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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王和政敌清清白白-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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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三爷砰地一声跪地,朝天子大喊:“求圣上做主!静王闹市纵马,不顾人命,还要将臣打死!臣所言句句属实!”
他身上伤痕累累,跪在地上直磕头,一磕一个血印。相比之下,静王好端端的站着,显得轻松健康。
小天子看着自家三舅舅如此,心疼的欲死,小脸皱起,“三舅舅快起来。”
李大人拈须道:“不论如何,静王下这样狠手,确实不妥。”
顾二堂叔冷道:“静王这是要置人于死地,今日幸得是老三,要是平常百姓怕早被打死!”
顾家人也大声喊叫:“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对!”
李大人问小天子,“圣上认为呢。”
小天子瑟缩着:“听大人的意思。”
李大人抬起了高大的身躯,垂眸道:“依卑职之见,无论如何,静王行事很是不妥,须得受几鞭子才好长长记性。”
他不再问小天子,径直道:“来人,赐静王十鞭!”
定王等人急了,“圣上!静王可是您亲叔叔!”
荣王也急了,可是大势所趋,顾家人叫嚣更响,天子与主事大臣皆不与亲王们一心。
宫人捧来一方垫着黄色锦缎的木盘,上陈一鞭。
荣王已满身僵硬,他认得,这正是当年穆严帝在含元宫鞭打钟老大人时所用,终有一日,刑具用在了天家人自己身上!
在这含元宫!列祖列宗在上!
静王又气又怕,站在原地浑身发抖,嘶声大喊,“我看看谁敢打我!含元宫从来还没有鞭打亲王的先例!”
宫人被喝吓得止步不前,顾三爷气极,一把掀开宫人,拽了鞭子,目光几欲吃人:“我是天子钦封的将军!也从没人敢打过我!”
他夺过鞭子,竟欲亲自抽打亲王!
荣王睁大双目,怎可如此?!
顾三爷早发了疯,一鞭子抽下!
荣王正在在他身旁,抬手便可将他推倒在地!
但他闪身一步,拦在顾三爷身前,将他落下的鞭子生生用手接住!
他拽着鞭子,一张脸阴沉严肃到极致。“我还是睿武帝的嫡长子呢!当今的荣亲王!有我在,不许你放肆!”
他将鞭子大力一扔。
眼看场面要控不住,另一位一直装聋作哑的辅政老臣陈大人忙道:“顾三爷快把鞭子放下!荣王不要动怒!”
他向一旁有些失措的李大人打个眼色,向含元宫众人扬声道:“勿要激动!勿要意气用事!这事圣上虽凭我们做主,但咱们私自决议,也很不妥。”
他脑子乱转,眼珠儿也四下打转,“不如将静王爷和顾三爷请回府里闭门思过,同时立刻传书与港城的国舅大人,请他定夺!”
荣王气冲脑顶,心跳的自己发晕,他依然挡在静王身前。
他尽力呼吸顺气,给血气上涌的脑袋降温,声调依然紧致,咬着牙道,“好。”
王孙们与他一同回了住处,他被一群兄弟包围着,直到了晚间,才惊觉手心火辣辣的剧痛。
他展开手,看见一道暗红的瘀痕。
静王顾三爷两人被关押在府中。静王寄言各兄弟,自己绝没有闹市纵马,请一定帮自己查明此事。顾三爷则在朝廷送出政务折子之前,先行写了一封密函,快马加鞭送给顾轻侯。
他心绪难平,将自己与静王如何相遇,如何争执详禀一遍,又将在宫殿上鞭打静王,却被荣王劈手夺鞭等尽述。同时也洋洋得意的写道,自己力道生猛,荣王空手接住,也没落着好。
他二哥一贯高深莫测,在荣王之事上,尤爱不置一词,顾三爷为此总觉得摸不着边际。又忍不住要去试探,看怎样才能讨得二哥欢心。
他知二哥曾受辱于荣王,或出于耻、或出于羞、或出于恨,二哥对此人回避,他自己却想为二哥讨回来。
故此,对荣王接鞭颇为夸大。
港城府内。
海边时不时传来狙击倭寇的炮声,府衙内兼造兵工之事,一天十二个时辰难有安静。
顾轻侯一耳朵嗡鸣之声,有时与下属说话还需高声,此时已是深夜,他困意汹涌头晕脑胀,一边与屋内十几个亲信说话,一边拿了京中送来的各色折子,其中一封是他三弟的私信,他料想没甚要事,打开本欲随意瞄一眼。
他眼睛看信,口中却向手下的得意亲信李胜说道,“像今夜这般的火力,倭寇撑不过五天便该溃退,明日东边的……”
声音顿住,他豁然站起。
屋内十几个人面面相觑,也跟着站立,无一人敢坐。
屋里落针可闻。
等了一刻,顾轻侯将信轻轻放下。
有人低声道:“将军?”
