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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臣[第二部]-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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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唯一可以庆幸的是,炎发现敌方并没有立刻插进自己的身边,可能也是忌惮烟雾,想等它们散去,再来攻打。
所以,他只要可以坚持到毒物散去,就能趁机攻入哨台!便当机立断地下令,让后方的中锋队万箭齐发,穿透毒物射向敌方!
与此同时,他拉起好几个晕厥在地的士兵,把他们交给其他还能走的人,一并拖回箭阵后。
毒烟比预想得还要厉害,炎没过多久就感觉到喉咙一阵阵剧痛,以及浑身冒出冷汗,他挥舞着宝剑,银光炸裂,一举格挡开数十枝敌方射来的箭!
可是,他一人抵挡不了千人,尤其对方想要趁此机会将他们一举杀掉!
忽地,一支利箭冲着炎的额头尖啸着射来,炎将头一偏,急急避开,但暗黑的箭簇仍飞速擦过炎的额头,血立刻流了下来,淌进炎的左眼。
炎抬手将它一把抹去,却觉得眼睛火辣辣的,刺痛得很,接着,视线一下子变得模糊,且闪现出点点乌黑。
炎这时才惊觉,不止烟有毒,箭也有毒。
不过,他完全没有害怕自己会否就此瞎掉,只是在思考,该怎么让军队突围出去,他伸手摸到了腰里的银鞭,是的,他可以飞身过去,在一瞬间将李冠拉出来,来个擒贼先擒王!
可是,对方的前锋依然犀利,炎飞跃出去的时候,也有可能成为一个明晃晃的箭靶,显然,对方也明白这个道理!
听着四周士兵惨叫着“救命啊!我的眼睛看不见了!”炎觉得只能赌上一回了!
就当炎抽出九节鞭,打算竭尽全力地一搏时,哨台那里却越发地喧闹起来,这种热闹就像是哨台的后门被轰了一样,显得杂乱无章!
“啊!是西凉军!”有人在混乱中高声喊叫,都分辨不出那是自己人,还是敌军。
‘西凉?’炎不禁一愣,他是有收到过情报,说西凉会派出一支精兵来捉拿叛臣,就是和李冠勾搭在一起的左奕克,但是,双方作战都快两个月了,炎还是第一次“看见”西凉军的露脸。
毕竟,那个叛臣是在大燕这里作乱,他还以为西凉王会袖手旁观,继而坐享其成,和大燕讨回叛臣就好,都不费一兵一卒。
“将军!太好了,是西凉扫了他们的后门!”一个副将冒险来到炎的身边,显然是狂喜地说,就好像天上掉下一块大馅饼!
“别放松警惕!让西营从后路包抄!绝不能放走一个匪徒!”炎极快地下了令,哪怕他的声音已经嘶哑得不行。
“是!将军!”副将领命而去,炎的眼前突然一阵强烈的晕眩,他就像是一只负载过重的骆驼,双脚都在灼热的沙地上颤抖,且浑身滚烫。
“唔!”
炎左手持剑,右手握着银鞭,他反手将剑插进地里,以保持身体的平衡,接着竭力抬头,内力几乎全部用来抵御剧毒,毒烟开始散去,但炎已经吸入太多。
“咳!”
胸口一炙,喉头刺痛,一口鲜血就涌出,炎却连用手背擦拭一下都做不到,他奋力稳住自己的身体,是不想让将士注意到自己已经重伤。
西凉军的奇袭,对大燕来说是极好的机会,他若倒下,将士必然放弃战斗,所以,他就算是死了,也得稳稳站着!
炎的脑袋里只剩下“无论如何也要取胜!”这一信念,但是,五脏六腑的剧痛让他仿佛承受着烈火的焚烧,体温一口气地升得更高了,手里握着的长剑又往地底插深了一分!
“禀告将军,军队已部署完毕!”这期间,还有传令官来回报,炎装作没事那样,下达军令。
“好!李冠不能落入西凉的手中!”炎严肃地说,额前是冷汗如雨。战情正紧,竟然谁也没有察觉到他的不正常,也许风沙又大,加上毒烟,哪个将士不是灰头土脸,外加满脸、满手的血污呢?
