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春山夜带刀-第28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天亮得很快,言语之间,苍穹上的色彩由深沉转得清透,今日是个晴日,遥远东方,朝阳的光正逐渐穿透云层,向大地挥洒。
  镀金的浮云下,正厢房房门被重重推开,原箫寒沉着脸,大步流星走出来。
  原箫寒一身素白衣衫,迎面来的风掀起衣角袖摆,在虚空里勾勒凌厉冷冽的弧度。这明显不是他的衣裳,但——有人拿了聘礼就逃了,剩下他赤条条一个躺在床上,好在柜子里剩了些那人早年在阮家时的衣物,以至于原箫寒没落得连件蔽体衣物都寻不到的下场。
  “阮霰呢?”原箫寒冷眼望定石桌旁的谢天明与镜云生,声音凉丝丝的,透着一股咬牙切齿的狠意。
  他本以为清晨醒来,还能同阮霰温存一番,捏一捏、亲一亲、抱一抱,再哄他回去同自己成亲,哪知睁眼过后,淡淡余香仍存,却已是人去床空,阮霰躺过的那一侧完全没了温度!
  这人跑了!竟、然、跑、了!
  这件事让原箫寒极为不爽。原箫寒对自己很清楚,阮霰若是有动作,他不可能察觉不到,除非那个人对他施了沉睡咒,抑或别的术法。呵,睡完就跑,当真可恨。原箫寒气得牙痒痒,心说不管是发生的是什么,那家伙一旦被抓回来……妈的,要弄得他半个月下不了地!
  原箫寒的愤怒已然凝成实质,镜雪里众人只觉得头顶悬着把利剑,随时有可能掉落。谢天明与镜云生对视一眼,谁都没敢说话。
  “阮家的事都处理干净了吧?处理的时候他在场,是吧?”原箫寒冻着一张脸走到石桌边,不轻不重冷哼一声。
  谢天明又看了镜云生一眼,才作出肯定回答:“对。”
  “那就是说,他是在那之后才走的。”原箫寒眯了下眼,“你们可知发生了什么事?”
  坐着的两个人不约而同垂下眼,阮霰只说要走,没说去哪,因何而走。
  令人窒息的氛围加剧,比昨夜阮霰在议事厅威胁那群阮家人还来得压抑,刹那之间,庭院中春花凋谢,青枝枯萎。
  过了小片刻,西厢那边,紧闭着的窗户倏地开了一扇,探出林间鹊的脑袋。
  他眼珠子战战兢兢一转,颤着声线开口:“是昨天夜里发生的事,青龙、朱雀、玄武三圣家族,已得知主上与寒露天刀鞘融合,体内留存着神力,能够唤醒圣器。此外,南北两国各大门派、组织、势力,还得到了‘神力能够塑造灵脉’的消息。青龙、玄武两家和许多门派已经联手,正集结兵马,打着‘为民除害’的旗号,要抓捕主上。”
  这是情报楼的消息,林间鹊只告诉了阿七,谢天明和镜云生都是才听说,纷纷瞪大眼。
  听完过后,原箫寒猛地一甩衣袖,元力翻涌而出,将庭院里的假山生生击碎。
  轰——
  他是被气的,一半是因为这个消息,另一半还是因为阮霰。
  原箫寒铁青着脸,偏头看向林间鹊:“什么时候得到的消息?”
  林间鹊:“丑时三刻。”
  看来那条狗半夜在结界外面嚎,为的就是这事。原箫寒深深呼吸,再开口,语气染上斥责:“这么大的事情,就让他一个人走了?”
  “不、不是一个人走的。”林间鹊声音弱下去。
  “带了谁?”
  “阿七。”
  “呵。”原箫寒面上浮现一丝冷笑与自嘲,“这几乎是全天下人对他举兵相向,他竟只带了个天字七号。还真是感情深厚。”
  他话语中的意味太过浓厚,听得林间鹊不自觉将脑袋给缩了回去,过了一会儿又冒出来,解释道:“是阿七使出了吃奶的力,自个儿扒上去的。”
  这话没让原箫寒神色有所缓和。
  谢天明坐不住了,他把阮霰要他做的事情完全抛在脑后,斩钉截铁道:“我们得去找他。”
  “他说他去哪儿了吗?”原箫寒问。
  镜云生昨晚也在场,,闻得此言,摇了摇头:“没说,不过可以用追踪术。”
  原箫寒又是似笑非笑一声嘲:“呵,你以为,在他有意躲我的情况下,追踪术能追查到他的踪迹?”
