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遵命_麟潜-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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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造了反,李沫便能理所应当领兵救驾——
他已经扳倒了镇南王府和沉沙孔家,天威营远在西疆救不了近火。李沫流着李家的皇族血,身为岭南王嫡长子,战功赫赫威名远扬,只要他灭了李苑,道一句救驾来迟,再暗中杀太子和皇孙,大承皇位便可轻而易举落在手中。
输赢不过一念之间,谁先造反,便首当其冲。
李苑忍辱负重的耐心要比李沫多得多。他可以蛰伏得更久,蟒蛇出穴必一招制胜。
李沫的狼子野心,李苑看在眼里,他拿出数月时日以各种手段谋划,神不知鬼不觉地逼迫着李沫提早动手,来解齐王府眼前的困境。
手里有了这道圣旨,李苑领兵攻城便成了忠心救驾,那无论皇帝死活,李沫都无法再得民心,弑君篡位的恶名已经钉在了他身上。
老皇帝被杀,于李苑而言不过是少动一次手,老皇帝若活着,李苑就亲手送他登极乐。谋朝篡位的是李沫,谁又会深究老皇帝死于谁手。
数日无休和水土不服令岭南定国骁骑卫格外疲惫,岭南气候长期湿热,燕京此时大雪纷飞。
影叠忽而在燕京城墙上现身,他侧坐在城墙边,指尖轻轻叩了叩石砖,漫天飞雪便即刻汇聚成怒号的暴雪,夹着锐利冰锥铺天盖地坠下,高空俯冲下来的冰锥劲道极猛,洞穿了定国骁骑卫的青铜盔甲,霎时在燕京城门开辟出一条冰封的血路。
一条墨绿九节鞭缠上钟楼的栏杆,影四借力荡至钟楼最上方,长鞭凌空震响,飞雪中渐渐隐现穿着黑衣蒙面的身影,起初是一个,两个,而后变成百十个上千个,影宫今日开狱,所有影卫训练兵倾巢而出,大批的饕餮组影卫汇入啸狼营,与定国骁骑卫正面厮杀。
飞廉组影卫身形飘忽不定,在暴雪中若隐若现,手拿暗刀匕首,于背后瞄准敌人咽喉偷袭,一刀毙命。
九婴组影卫数量少,却是作战核心,负责指挥其余三组影卫,九婴组的少年们余光停留在影四手上,将前辈的命令发散入数千影卫训练兵中。
魏澄也在混战之中,这孩子长高了不少,穿上了梦寐以求的影卫服,此时背着药箱领着一群医术高超的白泽组年轻高手,不断将战场上负伤的战士接应下来,换上下一头嗜血的猛兽。
影五带着影六杀进城门楼,替影六挡住门外的守卫,影六钻进门楼,埋头解城门铁索的六道重锁。
城门徐徐降下。
齐王殿下提着龙骨弓,策马领兵闯进皇城。
乌云役扬蹄飞奔,李苑举弓搭弦,瞄准了城墙上猎猎迎风的岭南王旗。
羽箭裂空,王旗应声而断,缓缓在朝阳暴雪中陨落。
啸狼营三十万铁骑,一半守皇城,一半去截岭南援兵。影卫们随着李苑直取皇宫,在皑皑白雪中飞驰跟随,如同一片席卷而来的黑夜,吞噬着映在雪上的黎明。
影七放心不下主子,随便拿了块布沾了点草药塞进衣裳里止血,转身就想跟着主子进皇宫。
“小七哥——”身后有人叫他,声音还是熟悉的少年嗓音。
“别乱跑,我瞧你脚步发飘,不放心才来看看,果然受伤了。”魏澄背着药箱跑过来,先摸了摸影七脉搏,然后熟练地掀开他的衣裳,把乱七八糟的草药掀开扔了,拿银刀削去两边腐肉,洗了洗伤口,拿起药线缝上伤口,再压上薄薄一层止血药液。
魏澄的手快得几乎出了虚影,每一个动作都像演练过数千遍,熟练且毫无差错。他道:“主子做了两手准备,把影宫的影卫全都放出来迎战,就算你拿不出解禁军队的圣旨,主子一样会带着我们杀进去。”
但若是如此,主子也会背上造反的名声,现在已经是最好的局面,影七觉得自己伤得一点儿不亏。
影七心里挂着主子,心不在焉,几次想推开魏澄起身追上去,都被这小医人给拦了下来。
影七拨开他手往前走:“少废话……我得走了,别缠着我!”
