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遵命_麟潜-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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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王府外石狮子下,影七单膝跪地,虔诚伸手,轻轻托起李苑递来的指尖。
“王爷,属下与您同在。”
槃里明珠,不拨自转。
齐王府一场大火,装进了飞云骑的匣子里,送进了东宫。
太子正与何太傅下棋,棋子落定,胜负已分。
太子缓缓收着棋子,抬起眼皮:“老师担忧何事?”
何大人捻须望了一眼北方,恍惚间似乎看见了齐王府付之一炬成焦土,叹道:“大承本出了两位绝世天才,却要在无休的争斗中吞噬对方,蒙蔽双眼,失去初心。”
岭南王本以为李沫的身世能瞒一辈子,却不知这两位霸星现世之日出世的孩子,命运都掌握在太子手中。
太子拂去棋盘上的污点,轻声道:“霸星荒谬,天命可笑。”
“本宫为有过两位天才堂弟而骄傲,现在也为天妒英才而遗憾。”
“龙生九子,留龙剔螭,他们俩看着对方的时候,有没有一瞬间以为自己在照镜子?一个绵里藏针,一个锋芒毕露。”
“一个狠毒示人,骨子里竟还是个相信人心的莽撞小子,另一个笑面逢迎,却早已历经苦楚恶意,成了硬心肠的石狮子。”
“本宫的两位堂弟,注定一个踩着另一个的颓败爬上来,一个站在光明里,另一个就得毁灭成尘埃。”
“因为一个朝代只需要一位天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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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凤凰出岐山(五)
驻守洛阳的定国骁骑卫接到暗悲快马加鞭带回来的消息,加紧守卫洛阳地牢,立即处死重刑狱中关押的五个齐王府影卫。
暗悲来不及亲自执刑,抛下命令飞奔赶去越州齐王府,他进中原地界时就接到了消息,齐王府夜起大火,齐王生死不明。
若李苑趁乱脱逃,势必会给自家主子找麻烦的,主子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千秋大业岂能让他给搅合了。
他一路快马加鞭进越州,把守齐王府的定国骁骑卫推卸责任,说自己并未玩忽职守,不过是天干物燥,风一起,火势便起了。
暗悲冲进烧焦的废墟中翻找,这齐王府已经烧得支离破碎满地狼藉,即便能找见齐王爷的尸首,恐怕也成了一坨焦炭,自家主子疑心重,一坨焦炭又怎么能向主子交代,到时候还不知主子要怎么惩罚自己。
若是齐王爷真丢了,暗悲脊背发冷,主子怕是会把自己扔进蛇窟喂了龙蛇。
“暗悲大人!齐王爷找着了!”两个定国骁骑卫架着一个昏迷的白衣公子过来,庆幸地大老远儿就喊。
暗悲松了口气,赶紧过去瞧了瞧,抬起他的下巴端详,桃花眼凉薄唇,一副蔫儿坏的俊美长相,正是齐王李苑。