“遵命!”令官急忙走开。战事渐渐明朗,哨台已经被攻破,李冠被困在内,风大了之后,毒烟也消散殆尽,炎松开剑柄,往前走了一步,眼前的哨台却好像水中倒影似的,不停地摇晃。
“将军?”终于有人注意到步履不稳的炎,但是那个人还没来得及靠近炎,就被一记凌厉的掌风给击晕在地。
此时,所有的人都在战鼓擂响下冲进哨台,气势高涨冲天,“嘉兰兵”是兵败如山倒,仓皇四处逃窜。
炎突然失去了重心,往地上摔去,可是下巴还没磕到地面,就先落入一只及时横出的手臂中。
那人穿着一袭带有风帽的灰色斗篷,他将昏迷的炎打横着抱起,呼啸的风沙一阵阵地斜吹过来,还混着灰色硝烟和浓烈的血腥味,趁场面混乱,男人带着炎,消失在这滚滚烟尘之中。
+++++
很冷,手脚就像被冻住似的僵硬,每一个关节都剧痛无比!
可是炎却不能停下脚步,在这一片黑暗的冰层上,他咬紧牙关跌跌撞撞地走着,似乎只有这样才能闯出一条生路!
料峭的寒风猛刮着脸,炎几乎 睁不开眼睛,就在此时,一声再熟悉不过的‘炎儿!’让他猛地定住,飞快回头!没错,是爱卿,就站在不远处,向他招手呢。
‘皇兄!’喜悦还来不及漫上胸膛,炎就发现到爱卿站着的位置,是一处极薄的冰层,都可以看到下面湍急的水流,在打着漩涡!
‘您别动!臣弟来了!’炎焦急不已地奔过去,然而,明明爱卿已经近在咫尺,可又突然飘出很远,仿佛那极危险的冰面,就是在阻挠着他们相见!
炎不死心,也没法死心,他生怕爱卿有半点的损伤,却不顾自己身上尖锐的,撕心裂肺的剧痛,使劲地往爱卿的方向跑。
终于,他气喘吁吁,面色苍白地来到爱卿面前,嘴角绽出一个笑容,‘皇……’
‘喀喇!’
冰面突然开裂,但并不是爱卿脚下的,而是他脚下的!
裂纹就跟闪电似的迅速延伸开去,且发出极大地爆响,炎顿时倍感绝望与痛苦!他伸出手,竭力想要攀住些什么,可是身体却猛地往下一沉,便跌入又冷又黑又急的漩涡中!
‘皇……爱卿!’炎激烈地挣扎着,却被一个大浪拍入水底,他一直往下沉,往下沉,周围是越来越黑,越来越冷,还一片死寂!
‘我要是死在这里的话,就再也看不到卿儿了!’这念头就这么蹿上那痛得快要开裂的脑袋,炎握紧拳头,反反覆覆地对自己说,‘我不能死!我不能就这样死掉……爱卿……!’
“——爱……?!”炎在喊出口的瞬间,躺着的身体也跟着猛烈弹跳了一下,这让他立刻反应过来,自己是做了噩梦。
但这瞬时的清醒并没有维持多久,强烈的晕眩感,让他觉得眼前的一切东西都在打转,胃里更是翻江倒海,恶心得很!
“呜!咳咳!”这让炎不得不侧身趴在地上,剧烈地干呕起来,双手紧抓着的似乎是柔软的皮毛?但他现在顾不上这些。
在胃部痉挛般地抽搐后,炎才觉得胸口舒坦一些,他无力地趴在那儿,又过了一阵,才慢慢地抬起头。
很亮!