魏澄追着他跑:“小七哥!你不能再打了,我瞧你脉象虚弱,已经疲劳过度了!你挺不住了!赶紧下来换其他兄弟们上啊!”
刚巧几个定国骁骑卫往这边冲过来,影七还未动手,耳边传来机括上膛的齿轮声,霎时面前几个定国骁骑卫眉心中箭,被强大的力道掀飞出一丈来远。
影七回头朝着暗器来向望去,谈苍云穿着影卫服,趴在远方一座六角小楼飞檐上,给手中机括换了一梭压制铁弹,朝影七道:“嗨呀,真是个有希望的队伍噻。”
览平川藏身在另一处高地,手中抱着一架弩箭,闭上一只眼睛瞄着影七,眨了眨眼,突然朝着影七按下扳机,一箭飞射,擦着影七耳边掠过,将影七身后挣扎爬起来的定国骁骑卫一箭爆了头。
览平川默默看着影七,轻声嘀咕:“哼,真有意思。”
影七把魏澄拖到能见着其他白泽组影卫的地方,扔下人就跑。算着时辰,主子此时应该已经进了宫门了。
随着李苑一起闯进宫门的还有啸狼营豢养的数万头军狼。嘶吼长嚎着将眼前所有定国骁骑卫撕扯咬杀。
势如破竹。
李沫在皇宫里安静坐着,听着外边杀声震天,军狼长啸。二十年惨淡经营,功亏一篑。
暗悲守在李沫身前,紧盯着殿门,回头苦口婆心劝道:“主子,您快离开这儿,回岭南,留得青山在啊主子。”
李沫嘴角一抽,笑了笑:“怎么,让我快走,你还想干点儿什么?”
“属下替您挡齐王……”
话音未落,李沫站了起来,捡起鹿角弓,抓住暗悲拖着往窗边走。
“李苑……我太小看他了……他竟暗地里创造了一个影卫帝国。你连一个影七都奈何不得,还想和外边几千个影卫几万头军狼抗衡么?滚出去,跟我回岭南。”李沫把暗悲推出窗外,自己翻身越出雕窗。
暗悲想躬身给主子垫脚,被李沫拽住手腕,拉了起来。
“主子?”暗悲诧异地看着李沫。
李沫头也不回地走了,低声道:“说得对……留得青山在……你别不要命,跟我回岭南,死了算你抗命。”
暗悲迷茫地劝慰:“主子,属下不怕死。”
听到这死字,李沫指尖颤了颤,啪的一声扬手抽在暗悲脸颊上,怒道:“我怕,我怕了你们还不成吗?!”