  谢天明登时急了,拍着手来回踱步:“那我们要如何?”
  原箫寒心说不用如何,鸣剑山庄的结契并不仅仅只有通过虚冢一个作用,结契还会让双方建立起一种特殊联系,使双方能够感知到彼此的方位。这一点,昨晚没来得及将告诉阮霰。
  结契的感知需要花费一番功夫,原箫寒沉着脸回去房内,但看见数个时辰前弄出的种种痕迹,那股心烦又涌上来。他烦躁离去,寻了个僻静的地方盘膝坐下,开始尝试感知阮霰。
  这个过程并不复杂,但因为是第一次,所以过程有些磕磕绊绊。大概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原箫寒锁定了阮霰的方位。
  那个人位于北边,并正在继续北行。
  几乎是在瞬间,原箫寒明白了阮霰的意图——这人要去拿寒露天。有了神刀寒露天,对付那些联合起来追捕他的人,就有了胜算。
  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让我和你一起去?有那么不信任我吗?
  原箫寒捏紧拳头,咬牙切齿,俄顷拂衣起身,打算行动,谁晓得这时,镜雪里闯入一个不速之客。
  来者一身玄衣,熟门熟路从前厅走到后院,边四下环顾,边大喊:“阮霰在不在!是不是他泄露我的行踪!叫他出来,我要和他打一场!”
  他话音落,又有另一个女子声音响起:“阮方意,这是你我之间的事情,怪不得别人!要打,我同你打!”
  阮方意想也不想便拒绝:“我不同无相境以下的人打!”
  这话激得白飞絮眼底赤红,犹如火烧:“我道你为何不早说清楚,临到头才逃婚,原来是看不起我,想当众我难堪!”
  “白姑娘,你这是曲解。江湖上谁人不知,我照碧山月阮方意,只同境界相当的人过招。”阮方意蹙了下眉,言罢扭开头,又喊起阮霰的名字来。
  “他不在。”原箫寒冷冷转身,元力如若涟漪扩散,将不请而至的来客统统扫出镜雪里。
  “那他去哪儿了?”阮方意在半空稳住身形,尔后灵光一闪,急中生智,在后头补了个称呼,“九哥、嫂、夫……九哥夫!”
  看得庭院角落里的谢天明和镜云生一脸复杂。片刻过后,镜云生往前迈出一步,对阮方意道:“我们正要去找。”
  原箫寒懒得理这群人,一抖衣衫,化光离去。阮方意使出毕生功力,猛地往上一窜,险险扒住原箫寒一条腿。紧接着,镜云生和谢天明扒到了阮方意腿上。


第七十一章 鸣剑山庄
  原箫寒带着脚底下那串色彩各异的人形挂件抵达鸣剑山庄时,日月恰巧倒转过一轮。
  春风不度观山; 又是一次日升; 碎金般的光在积雪终年不化的巍巍高山上流淌开; 辉煌耀眼犹如神迹。
  鸣剑山庄不设山门,庄外更无守卫,正门常年敞着,看似进出随意,但山庄的人都知道; 护山大阵自半山腰设立; 若非山庄之人,或是无山庄之人领路的; 到了观山; 只有在山底下打转的份。
  原箫寒领着死不要脸跟来的三人从正门入内; 素白衣摆被北境的狂风掀起,翻飞得肆意又张狂。拳头大的雪从众人身侧呼啸而过,斜斜拍打高悬的牌匾,其上“鸣剑”二字,铁画银钩、气势滔天。
  “庄主!”
  “庄主回来啦!”