他先试了试脉搏,扒了扒昏迷的李苑的脸皮,检查了一番:“好生照看齐王爷,关起来,别让他跑了。”
“是,大人。”
尹眉无顶着一张齐王爷的脸挂在暗悲臂弯里,悄悄睁眼四处瞧了瞧。他的易容术还从没人识破过,即便是顶着这张脸去骗他师兄,也是一骗一个准儿。
尹眉无被几个定国骁骑卫关进一家客栈里严加守卫,又怕刚从床底下救出来的齐王爷身子太弱咽了气,难得命人端来些果蔬肉食,又唤郎中来把了把脉。
于是尹眉无这替身做得悠哉不已。
只是偶尔照镜子时心里有些不平,这位齐王殿下的脸着实俊俏,令顾影自怜的尹狐狸十分不忿,照着铜镜骂了半个时辰。
暗悲安顿了这边,担心流窜在外的影七对自家主子不利,只得马不停蹄赶往京城向李沫复命。
因大军提前启程,恐怕中途遇暴雪封路,李沫率领五万轻骑精甲直奔燕京,十万大军殿后,其余军队镇守岭南,以防边境蛮族趁虚而入。
——
齐王府一场大火焚尽压抑的过往,曾经孤独倨傲的少年已经随着齐王府化为尘埃,烧红的夜云中似乎传来鸾啼凤啭。
李苑身着雪白王服,自滚滚白烟中策马冲出,影七身影飘忽,在斑驳林木中若隐若现,跟随李苑飞快离开越州。
通关文牒被李沫收缴,影七抽出飘忽软剑卷下越州守将的头颅,一路顶着飞溅鲜血踩着尸体护送主子出关。
乌云密布,几片雪花已缓缓坠在李苑肩头的白狐毛领上,影七借城墙翻身一跃,足尖在轻柔雪花上一踮,窜上城墙,一剑斩断铁索,城门缓缓降下,乌云役打了个响鼻,仰天长嘶,载着李苑飞奔出城。
影七从十丈来高的城墙之上纵身跃下,李苑抓住他的手,把影七拉到马背上,拉着缰绳的手将影七圈在怀中。
“去洛阳,接崽子们回家。”李苑把下巴搁在影七肩头,薄唇触了触他冰凉的耳垂,翘着嘴角道,“宝贝儿,破釜沉舟背水一战,本王把王府都烧了,一无所有,成穷光蛋了。对,咱没家了。”
影七摘了墨锦手套,搓热掌心扶在主子冰凉的手背上暖着。
于他们而言,主子存在,影子才存在。他们的家在主子掌心里,将年少韶华尽献一人,千言万语,出口不过遵命二字。
身怀纵横江湖之绝技,俯首甘心侍奉一人,年华光阴成了主子的鬼魅刀剑,隐忍寒光,出鞘便是雷霆万钧。
谁言影卫奴鹰走狗,有人珍重,自有人不懂影卫何为。
他们是忠诚的影,亦是斩开通途的光。
这一路上马不停蹄,赶至洛阳,静待一场送葬的白雪,权当送给定国骁骑营缢颈的白绫。
洛阳许久没下过这么大的雪了。凛冬第一场纷扬大雪簌簌而落,洛阳地牢的瞭望台堆了厚厚一层积雪,其上两个哨兵挎着号角巡视瞭望。
大雪掩盖了外界的嘈杂,只闻定国骁骑卫巡逻时整齐划一的步伐声,辕门内的红旗迎风猎猎作响。
壮些的哨兵搓了搓湿冷的衣裳,喃喃道:“今年比以往冷呢,几年不见这么大的雪。”
另一个哨兵拧开酒壶咂摸两口:“朝廷啊,要变天了,老天爷都知道。”
壮哨兵搓了搓脸,凑近同伴悄声嘀咕:“前日我那个在京城做生意的小叔带了点新鲜东西回来,我试了试,着实舒坦,有兴趣没?”
另一个哨兵歪头仔细听着:“说说?”
壮哨兵从腰带里摸出一小纸包,拆开了,里面是一小滩粉/末,贼眉鼠眼地笑了:“雪兰香,就是岭南那边雪兰花做的药,吸了这个比干嚼雪兰花来劲。”
“哟,真这么神……我试试……”
“试试啊,听说岭南那边盛行起来了,军队里边儿没女人没吃食,打发闲工夫的哥儿都爱吸上一口。”
正悄声聊闲,似有风声掠过耳边,一支牡丹纹羽箭穿透层层雪雾破空而来,悄无声息,犹如毒蛇吐信,一箭贯穿壮哨兵的咽喉,那哨兵连喊都来不及喊出声儿来,当即毙命。