是一团篝火在燃烧,不时地劈啪作响。
再眨了眨眼睛,远一些的地方都很暗,到处是散落开的石头、沙土,还有一面布满沙尘的断墙。
显然,这是一处破败不堪的屋子,连屋顶、门窗都没了,要不是这半截墙,还真是辨认不出来是栋房子。
炎卧着的地方,就在墙的前边。他支撑起身体,发现地上竟然还铺着一块上好的羊毛毯,和大燕的地毯不同,它的颜色很鲜艳,看得出是羊毛混着彩色棉线编织而成,柔软、厚实,可以防风沙。
现在,炎是越发地糊涂了,他的记忆似乎是出现了一小段的空白,而感到困扰地挠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手指碰到了额上包着的绷带,刺痛让炎停下动作,又是一愣。
“你醒了?”
完全不知道这男人是何时来的?炎在听到声音时,对方已经抱着一些枯树枝,站在不远处的篝火旁。
“是你……咿……?!”炎想要问话,但嗓子哑得几乎发不出声,可能是刚才呕吐的时候,也有伤到喉咙。
“你中毒很深,还是先歇一歇再说吧。”乌斯曼把枯枝加入到篝火中,火燃烧得越发旺盛,火星与灰烟升腾到了半空。
几乎是出于本能,炎的眉头深深地拧起,盯着篝火看。
“你别担心,这里很偏僻,又有灵石山挡着,不会引来敌人。”乌斯曼似乎明白炎的意思,继续添了些柴,“当然,你的士兵也看不到。”
‘中毒……?敌人、士兵……?’炎费力地想了想,脑袋就仿佛胀大了几圈,惨烈的、悲壮的战斗画面,一幅又一幅地飞掠过他的眼前,直到冒出点点金星,让他难受得直喘粗气!也回想起了那段空白的记忆!
“你很厉害,超乎我的想像。”乌斯曼观察着炎明明很痛苦,却强忍着的神情,解释道,“嘉兰燃放的毒烟,提炼自西凉的草乌头,是一种只要它生长,方圆十里就不会有其他植被和动物的剧毒之物。”
“……!”炎睁着满是血丝的眼,难掩紧张地看着乌斯曼。
“很显然,它没有解药。”乌斯曼平静地说出让炎唇角微颤的话,但很快又一笑道,“不过,你已经挺过来了,可能还会呕吐、晕眩上几天,但你不会有事的。”
炎的表情稍稍缓和,但没有放松戒备,他张开嘴,声音嘶哑模糊但口型准确地问,“我……怎么会和你……在一起?”
“在你带兵攻打安图哨台时,我们西凉国的军队也出动了,我当时就在安图的附近,本打算等你们打完了,就去做些生意,哪知毒烟扩散得太广,我不得不换地方躲避,穿越低谷时,却意外地发现了你。”
炎依然眉头紧拧,似乎在辨别这番话是否值得相信,与此同时,他也在运用着内力,好让自己尽快恢复。
一旦意识完全清醒,炎的脑袋里就想了很多的事,比如现在的战局?李冠抓到了没有等等。
“别这么凶巴巴地瞪着我,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乌斯曼笑了起来,他那双翡翠绿的眸子,在篝火的光芒下,透着好似冰雪一样莹润的光泽。
乌斯曼接着道,“虽然我一度以为你已经死了,毕竟你的身边连一个士兵都没有。”
炎没有说话,可脸上的不悦是显而易见的,因为乌斯曼是在嘲笑他,身为一个大将军,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竟然都没有属下来搭救?他与下属的关系得有多差?