  他们一进门就被鸣剑山庄的弟子围住,男孩女孩们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可见原箫寒在面对自家弟子时; 是个相当随和可亲的人。但当下时分; 他冻着一张俊脸; 好看的眸眼中唯有冷色。
  “带三位客人到白鹭满; 好生招待。”
  “叫副庄主到太山楼; 我有事问他。”
  原箫寒脚步不停,一连下了两道命令,袖摆在风里招展,同雪混作一色,却折转出比雪更冷冽的弧度。
  “原庄主,阿霰还在这里吗?”谢天明望着原箫寒的背影,不放心地问道。
  当然不在了。原箫寒在心里回答。
  结契所带来的感知并非实时,只有静下心来,才能察觉到对方位置,所以一路上原箫寒没机会查探阮霰是否再次。其实不用查也知道,阮霰不可能在鸣剑山庄做停留,原箫寒回来,一是为了确认自己的猜想是否正确,二是打算直接去找圣书,让它算出阮霰接下来的动向。
  原箫寒行速极快,几乎是眨眼,便来到太山楼前。副庄主正好匆匆赶来,他也和平日里不太一样,脸上满是沧桑和忧愁。
  “庄主诶,那么大的事情,你竟然不知会我。”副庄主跑得太急,到了原箫寒面前才险险刹住脚,他一把抓住原箫寒手臂,深深吸了一口气,百般复杂开口。
  “没来得及。”原箫寒把副庄主从自己身上撕开,推门走进楼内,“说吧,他什么时候来的,又是什么时候走的。”
  事情发生在昨天夜里,观山上突然闯进一个外人,一个阵法和结界都不阻挠的外人。
  这并非什么稀奇事,往年也有山庄弟子在外和人偷偷结契,完事之后被找上门的事情发生。但这事奇就奇在,来者的身份很不一般。
  昨夜雪光很亮,来者直接现身在山庄正门之内,飒沓风翔,银发如舞,却是一袭绛紫衣衫。
  彼时正是鸣剑山庄晚练时间,低阶弟子在师兄师姐带领下温习白日学过的招式。他一出现,绝大多数人都停下动作,疑惑望过来。在场弟子不少人认出,这人身上穿的,是他们庄主常穿的款式,一些有眼力的,更是当场察觉到,衣摆、袖口、前襟上的刺绣,乃出自庄内绣娘之手。
  “你、你是谁……”
  “你怎么穿着我们庄主的衣服?”
  “你还学我们庄主戴面具。”
  “喂,你怎么不说话?”
  山庄弟子们登时炸开锅,你一言我一语,紧盯着来者发问。他们声音都有些颤,因为这人释放出的气息凌厉冷冽,更胜观山风雪三分。他站在那里,分明近在咫尺,却是无人敢上前。
  银发人恍若未闻,偏了头,缓慢打量起山庄来。
  这里的一切皆覆满了雪,天地之间,似乎只有白之一色,但并不冷酷单调,练剑的少年少女们都是活泼的,朝气蓬勃。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轻轻垂下了眼皮,不过片刻后,又撩了起来。这人的眼睛颜色极淡,情绪更是极淡,眸光透亮,像是流淌在眼前、却捧不入手心的月光。
  “叫你们副庄主过来。”他终于开口,说话没怎么用力,但在浩浩风雪之下,竟是字字清晰,声音极耐听,质地清冷,像是用山间清泉镇过的梅酒。
  “通、通报可以,但你总得告诉我们……你是谁!”领着众人练剑的那个弟子握紧手中长剑,鼓起勇气往前走了两步,仰着脑袋发问。
  “春山刀阮雪归。”来者冷冷说道。
  此言一出,乌泱泱的人群登时鸦雀无声,瞬息后又炸开了锅,震惊话语一声高过一声。
  面具之后,阮霰蹙了下眉,正犹豫着要不要一袖子送这些小崽子到凉快的地方呆着去,那位他要见的副庄主来了。
  副庄主第一件事就是遣散在此地练剑的弟子,随后站定于三丈之外,朝阮霰遥遥一礼,“在下便是鸣剑山庄副庄主,不知春山刀大驾光临,所谓何事?”他不敢站得太近,这人修为高出他一大截,且素日里和自家庄主有仇,指不定就被波及到了。
  “来拿寒露天。”阮霰言简意赅道明来意。
  “什么?”副庄主愣在原地,眨眼后反应过来,斩钉截铁拒绝,“春山刀是在说笑?寒露天乃是神刀,万万没有让一个外人拿走的道理。先不说你是如何知晓寒露天在我鸣剑……”
  “虚冢我可以自己去,叫你来,是给你们庄主一个面子。”阮霰冷笑起来。
  阮霰戴着面具,副庄主只能看见那双狭长漂亮的眼睛弯了一下,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副庄主竟觉得自己在阮霰这个笑容里看见了几分自家庄主的影子。
  阮雪归此行,护山大阵没有阻拦,显然大阵已将他默认为自己人,而他身上是原箫寒的衣衫,手指戴着原箫寒的鸿蒙戒,还扬言要来拿寒露天。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什么!打劫?不可能。这说明和阮雪归结契的那个人是原箫寒!