暗悲抿唇舔了舔嘴角的血迹,低下头,小声道:“属下有罪。”
暗悲护着李沫避开李苑的军队,顺着皇城暗道逃走。李沫性格骄傲自负,极少思量退路,此时的败局是他不曾想过的,逃脱时显得有些捉襟见肘。
他们穿过一条狭窄小路,闯出花园小路,花园尽头却挡着一个黑衣人。
暴雪渐止,眼前清明,后花园出口挡的那人穿墨云锦衣,肩头刺绣白牡丹花纹,手中攥着一条墨绿的鞭子。
影四面无表情,伫立在雪中,漠然道:“世子殿下留步,王爷请您移步他处一叙。”
暗悲把李沫护在身后,双手一捻,数把暗刀在掌心翻开。
李沫看了一眼身后,影五也不知不觉地堵住了后路,抱臂靠在游廊边,挑眉道:“不,我们爷没说得那么客气,爷说得是‘抓’,意思是我们把您绑回去,我们爷才高兴。”
暗悲闻声回头,低低唤了一声:“五哥……”
影五呸了一口,翻了个白眼。
暗悲却借机扫视四周,压低声音对李沫道:“主子,从这边矮墙翻过去,有三条窄路,中间那条通往饮玉园通井,您学过闭气,能出去。”
李沫抓住暗悲手腕:“你干什么,你别乱来。”话音未落,暗悲借力把李沫掀翻到墙外,影四影五一惊,飞快追过去,被暗悲扔来的铺天盖地的飞针暗器挡了回来。
一路逃窜至此,暗悲也早已强弩之末,腰带里的暗器已经见了底,一招不慎,被墨绿鞭子缠住了脖颈,紧紧勒住挣扎不开,暗悲发疯般抠扒着脖颈上缠绕的鞭子,渐渐喘不上气,太阳穴的青筋爆了出来。
控制了暗悲,影五把人扔给他哥,匆忙翻墙去追李沫。
影四松开了一点劲儿,捏住暗悲的下颌强迫他张开嘴,在他牙齿间检查是否藏匿了自尽的毒药。
暗悲嘴角却淌出一缕发黑的毒血。
他对影四笑了笑,用气声断断续续道:“当初我们……八个人都在时,你们齐王府的……根本不是对手……主子怜悯,不想再养暗卫,于是一个、一个消耗着。”
“主子不是无情人……他说齐王爷感情用事,当不起天赐皇权,其实主子自己也一样……只是我们看破不说而已……”
“主子只是……对你们狠毒……对我们……很好……”
“他也在乎我们……会想念……会流泪……”
“主子不比齐王爷差……来世……来世我们都想……再当他的暗卫。”
“希望下辈子……主子能为自己活……”
暗悲饮毒自尽。
岭南王府最后一个暗卫也含恨消逝了。
影四松开鞭子,冷冷看着暗悲的尸体,顺手抹去他嘴角发黑的毒血,替他合上了眼睛。他允许暗悲走得体面些,这是影子之间无声的怜惜。
影五追到饮玉园的通井边,岭南王世子已经逃了。影四走到影五身边,发现他双手撑着水井边缘,眼睛微红,看着水面出神。
影四揽住他的肩膀:“放心,宫外戒备森严,影七不会放他走。”
影五回过头在影四衣襟上抹了抹眼睛,略带沉重的声音问:“暗悲呢?”
影四没作声。
影五叹了口气,吸了吸鼻子。
然后振作精神,勉强道:“死得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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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凤凰出岐山(十)
皇宫已被啸狼营和影宫影卫完全侵占,鬼卫们则随着李苑出皇宫,堵截李沫。
李沫从宫外月湖里浮出水面,数九寒冬,水面还凝冻着坚冰,李沫凿破冰面爬出来,跪在湖岸边猛烈喘气,湿透的衣裳冰冷地贴在身上,几乎全身关节都冻僵了。
他手里攥着不慎从暗悲身上扯下来的腰牌,一小块黑玉,坠着流苏。这是李沫认可他们暗卫身份时,赐给他们唯一的东西。
有那么一瞬间,李沫不想再动了。
可他不能停下,他知道李苑已经在全城搜捕自己,只能尽快回岭南与援兵会合,接下来再想翻身之计。
他拖着僵硬的脚步,在城外找到暗悲准备的快马,冻僵的双手抓住马鞍,用尽力气爬上马背,伏在马背上疲惫地呼吸,把鹿角弓挂在鞍上,轻轻勒起缰绳,催促它快点儿离开。
“沫儿。”那个让李沫厌恶听见的声音不急不缓地出现在耳边。
皑皑白雪中,一匹漆黑骏马载着李苑缓缓而来,李苑披着雪白貂裘,长发在空中随雪翻飞,手中紧紧攥着李沫梦寐以求的龙骨弯月弓,龙骨之上蒸腾着阴森寒气。
影七双手持蜻蜓剑,紧随李苑而来,翻上一棵松树,在枝杈间坐下,冷冷注视着李沫。
李沫抬头扫视了一圈,李苑身边那几个影卫都在树木枝杈间安静地望着自己。
李苑骑马走近李沫,扔给他一筒精铁箭。
李沫扬手去接,他身子已有些虚弱,沉重的箭筒将李沫的身子猛地一坠,李沫非得再一次伏在马背上方能稳住身子。
“什么意思。”李沫将箭筒挂在鞍上,扬起眼睛望着李苑。
李苑悠哉道:“既然你自诩箭术天下第一,本王给你个机会,赢了我,放你回岭南。”
李沫恶狠狠盯着李苑的眼睛:“把暗悲交出来,我跟你比。”
“你有资格跟本王谈条件吗?”李苑摩挲着拇指上戴的白玉扳指,“现在无论本王说什么,你都得乖乖听话才行。”
李沫不听他废话:“把暗悲,还我。”
李苑一笑:“你说什么?暗悲的尸体现在还在后花园躺着呢,你想要不如自己去取?”
