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遵命_麟潜-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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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铁的箭头深深没进李苑身侧的树干之中,这一箭下了十足十 杀手,穿透了树干,洞口隐约可见烧焦的痕迹。
“殿下!”暗喜飞奔过去挡在李沫身前,李沫面前便即刻出现一道内力凝聚所化的鬼脸屏障,却未曾料到那支木箭直接射透了鬼面盾,一下子钉在李沫肩头。
李沫痛吟一声翻身落马,暗喜被破了防,内力反噬,嘴角溢出一丝血迹,不可思议地看着齐王世子。
这弓术劲道所向披靡,当之无愧神乎其技。
影七紧绷的身子缓缓松懈,腿一软,险些跪在地上。他差一点就失去世子殿下了,心里满是恐慌。
李苑骑着马,将树干上的羽箭用力抽出来,看了一眼,箭上雕纹乃镇南王府狼首纹。
“沫儿,原来是你。”李苑眼神失望,拿着这支箭问他,“想除掉我,再嫁祸给镇南王府吗?这样就能趁着战乱,理所应当把啸狼营拆分到你们岭南王府的定国骁骑营,是吗?”
李沫缓缓从地上爬起来,好在被那鬼面盾挡了一下,卸去了大半力道,没有将李沫的肩骨凿碎。
他拔掉肩头的木箭,扔到地上,扶着肩头微微笑道:“没错。”
李苑苦笑:“我生辰那杯毒酒……”
李沫扶着肩头的伤,喘息道:“是我下的。还有派进齐王府的刺客,奸细,都是我。”
李苑垂下眼眸:“我们相熟二十年,堂弟对我真好。二十年兄弟血亲都抵不过一个兵符吗。”
原来那日在朝暮楼审问奸细时,李沫没留一个活口,把俘虏尽数射死,原来小福子临死前说的“殿下饶命”,那句“殿下”叫的其实是李沫。
李沫稳住身形,脸色有些苍白,低声嘶吼道:“那女人说了,龙骨弯月弓唯认箭术天下第一者为主,认未来江山帝王为主,你说!那龙骨弓是不是就在你手里!你说!你装得一副不争不抢的模样,你敢说实话吗?!”
“沫儿,你真够荒唐的。”李苑策马离开,头也不回,“好自为之吧。”
这时,一个婢女慌慌张张跑到猎场围栏外,李苑认识她,是镇南王妃身边的侍女,小时候去镇南王府的时候还一起玩过。
婢女终于找到李苑,扒着猎场围栏朝里面哭喊:“殿下!我们王妃受惊小产,将军在宴会里奴婢进不去啊!”
李苑瞪大眼睛:“什么?!”
婢女瘫坐在猎场外的围栏边嚎啕大哭起来:“有人突然到王府来给我们王妃说,圣上赐了毒酒给严丞相,我们王妃受惊直接从凉亭石阶上里摔了下去,满地都是血怎么办啊殿下!!”
李苑眼睛里血丝都瞪了出来,叫影七:“快、快去宴前告诉楚威将军。”
影七仰起头:“属下走了谁来保护殿下?”
