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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乾飞龙传-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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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背向里,面向外,脑海里一直在琢磨着眼前这些事。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听沈书玉在背后说道:“我换好了,您看行么?”

傅天豪当即转过了身,目光所及,他不由一怔。

衣裳是大了些,不过并不太大,袖子可以卷上点儿,下摆正好遮住脚下那双绣花鞋。

头发梳的好,一条乌溜溜的大发辫拖在身后,着女装的时候,是人间绝色,标标致致的美姑娘,她一旦改着男装,居然是个风度翩翩,貌赛潘安的美少年。

多少还带点别扭,不过好在夜晚看不怎么真切。

定了定神之后,傅天豪笑道:“姑娘一路之上最好多留神那些多情的红粉女儿家。”

沈书玉没有笑,不但没笑,一双美目中反而泛起了泪光,她身躯一矮,突然跪了下去:

“傅大侠,您的大恩大德,沈书玉永远不会忘记,容来生结草衔环………”

傅天豪一怔,连忙转向一旁,道:“姑娘是干什么,快快请起。”

沈书玉一跪而起,含泪说道:“您千万小心,千万保重。”

傅天豪心里也为之一阵黯然,道:“谢谢姑娘,姑娘也请保重,路上能不耽搁最好别耽搁,他们注意力都在这儿,应该不会出什么差错,如果来得及,我会去追姑娘的,要是来不及,我也会到京里看姑娘的,请姑娘告诉我,姑娘那位亲戚住在……”

沈书玉道:“‘正阳门’前,临街有家‘泰安堂’药铺,主人姓霍,您到那儿去就能找到我。”傅天豪微一点头道:“我记下了,姑娘走吧,到东口那家骡马行雇匹驴,或者买匹马……”

沈书玉头一低道:“我走了。”迈步就要往外走。

傅天豪伸手一拦,道:“慢着,姑娘,请从后窗出去,外头恐怕还有人。”

沈书玉没说话,转身往后窗行去。

傅天豪跟了上去,开了窗户伸手扶住了沈书玉的粉臂,道:“我扶姑娘一把。”

在傅天豪的扶持下,沈书玉轻易地爬上了窗户。

傅天豪跟着又是一句:“姑娘保重。”

沈书玉霍地转过脸来,一双美目中噙满了晶莹珠泪,颤声叫道:“傅,傅大哥……”

傅天豪心中一惨,强笑道:“姑娘保重,这只是小别。”