另一个哨兵脸色煞白,立刻拿起挂在腰间的号角,搁在唇边,鼓起腮帮刚要吹,又是一支无声无息的牡丹箭,顺着号角口洞穿那人口腔后脑,直接封了气门,那哨兵挣扎许久,仍旧一点声音也发不出。
尸体软绵绵瘫死在高高的瞭望台上。
李苑自翻飞大雪中现身,手执僵白龙骨弯月弓,背一筒纤细针箭,飞快爬上瞭望台,踢开两个哨兵尸体,翻身跨坐在石台边缘,斜倚着木栏,眯起一双桃花眸子,两支牡丹针箭搭于弦上,瞄准了看守地牢入口的两个守卫。
特制的针箭涂了一层白霜毒,箭身极细,破空声几乎能完全掩盖于风雪声中,箭色雪白,普通人的眼睛极难在飞雪中捕捉这样细小的目标。
修长指尖轻轻一松,两支牡丹针箭离弦而出,霎时命中数十丈外两个守卫咽口,守卫倒地的一瞬间,一道黑影掠过,影七无声接下两个尸体,一脚踢进积雪中,翻身进了地牢入口。
李苑斜倚着瞭望台,居高临下审视着周围浑然不觉的巡逻兵,扬起唇角,轻声道:“孩子们,出来透透气吧。”
柔和的声线传至影叠耳中。
影叠耳廓微动,舔了舔嘴唇,懒懒道:“兄弟们,起来干活了。”
影六闻言,立刻用力往隔壁石墙上猛得踹了一脚。
隔壁的震响传至影四的牢室,影四蓦然睁开冷漠的眼睛,双拳攥得发出吭吭骨响,他缓缓起身,锁在他四肢上的铁索缓缓拉直绷紧,他动了动筋骨,双手一挣,铁链刹那间崩断炸裂,在厚实的石壁上撞出火星儿。
影四旋身一跃,一脚踹在那重刑大狱的重锁之上,直接踹断了三指粗的重锁,冷冷走了出去。
洛阳地牢守卫接到了将重刑狱中关押的齐王影卫处死的消息,命人立即执刑,几个狱卒早就看上了影五,刚过来几个人把影五拖到刑室里,打算先把这白净小孩一起享用了,最后再虐/杀,这小孩儿被上刑时叫得那么凶,等会儿舒服起来想必叫得也销/魂啊。
影五被绑在刑架上,脸色因为剧烈的疼痛和恐惧而蒙着一层白霜,上身的囚服都被撕烂了,露出伤痕累累的胸腹,胸前还有一块刚留下的烙伤。
他低着头,发丝遮住了眼睛,轻轻喘着气。
主子……主子会来救我们的……
哥哥说了,再等最后一日。
其实这一年来,每当影五撑不下去时,影四都告诉他,再等一日,明日主子就会来。
他日复一日地相信。
狱卒搓着手靠近影五,顺着紧致纤细的腰向下摸。
“滚你/妈的!操,离老子远点!滚!滚你/妈/个狗几/把/操/的玩意儿!别他/妈摸老子!啊!——哥!哥!”影五身子一僵,猛地挣扎,拼命想蜷起身子躲开这几双脏手的触碰。
咣当一声巨响,刑室的铁栅门被一脚踹开,影四红着眼睛闯进来,不由分说把一个狱卒的脸直接按进烧红的烙铁盆里,烙铁盆里传来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叫,发出嘶嘶焦臭味。
影四扔下那个活活烤死的狱卒,抓住离影五最近的一个人,缺了一截小指的,遍布烧伤的左手,一把攥住那人脖颈,直攥得他眼珠突出,头颅软塌塌垂下,颈骨被攥得粉碎。
“祁煊。”影四紧皱着眉头把影五从刑架上解开,抱下来。
影五虚脱般抱着影四的脖颈,身子还在打颤,咬着牙狠道:“哥!**/妈/的,瘪犊子还想操/我!”
影四低下头,嘴唇在影五眉心若有若无地碰了碰。
“主子来了,跟哥出去。”
影五微怔,咬着嘴唇颤巍巍爬起来:“走,走!他/妈/的!”