  副庄主内心开始打鼓,思维开始凌乱,有的人,别看他后背挺得笔直,其实他早就汗流不止了。
  风雪中出现沉默,阮霰等了一会儿,轻轻唤了声“阿七”。
  一柄雁翎腰刀被阮霰抓入手中,他提步前行,与副庄主擦声而过时,缓慢道:“看来副庄主不愿带路,那么,恕我无礼了。”看这架势,似乎马上就要直接拆了虚冢。
  “不不不!”副庄主两股颤颤转身,哆嗦着朝阮霰伸手,“我带您去,我这就带您去,春山大人,这边请这边请!”
  副庄主快步追上,忐忐忑忑走到阮霰前方,带他一路由南而北,停在一处清光流转的石门前。
  “门后就是虚冢,陈放着数百年上千年里,鸣剑山庄收集到的无主刀兵。这些刀兵戾气很重,多数还进行净化,里面不啻于修罗场,春山大人请退后……”
  但后面的话还没出口,就见阮霰站到了石门前。
  副庄主心说这石门在某种程度上能算是我山庄测试血统的东西,当有人来此,它会自发挑选面前血统最强最纯粹的人做为开门者,旁的弱者一概不理。若是庄主在此,石门肯定因他而开,但现在来的是你春山刀,呵……
  然后副庄主傻眼了:只见那懒懒散散流淌着的光华瞬间大盛,石门正中出现一条切口平滑的缝隙,无声往两边分开。
  阮霰径自走入虚冢。
  这里是无数兵器沉睡的坟墓,凛杀、孤寂、狠戾、经年的血腥……各类阴暗气息混杂着扑面而来,若是心境不稳、修为不高的人来此,恐怕当场走火入魔。
  副庄主跟在阮霰后面,极力隐藏着后背发凉的窘态,不停叮嘱前头的人要清心静气、稳固心神,以免被勾出心魔。
  但一路走来,阮霰连眉头都没皱,他面无表情寻着刀鞘与刀之间的感应往前,脚步未曾一顿。
  他是挣扎着从地狱最底层爬出来的人,满身血气、满心阴狠,杀人无数、饮恨无数,不哭生死,不敬鬼神。
  这是他和原箫寒最不同的地方。那个人生下来就什么都有了,阴暗的东西被藏在深深坟墓里,等着有朝一日得了空闲,便去净之化之,可对于阮霰而言,这些被嫌恶的被仇视的被摒弃的,恰恰是他的生存之道。
  或许,从一开始就不该有交集,因为不一样的两个人,终归殊途。
  走了小半炷香的功夫,阮霰终于看见了寒露天。
  这是一把本应存在于“传说里”的神刀,却是平平无奇的模样,没有如先前路过的兵刃那般发疯似的往外释放戾气,也没有缭绕不停的幽光,但靠近后,可以看见刀身底部,有个类似太阳的图腾。它插在一个铁铸的方台里,大部分刀身没入其中,散发出的气息很沉静,静得如死了一般。
  阮霰心底生出一个奇怪的念头——这是一场等候,从亘古久远前开始的等候,等他握上刀柄,将它从铁牢笼里带回这个世界。
  “就是这一把。”副庄主冲阮霰比了个手势,“千百年来,我们试过无数次,但都无法把它□□。不仅仅是因为力量不够,更因为这把刀会反弹,所以试的时候请小……”
  副庄主的话又没说完。在他的面前,阮霰就跟走进厨房、从刀架上抽出一把菜刀似的,根本没用力,就将寒露天给拔了出来。
  光芒如绽,如灼,如水倾泻,漫过整个昏沉的虚冢。这是盛大的一场洗礼,刹那间,沉睡在此的无主兵器所散发出的阴暗气息消失殆尽,它们发出清亮的鸣响,锋刃雪亮,如获新生。
  “我我我我我……”副庄主惊讶得不能自已,目光在虚冢各处游移,“春春春山大人,寒露天也太太太太厉害了吧……”但当他转回头,却发现春山刀已经不见了。
  *
  “蠢货。”
  这是原箫寒听完副庄主的讲述后,给出的唯二两个字评价。
  “庄主,这不能怪我!我打不赢的!所以只能放行了!”副庄主不满此言,气得跳脚,“而且您此番南下,为的不就是找到那个拔出寒露天的人吗?我这也没做错!”