沈书玉头一低,转过身去跳下了窗户,低着头挨着墙走了。

傅天豪吁了一口气,关上了窗户,转身走到门边,他从门缝里往外看,沈书玉已到了院子里,正往外走。

院子里静悄悄的没一个人影儿。

很快地,沈书玉出了院子,身影消失在通往前头那条小路的夜色里。

傅天豪看着她顺利出了院子,却觉得心里乱得慌,而且开始担心,他不知道沈书玉以后会怎么样,不知道沈书玉是不是能顺利离开“沙河镇”,是不是能平安抵京。

他想送沈书玉出去,可是他明知道不能。

要是眼下这些人也留意沈书玉,趁他出去这工夫来劫掳沈书玉,他这苦心就白费了,闷闷地走回来,默默地坐在炕沿儿上,一眼瞥见沈书玉脱在炕上的衣裳。

他迟疑了一下,伸手拿过来叠好,一股淡淡的幽香,傅天豪心里增添了一分怅然。

把沈书玉的衣裳塞进了行囊里,跟他那把剑放在了一起,然后顺手拿起了那张帖子。

他又陷入了沉思。

屋里好静,静得能听见灯油轻响。

以前,他一个人惯了,不觉得什么,现在,他却觉得一个人好别扭。

也难怪,人心是肉做的,更何况傅天豪是这么个性情中人。

沉思中,眼前浮现两个人影,一个是红娘子,一个是沈书玉,他跟这两位都有一段不平凡的缘份,这两位也都有一份令人难忘的情意,他自问忘不了,一辈子也忘不了。

傅天豪是个顶天立地的奇男子,可是奇男子也是人呀。

口 口 口

夜在寂静中溜过,远近的梆柝声敲出了二更。

傅天豪站起来倒了一杯茶,端起茶杯来刚要喝,突然,他听见一种怪异的声音。

那怪异的声音是从北上房那靠西的一间传来的。

傅天豪凭他敏锐的听觉,马上就辨出了方向。

那声音,伊伊唔唔的,很轻微,像是有人想叫,却又被什么捂着了嘴,叫不出声来。

傅天豪凝神静听,不自觉地放下了手中茶杯。

就在这时候,北上房那靠西的一间里,有个男人的声音“哎哟”了一声。

接着有个女人的声音喊了一声“救”,只这么一声“救”,接着就没声了。

傅天豪马上就意会到是怎么一回事了。

他双眉一扬,拉开门窜了出去,直落在北上房靠西那间屋门前,屋里没点灯,漆黑漆黑的。

现在他听见有人在喘,是个男人浓重的喘息,别的他什么也听不见。

他知道,不能耽搁,不能有一点儿耽搁。

他抬腿一脚踢了出去,两扇门砰然而开,屋里漆黑,在这种情形下是不能马上就扑进去的。

可是傅天豪心急救人,也凭着艺高人胆大,他跟着已一步跨了进去。

黑暗中响起了一声惊喝,傅天豪倏觉一股破风之声迎面袭到,他知道那是暗器,可是不知道是什么暗器,头一低,那股破风之声擦着头顶打过,砰地一声打在了门框上。

紧接着:“不长眼的东西,你敢坏老子的好事。”

一声粗暴沉喝之后,已有一片金刃破风之声袭到。

这不是暗器,是兵刃。

傅天豪五指曲收,闪电一般拂了出去。

一声闷哼,紧接着是“当”地—声,后窗突然破裂了,一条人影从后窗射了出去。

傅天豪闪身就要追。

就在这时候,左前方传来了一阵低低的哭泣声。

这则使得傅天豪硬生生收住扑势,他转眼过去,竭尽目力仔细看。

屋角躺着个黑影,不,不该说黑影,应该说是白影。

他马上就看出是个长发披散,体态美好的女人,她,一颗乌云螓首趴俯在地,身上未着寸缕,赤裸。

他连忙转脸一旁,上两步拿起炕上一件衣裳扔了过去,正好扔在那女人的身上。

那女人很快地拉拉衣裳盖住了身子,抬起了头,颤声说道:“你,你是谁?”

傅天豪道:“我也是住店的,你还好么?”

那女人道:“谢谢您,我……我还好……”

傅天豪吁了一口气,道:“姑娘请穿好衣裳,我要点灯了。”

他转身过去掩上了门,背对着里头。

只听那女人道:“我,我没办法穿衣裳,我人不能动。”

傅天豪一怔道:“姑娘让人制了穴道了么?”

那女人道:“我不知道,我只觉得混身发软乏力,一动也不能动。”

傅天豪没奈何,转身走了过去,到了近处看得更清楚了,衣裳难掩全身,那女人一头披散长发挡住了脸,看不见她的面貌,但她一身肌肤白晰细嫩,凝脂一般,胸高腰细,两条腿修长浑圆,想见得她必是个美人胚子。

傅天豪把目光挪开了,飞快一指点了下去,转过身道:“姑娘现在把衣裳穿上了。”

只听那女人道:“我,我还是不能……我大半是中了他的迷药了,麻烦您把我抱到炕上去好不。”

傅天豪听得眉皱一皱,可是他又不能让一个姑娘家光着身子躺在既硬又凉的地上。

他刚才一指点下,要是她被人制了穴道,那一指点下穴道也应该解开了,可是她仍不能动,看来九成九是中了人家的迷药了。

傅天豪只有咬牙横了心,转身伸双臂抱起了她,估心无杂念,而且此时此地在这种情形之下,不该有杂念。

那女人的两只手臂很自然地按住了傅天豪的脖子,她的两条手臂像两条蛇,是那么滑滑那么软。

就在这时候,傅天豪突然觉得脖子像被什么扎了一下,忽地一疼。

就在这时候,那女人的话声在他耳边响起,轻声软语,吐气如兰:“噢!对不起,我头上的簪儿扎了您了。”

原来是她头上的簪儿不小心扎了他一下。

傅天豪能说什么,只有说了声:“不要紧。”

事实上也的确不要紧,刀枪都不怕,簪儿扎一下有什么要紧,再说人家也不是故意的。

傅天豪轻轻把她放在了炕上,拉过被子盖在她身上,道:“姑娘歇息一会儿吧,看情形迷药的药力很快就会过去的。”

他转身要走。

但听她在炕上叫道:“嗳,嗳,你不能走啊!”

