含幽怨、凄惋的轻叹,然而,叹声甫起,她神情忽震,微风过处,那一个无限美好的雪白人影,顿时消失于无形。
刹时间,这玉泉山的最高处,又是空荡、寂静的一片,不,那袅袅吟声及轻叹似仍飘荡在夜空。
人影似电,匹练划空,适才那白衣少女站立处,那玉泉塔旁的大青石上,如飞射落一条雪白人影,那是个俊美、飘逸、脱拔的白衣书生,是朱汉民。
想必,他是听到了吟声赶了来的。
你不见他正迎风卓立,竭尽目力四下搜寻?
忽地,他高挑剑眉,身形再次腾起,天马行空一般,往金山口方向射去,转眼间,他射落在和亲王弘昼那巨大的陵园之内,那陵园,如今也空荡寂静,静静的浸沉在月色下。
只是,藉着那清冷银辉,陵园中的一草一木,清晰可见,那牌坊、那墓碑、那巨冢……朱汉民面对巨冢,双目一眨不眨,脸上的神色极其复杂,复杂得令人难以言喻,突然他喃喃说道:“妹妹,我知道,我没有办法看见你,更没有办法找到你,可是,妹妹,我今夜非见你不可,因为我要走了,明天一早我便要离开北京,回到江南,这一别,又不知到何年何月才能见面,所以我特来向妹妹辞行……”
他自说自话,这巨大的陵园之中,仍是空葫寂静的一片,不见第二个人影,不闻第二个语声。
朱汉民神色一凄,喃喃又道:“妹妹,正月十五,灯明月圆,人也该团圆,我兄妹稚龄分离,一晃十多年,再相逢已是阴阳相隔,人鬼殊异,团圆固不可能,而阴间清冷,寂寞也在所难免,妹妹,我了解你的心情,你的感触,可是,妹妹,我这是来向你辞行的,我要在离开北京前见你一面,你我虽非同父所生,但却是,一母同胞,手足之情,非同一般,也是你写信叫我来的,我千里迢迢的来了,可是至今只见过妹妹你一面,那种见面,有形同无。十多年离散,兄妹俩没有那悲喜交集的相拥执手,泪眼相望,便连一句欢谈不可得,如今,我要走了,妹妹,这一别不知多久.再相逢也难卜年月,你何忍哥哥我心碎肠断,悲痛黯然而去.妹妹,哥哥求你,让膏哥再见你一面……”
四野无声,陵园空寂,朱汉民自己已是悲不自胜,伤心热泪满面,哽咽颤声又一句:“妹妹,哥哥我这里给你跪下了……”
说着,他当真身形一矮,便要向着巨冢跪下。
突然,阴风拂动,一缕幽幽轻叹起自巨冢之后,紧接着,由那巨冢之后袅袅升起一片淡白薄雾。
薄雾,随即笼罩了整个巨冢,也弥漫了半个陵园,渐渐地,那薄雾之中,那巨冢之上,现出个无限美好的雪白身影,一个只见身躯不见乌云粉首的身影。
便是那身躯,也似虚无飘渺,隐隐约约。
同时,一个甜美悦耳但满含凄楚哀怨的轻呼,不知起自何处,只知飘荡于夜空四野。
“哥哥……”
朱汉民先是怔住了,入耳这卢轻唤,这才神情猛震,机伶一颤,泪如泉涌,嘶呼一声:“妹妹,”便要扑前。
蓦地里,那不知起自何处的话声又起:“哥哥,阴阳相隔,人鬼殊异。我阴气薄弱,哥哥阳气过刚,快别近我,否则我要躲了!”
朱汉民一惊停步,泪眼模糊,悲声说道:“妹妹,难道你当真……”
那虚无飘渺酌的话声说道:“什么当真?两次见面,三次显现,难道哥哥还看不出么!死无所谓,为鬼,也没有什么可悲伤的,在这九泉之下我能时常的见到爹娘,反而比活着还好,倒是哥哥你孤孤单单地一个人……”
朱汉民心酸热泪泉涌,道:“妹妹,哥哥如今有哥哥的爹娘,同时也一个人飘荡惯了,倒没什么,只是妹妹你一个人住在这清冷地方,令哥哥心痛难舍……”
那虚无飘渺话声道:“哥哥,别为我担心,我很好,不听我说么,我时常可以见到爹跟娘?跟他二位老人家在一起的时候,我一点也不寂寞,不害怕……”
朱汉民道:“妹妹,你当真常跟他二位老人家见面?”