顾轻侯回过神,脸上挂出一个微笑,安抚众人道:“无事,我们方才说到哪?”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屋里的将士才退出,其中那李胜出门将顾轻侯的亲随唤来,嘱咐道:“早些安顿将军休息,我看他说话时精神不济。”
亲随叹一口气,“将军这些日子何曾有过一个整觉,一会儿还要回京里的折子呢。”
李胜看着顾轻侯窗里的昏黄烛光,轻轻皱着眉。
烛光一直到天快亮时才熄灭。
而在京中,静王顾三爷闹市争执之事,经过一日发酵,愈闹愈大。
顾家到处宣扬亲王闹事纵马,依仗皇权为所欲为,出手伤人目无王法。
亲王们则坚决否认,指责顾家依仗荣宠权势血口喷人。
而无论谁是谁非,外戚在含元宫公然鞭打亲王,虽被荣王夺下,亦被正统所不能忍。
那些未曾得信进宫的老臣听闻此事,深觉有悖大节,以王卿书为首,纷纷上书哭天喊地。
一时间,百姓亦议论纷纷:外戚一贯蛮横,朝廷宫里皆被他们把持,显然受了委屈的,是亲王们。
替亲王们喊冤的占了多数。
港城传来顾轻侯的批复,将静顾二人挪至大牢关押,待他回来亲自审理!
传来回复的信使李胜在静顾二人处宣读完,一个停顿也无,直接奔赴荣王处。
李胜见了荣王,走访勘察似的;闲聊几句那日的风波,荣王好生陪着,问什么答什么,临了,李胜站起,有意无意地瞄了一眼荣王的手,含笑道:“王爷受委屈了,国舅后日便回京,定为王爷会主持公道。”
荣王没将此话往心里去,顾三爷是顾轻侯的的兄弟,不论他与静王之间谁对谁错,鞭打亲王伤及荣王是无论如何说不过去的,顾轻侯的人说他受委屈,是为自家兄弟收拾残局之言,至于他会不会主持公道……
荣王想了想,叹了口气。
他送李胜出门,随口闲问,“国舅大人去港城不过几日,倭寇这就平复了?”
李胜一笑,“国舅一来,士气大涨,有如神助,咱们节节胜利,不过国舅回来的这样早,想来还是另有原因吧。”
荣王几乎顺口便要相问是何原因。但他看见李胜一脸似笑非笑,欲言又止的模样,想起自己的身份,觉得多有不便,便不肯再言。





第22章 第 22 章
荣王刚送完宾,拿起杯子欲喝茶,鹿童来到门口,靠在门框上望着他,目光中带着戏谑。
鹿童笑道:“顾国舅这信使到似特来瞧你一般。”
反正屋内没外人,荣王将茶水饮尽,瞥了鹿童一眼,“是,我当年救他,他对我因恩生情,改了口味,不爱女子了!”
鹿童噗的一声笑出来,还道:“怎么不能?”
荣王认真的看着某处,“一路上的人,怎能轻易便跨到另一条道上?”
鹿童笑道:“你当年要死要活缠着杨公子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
荣王道:“唉,勿提当年。”
鹿童笑道:“那当年人还见不见?”
荣王抬起头看他,不解。
鹿童笑道:“杨公子来看您。”
荣王一愣,“在何处?”
鹿童侧过身,“花厅等您呢。”
荣王赶快往外走,一边走一边指着嬉笑的鹿童:“越来越坏了。”
花厅里,一个素白的身影背对大门。
荣王甫一进门,便望见这个身影,他顿下脚步,轻咳一声:“杨公子。”
那人回身,挂着一丝淡笑:“我近来无事,听说你在宫里勇猛的很,来听听你的闲嗑。”
两人坐下,杨公子似是无意的问他,“听说你伤了手?”