傅天豪停步转身,她在炕上接着说道:“我是个弱女子,别说现在连药的药力还没过去,就是已经过去了,万一他再来……”

傅天豪道:“姑娘,他没有那个胆子的。”

她道:“可是我害怕啊,你想,我现在混身乏力,连衣裳都不能穿,你走了,万一再有什么事,叫我怎么办啊?”

傅天豪一想也对,一个姑娘家刚受过生平最大的惊吓,如今赤裸裸地躺在炕上,万一再发生点什么事,可叫她怎么办?

他这里沉吟未语,那女人接着又道:“你干脆好人微到底,在这儿陪我一会见不好么?”

傅天豪沉默了一下道:“姑娘,即使我坐下来陪你,我在这儿也待不了多久,我还有事儿。”

那女人道:“你是要……”

傅天豪道:“三更时分我有个约会,如今二更已经过了。”

那女人道:“那,那可怎么办哪……”

头忽然一低,道:“这样好么?你等我穿上衣裳后再走,这样万一再发生什么事儿,你是做了好事,耽误你的朋友也不会怪你的,是么?”

傅天豪心里盘算了一下,看眼前的情形,那迷药的药力差不多已经快过去了,现在二更刚过,应该不会误了往三官庙赴约。

当即他一点头,道:“好吧,我在这儿陪姑娘一会见。”

她猛然抬头:“谢谢你,麻烦你点上灯好么?”

傅天豪走过去点着了桌上的灯。

当他回过身来的时候,她已经把那一头披散遮脸的长发理向耳后,那张脸再也没一丝儿遮盖地露在灯光下。

那张脸,看得傅天豪一怔。

傅天豪不是好色之徒,可是他能辨别美丑妍娉。

这张脸不是两字姣好所能形容的。

她充其量不超过廿,论年纪,正是花朵绽放的好时候,弯弯的两道眉,过于水灵而眼角微微上翘的一双凤目,粉雕玉琢的小瑶鼻,鲜红一抹的香檀口,脸蛋儿白里透红,吹弹欲破她,极力地拉着被子盖着身子,可是露在被外的那双手,白晰修长,根根似玉。

这么一个人儿,难怪会让人心动,引入垂涎。

炕的边儿,放着她的亵衣,还有一个腥红的兜肚,此情此景,要换个时地,应该是绮丽的,最香艳,最动人,最销魂不过的。

傅天豪清清楚楚地看见了她,当然她也清清楚楚地看见了傅天豪,她微微一怔,一双水灵灵的凤眼中闪过一种异样的光芒,旋即她脸一红低下了头:“谢谢你救了我,保全了我的清白,我还没请教……”

话声很低,也很柔,柔得像根丝,低得似乎只有她自己才听得见。

傅天豪听见了,一震而惊,定了定神道:“我也是无意中碰上的,都是出门在外,我是不能见危不救,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她低着头道:“我姓杜……”

傅天豪道:“杜姑娘。”

她道:“你呢,你姓什么?能告诉我么?”

傅天豪迟疑了一下,道:“我姓傅。”

她道:“我记住了,你这份恩德,今生要没机会报答,我会等来生……”

傅天豪道:“我刚才说过,我也是无意中碰上的,都在逆旅,我不能见危不救,姑娘你不必放在心上。”

她沉默了一下道:“你为什么不坐。”

傅天豪道:“谢谢姑娘。”

拉过一把椅子坐了下去。

她抬头看了傅天豪一眼,模样儿不胜娇羞:“你……一个人儿么?”

傅天豪道:“是的,姑娘也是一个人?”