李苑已经有些眼前发黑:“你还管我,快去。”
“是。”影七将羽箭插回李苑箭筒里,领命闪身离开了。
李苑狠狠看着李沫,李沫扶着肩头的血洞,扬起嘴唇笑了。
“没错,也是我。”李沫露出两颗小犬齿,弯着眉眼微笑。
李苑重重把弓摔在地上,策马朝着猎场出口飞奔而去。
木弓在地上碎成两段,溅起几缕沙尘。
“李沫,咱们就此恩断义绝,届时再见,便是你死我活了。”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我修改章节复制的时候操作失误多贴了一章,实际上订阅玉佩数和原来只有64章的玉佩是一样的,不影响后边读者订阅玉佩数的,么么大家~
第六十六章 心骨寒(一)
李沫扶着肩膀的伤,伫立在荒野中,望着李苑策马绝尘而去。
暗喜挣扎爬起来,抹掉嘴角血迹,单膝跪在李沫脚边,低头认罪:“属下无能,没能护殿下周全,属下该死。”
“算了,去治伤吧。”李沫无心多言,接过暗喜手中的朱云鹿角弓,跳上马背,轻轻蹬了蹬,转身走了。
暗喜感激道:“谢殿下恕罪。”
李沫双眼无神,目视着李苑绝尘消失之处,自己抱着弓上的鹿角,轻轻抚摸,再把脸颊贴在上面,平复着赤红蝶纹裳覆盖之下剧烈起伏的胸口。
李沫收了情绪,背起鹿角弓,扯了扯马缰:“暗喜,走了。”
“是。”暗喜飞快隐没进密林荒野中。
贵族宴会这边歌舞正酣,孔二少爷闲来无事,去别处溜达了一会儿。孔言玺依旧规规矩矩坐在席位上,衣袖衣襟整洁如初,没有一丝褶皱,菜盘周围一滴汤汁都没溅落,桌上也干干净净。
其余的时间孔言玺的目光都在各个贵族身上游移,时不时去攀谈几句。
京城贵族有的知道孔言玺在孔家不受宠,并不正眼瞧他,看在他弟弟的面子上才理他几句。
孔言玺也不恼,言行举止彬彬有礼谦恭客气,也不多攀谈,只问自己想问的问题。
几番交谈下来,才知南越战乱已经到了难以收拾的地步,岭南王屡次上书,请求朝廷调拨兵力去他们定国骁骑营,帮助抵御南越蛮族。
圣上已经派楚威将军整兵,集会宴罢就领兵支援岭南战事。此时四万精兵已经在京城外整军待发,只待楚威将军了。
这时候,却见李苑身边的那个护卫影七出现在楚威将军身前,拿着齐王世子的令牌,在将军耳边说了几句话。
楚威将军的脸色倏地煞白,匆匆告了声辞便走了。
孔言玺眉头紧皱,紧盯着楚威将军,随后,李苑从猎场那边匆匆走过来,朝高台上摆了摆手。
高堂之上的霸下公主疑惑地看着李苑,犹豫了一瞬,借故下了高台,走到严丞相身边,装作不小心,拂袖扫倒了丞相桌前还没来得及喝的那杯毒酒。
“失礼失礼。丞相勿怪罪。”霸下公主道了声歉,叫丫鬟再倒一杯新的,离去时顺手收了战战兢兢的陈贵妃手里的半壶毒酒,到无人处随手倒进了池塘里,酒壶扔进用罢的食盘中。
霸下公主装作酒醉去外边吹风,趁着无人时找到了李苑,装作无意道:“怎么回事?”
李苑倒了一杯烈酒灌进口中,倚在栏杆旁闭着眼睛。
霸下公主注意到李苑的情绪,偏头看他:“你怎么了?”
李苑又灌了杯烈酒,深深吐了口酒气:“妈/的,是沫儿。我看错他了,我以为是丞相……或者太子。”
霸下公主瞪圆了眼睛:“沫儿?”
李苑勉强扯起嘴角:“他差点就一箭射死我,用镇南王府的狼头箭。派人去惊了镇南王妃的胎,小嫂子从石阶上摔下来,还不知道是生是死,那孩子还能保住吗。”
公主攥紧了拳头,一把抽出长裙里贴着大腿挂的猫眼斧:“老娘砍死这个没良心的狗东西……他还有人性吗?!”