“怎么了?”见到炎闭口不言的样子,乌斯曼摆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无辜样,明明那句话十分地伤人。
“我昏了多久?”炎努力地发出声音。
“一天一夜。”
“……还好。”炎顿时松了一口气,没有太久,主帅突然不知所踪,还超过三日的话,军中会大乱的,尤其在这节骨眼上。
“你做什么?”乌斯曼一脸吃惊地看着炎竟然扶着墙壁,慢慢地站起来,刚才明明是连坐着都很累的样子。
“我要回去了。”既然是在灵石山的背面,炎知道该朝哪个方向走,他身上穿的还是血污斑斑的铠甲,虽然有些重,但也能抵御风沙。
“好吧……”乌斯曼对此并没有挽留,也许是看出炎是归心似箭,哪怕是用爬的也会离开。
“总之,我会报答你的。”突然,炎走出去几步后,又转过头道,“重金。”
然后,炎是头也不回的,拖着仍然沉重的身子走了。
直到炎的背影消失在一片黑暗中,乌斯曼才从篝火旁起身,来到炎一直躺着的羊绒地毯前。
他伸手过去,抚摸着上面细腻的、柔软的纹路,那潮湿的地方,是炎发高烧,辗转反侧时淌下的冷汗,还有几块暗黑的血迹,是他额头上的伤口。
“爱卿吗?”乌斯曼轻轻地眨了下眼睛,眼波就跟星光一样闪亮,喃喃地道,“生死关头,喊的竟然都是兄长的名字……可真是危险哪。”
乌斯曼轻声地笑着,别有一番深意地捧起那条毯子,放在了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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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请用。”
萨哈奉上一盏盖碗茶,白瓷茶碗中放着参茸等中草药煎煮的茶水,用来给炎调养身体。
炎回来已经有六日了,李冠不但没有逮到,还让他倒逃回到阿勒楚要塞,大有放虎归山之感!
对此,炎如受重挫,心情沮丧得很,这原本是一次可以大获全胜,活捉李冠的大好时机,却因为自己昏倒在战场上而错失了。
他的副将,他的士兵,也没能依照他的指示,全力攻打下安图哨台,据闻最后占下安图的是西凉军。
在大燕的前锋营顺利攻入哨台内时,也不知是谁嚷嚷着将军不见了。
副将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决定,便是立刻撤兵,他完全无视了炎最后下达的命令,让李冠在大燕军的面前,大摇大摆地撤逃了。
大燕卷如同群龙无首,三位副将、六个统领都跟没头苍蝇似的,急得四处瞎找,将军不见了,或战死,或被俘,总该有个音讯才对。
但是不管哪一条,若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这些人除了以死谢罪,没有别的办法,倘若回到皇城也是死路一条!甚至还会诛灭全族!
谁让他们的将军,是皇上的宝贝弟弟呢?
全军上下是惶恐至极,还有人谣言说,‘将军肯定是被烟毒死了,尸首被狼叼走,不然怎么会连个人影都没有?’
然后,又有人说,‘一支大军却连一个将军都保护不住,皇上要动怒起来,可不得全部斩首陪葬?!’
在这攸关生死的时候,没人在乎李冠了,他是逃命也好,还是另起炉灶也罢,大家议论的都是该怎么向皇上交待此事?好保住大家的项上人头。
但是商量来去,都觉得无计可施,除了自刎抵罪!一时间,哀号痛哭遍布军营!
直到第二日的凌晨,炎回到驻扎的营地时,看到的都是松懈得不堪一击的防御,东倒西歪的兵器,气得差点拔剑杀人!
虽然说,自他回来后就“雨过天晴”了,营地重新收拾整顿,巡逻队伍也不敢松懈了,炎却依然气得不轻。
因为他们清一色的都是新兵,所以炎在平日里,十分讲究军纪严明,当然,他也赏罚分明,力求带出一支强悍又守纪的队伍。
二十多场仗打下来,他们已经比初来乍到时好了许多,说“判若两军”都不为过。
可是明明已经大大改观的军队,怎么说散就散?若他真的死了,这李冠还不得踩着他们的尸体,一路打到睢阳去?!
太没有气势了!也太愚蠢了!
炎恨不得狠狠地揍他们一顿,尤其是那几个副将、领兵!怎么说也是当官、当统领的人,怎么遇事一点都不冷静呢?
但是,当他愠怒地扫视过,那一张张疲惫不堪、还带着歉意的面孔时,炎的愤怒又硬生生地压了下去,只折磨着他自己。
‘练兵。’匆匆留了一句话,炎就让他们全部退下,头疼得厉害。
这几天来,炎也没说别的,天天就让他们练兵,加强防御。
“将军,这茶要趁热喝才好。”萨哈把草药茶放好后,想起伙房那里还有些刚热好的馒头,便退下,打算去端来。
他这一趟来去,穿过半个营地,那些光着膀子的汉子,举着矛枪,在领兵的组织下,正迎着瑟瑟秋风“喝!哈!”地苦练着呢。
“将军……?”