  原箫寒劈头盖脸怒怼回去:“我没回来,就他一个人来,这你都看不出情况?”
  “那可是春山刀啊!”副庄主理直气壮,“春山刀是什么人?您不比我清楚?他是今次江湖风云榜第三的人物,那个第一,更是他带出的徒弟!这样的人,我敢和他做对吗!”
  “错了。”原箫寒却道出这样两个字。
  “哪里错了?”副庄主不服气。
  “称呼错了。”原箫寒凉丝丝瞥他一眼,“是庄主夫人。”
  副庄主:“……”
  “算了,不知者无罪。”原箫寒甩袖起身,“我去问圣书一些事情,之后还会再出一趟门,山庄的事情,你继续照看。”
  副庄主惊讶地“啊”了一声,“您还要出门?”
  原箫寒不动声色看了他一眼。
  后者顿时福至心灵,“是是是,怪我没拦住庄主夫人。不过庄主您可得抓紧时间,江湖上的消息,想必您比我早听说。普天之下,可能只有观山这一处安全地了。”
  却见原箫寒摇头:“不,他不希望把战火引来观山。”


第七十二章 传闻不假
  南疆; 瑶山。
  如黛青山迷蒙在三月雾雨里; 天空一片似灰似蓝的忧郁色,浮云浅浅如丝; 到处都是冷溶溶的; 吊脚竹楼,篱笆细瓦; 无一不泛着水光。
  阮霰换回了穿惯的白衣; 腰佩雁翎长刀,随着沈不悔行走山间; 步伐看似缓慢,但须臾过后,已然行出数里。雨濛濛; 穿山过野的风吹动素白衣角,拂过道旁被丛生的枝蔓; 但无论是叶上的水珠; 还是绵绵的雨; 都沾不湿他的衣衫。
  他仍戴着面具; 不过较之先前,款式有所变化,现在覆在面上的,是一张堪堪遮住眼睛与鼻梁的银面具; 下半张脸露在外; 浅淡得看不出什么颜色的唇微抿; 侧脸到下颌的线条绷得有几分紧。
  “阮大人; 瑶山蓝氏的当家人仍是当年那位,不过底下的长老换了些,但都不要紧,当年的恩情,他们没有忘记。”沈不悔仍是那副布料稀少的打扮,腰间盘着一条细细的银蛇,这在金陵会显得格格不入,但来到南疆后,处处皆是这般模样的人,就如一滴水回到了大海。
  瑶山地处西南,三四月里难得有个晴天,所以出行之人总要撑着伞。就在半刻钟前,阮霰刚到此地,沈不悔下意识把伞举到阮霰头顶,但被拒绝。于是他收起伞,就这般领着阮霰上山。
  原箫寒不在,沈不悔一路上表现得规规矩矩,和阮霰保持着礼貌的距离。
  “但阮大人,您的要求对于蓝氏来说,达成可能有些困难。”沈不悔又道。
  阮霰平平一“嗯”,显然很清楚这一点。
  大概过了半盏茶的时间,阮霰站到瑶山深处的一座村寨正门前。门楼上牌匾无字,整个由凤凰木制成,高两丈,绘着色彩鲜丽的朱雀图腾。
  这便是朱雀家的聚居地了。
  此处守卫森严,门口明哨暗哨数几,阮霰与沈不悔甫一抵达,放哨者当即往内传讯。倏尔过后,一个繁复衣着、身上佩着无数银饰的老者出现在寨门后,朝外欠身一礼:“久违了,阮大人。”
  栅栏从中间往两边打开,阮霰大步入内,沈不悔随在之后,老者在前带路,“族长已等候多时,阮大人请随我来。”
  阮霰点头。
  按照南疆风俗,地位越高的人,居住之地越高,不过占据至高处的,乃是村寨祠堂。阮霰在位于峭壁上的祠堂里见到了朱雀一族的族长,以及诸位长老。