李苑拉住她:“冷静点……他的目的在镇南王府……我去劝劝楚大哥,只要他按时出征,就不会有事的。”
公主低声道:“楚将军宠妻是人尽皆知之事,他夫人生死未卜,他怎么可能撇下王妃领兵离开。”
“好了,你去应付宴会的事,我先走一步。”李苑把酒杯扔到霸下公主手里,叫影七过来,匆匆赶往镇南王府。
他和影七赶到时,楚威将军正在房里陪着痛不欲生的妻子,产婆怎么劝都不出来,就用自己拿惯兵戈的大手粗糙拉着王妃的手陪着她,不停地用笨拙粗劣的情话哄慰着。
“婉儿,一会儿就不疼了,好婉儿,等你好了我就好好陪你,婉儿……”
王妃脸色苍白如纸,紧紧拉着楚威将军的手不放。久征沙场的楚将军眼含浊泪,心里痛如刀绞。
李苑听着里面几乎生离死别的哀痛声情,深深吸了口气,牵过影七的手,紧紧攥着。
影七双手扶着世子殿下的手,低声劝慰:“殿下。”
李苑深深叹了口气,拉着影七走了,找了一间厢房进去,躺进床榻里,一动不动。
曾经在皇宫里,李苑和李沫关系最好,因为太子贵重,皇子疏远,这二人在孤独宫中相伴多年,一同读书习字,一同练武骑射。
后来李苑不再学骑射,常常偷懒,李沫就陪他一起捉弄先生,在园里搞破坏拆房子。
李苑最不愿为敌的人就是李沫。
影七关严了门,走到世子殿下身边。李苑爬起来,抱住影七的腰,把脸埋在影七腹上。
影七给世子殿下理了理发丝:“殿下,与您无关。”
李苑扬起头看着影七:“你看见没,李沫那么狠,他谁也不在乎,我若不反抗,下一个死的就是我。”
“可如果我争了……我也迟早会手上沾满人命,变得像沫儿一样狠毒的。”
影七能感觉到世子殿下的紧张,尽量把语气放轻:“属下会保护殿下,不会让殿下受伤害。”
李苑突然像只受了惊的兔子,紧紧抓住影七的双臂,瞪大满是血丝的眼睛低吼:“对,我差点就忘了,你拿什么保护!你拿什么保护?你为我挡箭你这是保护我吗?你是这是要我死!你看看楚大哥那个样子,他痛得一点也不比小嫂子轻啊!你为我挡了箭,我怎么办?我没有你我怎么办?!”
“……殿下?”影七茫然看着李苑,沉默良久,问道,“属下的性命有那么重要吗。”
李苑声嘶力竭:“你说呢——?!”
李苑一把抓过影七,把他按在床榻上,强行扒了衣裳。
骤然的疼痛让影七发出一声闷哼。
“你还敢吗,还敢这么不要命地挡箭吗。”李苑按着他两条细长的腿,低头质问他。
影七忍着疼痛和喉咙里的呜咽,低声道:“保护您是属下职责所在……”
李苑饮了烈酒,又受了巨大的刺激,一下子把积压了多少年的恐惧都拼命发泄在影七身上,用强行占有来纾解压在心头多年的积郁。
“别这样……”李苑低头埋在影七胸前。
影七忍受着世子殿下赐予的疼痛,微微弓起身子,轻轻捧着世子殿下的头,再放肆一些,用双臂将世子殿下保护起来。
“殿下,别害怕。”影七用低沉微哑的声音安抚,“属下……呃……还在。”即便痛,他甘之如饴。
李苑纯属在发泄自己的怒气,把影七的手臂和腰都攥出一片淤痕。
结束之后,影七侧躺在床榻上,浑身都软着,腿也酸着,用尽全身的力气爬起来,去摸自己的衣裳,艰难地将衣裳拿回面前,穿了一个衣袖就用尽了力气,躺回床榻里喘气。
一只手伸过来,把影七捞回怀里,李苑半醉半醒低头问他:“知错了吗?”