那虚无飘渺话声道:“当然是真的,难道我还会骗哥哥?”
朱汉民心中一酸,道:“妹妹,他二位老人家近来安好?”
那虚无飘渺话声道:“爹跟娘都安好,一如生前,只是,他二位老多了!”
朱汉民悲笑说道:“咱们兄妹俩都已长大成人,二位老人家焉能不老?”
“说得是,哥哥!”那虚无飘渺话声道:“岁月不饶人,人有生老病死,便是鬼也难免,对了,哥哥,爹叫我告诉你,皇上阳寿未终,要你别坏了他老人家一世忠名,让他老人家在九泉之下不安,死后再添罪孽。”
朱汉民一震说道:“妹妹,他老人家知道了?”
那虚无飘渺话声道:“哥哥好糊涂,如今他老人家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朱汉民扬了扬眉,道:“妹妹,我知道,我不敢坏他老人家一世英名,更不敢让他老人家在天之灵不安,为老人家身后再添罪孽,我是站在我的立场要对付弘历……”
那虚无飘渺话声截口说道:“这个我知道,可是爹让我告诉哥哥,弘历阳寿未终,自有百灵庇护,任何人伤不了他!”
朱汉民沉默了一下,道:“那么,妹妹,什么时候——”
那虚无飘渺话声说道:“哥哥,那是天机,爹没敢说,我也没敢问!”
朱汉民轩了轩眉,道:“妹妹,不谈这些了,我要请妹妹代我禀知娘,是我糊涂该死不孝,如今我已明白了,已经……”
那虚无飘渺话声,道:“哥哥,娘早知道了,哥哥该知道,娘是永远不会怪咱们的,那天哥哥跪在她老人家面前改了口,她老人家既高兴又伤心,哭了好久,还是爹好劝歹劝……”
朱汉民心中猛又一酸,热泪再涌,悲声说道:“恨只恨阴阳相隔,便是骨肉之亲也难见面……”
那虚无飘渺话声道:“哥哥,别这样,哥哥在夏叔及聂阿姨的教养之下,不但长大成人,人才出众,而且在武林之中有了非常成就,不让夏叔叔当年,她老人家已很感安慰了!”
朱汉民忍泪点头,道:“我知道,妹妹,可是我能见妹妹,他二位老人家为什么不能让我见一面?难道说他二位老人家……”
“哥哥!”那虚无飘渺话声道:“他二位老人家又何尝不想让哥哥见见,只是哥哥,他二位老人家跟我不同,爹是神力威侯,娘是诰命一品的夫人,都已成神,目下便要往南海赴任,是不能轻易就显灵的……”
朱汉民闻言一喜,道:“真的,妹妹?”
那虚无飘渺话声说道:“这种大事,事关爹娘,我怎会骗哥哥?”
朱汉民道:“那么,袜妹,二位老人家的任所是南海什么地方?”
那虚无飘渺话声沉吟了一下,始道:“哥哥,这也是天机,连爹娘都不敢说。”
朱汉民禁不住一阵失望,良久又道:“妹妹,你知道不?我已经要弘历以王礼改葬二位老人家了,并且弘历也赦免妹妹了。”
那虚无飘渺话声道:“爹娘跟我都知道了,谢谢哥哥!”
朱汉民道:“对二位老人家跟妹妹,那都是我应该的……”
话锋微顿,接道:“妹妹,有件事我想问问妹妹,说起来,妹妹该是已离开这人世多年了,为什么一直到我来北京,妹妹才……”
那虚无飘渺话声道:“哥哥是问我为什么一直到如今才显现?”
朱汉民点头说道:“是的,妹妹!”
那虚无飘渺话声说道:“哥哥可曾听说过,人死多少时候才能显现?”
朱汉民呆了一呆,道:“我不知道。”
那虚无飘渺话声说道:“子不语怪力乱神,哥哥读的圣贤书,自然从不会相信鬼事,可是我要告诉哥哥,世间确实有鬼,人死之后,也要经过一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