李沫怔怔看着他,尽管这结局他已能猜到,却仍抱着一丝侥幸,这话从李苑嘴里说出来显得更加残忍,李沫忍无可忍,嘶吼道:”李苑——!”
李苑也收敛了笑容,抬手抓住李沫的衣领,猛地把人掀翻到地上,自己也跟着跳下马背,布满弓茧的手死死按着李沫的脖子,强迫他跪在地上,把李沫的头按在地上,在他面前扔了一件墨云锦衣。
李苑按着李沫的头往地上撞,一边微笑狠戾道:“那你看看你干了什么?这是我的影焱,一命还一命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你知道我齐王府还剩下什么吗?”李苑抓着李沫的头发让他抬起头看着自己,轻声道,“什么都没有了……都是拜你所赐。”
李沫冷漠地看着别处,不想与李苑对视,李苑却加大力道抓住李沫的下颌,用力拧着他的脖子,阴狠道:“再给你一次机会,比吗?”
“哥……哥……”李沫脖颈被扼住,再紧些就快要窒息了,他抓住李苑的手腕,艰难道,“比……比……”
李苑扔下李沫,翻身上马。
影七吹燃了一支线香,挂在枝头。
刚刚主子眼里的悲怆掩藏不住,令人心疼极了。
李苑上了马,却将龙骨弓扔给李沫,夺下他的鹿角弓攥在手里:“传闻得龙骨弓可得天下,你深信不疑,现在这弓就在你手里,让本王看看你的本事。”
龙骨弯月弓阴气极重,仅仅拿在手上便能感到一股刺骨冰冷顺着掌心蔓延到全身上下,寻常之人根本压制不住如此沉重的阴气,非帝王龙脉不可镇压。
原来龙骨弓并非开天辟地的神器,它不过是时时提醒主人,立于危楼千尺上,高处不胜寒。
“逃吧。”李苑看着他,“在我手心儿里逃出去,我就放了你。在我手上撑过一炷香不见血,我也放了你。”
李沫咬咬牙,提着龙骨弓上马便往密林里飞奔而去。
李苑望着李沫的身影渐远,缓缓举起鹿角弓,抽箭搭弦,眼眸微眯,瞄准李沫后心,舔了舔下唇:“逃吧,我最喜欢看你落荒而逃的样子。”
一箭破空朝着李沫后心飞去,李沫翻身半挂在马鞍上堪堪躲过,紧接着又一箭飞来,故意不取李沫性命,只在他腿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箭痕。
李沫痛得皱紧眉头,冻僵的手指攥住马鞍,免得让自己被狂奔的马给甩出去。
“见血了,你又少了一个逃脱的机会。”李苑追了上来,像捉弄猎物的猫,不肯轻易杀死,一次次玩弄他,让他每一次觉得自己已经死里逃生,又立即陷入下一个险境中,无穷无尽,直到猎物心理完全崩溃,才算完成了这一次猎杀。
李沫咬紧牙关,突然调转方向,倒坐在疾驰的马背上,抽出一支雕刻牡丹花纹的精铁箭,搭在龙骨弓上,对准李苑。
龙骨弓极其沉重,扯开弓弦已耗费了李沫大半气力,一箭射去,李苑即刻举弓,一箭离弦,雕刻牡丹的精铁箭与李沫的箭迎面相撞,李苑的箭力道之猛,直接劈开对方箭头,一箭没进李沫肩膀。
狂风起于青萍之末,李苑所用引弦术为惊蛰十三式,于内力中灌注万物复苏之力,放眼六国,李苑箭术也可谓傲视群雄。
血沫四溅,李沫在马背上伏下来缓了好一会,拔去肩头的精铁箭让李沫气息又弱了几分。
血顺着湿透的衣裳淌出来,晕开了一片。
他回头对李苑道:“放我走,我给你治手腕的解药。化筋草只有岭南的解药能解,你将弓术修习至此,总不会想将二十多年苦修毁于一旦吧。”