影七无力点头:“属下知错。”
“那要改……”李苑才倒下来,趴在影七身上睡着。
“是。”影七便如此守着,世子殿下睡得很不安,眉头一直紧蹙着。
影七休息了一刻才有了些力气,把世子殿下扶起来安放进被窝里,掩上被子。
这才爬下来,把衣裳穿严实。
下边肿痛,腰也隐隐作痛。
影七趁着世子殿下休息的间隙去把自己身子洗干净,这才留意到自己手臂上的淤痕。
是世子殿下留下的痕迹,影七轻轻抚了抚,暗暗希望这痕迹能在手臂上多留一会儿。
他路过镇南王妃的产房,听见里面声嘶力竭的哭喊声,影七面无表情,缓缓走过。
这种哭嚎无法打动他,他并不关心镇南王妃如何,也无法将楚威将军的心痛感同身受,他对于世间许多感情都视而不见,漠然置之,唯有面对世子殿下时,才能感受到心中波澜。
短短几年已经把本就清冷的影七磨砺得冷心冷情,对于世子殿下的爱慕却一如往昔,甚至每一天都更胜从前。
不管世子殿下即将面对的是什么,影七都可以毫不犹豫地追随,但世子殿下不能脆弱,他是影七的天。
他回到厢房时,世子殿下已经醒了,靠在床头,影叠跪在地上,身上受了不轻的伤,正在回禀世子殿下。
影七悄声推门进去,站在外室中静待着影叠禀报消息。
影叠身上有几处剑伤,墨云锦衣被血迹浸透,雪白的头发上也沾着一丝血污。
影叠缓声道:“属下本在镇南王府守卫,以防不测,没想到暗悲突然偷袭,属下一人不敌,被他钻了空子。”
暗悲和暗喜的战力在暗卫中算上上等,可以与齐王府影宫饕餮组鬼卫媲美,两人分开时战力一般,合力时却是连影五也对付不了的。
暗喜会输给影七,也完全是因为影七实在太快,暗喜追不上而已。
李苑摆摆手:“你去临州杏堂疗伤吧,让他们用好药,银子记在王府账上。”
影叠垂着雪白的睫毛:“谢殿下宽恕,属下告退。”
影叠退出厢房,影七才迈进内室,禀报道:“镇南王妃难产,还没结束。”
李苑揉了揉眉心:“但凭天意吧。”
“你过来。干什么去了?”李苑拉着影七的手要他到自己身边去,揽到影七腰间时,影七微微抖了一下。
腰还酸得厉害。
李苑抬眼看他:“疼吗?”
这一次完全不像初次温柔,影七有些受不住,浑身都酸疼着。
李苑挽起他袖口,看着被自己蹂/躏出的一身淤痕,顿然没了当时在影七身上压着时候的威风,拿起药瓶给影七上了一遍药。
李苑问他:“那儿疼不疼?”
影七咬住嘴唇,偏头看了看别处。
李苑不由分说把影七拽上床榻,按着他腰窝撩开衣裳里里外外都上了一遍药。
“你还敢不听话吗。”
“属下……唔,不敢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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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心骨寒(二)
李苑停了手,按了按影七的腰。
影七迅速收拾姿势,下了床榻,单膝跪在李苑面前。
李苑低头问他:“下次还挡不挡箭了。”
影七迟疑了一下,扬起头舔着嘴唇道:“挡。”
李苑扬起折扇作势要抽他。
影七挺直脊背,垂着头,一动不动等着主人惩罚。
李苑没下得去手,把折扇扔到一边。
影七低声道:“属下不挡,影五他们也会挡,殿下,您想成大事,总要有人为您牺牲的。”
“属下僭越,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李苑扬扬嘴角:“知道僭越还想讲?你说。”
影七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今日即便是镇南王妃不治而亡,一尸两命,您也不该有半分动心。”
李苑垂眸看着影七,他似乎都有些不认识面前这个少年了。他在自己面前像个小孩子,一旦看到他冷酷无情的天性,反而难以将这两面放在一个人身上。
“属下在影宫时,每日都有昨夜还与属下搭档的战友死在面前,起初属下也会伤心,但属下的对手会趁着这样的时机去偷袭属下余下的朋友,甚至让属下也重伤,从那以后……属下再没有为身边人伤逝而伤神半分……唯有如此,属下才是安全的。”
“你……先出去。”李苑忍住了,偏开头,“我怕我现在说什么伤到你,让我安静一会。”
影七毫不犹豫消失离开了。
他坐在厢房的房檐上,垂着一条腿,沉默望着天。
在王府里世子殿下随性又放肆,在剑冢里更是撒野,其实两个人身份和观念的差距一直都在,一出王府,一遇到真正的事,这差距就显得格外强烈。
影七冷酷,李苑多疑却温柔,他想不折分毫不沾血腥便能兼济天下,最是折磨自己的性子。却不想他根本无法独善其身。
其实影七也想不明白殿下的心思,两个天差地别的人,再相爱也会有一道鸿沟隔着,跨过去了就再也分不开,跨不过去就越走越远。
一杯热茶水递到影七面前。
影叠坐在他身边,垂着腿,捧着小茶杯,滋溜喝了一口。拜暗悲所赐,影叠身上落了不少伤,衣领口露出一点裹伤的药布。
影七推了茶杯:“不必了,多谢。二哥没去杏堂疗伤吗。”
“殿下还在这虎狼窝里,我怎么走。”影叠眯眼笑笑,喝了口茶,“受罚了?被赶出来了?”