影叠轻轻冲着重锁吹气,锁上缓缓结起一层冰霜,接着发出咔咔的断裂声响,轻轻一敲,冒着寒气的重锁掉落在地,狱门大敞。
重刑狱中的动静惊动了大批巡逻兵,一股脑儿朝这边涌来。
却不料从一间重刑狱缝隙中爬出无数毒虫,小臂长的蜈蚣,巴掌大的毒蝎,身后拖着一淌毒水的蟾蜍,背上尽刻画着金光咒文,毒虫所过之处,寸草难生,大批涌来的巡逻兵中毒倒地。
地牢中惨叫哀嚎声不绝于耳,此起彼伏。
关押影初的重刑狱冒出毒烟,重锁被一层毒雾腐蚀,化成一滩细碎渣滓。
影初缓缓走出牢室。
墙壁上传来细碎飞快的脚步声,影七提着从主狱仓库中偷来的锁箱,扔到几个鬼卫面前:“快,主子一个人在外边儿。”
影六寻了根细针,将一排精细机关锁挨个捅开,锁箱大敞,鬼卫们被强行没收的墨云锦衣和武器都在其中。
墨云锦衣配里衣外袍、机关护额、长手套、藏刃锦靴、百刃带,经过影六改造过的第三版墨云锦衣,每一件内层贴身都以昂贵止血草药编织,夹层是坚固的软鳞护甲,外层墨锦袍面儿白牡丹蜀绣,整身墨云锦衣贴身穿着便有疗伤兼护甲之效。
影五戴上钩指红枫,攥了攥,抹去嘴角血丝。
影四冷漠下令:“王爷有令,歼灭洛阳驻地定国骁骑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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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凤凰出岐山(六)
驻扎洛阳的两万定国骁骑卫几日前就被李沫调去燕京,洛阳驻地只剩三千定国骁骑卫留守,其中一千步卒留守洛阳地牢,洛阳地牢地形崎岖复杂,甬道如迷宫,且筑造地上两层,地下三层,占地一千五百亩,重刑犯大多关押于此,鬼卫们身处洛阳地牢最底层。
之前影七将从外边捎带的捏碎的石渣抛洒在地牢甬道各处,巡逻兵踩着石渣发出窸窣足音,影叠便能随时洞悉整个地牢的情况。
影四收回描摹四周的目光,看向影叠:“狱卒跑了一个。外边情况如何。”
影叠耳廓微动,眯眼聆听:“刚刚有逃脱的狱卒出去报信了,现在外边每个关卡都上了锁。”
影四沉静下命令:“普通锁硬撞就是,剩下几处重门让影六开路,走最近的路尽快出去。”
影六蹲在锁箱边,沉默地把箱底最后一件墨云锦衣捧出来,他亲手裁的影卫服里唯一一件裙裳,那时候用心跑了不少裁缝铺子瞧样子,特意做了收腰和轻便的短裙裳。
焱姐没了,以后再也不用做裙子了。
他把冰凉的影卫服折起来收着,抬头看了眼影叠,红着眼睛拿着细铁针随影叠去前面开路,区区重门之锁不在话下。
“六哥快点……”影七额角渗着冷汗,攥着蜻蜓细剑的手心儿里湿凉,不是他想催促还未从悲痛中走出来的六哥,实在是把主子一人留在外边,他担心得心脏都要从嗓子眼跳出来。
若不是人手实在不够,就算是抗命影七也不会离开主子半步,作为贴身护卫,他已是严重失职。
待这段日子熬过去,王府鬼卫须再添几位新人了。
影五的脸色始终僵白僵白的,眼白是血红的,像熬了数日未睡,血丝爬满了眼睛。
他抓住一个狱卒,右手锋利的枫叶钩指狠狠捅进那狱卒的眼睛里,鲜血顺着影五的手往下淌。
狱卒凄厉哀嚎求饶,双手胡乱地扒在影五身上,用出吃/奶的劲儿想把影五从身上掀下去。
影五跪坐在狱卒身上,右手狠狠地在他眼眶里搅和着,低声喘着气问他:“忍你这老流/氓一年了,你是不是觉着老子好欺负?啊?喜欢看男人,下地狱看去吧!”
狱卒的尸体被影五拆得四分五裂,影五浑身滴着粘稠血液,颤抖着把自己微敞的领口拢起来,把最上面一个银扣也系紧。
影四拉住他的手臂往外拖:“该走了。”
“别碰我,都他/妈/的脏了。”影五极其烦躁地把影四的手从自己腕子上拨开,匆匆往出口走。
“祁煊。”影四皱眉,上前抓住影五的手腕,影五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疲惫极了:“哥,你怎么没完没了的,磨叽什么?”