她微微点了点头,道:“我要不是一个人,也不会招来这一场……真吓死我了,要是失了身,遭了辱,就只有吊死在这家客栈里了。”

傅天豪道:“姑娘从哪儿来,要到哪儿去,为什么单身一个人没个人做伴儿?”

她低下了头,道:“我从‘延庆’来,要到京里去,我没家没爹娘,爹娘三年前先后过世,家里没法待,我只有到京里投靠一家亲戚去,你呢?”

傅天豪道:“我也要到京里去。”

她猛然抬起了头,娇靥上满是惊喜神色,道:“那,太好了,总算有个伴儿了,让我跟你一块儿走,好么?”

傅天豪迟疑了一下道:“我在‘沙河镇’还有点事儿,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走……”

杜姑娘道:“那不要紧,我等你,你什么时候走,我什么时候走,有你这么个伴儿,一路上再不会担惊害怕了。”

傅天豪想想自己实在不能再有累赘,有心再推拒,转念一想,这么一个姑娘只身在江湖上行走,确实需要有个伴儿,眼见她一双美目凝望着她,满是企求渴望神色,他也不忍再推拒,微一点头道:“好吧,姑娘先请在客栈里住着,我要走的时候一定会招呼姑娘。”

她猛一阵惊喜,道:“谢谢你,真的啊!到时候你可别忘了我,或者是丢下我偷偷地走了。”

傅天豪道:“姑娘放心,不会的,我既然答应了,绝无食言背信之理……”

顿了顿,道:“姑娘现在觉得好点儿了么?”

她的身子在被子里试着动了动,赧然一笑道:“现在可以动了,你请回吧,让你在这儿陪我这么久,真不好意思,不知道会不会耽误你的约会。”

傅天豪站了起来,道:“姑娘别客气,我现在去应该还来得及,时候不早,姑娘歇着吧。”转身往外行去。

……………………………………………………………………………………………………………………………………

第 九 章

只听她在身后说道:“走的时候别忘记叫我啊!”

傅天豪应了一声:“姑娘放心,绝不会的。”

他出了屋,还顺手为她带上了门。

看看天色,时候差不多了,他折回屋里拿起了他那简单的行囊,熄了灯,没多停留就走了。

那位杜姑娘并没有马上起身穿衣裳,傅天豪走后,她一直凝神像在听什么,等到傅天豪提着他简单的行囊出了院子时,她那两片诱人的香唇,突然泛起了一丝令人难以意会的笑意。

灯影一闪,从后窗外窜进个人来,是个壮壮的中年汉子,一身黑色劲装,进屋一双眼奇光闪射,盯在杜姑娘的脸上。

杜姑娘平静地瞟了他一眼,道:“贼眼灼灼的,瞧你那副让人恶心的馋像,留神我挖了你的眼珠子。”

黑衣壮汉突然笑了:“成了么?二姑娘。”

杜姑娘轻哼一声道:“不看是谁出马,哪有不成的,‘大漠龙’挺机灵,到了我眼前就变成了傻瓜蛋啦!”

黑衣壮汉咧嘴一笑,笑得淫邪:“那是他着了迷,中了魔,其实也难怪,直隶地面上这些人,有那一个能见了您不着迷,不中魔的,何况您今儿晚上……”

杜姑娘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别在这儿嚼舌头,人家可不像你们,面对着我这副模样儿,人家像个没事人儿似的,要换了你们一个个早就发疯了。”

黑衣壮汉嘿嘿—笑道:“二姑娘,我疯了半天……”

杜姑娘眼一瞪,黑衣壮汉忙敛去笑容改了口:“不管怎么说,也只有二姑娘才想得出这种绝妙妙计,任他‘大漠龙’再精也得喝二姑娘您的洗脚水。”

杜姑娘娇靥上掠过一丝得意,道:“女人杀人要比你们男人家容易得多,只看她肯不肯牺牲一点。”

黑衣壮汉马上换上一副谀媚嘴脸,道:“是,是,您说得是……”

杜姑娘似乎有点喜怒无常,眼一瞪道:“少废话了,出去,要不就背过身去,我要穿衣裳了。”