  外头是迷离烟雨,里面是昏沉烛火,灵位牌堆高如山,看上去阴沉沉的,像是一双双窥探的眼睛。族长端坐在一把太师椅内,背靠灵位牌,其余之人,分列两边,表情各不相同。
  阮霰站在门口,面容在跳动的烛光下忽明忽暗,风掀起他衣角袖摆,以及如霜银发,却是落入门外细雨中。
  数息的静默被拉长到无限,祠堂内随风飘摇的灯烛似乎顿了一瞬,便是这一瞬过后,主座里的人提起唇角,轻声开口:“阮大人。”朱雀家的当家人名叫蓝臣,看上去很年轻,像是才二十出头,有着一双漂亮凌厉的眼睛,说话时手轻轻放在扶手上,透着股说不出的贵气。
  阮霰穿透昏暗的光线与他对视,低声道:“蓝族长。”
  “阮大人远道而来,蓬荜生辉。”蓝臣眼底喊着浅笑,慢条斯理道。
  “闲话不提。”阮霰的语气与他截然相反。
  “老友相聚,怎可不说些闲话?”
  “我的来意,蓝族长应该相当清楚。”
  “正是因为相当清楚,所以才想和阮大人多聊几句。”
  阮霰不动声色挑了下眉,祠堂里氛围实在诡异,蓝臣三番两次岔开话题,其间定有隐情。心念微转,阮霰顺着他的话问:“你想聊什么?”
  蓝臣笑起来:“当然是叙旧情、话当下、展未来了。”说完从太师椅里起身,快步走向阮霰,哥俩好似的揽住他肩膀,把他带出祠堂。
  祠堂外烟雨迷眼,更衬山道难行,祠堂内有人腾然起身,动作之大,将身后的椅子都给掀翻:“族长,春山刀是冲着圣器来的,您断不能答应他!”
  “圣器是绝对的底线!族长大人,别的要求都能商量,唯独圣器不可!”
  蓝臣头也不回,抬手往后挥了挥手,拉着阮霰顺山道而下,走向处于第二高位的族长居所。
  跨过门槛,蓝臣立时放开阮霰。
  沈不悔被方才的老者领下去,正厅内所有侍从都被挥退,只剩阮霰和蓝臣两个人。后者放出几只蝴蝶,过了片刻,没有任何异状发生,才对阮霰开口:“我不会把圣器给你。”
  “那你叫我来是为了什么?”阮霰面色更冷了些。
  “你听我把话说完。”蓝臣捡了张椅子坐下,拖长语调慢吞吞笑道,“虽然我不会给你,但你可以自己去拿啊。”
  阮霰脸上表情有瞬间的僵硬,反应过来后,他坐到蓝臣对面,“这的确是个可行之法。”
  “但我有一个条件。”蓝臣道。
  阮霰:“什么条件?”
  对方的声音仍带着笑,像是在说一件轻松愉快的事情:“用过之后,把圣器毁掉。”
  “毁掉?”阮霰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对面人点头:“是。”
  阮霰靠上椅背,仔细打量蓝臣一番,轻声道:“我本来打算帮你们唤醒圣器,用过之后,再还给你。”
  蓝臣摇头:“不,用完了立马毁掉。”
  “你是认真的?”
  “无比认真,千真万确。”
  他的态度很坚决,说完这句后,目光缓慢移向厅外。
  雨渐渐大了,花在风中凌落,枝叶却被洗得清透。看着这样的画面,蓝臣又道:
  “圣器这玩意儿,在久远之前,或许是个好东西,但在现在,很难说。这种上天赐予的力量,往往会带来灾难,我说得对吗?”