萨哈回到大帅帐,可是炎却不在书案旁,那盏茶也原封不动地放着,微微冒着热气,不禁有些纳闷。
接着,萨哈看到炎的佩剑也不在,想必是离开营地了,可这种时候,他会去哪里呢?
第九章
即便临近傍晚,阳光也依然刺眼,炎不时伸手遮挡,才能看清前面的路。
白天的灵石山和夜晚的截然不同,它就像一座寸草不生的石堆,大大小小的碎石布满山道,一不小心就会崴脚,而且路面极热,炎感觉自己的脚底心烤着火似的,不由走得飞快。
其实,他也不确定乌斯曼是否还在这里?只是想凭运气来看一看。
在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过乱石路,终于来到山的背面时,那一处残破的房子就露了出来。
就好像在等着他来一样,残垣的边上竟然搭起一个小帐篷,里头铺着彩色的地毯,还有几个软枕,和一整套的锡制茶具。
‘他还真把这里当成家了。’炎惊讶地想,也许是乌斯曼太喜欢泡温泉了吧,才会就近扎营。
“不过,人呢?”炎东张西望,背后却响起一声问候。
“你在找我?”
“什么?”炎飞快地转过身去,这里只有一条道,他一路走来都没察觉到后方有人!
“我一直在上面,看到你过来,但不确定你是来找我,还是来泡澡?”乌斯曼问道,白日里,他的银发和绿眸更加地耀眼,整个人好像都会散出光来那么地不可思议!
炎抬起头,乌斯曼说的上面,是一块突出在外的岩石,看起来说从山顶滚落下来的,到这里刚好卡住,形成一个悬空的平台,视野极好,却又不易被别人发现。
难怪炎会无所察觉。
“我来找你。”炎收回视线,表现出友好地搭话道,“现在泡温泉,有点热。”
“找我什么事?”乌斯曼点点头,走向自己的帐篷,“要喝茶吗?我有一罐不错的红茶。”
“不用了,这个,给你。”炎取下一直背在身后的、鼓鼓囊囊的布袋子,很沉,他递到乌斯曼的面前。
乌斯曼不客气地接过来,打开,竟然是满满一包的金锭!数了数,约有一百两!
“原来大燕的将军这么有钱……?!”乌斯曼把袋子收好,笑了笑道,“失敬失敬!你要和我买什么东西?”
“不,这是酬金,你救了我一次,这下,我们就两清了。”
虽然乌斯曼嘴上说着‘失敬’,但炎明显察觉出,他对于金子似乎已经看惯了,并没有寻常人那种,双眼放光的惊喜感。
‘他果然是一个大富商吗?’炎心里想着,就算被乌斯曼救过,对这个突然冒出来西凉人,炎始终不能十分信任,总是想要探一探他的底细。
“那好,我收下了。”还以为乌斯曼会嫌钱少,但他很爽快的收下了,还说,“一共一千一百两黄金。”
“什么?!”炎呆住,“你不认识大燕的金子?你手里的是一百两!”