黑衣壮汉突然一阵激动,两眼里那一双目光怕人:“二姑娘,刚才是演戏,能陪您演这出戏,我是八辈子修来的福份,如今戏演完了,事也成了,您何不……何不……”

杜姑娘道:“还说呢,我还没骂你呢,刚才你抓得我疼死了,你看看。”

被子往下一扯,那整个的雪白酥胸全露了出来,可不,那酥胸上有几道红红的指甲抓痕,一身肌肤欺雪赛霜,白而且嫩,几道红红的指甲印儿特别显眼。

黑衣壮汉一阵颤抖,猛然上前一步,抖着嗓门儿叫了声:“二姑娘……”

杜姑娘道:“你怎么了,哪儿不舒适么?”

黑衣壮汉咽了两口唾沫,突然跪了下去:“二姑娘,求求您,今后就是让我上刀山,下油锅我都干。”

杜姑娘那两片诱人的香唇边又浮现起笑意。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恶心死人了。”

手一抬,桌上的灯突然灭了。

屋里,刹时一片漆黑。

伸手难见五指的漆黑中,又听那黑衣壮汉颤抖着叫一声:“二姑娘。”

这一声,简直就语不成声。

口 口 口

夜色凉如水,在这夜半,更有点冷意。

傅天豪提着他那简单的行囊,踏着夜色往西走。

他衣衫有点单薄,可是并不觉得冷,相反的,他还觉得有点热,尤其是脖子后头,有点辣辣的感觉。

他有点奇怪,可是他不明白,也想不起是怎么回事儿,也许,他不小心着了点风寒。

那姓郝的瘦汉子没说错,果然走出“沙河镇”往西走百步便看见了“三官庙”。

他现在看见了,黑忽忽的一堆,一点亮儿都没有。

三更时分,“三官庙”摆宴,而且没一点灯火,敢情是要客人摸黑吃喝。

傅天豪胸中雪亮,脚下却是停也没停地仍往前走。

艺高人胆大,他不怕什么,不怕谁,他现在是一个人。

半里多距离,在他的脚下是走不了多久的,没多大工夫他便到了“三官庙”前。

“沙河镇”里传来了梆柝声,恰好三更。

里外静悄悄的,没一点儿亮,也没一点儿声息。

站在,“三官庙”前打量这座,“三官庙”不小的一座,可是东边围墙缺了口,西边围墙塌了一块,门上的横匾不见了,两扇门只剩了一扇,门头上跟墙头上都长了草。

显然,这座“三官庙”是久绝香火人迹了。

傅天豪提了一口气,面对那漆黑的庙门里发话:“傅天豪如期赴约,直隶道上的朋友请现身说话。”

只听“三官庙”里响起一个阴恻恻的话声:“傅爷真是信人,来得不早不晚,做主人最欢迎这一种客人,我们候驾多时了,酒宴摆在庙里请进来吧!”

话声很耳熟,一听就听出那是姓郝的瘦汉子话声。

傅天豪双眉一扬,道:“傅天豪进来了.人生地不熟,加以伸手难见五指,请哪位朋友指点路径。”

话虽这么说,他却没等里头有人答话,便提着行囊大步往那漆黑的庙门走了进去。

进庙门眼前一片漆黑.一时间目难视物,傅天豪不用两眼用耳朵,用他那敏锐的听觉,一步一步往里走去。

走着走着,他忽然觉得脚下踢着一样东西,像踢着了一根半悬空,拦在路上的绳子,很细的绳子。

他马上就觉得不对了,心里警兆刚生,倏听头顶上传来一声轻响,无暇多想那是什么,脚尖一点地,提一口气往前窜去。

耳听身后“噗”地一声轻响,跟突然间下了一阵骤雨似的,又像一包砂从上头洒落了地。

傅天豪轻功卓绝,这一窜便是好几丈,电一般地射落在漆黑的院子里,脚刚沾地,破空之声大作,四面八方响起。

傅天豪没犹豫一下,举起手里的行囊挡了过去,“噗噗”一阵连响,只觉手里的行囊震动了好几下。

挡过这阵暗器,漆黑的院子里刹时又是一片死寂。

但是傅天豪知道这院子四周躲的有人,而且人还不在少数。

他突然笑了,哼哼地在笑。

突然,西北角响起一个冰冷话声:“你笑什么?”