影五向来活跃,还从没见他露出过这样的神情,情绪似乎低落到谷底,迫于形势与身份无法开口,无法言说心中的抑郁,只好把疲惫装在心里,免不得从眼睛里透出来。
从前都是影五安慰别人,他给予别人的都是影卫的感情世界里珍贵的善良与同情,他总是像颗小太阳,蹦跶着发着光拯救别人。
陷进泥淖时却拯救不了自己。
影四觉得,从出生开始就被自己好好保护着的弟弟,如今对自己失望了。
影五最恐惧无助求死不能的时候,他无法守在他身边。影五真心觉得,在主子心里,影七是与所有人都不一样的,独一无二的爱人,在影四心里,主子要比他这个亲弟弟更重要。
影五把所有人都当做最宝贵的,无可替代的主子,形影不离的哥哥,同生共死的兄弟,他最无可奈何的是竟没有一个人爱他,没有人当他是最宝贵的。
鬼卫们杀出血路相继闯出地牢,当呼吸到久违的掺着雪花的清澈空气,心头的阴翳已经散了一半。
李苑跳下瞭望台,拿着一张龙骨弓走来,外袍刺绣的白牡丹溅染了血迹,一头青丝已成雪,随着夹着雪的微风翻飞。
“……”影叠望见李苑这副面孔身躯,尤其是亲眼瞧见他从小护到大的小殿下成了这副憔悴模样,袖中白瓷的小茶杯都被他攥碎了。
一向温和悠哉的白瞳微眯成一条线,惊诧渐渐成了压抑的怒意和心疼。
这一年,主子沧桑了不少。
消瘦的骨节分明的手呈现着病态的苍白,即便如此,他仍旧朝他们张开双臂,轻声说:“都到本王跟前儿来。”
看见主子的笑容,影五抿着嘴唇,怔怔地呆立着。一瞬间想了很多——
主子真的值得所有人把最好的东西献给他,青春,忠诚,或性命。
其实他们都知道自己只是棋子。
未曾被下棋之人舍弃,真是太好了。
影七匆匆回到主子身边,双手执剑警惕着周围的缓缓聚拢而来的定国骁骑卫,低声关切:“王爷,可有受伤?”
李苑摩挲着龙骨弓的纹路,缓声道:“放心宝贝。”
其余鬼卫们按影四指挥站位,各守一角,把王爷护在中间。
李苑吹了声马哨,唤来乌云役,翻身上马,从背后箭筒里抽出七支淬了毒的针箭,搭于弓弦之上,眯眼瞄准缓缓逼近围拢的定国骁骑卫,轻声命令:“尽快解决,随本王去燕京。”
“是!”
整齐划一的应声之后,影四一扬鞭子,墨玉鞭梢卷在瞭望台栅栏上,纵身一跃,顺着九节鞭飞快攀上瞭望台,以手势与鞭响将命令准确传达给每一个鬼卫。
影五仍旧担当近战前锋,即便受了重刑,动作也一如既往地凌厉,出招迅疾狠辣,枫叶钩指老练地拧断近身之人的脖颈,或是轻轻挑断对方的咽喉,将影宫饕餮组的霸道气劲发挥得淋漓尽致,足以以一敌百。
当他停滞,周围已是一圈残破尸体,双手所戴枫叶钩指尖滴着血,轻轻抹了抹嘴角,对周围已有些面露惧色的定国骁骑卫勾手挑衅道:“来啊,一块儿上。”
夜深,风雪更盛,呼啸的风声裹挟着刺骨的雪花翻飞而至,地上已覆上一层雪被,将杀戮的血色掩盖。
李苑看了看天,勒马调头:“时候不早了,走。”
乌云役踏着飞雪,载着李苑疾行,几个黑衣鬼卫于林间峭壁如鬼魅随行,偶尔惊飞一树寒鸦,振翅飞往乌云遮盖的月亮。
洛阳驻地内留守的定国骁骑卫接到了有人劫狱的消息,派出数百精英追杀,影四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追兵,有不少弓箭手在其中,箭雨凌乱,恐怕会伤及主子。
“影叠,去把他们清理干净。”影四以手势传达命令。
影叠早就想动手,之前在岭南藏龙七岭,主子再三交代不准他显露实力,他至今耿耿于怀。
披寒剑心在掌心中缓缓成型,一道冰剑凝结在影叠手中,寒冬飞雪弥散下,影叠猛然转身,单膝跪地将披寒剑插/入披覆冰雪的冻土之中。