“认得,不过,”乌斯曼眯起那双翠绿如宝石的眼眸,他的笑容就像此时的晚霞,有一种绚目之美,“大燕不是有句话,叫做‘一诺千金’吗?你之前,说过会重酬我,但我未有当真,毕竟,你身为一军统帅,自然忙得不可开交,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来兑现自己的承诺,这一百两黄金自然就价值千金了。”
炎是目瞪口呆,因为乌斯曼说得有理有据,加上他那张容光满面的绝丽面庞,让他一时忘记该说什么。
好一会儿,炎才说,“罢了,你要怎么想,随你的意,总之,我们以后就没……”交集了,炎想表明这一点。
“你回去之后过得如何?”但乌斯曼打断了炎,兀自问道。
“这不关你的事。”事情已经办完,炎打算回营。
“确实,但,我可以想像得到,你一定怒挥着铁拳,严酷地教训你的士兵吧。”乌斯曼淡淡地笑道,“毕竟,他们连主帅都弄丢了。”
“那是一个错误,但我们不会再犯。”炎顿了顿,又道,“然则,日日操练是必须的,不然军队会成为一盘散沙。”
“作为旁观者,我不觉得大燕士兵有任何散漫的地方,”乌斯曼突然对炎的将士们评头论足起来,“事实上,正因为他们都绷得太紧了,所以才会出现问题。”
“你什么意思?想说我教导无方?”炎不悦地瞪着对方。
“当然不是,你这么年轻,能统帅这么庞大的一支队伍,非常不易,怎么看那些人的年纪都要比你大吧。”乌斯曼用一种赞赏的目光看着炎,说道,“但是,当绳子上出现了死结,你不去解开,反而用力拉紧绳子,这个死结只会越来越难解,问题也就越来越多,到了这时,你再想用拳头去解开它是不可能的,只有用手指,温柔地去理顺才可以。”
炎吃惊地看着乌斯曼,事实上,炎也知道他和军队之间,始终存着身份以及年龄上的芥蒂,虽然他一直想要磨合,但收效甚微。
不管打赢几次,大家还是认为他是高高在上的皇族。
所以,他索性不管这些事,用严厉的军纪去鞭策这支军队前行。
但一旦发生紧急情况,比如毒烟,就会出现致命的错漏——炎的身边,竟然没有护卫!这也说明,士兵的心里并没有把炎视为重心。
在炎一边觉得苦恼,一边又束手无策时,这个西凉商人竟然给出这么简单的一个比拟,炎立刻明白过来,自己应当怎么做。
也许,此时应该说一声‘谢谢’,但是炎却一个字也没留下,就转头走了。
乌斯曼看着来去匆匆的炎,轻声一笑,便回去帐篷里,煮他的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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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年累月的风吹日晒之下,安图哨台的四周都是一片荒芜的山野,枯黄的茅草在石头缝里挣扎着,冒出了一片又一片,偶尔还会有一丛灰绿的仙人掌。
炎背着手站在哨台的至高处,望着眼前天苍苍、野茫茫的壮阔景色,想起李冠也曾站在这里,“淡定”地看着眼下的山谷里,战士厮杀,硝烟四起!
现在想来,李冠站在如此显眼的地方,可真是一石二鸟啊,一来,他“大胆英勇”的行为,可以鼓舞他的部下奋勇应战,而来,他把自己当成是诱饵,使大燕军不断深入,直到进入毒烟的范围内,等到风向一改,他就能坐收“渔翁之利”了!
因为李冠很清楚,只要有“毒烟”在,大燕军根本伤不到他!
“唉!”炎承认自己是有些急功近利了,没能在战场上看清形势,在当时,他的脑袋里想的,全都是怎么杀死如同“箭靶”一样的李冠,好尽早地结束这场战斗。
这鲁莽的举动让前锋营损失惨重,可事后,他不但没能及时反省自己的错误,反而追究起副将、统领的责任,认为他们怎么可以放走大好的机会,让李冠大摇大摆地逃脱呢?这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可是,待他冷静下来后,将心比心地为将士们想一想,皇上的亲弟弟在战场上不见了,生死未明,谁还有心情去管那落跑的贼首呢?
即便是把李冠抓住,上交给朝廷,也未必就能将功赎罪吧!谋害皇亲国戚都是死罪,这保护不力,恐怕也能算在此列!
这万一自己人头落地不够,还连累到家人……!