荣王立刻握住拳,“无碍,一点小事。”
杨公子闪开目光,两人闲聊一会儿,杨公子道:“我听人说,一直有人告你人命官司。”
荣王道:“是当年钟小公子之事。”
钟小公子是当年被穆严帝当殿鞭打的钟老大人幼子,荣王将他弄进府里,本欲护他性命,谁知那小公子性子十分倔强,当时荣王碍于穆严帝众多耳目,也不敢多加解释,谁知那小公子一刀没刺死荣王,后竟在护院的看护下自尽了。
荣王想来也只有叹息。
杨旷亭想起钟家人在京兆尹府外种种闹事,心内有些隐隐不安,他劝道:“我不解内情,只是白劝你一句,他那下人甚难缠,又是行伍出身,有一身好的骑射功夫,你院里的护卫多当……”
多当心些。说到这一句,杨旷亭恍然一顿,对上荣王的一双眼。
他紧紧闭上嘴,忽然转过头,道:“你知道便好,时候不早,我回去了。”
他站起身,想起一件事,命人拿来一方小盒子,道:“我看你回京以来,总有小病小痛,这个给你。有用没用,是个宽慰。”
荣王刚一接住,杨公子急匆匆地走了。
他看着杨公子的身影走远,揭开盒子。哑然失笑,竟是一块玉观音,晶莹剔透,水头也好。
他拿着观音,见了鹿童笑道:“做工倒是精致。”
鹿童左看右看,失笑道:“杨公子往日可不信这些。”他眨眨眼,“这是关心则乱?”
荣王白了他一眼,转身向疏影院行去,鹿童跟在身后,还要取笑他,“或随意挑了件东西,只是想借机来瞧瞧你?”
荣王被他打趣的欢,无可奈何地回头,一摆手,“好了好了。”
鹿童惊叫一声,荣王正巧挥手打在鹿童手里的观音坠上,坠子被打飞在地,瞬间裂成两块。
鹿童与荣王皆是一愣,赶紧抢着捡起来。
荣王念及年轻时,他想亲近杨旷亭,趁着杨旷亭病时还可赖着他,等他一好,自己连门也进不去,想送他东西也只能隔着院墙向里扔。今日这观音坠子竟是多年来收到杨旷亭的第一件礼物。
他叹了口气。
而鹿童擦着坠子上的尘土,摸着观音无喜无悲却碎裂的脸庞,心中有些异样。
鹿童道:“我去修一修。”
荣王接过来,道:“我去吧。”
后日,黄昏,玉器斜街。
若荣王看看黄历,必能看见一行字,本日忌出行。
荣王顶着漫天妖冶红霞下车,他微微一笑,温水一般。这是他第二日来玉器街,之前寻了两家店,他比了比,不甚满意,观音坠子水头好,要找个好师傅才能放心交去修理。
荣王进了一家玉器行,与老板交谈几句,看了东西,他觉得放心,将坠子交于老板,自己沿着盛放玉器的八宝架边走边看。
店门外传来儿童呼朋唤友声:“街上过大马喽!”接着,几个妇女闲汉向大街上聚集,嘴里碎声道:“国舅大人今日回京,快去瞧瞧。”
荣王正弯腰,手指摸着一颗玉白菜,闻言手指一顿。
他起身,缓步走到店门口,顺着斜街向外瞧,大街上有许多百姓围观,一对对高头大马并肩行过,他望着远方,不自觉露出微笑。
漫天彩霞,银甲将士,好不威风。
只是彩霞的红色中透露着黑灰,许是今夜有雨。
荣王收回目光,随意在店里转转,他随身带了不到十人,皆在外候命,只有管家余叔陪在身旁。
店里也偶有其他买主,荣王并未在意,铺子甚大,有数个八宝架,荣王在其中穿梭,有时俯下身欣赏玉器。
八宝架旁一个身影一晃而过,荣王还未来得及反应,忽听耳旁刀风已至,他向后一躲,一把刀子斜插进他胸口。
荣王张开嘴,只有轻轻一声“呵”。
远处传来余叔的声音,“王爷?”