“嗯。”影七仰头看着天,搓了搓脸,随口嗯了一声,“说错话了。”
“夫妻吵架……床头吵床尾和嘛。”影叠没忍住,笑出声来。
影七瞥了他一眼:“二哥还听墙角。”
影叠道:“不是我乐意听,殿下正是生龙活虎的年纪,动静有点大。”
影七没说话,可能是臊着了。
半晌,影七道:“我真不明白殿下在想什么。生在帝王家有几个是干净的,殿下太仁慈。”
影叠挑眉,他忘了,影七出身跟他们几个不一样,影七是贵人家的孩子,有生有养的,还有位隐世高人作师父,见识眼界都跟他们不一样。
影七见影叠看自己的眼神变了,随口道:“我爹娘走得早,师父的儿子也走得早,师父把我当亲儿子,什么都说些。”
影叠道:“咱们殿下也没必要像李沫殿下那么狠嘛。”
影七缓缓闭了眼:“我想让殿下当王。只有踩在所有人头上殿下才不会受伤。我见过殿下难过的样子,他连难过都只敢自己难过,殿下过得不好,他把善意都给别人了,自己一点都不留。”
影叠抿了口茶:“我没想那么远。”
“嘶……疼。药布裹得太紧了。”影叠从怀里掏出药瓶药布,脱了半边衣裳。把药布拆了,重新上一层药,再裹上一层药布。
影七不经意往影叠这边看了一眼,影叠自肩头延伸向下到手腕,整条手臂满满覆盖着一片银白双鱼刺青,雪白寒梅点缀,与他雪白的发丝眼瞳相得益彰。
真没想到,二哥平时温温柔柔的,身上还这么有故事。
影叠边裹药布边道:“别难过,夫妻吵架太正常了。我家的也常常和我吵,怪我总不回家。”
“二哥有家室了?”影七有些诧异,“那姑娘也是……白发……?”
“不是姑娘,跟你一样。”影叠舔舔嘴唇,曲起腿坐着,“也不是白发。白梅岭那么多人,一把火都烧净了。现在白梅长出来了,人都不在了。”
“别听小五胡说,我们不喝露水也不吃花瓣,生在那地方的人都会得这种病,头发,眼睛,汗毛,都是雪白的,不过也不耽误什么,就是怪一点。所以族长就让我们别下山。”
“那时候家里有人偷着走下山,这副怪样子被山下的人看见了,那帮人以为是妖物,把那小孩抓起来烧死,烧焦的尸体就挂在山底下。”
“后来小孩的娘不干了,跑下山要把孩子尸身抱回来,没想到山下的人跟着小孩的娘上了白梅岭,人人拿着火把羊油,在白梅岭里放火,拿着砍刀和锄头砍死所有白发的人,我家人什么都不会,不像我一样,他们只会种梅树,种花,种菜,烧饭。”
白梅岭一夜成了红梅岭,满地血/腥和尸身,一把大火,把万千白梅烧了个一干二净。
影叠说这话时雪白的眼睛一直望着远处,仍旧捧着热茶:“当时我就躲起来,等到大火烧尽了,天都亮了。”
“我当时也不知道怎么办,就坐在山脚底下,那时候世子殿下还是个小孩子,跟着王爷出来玩的,路过看见我。小孩子天真,也不怕我。”
“世子殿下缠着王爷撒娇,让王爷出银子派人帮我把整个白梅岭的家人都安葬了。王爷最宠殿下,什么都依着他,殿下高兴了,王爷也就高兴了。”
