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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王和政敌清清白白-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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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轻侯忍不住想扶额,心中十分后悔。
荣王依旧是那个“昏懦淫逸”的模样,笑的一片烂漫。昨夜一过,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顾轻侯顶着一脸青黑仿佛冷淡的断绝七情六欲的脸,一把掀开被子,“不记得了——还不起来?日上三杆了。”
荣王裹紧被子,从被子里滚到左边,又滚到右边,耍赖兼撒欢,故意闭上眼,低声嘟囔,“我不起,我就不起,才辰时而已。”
顾轻侯淡淡的问:“那你平日几时起?”
荣王滚了几回,一头撞上顾轻侯的腰间。
顾轻侯抖了一下。
脸埋在他腰间的人裹着厚厚的棉被,说话时嘴里呵着热气,仿佛透过棉被传给敏感的侧腰,还带着嗡嗡的震动。
荣王的声音闷在被子里,“我平日想起就起。”
顾轻侯问:“不想起呢?”
荣王露出半张脸,道:“那就从此君王不早朝啦。”
顾轻侯垂头望着他。
他的眼神带着开玩笑似的随意,笑容坦荡而无邪。
顾轻侯不知他是真“无邪”还是假“无邪”。以他的天下皆知的名声,以他强取豪夺的做派,他本该与这二字远远不沾,但是……
顾轻侯看着他,继而忽然转开脸,心头一片烦乱。
荣王浑然不觉,藏进被子中,不分方向的乱蹭,又转过身,趴在床上,脸埋在褥子上乱滚。
顾轻侯躲了一下。忍无可忍的下了床。
侍女在门外轻轻敲了房门,低声道“王爷,公子,你们可起来了,鹿……鹿公子来给王爷送束腰来了。”
声音带着莫名的紧张与谨慎。
第11章 第 11 章
顾轻侯愣了一下。
鹿公子?
他想了一会儿,才想起这约莫是那位“伴读”。
他亲自开了门。
门外的人正紧紧站在门边,一身端正的书生装,面如冠玉,眼看着地下,不知在想什么。
他抬起头,对顾轻侯微微一笑,“一大早来叨扰,没扰了顾公子的清梦吧?”
顾轻侯打开门放他进来,他不觉有异,道:“我倒没什么,早就起了,只是他——”他浑然不觉气氛尴尬,指着暖阁里犹自娇声软语撒娇卖痴不肯起床的那一大坨被褥。“——他还要赖床呢。”
刚进门的侍女顺着他的手指一看,顿时一愣。
王爷啊,王爷,你可真是不知羞耻。
她们偷眼看看一脸端正稳如泰山的顾公子,又偷眼看看一脸含笑笑容不明的鹿公子。心头猛跳,耳朵竖起,身子却默默闪躲着往后退。
鹿公子依然在笑并看了顾公子一眼。
顾公子坦然回望,稳如正宫。
侍女们齐齐心道:新得宠的,就是硬气!
顾轻侯看着眼前的伴读。“你来为他送束腰?”
鹿童这才想起,点点头,随意笑道:“是,王爷出门爱用紫色,我昨日没见他带,赶早特地拿来……”
二人一边说一边走到内阁,床边的衣架上挂着荣王昨夜脱下的衣服,最上面,便赫然是一条淡紫色束腰。
鹿童面不改色,笑道:“原来王爷带着,想是我昨日记岔了。”
荣王已经在床上闹了半日,此时掀开被子,看见鹿童,笑道:“你怎知我今日要出门?”
鹿童笑道:“你昨日告诉我了呀!”