荣王重重倒在地上。
余叔的声音骤然拔高:“王……”
噗噗两声刀响打断了人声。
荣王是被凉醒的,一丝丝雨水打在他的脸上,打在他干枯发白的嘴唇上,紧接着剧痛像海浪一样包裹住他,他痛的立刻欲蜷起双腿,但双腿纹丝未动,大腿上的肌肉却颤动起来。
荣王的嘴唇抖动,他调动全身力气,才转开脸,目光所及,一颗破碎的观音玉坠落在泥泞中,玉雕老师傅瞪大双目,满口鲜血,僵坐在他身旁。
细雨,尸体,破裂的观音。
荣王许是痛懵了,涣散的目光毫不惊动。他的头转向另一边,余叔横倒在他身旁,再向远处看,门口还横着一具尸体,黑洞洞的大门洞开,那门是店铺后门,隐约可见里面横落着几具尸身,这些都是他的家仆。
有人要杀我,荣王冷冷的想。
身体已经一动不能动,也渐渐冷却,但素来温柔慢性怕痛怕死的他,竟毫不惊慌。
他缓了一会儿,动了动手指,温热的血从身体中慢慢流逝,嘴里发干,他张开嘴,接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人呢?同时,他想。
杀他的人呢。
夜色浓黑,街巷已无热闹的喧哗声,四周的居民密集,此时甚至连饭香也没了,该是夜已深沉。
店铺门外传来车轮辘辘声,一路人问道:“伙计,快宵禁了,且下着雨,你还要搬粮么?”
顿了一会,另一个男子才讷讷的应声,“嗯。”
荣王喝着雨水,本来冷静到匪夷所思的心忽然发毛。
是他。
荣王的心几乎抽搐起来,他动了动手腕,竟然能抬起来。
路人溜达着远去,店铺大门传来铁链滑动的声音。
那个人不知为何暂时离去,将大门锁上,这是大门开锁的声音!
荣王吸了一口气,猛的呼出,他一咬牙,手肘撑地竟然爬了起来,只是像蠕虫一样慢,在地上脱出一条血道子。
铁索划动了许久,那人似是手脚笨拙,解不开链子。
荣王屏着一口气,摸索着爬向后门,后院有一间小木门,应是连着后巷。荣王攀着木门站起,颤颤巍巍打开门栓,弓着腰身踉踉跄跄的走出,他抬起头,举目四望,一时不知哪里是头哪里是尾。黑压压的长长的巷子,伴着凉雨,没有尽头。
他只能东倒西歪的扶着墙朝一个方向走去。
他这边转过弯不久,便听到身后木门再次吱呀响起。
荣王后背起了一片鸡皮疙瘩,他提起全身所有的力气,努力倒换着两条腿,前方恍惚有一扇门,荣王一头趴在上面,敲了两声。
开门,让我进去躲一躲。
开门,后面有人杀我。
他喊不出来,微弱的敲门声埋没在夜雨声中。
没有人出来应门,即便有人开门,又能做什么?巷子里都是寻常百姓,身后的人却是连杀十人的杀手。
荣王的心中瞬间无情的弥漫起比绝望更绝望的绝望。
他弃门而去,奔了几步,又拐一个弯,却发觉竟然到了死巷。
前面的矮墙有一人多高,墙根堆着乱石杂树。
夜雨掩盖了脚步声,他不知身后人追踪到了那里,但他身后不远处便是拐角,那人若是追来,他们便会迎面相遇。
荣王仅仅是想了一下,便冷静的发起抖,他咽了口口水,手脚像是自己有了主意,有了生命,攀着乱石,拽住杂草,使劲倾身向墙上攀岩。
他爬在墙上,头脑发晕,瞥见远处的巷口寒光一闪。
他一声不响,咬牙跳下墙头,靠在地上半晌才爬起。这是一处人家的小院,窗户黑着,没有灯,十分破落。他嘴里全是血,呼喊了两声,声音太小,屋门也敲不开。不知是否有人居住。他只得打开了院门,奔进另一条巷子里。
京城的巷子像是迷宫,永远不知出口在何处,荣王不知出路的奔波,身后奇异的没有任何追踪声。
他跑到自觉死了之后亡魂也要在巷子里奔跑不休的幻境里,抱住一棵大树,喘息片刻,忽而听得而后传来破风声,“咻”的一声,一支箭羽插进他脸侧的墙壁里。
荣王喘出去的气未曾收回,提脚奔了出去!