刹那间,以披寒入地之处为中心,无数丈长冰凌自地面冰雪中拔地而起,急速蔓延至追兵脚下,瞬间从脚下刺出的冰凌极其锋锐,为首弓箭手被脚下刺出的冰凌捅穿了下/体,穿进肚肠中,穿胸而出,喷涌而出的血液瞬间凝结,短短一个呼吸弓箭手面部僵硬,冻结成了一座冰雕。
无数可怖的冰凌纷纷从脚下拔地而起,只要接触一丝寒气,那一处皮肤便会当场冻裂脱落,只能听见闷在喉咙里的一声凄厉哀嚎,转瞬间,似乎连声音也冻结了。
传闻白梅岭始祖为雪原女子,通晓极寒巫术,为世人所驱逐,后嫁与白姓男子,落脚白梅岭,繁衍生息,其后人多雪发白瞳,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安居一隅。
数年前白梅岭的一场大火,便是所谓物竞天择,唯一活下来的只有影叠,吞天的火焰却近不了他身。
他也不曾忘过,自己坐在烧成灰烬的落寞白梅岭下,从齐王轿辇上跑到自己面前好奇问话的精致漂亮的长发小孩儿。
殿下就是招人疼,从小到大都招人疼。
他看着他长大,从小到大影叠都不允许自家小王子让人给欺负了去,同老王爷一块儿惯着殿下。
在地牢里的这一年,他从没怀疑过殿下会来带他们出去,影叠本性悠闲,本无心为贵人家做护卫,他付出的忠诚全是因为殿下值得。
一路奔波不停,颠簸几日进了燕京地界。
李苑在燕京城外三十里安排了一间还算宽敞的阁楼,阁楼里烧着炭火,药材食材堆满了木柜,专门给他们接风疗伤。
一进阁楼,暖意扑面。李苑往手心里呵着气,到炭盆边烤了烤,顺便拉过影七的手搓了搓,搓暖和了,这才累得往墙角一坐,靠在墙上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打了个大呵欠。
他抬眼扫了扫几个鬼卫,诧异道:“都站着干嘛?不累啊?坐啊,把那个腊肉跟干粮拿出来烤上,对就在那柜儿里。”
鬼卫们有些局促,恪守着礼仪不敢失礼,把王爷要的东西拿来奉到面前。
李苑臂弯挎着影七脖颈,盘腿席地而坐,捡了几块腊肉扔到炭盆儿上,抬眼瞧他们,噗嗤乐了:“行吧,现在也就你们还肯把我当王爷,坐吧坐吧,你们主子我又不是没落难过,就当是在剑冢里陪我过日子了。”
几人愣了愣,小心地围坐在炭盆边,暖和的火焰在促狭的小阁楼里显得格外明亮,映照着王爷仍旧俊美温柔的脸颊轮廓。
这些日子影七脚不沾地在各地为主子奔波,一连两三个月没怎么休息,夜里凑合眯一两个时辰,更忙的时候根本无暇小憩,心里略一放松,再被暖烘烘的炭火一烤,困乏得要命。
再加上被主子搂着,既安全又安心,影七靠着李苑肩窝,困得眼皮直耷拉。
李苑轻轻扶着影七的头,让他靠得舒服一点。最近玩儿命使唤小七,把小孩儿给累坏了。
起初无人吱声,平时最热闹的影五安安静静抱着腿,坐在李苑身边。
影五看着靠在主子肩头打瞌睡的影七,咽了口唾沫,小心地伸出血迹干涸伤痕密布的手,轻轻碰了碰主子的衣袖。
忽然就怂了,他确实不敢像影七这么放肆。
却不料尚未来得及缩回去的手腕被李苑一把抓住,李苑皱眉打量影五:“你怎么回事儿?这么半天没说话这不像你啊。”
影五讪讪缩手,赶紧看了一眼影七,发觉影七正靠在主子身边睁着眼睛看着自己。
“我!我没想跟你抢主子!”影五急切地脱口而出,忽然一愣,匆匆捂住嘴。
影四被影五突然的一句话震了震,心里似乎被扎了一下,有点受伤,偏开头看别处。
李苑挑眉呵了一声:“怎么了,什么毛病这是。”
”给本王讲讲李沫是怎么折腾你们的。”李苑拿铁钎子拨拉着炭盆里嘶嘶冒油的腊肉,一边道,“他连本王都敢打,对你们更不会手下留情了。”