李苑笑了笑:“你以为我在乎?我根本不在乎这双手如何,也不在乎皇位,我什么都不在乎。曾经我只想要自由,是你逼我走到今天。”
“你想威胁我?只要我愿意,我可以铲平岭南。”
“而你,什么也不是。”
李沫眼里最后一点复仇的希望也被李苑无情地掐灭。
他几乎摔下马背,半跪在雪地上,朝着李苑无力道:“哥,你直接动手,我不想玩儿了。你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我。”
李苑俯视着他,冷冷扯起嘴角:“噢,没错啊。”
他只想把李沫折磨到彻底绝望,他喜欢搓磨他的骄傲和自尊,用碾压的实力摧毁李沫临近消失的求生欲,这让李苑充满了报复的快感。
齐王记仇,李苑更甚。
“沫儿,再见了。”他抽出一支箭,冷漠的眼睛微微眯起,对着李沫的心口松了手。
急速飞驰的利箭朝着李沫心口射去,李沫跪在雪中,扬起下颏,岭南王世子骄矜一世,临死也不肯向李苑低头。
只听一声震动飞雪的豹吼自远方传来,一道金光灿灿的影子极快地横过李苑眼前,顺势扬起大片的雪沙,迷了李苑的眼睛。
待到视线清晰,李沫竟没了踪影,远方视线消失处,一头巨大的黄金豹叼着一个人纵身跃进密林中。
李苑望着李沫消失处,捡起地上的龙骨弓,轻轻敲了敲弓背。
几个鬼卫即刻现身,落在李苑脚下。
李苑似乎改了主意,轻笑道:“我想到了个更有趣的玩法。去把那头小豹子给我抓回来。”
“是。”
——
黄金豹叼着李沫奔跑出数十里,找了一处避风的巢穴,叼着李沫钻了进去,小心地把李沫放到干草堆上,轻轻舔了舔李沫的脸,呜咽着小声哼唧。
李沫疲惫至极,努力把眼睛睁开,把黄金豹毛茸茸的脑袋抱在怀里。突然眼瞳骤缩,看见了小豹子肚子上深深插的一支牡丹箭,将伤口附近金色的皮毛都染红了。
刚刚那一箭是小豹子替他挡的。
“宝贝,你怎么又回来了……”李沫跪坐在地上,抚摸着乖巧依偎在自己怀里的大猫,低下头,一边安慰着说“不痛,别害怕……”他悄悄摸到小豹子肚子上插的牡丹箭,一边抚摸它,亲吻它的鼻尖,将它腹上的牡丹箭拔了出来。
小豹子痛苦地呜咽着,回过头舔自己肚子上的箭孔,身子一抽一抽,害怕地把头埋进李沫怀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李沫右手沾满了血,用干净的左手抚摸小豹子柔软的圆圆的耳朵,闭上眼睛,额头贴着小豹子的脑袋,哽咽道:“宝贝,快走,出去,别让他们抓住你……”
小豹子困惑地歪头看着李沫,伸出舌头舔了舔李沫的嘴。
“我让你走,听懂了吗?”李沫用力推它出去,几乎拳打脚踢地驱赶它,甚至用箭头扎它,怒道,“快滚!”
小豹子吓得夹起尾巴,匆匆爬出洞穴,在洞穴外探出一点头,小心地看着李沫,不懂为什么主人突然这么凶。
“滚!”李沫一脚踹了过去,小豹子吓坏了,转身就跑。
紧接着,身后就传来不紧不慢的马蹄声。
李苑挑眉看着他:“啧,真感人。”
李沫无奈地站着,语气近乎柔软:“能别对它动手吗?你带我回去,怎么处置随你高兴。”
李苑俯下身,手肘支在马鞍上,托腮瞧着他:“你把我的影卫们关起来拷打的时候,你问过我答不答应吗?”