在暗巷与树影下奔波的间隙,他余光向后一撇,只见细雨蒙蒙,无数矮墙纵横交错,一道道墙头泛着雨水的银光,而某堵墙头,一个衣衫破落的人影伫立其上,正提着弓箭,向荣王那处打量!
荣王的心差点从喉咙的吐了出来。
他奔走的更快,几乎类似于小跑。身后传来零星几声破空声。
夜色,树影,细雨,帮了他的忙。
老天爷也帮了他的忙,他奔走几步,竟然意外冲出巷子!
街上是宽广大道,他很熟悉,向左是荣王府,而向右,是顾府!
身后那人应是眼睁睁见他上了大路,然一个壮年男子除去小巷的迷宫掩护,追上他是易如反掌之事。
荣王咬紧牙关,义无反顾的向右奔去。
远远地,他看见顾府大门,上面两盏红灯笼,像是救星降临!
他的喉咙像是忽然开窍,嘶声大喊出,“救命!”
呼救声划过街道,像是流星划过黑夜,顾府门前的街道长而直,没有任何掩映,雨势越来越大,而荣王却奇妙的从中听到脚步声,追踪的脚步声!
荣王没有回头,没有寻求躲避,拼了命的向那大门跑去,把后背留给身后的人,一丈地外便是顾府大门!
他眼睁睁的看着顾府大门近在眼前,将要抬脚迈上台阶时,身后被猛地一推!





第23章 第 23 章
与此同时,顾府的大门忽而开了。
两扇两三人高的大红铜门被人从里面打开,数位家丁手执火把与防水灯笼,站在门后。一人披着大裘,不知是刚从外回来未脱,还是将要出门。正是顾轻侯。
他被家丁簇拥着,站在高处,猛地一眼瞧见了荣王。
而荣王浑身血染,身子摇晃,黑黝黝的眸子却望着他,向前一倾,倒在他雪白的台阶上,倒在他的脚下。
顾轻侯的黑眸闪着细碎的光,一眨不眨,眼睁睁瞧着他倒下。
他一动不能动。
是夜,顾府,荣王府,京城戍卫处,甚至宫中全被惊动,火把映红京城半边天空,无数百姓偕老扶幼出门探看,以为是哪处大走水。
太医院医正今夜无值,正在家中安睡,忽听得大门破开,京城戍卫处的官兵直冲进来,医正吓得几乎尿床,他自问不涉险事,不知今夜这是哪一出?官兵一身寒气,手提住他,却温声道:“大人莫怕,是贵人相请救治呢!”
他被一路提走,心中大石头落地,却另行疑惑起来,这么大阵仗,莫非是哪位贵人临产?
可并未听说那位贵人有幸事啊。
医正被提到顾府,迎头撞见本该当值的副医正,原来太医院最顶尖的四五位太医全被揪了过来。
所有的太医都被请进顾国舅的卧房,卧房院外,顾府几乎所有得用的男女仆役全屏声息气,静待吩咐。
卧房外厅,医正擦着汗,小跑进来,弯着腰向顾轻侯道:“禀告大人,荣王身前中刀,身后中箭,刀身斜插……”
顾轻侯本就刚从宫里回府,黑衣犹带凛凛寒气,他站在原地,静静望着太医与侍女从卧房进进出出。
听了医正的话,他终于缓缓开口,并没瞧医正一眼,冷静的,阴寒的,如同阎罗地狱深处的回响,他一字一顿:“废话少说,他活你活……”
医正颤着身子跑了。
顾轻侯依然静静伫立,望着卧房的轻幔。
三个多时辰过去,天将欲曙。
下属李胜从押解追踪人之处赶来,将拷问出的详情细细禀告。
“说叫钟勇,钟老大人家的仆人,先钟毓钟公子的奶哥哥……招认全是自己一人所为,没有同伙……”
顾轻侯的黑幽幽的眸子沉静而冰凉的看向虚空,他淡淡开口,“再查。”
他依然在外厅等待,微弱的天光斜洒进房内,医正掀开轻幔跑出来,抱着双拳向他道:“荣王的脉搏已稳下来,只是虚弱至极,定要安生静养。”