  “人们会为了它争夺厮杀,直到这份力量消失殆尽那一日。便如现在的你。”
  “我不愿我的族人全都死在血海里,而且,圣器沉睡了那么多年,没有它的光环照耀,我和我的族人依旧过得很好,这说明,它的存在意义并不大。”
  蓝臣的声音越来越轻,但话语里的内容越来越重,尾音回旋在空荡荡的正厅,阮霰没有说话,唯独厅外淅淅沥沥的雨兀自回应。
  良久过后,蓝臣偏回目光,望定阮霰:“阮雪归,你答不答应我?”
  “我答应。”阮霰回望他,声音里透出坚定。
  蓝臣笑起来,就在这时,老者出现在门外,躬身对厅内人说道:“族长大人,又有人闯进瑶山了。”
  “又是来劝我带领朱雀一族加入‘斩春’大计的说客?”蓝臣轻蔑一笑,“赶出去。”
  “不,不像是那些人。”老者摇头,呈上一面水镜。
  蓝臣扭头去看,阮霰跟着投去一瞥,随即蹙了下眉。
  ——画面里一共四个人,为首的那个一袭绛紫衣衫,氤氲在瑶山漫山遍野的水汽里,乌发如漆,眸眼深黑,跟裹了霜似的,冰寒凛冽。
  下一瞬,这人抬起眼皮,往上看了一眼。
  这一眼,隔着莽莽丛林、深深山石,对上了阮霰的目光。
  怎么这么快就追来了?阮霰有些惊讶。
  “水镜是我族秘法,与旁的窥探术不同,他竟然察觉到了我们在看。”老者震撼不已,“这个人到底是谁?”
  蓝臣摇头:“不认识,没见过。但刚才那一眼,气势很厉害,这人境界至少在无相境。”
  “跟在他身后的人似有些眼熟,蓝衣服这个好像是月下飞天镜云生,黑衣的是照碧山月阮方意。”老者又盯着看了一会儿,躬身请示:“族长,是拦住,还是放行?”
  “阮家的啊……”蓝臣挑了下眉,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那个人是原箫寒。”阮霰突然开口,声音清清冷冷,“孤月剑主原箫寒。”
  蓝臣立马看过去,“他是哪边的人?”
  阮霰迎着他的目光,平静道:“我的人。”
  “哦——如此!看来传闻不假!放行!直接带到这里!”蓝臣恍然大悟,看向阮霰的眼神里多了些暧昧,他凑过去几分,低声问:“我给你们安排在一个房间?”
  “那还真是多谢。”阮霰语气依旧。
  老者领命离去,朱雀一族的族长弯起眼,意味深长地问:“我们是继续商量圣器的事,还是等‘你的人’来了,再开始?”
  “现在说。”阮霰道。
  “真的不等孤月剑主过来?”这次换蓝臣来再度确认。
  阮霰:“真的。”
  蓝臣坐回椅子里,翘起一条腿,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慢条斯理将先前便计划好的方案告诉了阮霰,其中包括圣器所在位置,看守者情况、优势、弱点以及接近路线。
  他是对朱雀一族圣器最熟悉的人,前两日得到阮东林的消息时,就动起了销毁圣器的念头,两天时间,足够这位一族之长制定出周密计划。
  说完后,蓝臣又交给阮霰一件东西:“地形图,你或许会用上。”
  “还有别的吗?”阮霰问。
  一个装有数只蝴蝶的罐子递到他手上:“秋蝶,可以用来探路。”
  “多谢。”
  言语之间,原箫寒四人在老者的带领下走入族长居住的院落,蓝臣神识扫到那位大名鼎鼎的孤月剑主时,突然起了玩心。
  “还有一样东西。”蓝臣倏地扭头,瞬也不瞬望向阮霰,说话声音有些低,但恰巧够来者听清。
  阮霰:“什么?”
  蓝臣以迅雷不及之势抓起阮霰双手,手指在他手背来回摸索,脸上的笑格外好看:“那个地方毒虫杂多,但如果身上沾了我的气息,它们自会避让。”
  与此同时,原箫寒正好绕过门前的假山,将目光投向阮霰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