在这样的危急关头,他们的惶恐、慌乱,完全是在情理之中!是炎太不近人情,把自己的失察转嫁在属下的头上,冲他们生闷气,让他们连日冒着烈日苦练……
“将军,您在这儿啊。”突然,火器营的统领张永武上来,笑着拱手道,“他们烤了好些羊肉,想请将军同享美味。”
“好,我一会儿就去。”炎爽快地答应下来,要在以往,他肯定是挥挥手,让他们自娱自乐便罢了。
自打行军以来,炎的饮食与士兵无异,但他从不与他们一起吃,所以,大部分的士兵都以为炎每顿都是大鱼大肉,与他们的不同。
身为士兵只有卖命吃苦的份,虽然说他们军饷丰厚,但是跟着一个从未打过仗的亲王将军,心里总是没底。
直到炎端着自己的那份粗茶淡饭,坐在营地伙房内,与大家一同吃时,他们都惊讶极了,加上那以老实本分著称的赵大厨,在一旁点着头说,‘将军日日、顿顿如此,无别的优待。’大家才相信他们的大将军,是非同一般的皇亲国戚!
他们在炎的面前说皇城里的贵族,鼻孔都是朝着天长的,还总是拿白眼瞧人等等,炎不但不生气,还表示赞同地说道,‘有些贵族少爷,其本身没有建功立业,整日地游手好闲,还自命不凡,只不过是得到祖上的庇佑罢了,总有一日,他们会为自己的浅薄无知而付出代价!’
在皇城也好,还是其他的封属地,因为败光家财而做出偷鸡摸狗、甚至是伤天害理的事情,最后被抓起来的郡王、郡主之子等等,也不在少数。
炎的平易近人,有话直说的品性深得士兵们的好感,还有士兵斗胆地言道,‘最初见到您时,我可是吓了一大跳,这么年轻,还长得这么端正?不像是能与我们混为一流的人物。’
‘什么是混为一流?’炎困惑地问,因为士兵的语气里带着浓烈的地方口音。
‘就是你长得太好看了,好看到不像活的,您看我们这些歪瓜裂枣,才像是个人。’
‘你才不是活人呢!’有人为将军抱不平,直嚷嚷着,‘长得好看咋的哩?好看不代表本事不行啊。’
‘哈哈!’炎听了大笑,‘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但我的长相真没有那样不俗。’
‘什么?这天底下,有比大将军还好看的人?’这下,吃饭的士兵都表示出难以置信。
‘当然有。’炎想要说大燕的皇帝,爱卿就比他好看得多,但他也想到了那个西凉商人……乌斯曼,也是一位十分罕见的异域美人。
只不过,爱卿的美可爱,纯粹,带着温暖,与乌斯曼那透着虚幻的美感,有着完全相反的画面。
前者又如同晶莹剔透的玉石,能够一望到底,后者则如一泓湖水,虽然同属清冽,但总是晃动着波纹,让人看不到池底的模样。
他一时想得认真,都有些愣怔了,士兵们见状,纷纷说道,‘肯定没有这样的人!将军在唬我们呢!’这用来调笑的话茬就这么过去了。
在这些天里,炎不但放下了身段,还放宽了营地的诸多限制,比如,只准用军粮煮饭等等,他同意伙房去向附近的游牧民买羊,用于烧烤、犒劳士兵。
对战死的士兵,炎放下一切军务,举行葬礼,整理他们的物品,派专人送回皇城,也把他们写入功劳簿,上奏朝廷。
对那些伤患,则每日都去慰问,且吃的、住的都比将领还要好。
当然,这么多人当中,免不了有犯事的,比如公然拼酒、赌骰子、打架斗殴等等,炎统统严惩不贷,在一番恩威并施之下,军中的规矩虽然“松弛”不少,但秩序却比以往还要井然,炎发现,他终于感受到自己是统领着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而不是他虽为头脑,却无法完好地支配手脚,那样地力不从心。
李冠就在眼前的要塞里,就仿佛胜利在向他招手,但是炎却一点也不着急,反而冷静得很,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做,正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工”。
就在炎拾阶而下时,陪同在侧的张永武又说道,“我军可就好啦,有得吃烤羊肉,要说西凉军,就不太妙了。”
“怎么了?”炎停下脚步,西凉军,听闻来的骑兵并不多,大约七百,相当于一个弓箭营。
他们抓到叛臣左奕克后,就直接退出安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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