很快,影七回到李苑身边,颔首禀报:“王爷,已经去追了。”
影七怎么也站不稳,摇摇欲坠,只好跪下来尽量掩饰自己的伤势。腹上箭伤又被自己跑动时牵扯开,魏澄已断言他精疲力竭,他偏放心不下主子,非得亲眼瞧着主子好好的,他才放心。
但还是被李苑发觉了。李苑回头看了看影七,他腹上有一块在渗血,看衣裳破损的程度便知是箭伤。
这世上能用弓箭伤到影七的还能有谁。
李苑翻身下马,抓住影七的手臂,把筋疲力尽的小影卫提起来,让他靠在自己怀里,或许是精神绷得太久,影七略一放松,在李苑怀里昏死过去,瘫倒在李苑臂弯里。
李苑回眸冷冷看了一眼李沫。
“沫儿,这一箭最好别是你射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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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潮写完啦,开始陆续慢慢收尾啦!
第一百一十九章 都付笑谈中(一)
浑浑噩噩一段时候,影七隐约感到自己被揽着膝弯横抱着,额头贴在主子胸前,听着主子稍微加快的心跳声。
模糊的眼前似乎能看见影四走过来。
影四在李苑面前跪下,双手奉上一铜盘,盘中盛装一叠金丝龙袍,轻轻放于李苑脚下,漠然道:“主子,国不可一日无君。”
李苑垂眼扫视脚下的龙袍,忽然扬起唇角露出一丝蔑视笑意,抬脚踩过龙袍,抱着影七扬长而去。
影五跪在影四身边,见主子就这么走了,惊讶地小声问他哥:“哎,王爷走了?那宫里一群哭爹喊娘的大臣咋办呀。”
“主子不愿做的事,谁敢逼他。”影叠悠然坐在一旁的松树枝杈上,捧着冒热气的小茶杯哧溜嘬了一口,懒洋洋抬起半透明的白瞳,扬着下巴指了指燕京城,战火硝烟仍在城墙上空弥散,城中时不时传来一声凄厉狼嚎,寒鸦伫立在垂雪的枝头,啃食着挂在枝杈上的血肉。
“这座死城就是代价。”
——
御医说影七劳累过度,需好生将养,给开了副方子熬了灌下。说得也是,数月来影七操劳着所有联络线报,奔波于各地之间,根本没有时间供他休息。
影七昏睡了一夜,李苑在他身边陪了一夜。
他终于能安心地好好看看他的小影卫,这小孩儿来他身边时才十七岁,现在已经长成男人了,冷淡的眉眼多了三分持重。
他用细长的指尖轻轻描摹影七的鼻梁,再点点薄薄的嘴唇,纤长微垂的睫毛。即使睡着了也让人觉得他乖顺服从,明明浑身上下佩戴满了利刃刀剑,却没有表现出半丝攻击性,蜷缩起身体,本能地依赖地靠近主人。
如果不曾遇上他,可能李苑一辈子都不知道什么是喜欢。
喜欢就是,爱不释手,不释目,不释心,难以自拔。
影七眼皮上的小痣随着睫毛微微颤动,眼睛睁开又眯起,躲避刺眼的烛光。
李苑吹灭了两盏烛灯,锦帐里倏然昏暗。
影七怔怔看了李苑一会儿,匆匆撑起身子坐起来,看了看四周华丽的帷幔,紧张地搓着手试探问道:“陛下?”
李苑笑了:“什么?原来你想当皇后吗。”
眼看着小影卫的耳朵尖局促地红了,李苑坐在床边,轻轻扶着影七颈后,亲了亲他的额头。
影七突然慌道:“您手还好吗?”