影七皱眉:“那些放火的人……”
影叠轻松道:“等了几年,我学了本事回来,全杀了。那时候我问他们为什么放火杀人,他们说因为害怕。操,这是什么理由,我们也害怕呀,所以我把他们都杀了。”
“后来我发现,世子殿下从小就惹祸不断,来杀他的人也一波接一波,所以我跟着他。”
“这么好的小崽子,哪能让他被弄死。王爷瞧见了,邀我来当影卫,说时不时过来王府看看就行,工钱照发,那我想很划算,我答应了。”影叠笑出声,拍了拍影七肩头,“对了我忘了,你也是小崽子。”
“我跟你说,殿下从小就这样,他要是不这样,我们就遇不见他。”影叠悠哉道,“你对殿下这么死心塌地,经历大概也如此吧。”
影七沉默了,舔了舔发干的嘴唇。
影叠问:“你师父早年丧子?也不容易。”
影七点头:“嗯。”
影叠应了一声,喝了口茶:“所以你师父把你当儿子养,不愿你来殿下身边吧。”
影七道:“师父很固执,我也是。”
“别逼殿下,陪着他就好。”影叠收拾了衣裳穿整齐,“走了,吃饭去了,回头给你带点。别坐这了,下去看看殿下吧。你可真是少爷,活这么大我还没见过跟殿下对呛的影卫,开眼了。”
影七脸颊一热:“多谢二哥指点。”
在屋顶上徘徊许久,影七有点没脸下去,刚刚也不知道是吃了多大个胆子,把殿下给教训了。这怎么收场?
影七想了一会儿是走门还是走窗进去,走门太嚣张了,走窗又没诚意。
李苑在厢房里坐了半天,靠在床头发呆,酒还没醒,晕乎乎的,心里空落落。
他下了床榻,走到门口,刚一拉开门,一个产婆跑过来:“殿下!我们娘娘生了,一个胖小子!”
李苑松了一口气,斜靠在门框边:“万幸。我去看看。”
影七见殿下出来,便下意识跟上去保护,却没有靠得殿下太近,只在暗处跟随。
走近产房便闻到一股血腥味,王妃流了不少血,现在还昏迷着。
楚威将军一直在床榻前陪着,眼也不眨盯着王妃的睡脸,谁叫也不挪地方,固执地等王妃醒来。
产婆抱着孩子襁褓走到将军身边,楚威将军摆了摆手,没心情看,仍旧捧着王妃的手,唇角都起了燎泡。
产婆只好抱着哇哇乱哭的孩子讪讪退下。
“唉,给我吧。”李苑走过来,把哭闹的婴孩接到怀里,低头哄了哄,垂下的长发到了小孩发红的小手里,被紧紧攥住,缓缓止住哭闹。
“楚谈乖,小叔叔抱。”李苑轻声哄着,听着产婆在身边低语。
产婆叹气道:“将军还守着王妃,医人说了,那血流得太多,已经醒不过来了。您去劝劝将军吧。”
李苑抱着孩子走进去:“带你看爹娘去。”
他走到楚威将军面前:“大哥,看看儿子,多俊。”
楚威将军头也不抬,捧着王妃的手贴在唇边:“抱下去吧。”
李苑腾出一只手扶着楚威将军肩头:“大哥……”
楚威将军一把扫开李苑的手,躁怒道:“滚!”
李苑一只手险些没抱住孩子襁褓,赶紧扶住,怀里的婴孩被吼了,哇哇大哭起来。
李苑脸色青白交加:“你疯了?!能顾着点两边吗?孩子是不是你的?我想要都没有!”