荣王无此记忆,也没往心里去,他当着顾轻侯、鹿童、众侍女的面,伸个懒腰,露出一块雪白的肚皮,打着哈欠道:“是么。”
顾轻侯躲开目光,鹿童含笑望了他一眼。越众而出,抢先捡起内袍抖了一抖,凑到荣王胳膊旁边,“王爷,伸伸胳膊。”
荣王犹如刚从坟里跑出的笨重骨架,摇晃着拖着脚步凑到他面前,困顿的半闭着眼,乖乖的抬起两条胳膊。
鹿童给他穿好内袍,取了新拿的束腰,与荣王身子贴着身子,一手从左面递束腰,一手从右面衔接,仿若把荣王整个人拥罩。
顾轻侯的目光飘过来,又立刻飘走。
鹿童笑了笑,双手罩着荣王肩侧的青丝,向后梳拢,对他说:“吃了饭再走?我见他们已端上糍粑。”
荣王立刻十分听话,“好。”抬脚往外厅去了。
顾轻侯心中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却说不上来。只得跟着人群出去。
荣王坐在主座,鹿童随意坐在左边,顾轻侯跟着坐在右边。
顾轻侯看了一眼,众侍女屏息静气,垂首侍立,无人敢坐。
他又看了鹿童一眼。
主座上的荣王忽然道:“给你。”
他递给他一碗甜豆花。
顾轻侯正在思索,无意识便接过,放在自己身前,拿起勺子喝了两口。
荣王与鹿童相谈甚欢,絮絮说些别人听不懂的话。
不一会儿,他二人匆匆吃完了,收拾了东西出门而去。
送走他们,顾轻侯在原位上端坐了一会儿。
他呆呆的挖着碗里的豆花,几勺下去,竟然没了。低头一看,这才察觉豆花竟然是荣王用过一半的。
他一愣之下,心中有些别扭,却既不是恶心,也不是生气。
他颓然扔下勺子,坐在椅上思索别的事。。
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问身旁的侍女,“这鹿公子……是什么人?”
众侍女被他问愣,面面相觑,皆不知答什么好,最后,带头的一侍女被推出来,硬着头皮,对他道:“鹿……鹿公子……与您一样。”
顾轻侯静静品味“与他一样”四字。
侍女们心中七上八下,这算什么?顾公子竟不知道?
她们只见顾轻侯从餐桌前起身,默默走到院中,在春阳下站了一会儿,不知在想什么。
一个时辰过去了,他忽而问身旁的侍女,“这府里除了我和他,还有别的……人么?”
侍女机灵,揣测着答:“还有一位最先来的杨公子,住在香远院,一位李公子,住在秦人院……”
她絮絮数了约莫十个。
顾轻侯面上看不出喜怒。
侍女说完,便不敢再言,只安静伺候。
忽然,疏影院外传来小厮们的惊声尖叫。
王府虽对下人不严苛,但这般没规矩之事却甚少。
顾轻侯停下摇椅,目光向院门看去。
一堆年轻力壮的小厮合力抬着什么东西,一窝蜂的向前跑了。
后面跟着纷至沓来的脚步声,约莫数十人的模样,身后这群人从院门经过,打头的竟然是荣王。
他撸着袖管,形容狼狈,脚步匆匆,路过疏影院,急的向里看一眼也顾不得,径直走了。
顾轻侯已抬起上身,见状顿住,什么也没说。
他松了双肩,正欲再躺下,未曾想这小巷还有第三波过客。
鹿童带着一个小厮跟在前面两拨人身后,正慢悠悠的踱步,路过大敞的疏影院门,他停住脚步,目光向里一望,正对上半躺不躺的顾轻侯。
鹿童对他一笑而过,刚走了没两步,听见身后追来脚步声。
远远夹杂着墙内几个侍女的惊叫声:“顾公子,你去哪里?”
“顾公子!你莫要冲动!”
鹿童一愣,不由得抬手缩颈护头,他立刻转身,正对上随后跟来的顾轻侯。
顾轻侯走得急,几乎与他撞上,两人面贴面站着,顾轻侯疑惑的问:“鹿兄,你这是做什么?”
方才一瞬之间,鹿童想也没想便做出抱头防揍的姿态,若不是顾轻侯走得快,此刻已经顺势蹲下。
远处的侍女齐齐顿住脚步,绞着手帕不敢再乱叫。
鹿童在心里瞪了她们一眼,立刻伸出脖子,挺起上身,护头的手顺势撩了一下额发,他问:“你看我的发冠和外衫配不配?”
这可真是急智了。
顾轻侯望着如同雄孔雀抖胸一般的人,愣了愣,目光从他发顶银冠落到他身上的青衫,青衫衣领处绣着一个同色的 “鹿”字。
他道:“很好。”然后顿住,不知该说些什么。
鹿童已飞快理顺心情,笑问:“顾兄追着我出来,有何要事?”
顾轻侯眸光落下,他心中本有一些疑问,然而此刻却开不了口,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王爷他……”三个字在唇舌上打了个转,他换了问题:“王爷他方才急匆匆做什么呢?”