顾轻侯听了此言,像是一根绷得越来越紧的弦骤然放松,他的黑衣纹丝不动,医正却仿佛察觉出他呼出一口气,又仿佛是吸进一口气,反正之前眼前人不是个活人似的。
顾轻侯慢慢道:“辛苦医正大人。”
医正这一晚被他吓破胆,情不自禁向后闪躲,“哪里,哪里,担不起,担不起。”
自有人请太医安歇,房内只剩两个侍女,连空气都是安静的。
顾轻侯轻轻揭开帘子,遥望青纱帐下安静平躺之人。那人的呼吸虚弱而平静,像是将断不断的细小轻烟,许是那烟太弱,许是空气太静,他一时竟不敢走近。
顾轻侯放下帘子。
他回到跨院,他的临时卧房里,早有几人等在那里。
李胜从大牢越过程序直接将顾三爷提出来,顾笑歌一见李胜,先是大喜,知道自己哥哥回京,以为自己出狱了,他路上向李胜询问,李胜却只是微笑,顾笑歌觉出了不对味。
如今,李胜,顾笑歌,李忠全跪倒在地,顾笑歌不知死活,李忠却吓得不敢抬头,他隐隐觉出自己犯了大事。
顾轻侯从容坐在椅上。李胜不知为何,明明此事与他无干,但单是看着座上之人,嗓子隐隐发干,莫名惴惴。他跪禀:“事已查明,那钟勇供出自己受到三爷指点,三爷方才也承认,从李忠处得了荣王的行踪,告知钟勇。”
屋内极为安静,顾三爷眨眨眼,他方才还大喊大叫,怪他们小题大做,如今察言观色噤声了。
顾轻侯的目光未曾落在跪地的任何人身上,他缓缓起身,望着身后的长案,长案上的烛台有燃尽的蜡烛,原本粗长的蜡烛烧了一夜,在台上融下一大滩烛泪,黑色的灯芯仿佛还残留着冷烟似的。
身后三人战战兢兢的跪着,顾轻侯凝神望着不存在的冷烟。
他看够了,缓缓回身,朝着最中间的顾笑歌走去。他从始至终面无表情,没有训斥,没有责骂,连一句重话也未曾讲。
直到桌角挡住他的去路,顾轻侯的身体忽然紧绷,他抬起脚,竟然一脚踹在桌上,厚重的红木桌子凭空被踹飞,撞到墙上,从中间劈裂坍塌!
顾笑歌情不自禁的抖动起来,他还未来得及抬头,那个人已走过来,下一脚直接踹在他的肩头,顾轻侯被一股大力挟裹向后仰去,后背猛击柱上,他破烂似的挂在那,轻咳一声,“二哥……”
鲜血争先恐后的从他嘴中涌出。
顾轻侯脚步不停,直走到他近前,蹲下身,面无表情的捏住他的脸,声音低暗,仿佛来自十八层地狱。
他道:“你该庆幸,我只剩你这一个弟弟。”
顾笑歌一贯张扬,此刻头发散落,下巴血红,他抖着嘴唇,惶恐、莫名、甚至惊颤。
是日上午,荣王幽幽转醒,侍女喜道:“王爷醒了!”
话音刚落,轻幔揭开,顾轻侯大步进来,他走到床前,伸手按住荣王想要起身的动作,恰好按在那人温热的胸膛,顾轻侯道:“别动,你前后受创,需休息静养。”
他的手悄悄离开那人的肌肤,藏进垂落的袖中后,情不自禁的蜷缩起来。
荣王的气息只比游丝稍强,他涣散的目光望着眼前人,耗费心神的,欣赏辨别似的,盯着眼前人看。
顾轻侯以为他大病初醒,心思还不甚清楚。
他看着那随着躺倒完□□露的额头,和毫无血色的脸颊,努力压抑袖中冲动欲起的手,幽幽的微光在他的眼眸颤动。
顾轻侯垂下眼眸,掩去痕迹,淡淡地道:“你昨日逃至我府外昏倒,追杀你的人已被擒住,现都在大牢里,还查问出些别的。”
他抬起眼,“你昨夜也该猜到,这事少不了顾家的功劳吧。”
荣王藏在被窝中,静静地看着他,微微一笑,恍惚有些甜蜜似的,“猜到了。”
顾轻侯的心重重一跳,他忍着乱蹦的腔子,缓缓地,仿佛粘滞一般的抬起眼帘,“那你还往我这里逃?”