影五小声回答:“我哥……影四伤得重,大刑都上过一圈了,手指和……腿,腿伤得重。”
李苑抬眼看影四,影四低下头,面无表情轻声应了句:“属下没事。”
李苑知道影四性子,死扛到底,只要人还能站起来,就没法从他脸上看出什么异样。
李苑又问影五:“我看你伤得重,脱衣裳我瞧瞧。”
影五咬了咬嘴唇,解开领口褪下衣裳给王爷看了看伤。
胸前有块新的烙痕,肉还血红着,已经化了脓,更别说身上无数的针眼刀口,放在这个娃娃脸的小鬼卫身上令人心惊胆寒。
影七也感到有些恐惧。若不是当初笼门闭合时,统领趁机把自己放出来,这些伤都得落在自己身上,毕竟主子与自己最亲近。
“哟,我的老神仙,运气不错啊。”李苑抽了口凉气,拿了条药布蘸了烧伤药按在影五胸前,“我够不着了,你自己按着。”
“王府的药都在这儿了,你们看着用,本王不怎么通药理。”李苑又问影四,“你留意着腿儿,残疾了我现在也养不起你们,说不定以后你们都得陪本王出去要饭去,刚好你仗着腿残能多要一点儿。”
影四偏开头,轻轻哼了一声。
李苑挨个儿问了一圈伤势,挨个儿打趣奚落嘲讽一番。
实则暗暗记仇,鬼卫身上的每一道伤都刻在李苑心里,将来好如数奉还。
“吃饱了就睡吧,歇歇。”李苑把烤熟的腊肉拿铁钎子推到几个人面前,撕了一块跟小七分着吃,指尖蹭了蹭影七嘴角的肉渣,悄声哄慰,“摊上本王,辛苦了。”
影七含着主子塞进嘴里的肉条,谨记着食时不可言的训条,睁大眼睛看着李苑,摇摇头。
能跟主子同生死共患难是多么难得的荣耀,他格外珍惜,只是心疼主子,从小到大都没得过自在逍遥。
李苑低头吻他的眼睛,拨开影七额前发丝掖到耳后:“我被圈禁之后,啸狼营也被下旨封了不准动用,现在我手里的啸狼营兵符用不动他们,我得进一次皇宫。待李沫闯进燕京,我们就动身。”
影七微微点头:“是。”
“你也睡一会儿,刚刚困得都要躺地上了。”两人坐在阁楼阴影中,李苑把影七搂进怀里,轻轻拍着他脊背,“睡觉。”
总被当成个小孩子着实有些难为情,影七耳尖红热,仗着角落里黑暗,大着胆子摸到李苑的指尖,小心地牵在手里。
这毕竟是他们要保护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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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凤凰出岐山(七)
阁楼角落昏暗,橱柜阴影遮挡下,影七大着胆子轻轻牵住李苑的指尖。
温润的指尖多了一层弓茧,触及主子细长手指时,感到他的手轻轻颤了颤。
或许是因为天寒,主子的指尖在微微发抖。
影七抿了抿唇,摘下墨锦手套,把手搓热了,暖着主子冰凉的手。
“呃。”李苑鼻尖上渗出一点细汗,在发白的脸颊上覆盖了薄薄一层。
“主子?”影七警惕地跪坐起来,皱眉端详主子的脸色。
主子似乎在忍耐着什么。
李苑回握住影七的手腕,把人拽到身前,低声笑道:“放松。”
影七眉头紧锁:“王爷,得罪了。”说罢,反手扣住李苑脉门,顺着手臂脉筋一路摸上去,李苑的皮肤呈现一种不正常的苍白,白得透出肿胀发青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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