傅天豪道:“我笑直隶道儿上的朋友,直隶是个大地方,怎么直隶道儿上的朋友这么小家子气。”

西北角一声冷笑,那冰冷话声道:“别让大漠里来的朋友笑咱们小家子气,出去吧!”

话声甫落,人影闪动,四面八方立即射落了八条人影,傅天豪目力过人,马上看出那姓郝的瘦汉子站在正西。

他转身面对正西,道:“郝朋友,直隶道上的朋友就是这么请客的么?”

姓郝的瘦汉子阴阴一笑道:“傅爷明知道是这么回事儿,是不?”

傅天豪淡然一笑道:“倒是让郝朋友说着了,让我见见贵掌舵的。”

只听身右传来一冰冷活声:“你要见我们瓢把子干什么?”

傅天豪道:“帖子上具名的是他,他是主,我是客,不该见见么?”

说话间他转眼望去,只见身右正北那人,是个身材瘦小,身着黑色劲装的中年汉子,长得跟猴儿似的。

那瘦小黑衣汉子冷笑一声道:“说的是理,只是我们瓢把子不在‘沙河镇’,也没那闲工夫,有什么话你冲着我说也是一样,直隶地面上除了我们瓢把子就是在下我了。”

傅天豪哦地一声道:“原来是直隶道儿上的二当家的,失敬。”

一抱拳道:“我请教,傅天豪不常到北几省来,扳着指头算算,有数的几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有在什么地方开罪了直隶道儿上的朋友……”

那瘦小黑衣汉子道:“姓傅的,你问的是梁子。”

傅天豪微一点头道:“不错。”

那瘦小黑衣汉子道:“这梁子有远也有近……”

傅天豪道:“请二当家的指教。”

那瘦小黑衣汉子道:“自然要让你落个明白,这也是江湖道上的规矩,我来问问你,你来过了北几省有几次,都干了些什么?”

傅天豪道:“诛杀贪官污吏,劫富济贫,或者是为别人办点旁的事儿。”

那瘦小黑衣汉子冷笑一声道:“好一个诛杀贪官污吏,劫富济贫,或者是为别人办点儿旁的事,姓傅的,你可懂得规矩?”

傅天豪目光一凝,道:“二当家的是怪我飞象过河吃过了界。”

那瘦小黑衣汉子道:“是不是你自己明白,江湖道上也自有公论。”

傅天豪倏然一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二当家的,那些贪官污吏,为富不仁的东西,也在北几省存在可不是一天两天了,北几省江湖道上的朋友为什么不闻不问,我明白,也打听得清楚,这里头大有文章,念在千里江湖是一家,我并没有找上门去讨取个公道,如今二当家的却反过头来怪我飞象过河吃过了界……”

那瘦小黑衣汉子冷喝一声道:“姓傅的,你给我闭上嘴,可知道你这一句话,开罪了整个北几省的江湖道。”

傅天豪道:“开罪与没开罪都一样,我不在乎,也由不得我在乎,二当家的不必再说什么了,请你挑明那近一点的梁子吧。”

“好,姓傅的。”那瘦小黑衣汉子一点头,冰冷说道:“你既然要干脆,咱们就来干脆的。”

一顿接道:“‘张家口’两条人命,他们也算得北几省道儿上的。”

“原来如此。”傅天豪淡然一笑道:“二当家的既然挑出了这段梁子,今儿晚上这件事不是单凭口舌所能解决的,我不愿意再辩解,事实上辩解也没有用,不过我要告诉:当家的,傅天豪跟北几省江湖一无仇二无怨,也素来井河不犯,这一回要是让人挑起争端,坐收渔人之利,那可是……”

姓郝的瘦汉子突然一声阴笑道:“谁挑起争端啊,老实话一句,让你‘大漠龙’多活一天,我们这些人就跟眼里插根钉,背上长根刺似的一天不能安宁,日子一久,恐怕连混都没得混了。”

傅天豪笑了:“倒是郝朋友快人快语,令人敬佩,既然这样,几位这就亮兵刃动手吧,傅天豪舍了命相陪。”

瘦小黑衣汉子道:“你可看见我们几个,那一个带兵刃了?”