暗处隐藏保护的影七清清楚楚听见这句话,身子像被根针扎了一下,指尖僵了僵,下意识抚上自己小腹。
楚威将军无奈揉了揉脸:“苑儿,别管我了。”
李苑转头就走,抱着吓哭的小侄子出来,哄得不哭了才交到婢女手里:“可怜的孩子,好好照顾。”
这时候,一个穿战甲的小兵匆匆跑过去,很快就被楚威将军吼出来,拿着一沓手书手足无措地站着。
岭南王那边已经传了六七封军情过来,说南越战乱愈发难以控制,请求圣上迅速调兵支援。
调的兵已经在京城外整军待发,只差楚威将军了。楚威将军连孩子都不看一眼,王妃昏迷不醒,将军恐怕也不会踏出这道门。
楚威并不是一个只顾君主天下的将军,在他心里,他的妻子和大承百姓都一样需要他保护,他没有那么多凛然大义,这就是软肋。
李苑攥紧拳头,原来李沫打的是这个如意算盘。想用王妃牵制住楚威将军,强行让军队滞留京城。
早在李苑离开宴会时,就已经吩咐影初去临州杏堂请魏澄魏小公子过来,魏小公子医术过人,说不定还能救王妃一命。
正在这时,镇南王府外火光冲天,王府大门突然被撞开,无数神鸢营禁卫手持弓箭长枪刀剑,举着火把闯进镇南王府。
“殿下。”影七飞快落在李苑身边,护着殿下退了几步。
禁卫统领手持令牌,扬声道:“镇南王楚威蓄意滞留军队于燕京城下,居心叵测,镇南王府疑私藏反叛之物,我等奉旨搜查!”
李苑愣住了,怔怔看着这群禁卫闯进镇南王府搜查。
大门外缓缓走进来一人。
岭南王世子抱着朱云鹿角弓缓缓踏进王府大门,看着李苑。
李苑狠狠看着李沫,企图从这张张狂面目中看出哪怕一丁点良心。
可惜,半点也没有。
李苑冷笑:“你跟你爹两边逼迫,配合得真是天衣无缝啊。”
李沫道:“过奖。”
第六十八章 扶摇九万里
神鸢营禁卫在镇南王府中掘地三尺,果真从后院搜出了东西,三块藏在地砖下的龙腾霜林玉砖。
这种玉名叫霜林醉玉,李苑的天香牡丹印便是由这种玉镌刻而成,霜林醉玉中十数年方能采出一种集天地之灵气的异种,霜玉之中悬浮着一丝碧色,如盘旋青龙绕于雾霭之间。
此之谓“龙腾霜林”,一旦有此种霜玉现世,便昭示着天下之变,必须进献圣上,若有私藏便是不敬和反叛。
李苑摆手叫影七退下,迎面走到岭南王世子身前,按住他手中的弓:“沫儿,你还想干什么?”
李沫一把扫开他的手,爱惜地蹭了蹭自己那把鹿角弓,挑眼看着李苑:“别急,等镇南王府倒了,就是你们齐王府,我会一个个把你们全除掉,看在你是我哥哥的份上我提醒你一句。”
“苑哥,把啸狼营兵符交出来吧,我不想杀你啊。”李沫深深看着李苑的眼睛,“有那么难吗,你固执什么?你会带兵吗?这兵符放你手里是浪费,不如让出来。”
李苑冷冷扯了扯嘴角:“交出兵符,你就放过我?”
李沫道:“我保证不伤你半分,齐王府安然无恙。哥哥,好好考虑。”
李苑转身拂袖而去,匆匆去看楚威将军。
产房血腥混乱,楚威将军拼命扒着王妃床沿,被禁卫押住双臂时还悲恸凝视着王妃的脸。
楚威将军被强行押走,喷出一口郁结胸中的瘀血。
影七忆起前日库房前遭遇岭南王世子,李苑借口私印丢失命他进去搜查,他搜遍了整个地方都没有任何痕迹,原来藏在地砖底下。
“属下无能。”影七眉头紧皱,低声在李苑身边请罪。
李苑按住他的手:“李沫狡猾,不是你我能预料的。事态严重,我们先离开避嫌。”
“是。”影七护着李苑趁乱离开了。
临走时李苑交代几个奶娘跟着影焱出府,带着孩子在外边先避避,王妃昏迷不醒,楚威将军被押走清查,万一王府乱起来,根本没人顾得上孩子。
李苑抓住一个奶娘,给了她一张银票,低声道:“有人问起王妃出事的缘由,就说是有人跟王妃说,严丞相被下了毒,差点死了,王妃才受的惊。别说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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