荣王望着他,目光轻的像羽毛。
出事的一瞬,便疑心是顾家所为,但腿脚自己有主意,一边害怕,一边想逃到他的怀里。
他知道,那个怀抱是天底下最危险的怀抱,可他出于本能的,忍不住要躲进去。
一面恐惧的颤抖,一面亲昵的迎逢。
最后他也没能扎进那人的怀抱,终点停在大门外,晃了几下,一头栽倒。他此刻心想,要是当时死了,硬生生死在他面前,那也很好。
这个荒唐念头十分解气,使得荣王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
他轻轻笑道:“但你救了我。”
这个答案不痛不痒,令人抓心挠肝,顾轻侯只得道:“多年前你救过我,我救你是应该的。”
他的脸颊半映着晨光,“世情变换颠倒,你我圈子敌对,利益相悖。我知你自顺从我令归京后,日日提心吊胆……但你放心,我绝不会动你。”
手握权柄的当朝第一人,红口白舌亲自向他承诺,这算什么?荣王猛地得到一句明白话,被砸的一愣。
他胸口立时酸软,似是被蜜糖浸了,若不是身体虚弱,能立刻抱着被子打两圈滚。
荣王脸颊泛起微红,慌神的鹿似的,一时讷讷地说不上话来。
顾轻侯再也忍耐不住,左手从藏着的袖子里冲了出来,轻轻抚摸身下人的额头。
多少个辗转反侧的夜,把最初的求而不得变成心里的魔障。这个人,平日自己是只能看不能碰的,而别人碰他一下,自己都怕他碎了。甚至连他的小伤小病也看不得,心口会发麻,五脏六腑会抽痛。
这样一个人,这样一个他只能肖想的人。昨夜当着他的面,扑倒在他脚下,几乎死去——他顾家人害的。
心口仿佛被一只手紧紧攥住,顾轻侯闭上眼,拼尽全力,一忍再忍,才将自己失礼,冲动,冒犯的手收回,故作自然地顺着锦被划下。
却在碰着那人落在外的手心时,再度失去控制,轻轻地拿起他的手心。顾轻侯的面上波澜不惊,心中一个声音发疯似的大喊,你疯了!你疯了!
他指着上面被鞭打的淤痕,轻声问道:“疼不疼?”
荣王摇摇头。
顾轻侯听见自己忍不住责备,“你是亲王,何必生接他的鞭子?推开便是。”
荣王躺在床上,乖巧而认真地道,“我不敢……”他坦然一笑,也不怕丢脸,“情势不如人,我们保命就好。”顾轻侯对他说了明白话,他也打开天窗,不再藏着掖着。
而顾轻侯听到此言,心脏再度发麻。怜惜,愧疚,心痛像海浪般在腔子里汹涌澎湃,浪头翻到从未有过的高度,几乎淹没他的头顶。
他自觉无法再在荣王身边停留,他大概是要疯了。





第24章 第 24 章
顾轻侯匆匆起身,让荣王放心,定不会白让他受委屈。
他放荣王府家仆来府里照顾荣王,待他稍稍恢复再行回府。把定王等人暂时挡在门外。
荣王昏睡时极多,加之顶着鹿童等人的视线,顾轻侯去卧房的次数屈指可数。他案上总堆着批不完的折子,急报,密函。他埋首案间,抽不开身却也静不下心。
次日上朝前,天还微黑,卧房的门被敲响,鹿童起来开了门,是顾轻侯。他身裹大裘,带着凌晨的寒凉气,进门后却不肯再向前走,只揭开轻幔,看了看沉睡的人,悄然离去赶着上朝了。
等他从朝上下来时,下人禀告荣王又睡了过去,他顿住去主院卧房的步伐,轻声道:“睡了好。”这才调转脚步回暂居的跨院。
等他终于从政务中抽身出来,天色已晚,他站在门外廊下,目光飘向斜前方的主院。
这一日,他都未曾与那个人说上话。
他闭上双目,眼前便是那人苍白着嘴唇,轻烟似的呼吸,静静地躺在床上望着他的模样。
顾轻侯的一颗心像是放在小火架上来回翻腾一般。
心慌,焦躁。
他闭目忍耐,猛地转身回房。
卸衣上床,在青帐中卧倒,他翻了个身,又翻了回去,神思困倦时,他迷迷蒙蒙感到周身寒凉,冷风呼啸,他头枕沙地,脸上嘴里沾着沙子,蜷缩在露天席地的大漠里。
天黑的广袤无垠,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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