傅天豪目光转动,刹那间扫视了一匝,他看得出,身周八人无一不是两手空空,身上不像藏着兵刃的样子,他当即说道:“这么说,几位是想在拳脚上……”

瘦小黑衣汉子道:“不,我几个是想站在这儿一动不动,看着你自己倒下去。”

傅天豪呆了一呆,道:“那恐怕不可能,几位刚才的埋伏我都领教过了……”

瘦小黑衣汉子道:“那只是为求更安稳,附加的两样,头一样的是石灰,想烧瞎你的两眼,后一是淬毒暗器,想让你眼瞎之后再来个见血封喉,谁知道你的运气挺好……”

姓郝的瘦汉子道:“运气挺好,命可不怎么大。”

傅天豪道:“是么?”

“哎呀。”夜空里突然传来娇滴滴的一声,接着是个一半儿喷一半儿娇的话声说道:

“傅大侠,是你说过走的时候会招呼我一声的,怎么一出我的屋就提着包袱偷偷地溜出了‘沙河镇’,害得我一阵好找,差点儿没把我这两条腿跑断,你可真忍心啊!”

傅天豪的心神一连震动了好几下,他心神震动间,一个长发披肩,体态美好的黑衣人儿落住院子里,她扭动着腰肢往前走了两步,没说话先送过来一个媚笑:“我说过要跟你做个伴儿的,这辈子我跟定你了。”

傅天豪定了定神,倏然而笑道:“原来是这么回事,放好长的线啊!”

黑衣人儿道:“不放长线怎么能钓到大鱼。”

突然间傅天豪只觉得身上好热,脖子后头那热辣辣之感更甚,这时候他想起了黑衣人儿无意中簪儿扎了他一下。

他心神再震,目光一凝,道:“杜姑娘,你那把簪没淬过毒吧。”

“哟!”黑衣人儿媚眼儿一抛,娇媚横生,道:“瞧你问的,女人家簪发的簪儿怎能淬毒呀,要不小心扎了我自己,那不是要我自己的命么!”

傅天豪突然想起个人,脸色一变道:“我想起北六省有个跟红娘子齐名的女人,‘玉面蜘蛛’杜步娇……”

黑衣人儿娇笑一声:“我的傅大侠,那就是我,你怎么早没想起来呀?”

傅天豪心往下一沉,猛提一口气,就要腾身掠起,那知不提气还不觉得怎么样,这一提气,眼前就是一黑,四肢也用不上一点力了。

只听“玉面蜘蛛”杜步娇娇笑说道:“我的小龙儿,来不及了。”

傅天豪苦笑一声道:“看来闲事管不得,今后我再也不管闲事了。”

杜步娇笑吟吟地道:“其实呀,这桩闲事你还真没管成,你刚走他就又来了,如了愿,可也躺在了那间屋里,真是啊,你们男人,图的是什么啊?”顿了顿道:“我看你还是把包袱放下吧,怪沉的,反正你是走不了了。”

真的,傅天豪这时候只觉得他那简单的行囊越来越重,重得他都提不动了。

杜步娇话刚说完,他只觉得再也提不动他那简单的行囊了,手一松,砰地一声行囊落了地。

杜步娇吃吃一笑道:“你要是觉得累,就躺下了歇会见,这儿挺凉快的。”

傅天豪倒不觉得累,可是他觉得头晕,他只觉得头在旋,地在动,晕得他越来越站不住了。

他想支撑,奈何上头晕,下头两条腿酸软无力,没法支持。

他知道,他走不掉了,今夜算是把自己交到了这儿,而且是他自己送来的,他打心底发出一声苦笑,再也站不住了,身躯一晃倒了地,身子一挨着地,马上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姓郝的瘦汉子飞一般地掠了过来,手中一把明晃晃的解腕尖刀,一下子便递到傅天豪的咽喉要害了。

杜步娇娇笑一声道:“郝大哥干嘛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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