鹿童的目光飘到小巷尽头,笑道:“王爷忙着给自己扬名立万呢。”
顾轻侯毫无兴致的模样,点点头,“忙点正经事好。”
鹿童看着他,笑的意味深长。道:“忙起来了,恐怕往后不容易见到他呢。”
顾轻侯心中正憋闷,闻言随意应和:“是啊。”
言毕,还叹了口气。
随即自己一愣,为何要叹气?不见那淫王不是更好?
淫王……淫?……
他心中翻腾着无数疑惑,面上却只能不动声色,对鹿童点点头,道:“那鹿兄也忙去吧,在下告辞了。”
鹿童含笑告别。
顾轻侯回了疏影院,往后数日果如鹿童所言一般,再没见过荣王的身影。
他闲来无事,每日时光只得躺在院中摇椅上看两只狗儿打架,看得久了,也甚无趣。有时目光飘远了,能看见空中有一角鼓楼的尖顶,那是城中最繁华的一处所在,离他家不远。
他撇开目光,弃了摇椅进屋,房内设着宝琴,只不是荣王从外得来的那一把。手指随意在上面拨了一下,琴音凝滞不开,他毫无弹兴,也没人听。止住颤动的琴弦,将琴随手推到一旁。
他走到书架旁,看着满目琳琅,抽了一本《出川记》。
此书是一本记载蜀地奇山险峰的著作,他以前读过一小半。认为平淡无趣,如今半靠在榻上,从头再读。
这本《出川记》前半部虽如流水账一般,谁知主人一进山野,笔锋陡然凌厉奇竣,诡事横生。
顾轻侯轻皱着眉,看的忘我,到了精彩处忍不住拍了一把身下,他亢奋地将书抛下,张口欲要说些什么,却只见小榻桌对面的座上空无一人。
顾轻侯静了半晌,顿感索然无味。
天气晴好时,他渐渐爱在院外走动,从秦人院到群玉院到香远院,皆经行数遍。
他发觉,这几所院落各有所不同,群玉院常年门户大开,迎接八方来客,秦人院等偶尔门扉小开,只有香远院从来都是门户紧闭。
且这香远院有两处不同寻常之处,一是里面的人从不见出来,二是往返此院的仆妇却络绎不绝。
那些仆妇有时提着各色精致食盒,有时捧着笔墨纸张,有时提着一桶清水进去,出来时却换成一桶浑浊彩水。
顾轻侯觉得稀奇,常在此院门外徘徊。
这一日,他在此处时,迎面遇上两个仆妇走来,一人端着冰盒,一人拿着小匣子。
他叫住二人,二人见他服色,停下行了一礼,他问道:“这才六月天,竟就上了冰盒了?”
仆妇躬身答:“您有所不知,香远院的杨公子怕热,王爷亲自吩咐,让咱们每年不拘几月,只要天热就供上冰,只用不用那是杨公子的事。”
顾轻侯默默点点头,他心中不知想些什么,上前揭开了冰盒,盒子里冒着寒气,粗略一看约莫有三十余块。他道:“这么多?”
仆妇无不得意,“这才一天的量呢,每天都是这么多。”
顾轻侯点点头,目光落在另一个小匣子上。
仆妇忙道:“这是为杨公子特制的香。”
顾轻侯随口夸赞:“清冽苦寒,不错。”
仆妇笑的满嘴牙,“奴婢也不懂,只知道这是好东西,听说制它琐碎极了,名家给开的方子,要特特地用甚么飞英山上产的梨花,西南之地的睡莲……”
顾轻侯愣住,静静地听她絮叨,最后淡淡的说:“是飞英谷。”
那仆妇允自说个没完,闻言道:“啊?”她还没反应过来,眼前人已转身离去。
顾轻侯目光垂着,从小巷慢慢行过。他回到院子里,躺在梅花树下的摇椅上,半垂着眼睑,不知在想些什么。
直到傍晚,侍女匆匆进门,向他笑道:“王爷请您过去呢。”
第12章 第 12 章
顾轻侯愣了一下,从椅上半坐起来,他想了想,道:“此刻么?”
侍女笑道:“是,正在群玉院等您呢。”
顾轻侯站起身,袖着手不知该做什么,在原地转了一圈,看向侍女,竟带着些茫然。
侍女笑道:“你忙什么呢?”