李苑噗地一笑:“挺好的。”
“把伤养好,我带你去江南,只带你去。之前答应过你了,不食言。”李苑捏弄着影七红热的耳垂,嗓音温柔,一如从前。
他似乎看到影七眼睛里闪烁的光彩,小影卫从被窝里爬出来,跪坐在自己面前,紧张又不安地搓着指尖。
然后低下头,鼓起莫大的勇气,轻轻抱了抱李苑。
像疯狂迷恋主人的小狗崽,在主人脚边蹦哒半天都不知道怎么表达满怀爱意,最后只好小小地舔舔主人的指尖而已。
很少很少能得到小影卫主动的示爱,所以每一次被影七不安地抱住,或是小心翼翼的亲吻,总是让李苑心里异常满足,他偶尔也会不自信,觉得小七长大了,说不定就不喜欢依赖自己了。
“跟我久了,知道怎么撩拨我了,是吧。”李苑轻轻搔了搔影七的下巴,其实心里受用得很。
“还疼吗,箭伤的那处。”李苑问他。
影七用手背冰了冰脸颊,摇头:“只是轻伤,让您挂心了。”
“什么轻伤,你已不是头一回哄骗我了,我不信你。”李苑半哄半命令他喝了一碗鸡汤,按回被窝睡觉。
“我还有些事情没了结,明日会回来。”李苑俯身在影七嘴角亲了亲,“回来以后得看见你活蹦乱跳的样子。”
影七有点招架不住,抿唇谨慎道:“您不用哄属下……我会,属下会被,宠坏。”
李苑笑笑,在他头上揉了揉,吹熄了烛灯,拿了衣裳去了刑房。
刑房里,影四影五看守着一座铁笼,黄金豹在铁笼中来回焦急踱步,发出警告的低吼声,时不时用力撞栏杆,把自己撞得皮毛凌乱,利爪蹭破了皮,翻出淡红的血肉。
影五拿着影四的鞭子指着小豹子:“你吵吵什么?我告诉你,你主子已经玩儿完了,等会就把你皮扒了,给我们王爷打张毯子。”
黄金豹冲着影五怒吼,张开血盆大口,凶猛獠牙闪着窗外冷月的寒光。
“吵死了,诶我告诉你,小畜生,你主子就在隔壁绑着,你再叫唤一声,我就再去抽你主子一顿。”影五搬了个凳子坐在兽笼边,翘起腿踩在铁栅栏上,拿了个橘子剥了吃,把橘子皮掰成小块往小豹子身上丢。
“你跟它较什么劲。”影四皱了皱眉,坐在一旁喝了杯茶润喉。
刑房外传来狱卒行礼的声音,脚步声渐近,李苑出现在刑房门口。
李苑一来,笼里的猛兽立刻安静了,睁大碧蓝的眼睛默默看着他。
李苑走近兽笼一步,小豹子就后退一步,直到屁股贴在栅栏上退无可退,小豹子夹起尾巴趴在地上,圆圆的耳朵垂着,恐惧地看着李苑。
影五惊讶跟影四小声嘀咕:“哇,好有灵性,居然怕王爷。”
“还是个小家伙。”李苑在兽笼边蹲下,把手伸进栅栏里,摸了摸小豹子的头。
影四即刻警惕地站了过来:“王爷,危险。”
李苑并不在意,垂眼抚摸瑟瑟发抖的小豹子,指尖抹去它眼角干硬的泪痕,轻声道:“过来。”
黄金豹始终匍匐在地上,快速蠕动的粉红鼻尖在李苑指尖嗅了嗅,它能感觉到这个人的强大,一个和自己主人气息相近,戾气却极其浓重的人站在面前,足以让小豹子害怕到极点。
“你们说,沫儿为什么这么喜欢这头畜生?”李苑慢悠悠问影四影五,他们回答不出,李苑也并不需要回答。
他知道李沫喜欢的不是一头猛兽,他喜欢的不过是一个能接受自己照顾和爱意的东西,一个根本不够坚强的人,想要以无情示人,就必须把温柔都悄悄倾注在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上。
这件东西不需要体贴,甚至不需要会说话,它只需要承载着李沫的温情和希望,替李沫证明自己的心还没完全变成石头,它是绝情阴暗的世界上,李沫唯一肯对其敞开内心暴/露弱点的东西。
李苑甚至能想象到李沫每次失去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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