顾轻侯自己也说不清,他扶了扶额头,道:“帮我拿衣服。”
他换好衣服,大步往外走,走在小巷中时,脚下几乎生风,只觉腔子里一颗心砰砰乱跳。他按住胸口,不明白这心悸似的毛病是怎么回事。
他抬起眼,前方便是群玉院,今日院门关着,映着小巷墙边斜照的金光,两扇木门一片灿金似的明亮。
走到院门口,四下无人,他犹豫片刻,伸手推开门,只见迎面扫来一阵阵欢笑声。院子里铺着凉席,荣王躺在正中央,青天白日下,只着白色里衣,头枕在鹿童的腿上,仰面含笑冲鹿童说些什么,包裹着白色绸裤的双腿微微屈起,露出长长一截白皙的脚踝,他的脚掌漂亮,一只圆润的脚趾微微勾着……
顾轻侯只看了一眼两人交缠的模样,直觉自己该闪躲,身后传来荣王喊他的声音,他也没理会,顶着发烫的脸颊,登时回过头跑了。
他的胸口剧烈出现喘息着。
自己这是……做什么呢!
他喘着粗气停了一会儿,慢慢转过身,拖着脚步顺着原路返回。
进了大门,荣王已从席上起身,望着他,皱眉笑道:“你做什么呢,一见我便向回跑?”
顾轻侯胡乱应他,“路上掉了东西。”
荣王一见他,便不要鹿童,拍了拍自己身旁的凉席,道:“快过来,坐这里。”又笑:“有好曲子给你听。”
顾轻侯一边向他走去,一边慢慢道:“你这里还有什么我没听过?”
荣王道:“这是他们为我生辰特地排的,你必定没听过。”
顾轻侯一愣,“你何时的生辰?”他坐在荣王身旁。
荣王朝他眨眨眼,“初九,还有三日。”
他拍拍手,草丛后走出几个裸脚女子。荣王看着那几个女子,连一分余光都匀不出给鹿童,口中随意道:“去吧,去吧,看好他。”
又挥手一指,点了点不远处小桌上的时鲜瓜果,“给他也带一份。”
鹿童自顾自起身,笑道:“何须吩咐,早备好了。”
荣王听了,便撇开不管。目光追着几个女子去了。
鹿童朝顾轻侯微微一笑,无声道:“我去了,你慢慢玩。”
顾轻侯点头,目送他挺拔的背影款款离去,心中莫名的觉出些不是滋味。
这种滋味像是什么?像是蹭人家私塾听讲的穷小子,碰上私塾的正经学生?
不,不是。
像是外室遇着人家贤惠持家的正室?
嗯……
这个……
顾轻侯心中骇笑,自己是疯了么,怎么竟想到这一茬子上去。
不过,依二人现下的身份,仿佛也有些相似……
几个女子衣着清凉素白,裸着美脚,在宽大的凉席上轻歌曼舞,另有两女子也是清风淡云般的装束,手执长笛,玉指轻按。
荣王似是极爱这一出曲子,一边看,一边不时与他议论赞赏。
他却很少应和,默默地靠近小桌,拣着壶中新酒一饮一杯,心中闷闷的,似是潜伏着某种心疾,每一次悸动都令他不适。
他一杯接一杯独自痛饮。荣王赏完歌舞后,又命人换新酒新盘,二人对饮几杯,先闲谈了几句,荣王几日不见,一面与他夹菜,一面恨不得将所见所闻所遇全复述给他。顾轻侯被他勾着,慢慢地,这几日积攒的见闻故事也一股脑倒给他,心中那点不适被丢到九霄云外。
两人憋了数日的闲话爆发,伴着不远处袅袅歌舞,细细喧乐,一顿酒喝了两个多时辰,酒越喝越贪杯,话越说越觉说不够,才说了上句,下句就急着想讲出来,直想咬了自己舌头。
喝到最后,二人俱已烂醉,都不知是何时歇下,歇于何处。
第二日荣王醒来时,二人正身在群玉院的卧房里,床铺完好,他趴在榻桌上,手握着残酒杯,一条腿搭在榻边,而顾轻侯坐在脚榻上,竟抱着他搭在榻边的腿,倚榻而睡。
荣王眨眨眼,双目迷蒙,向下一看,“嗤”的一声笑了。
他伸手在顾轻侯额头上轻拍,顾轻侯揉着眼醒了,抬起头,看看他,又看看四周,呆愣了一会儿,才不好意思的笑道,“我怎睡在此处?”
荣王揉着酸痛的腿,笑道:“你都不记得了,我更不记得。”
他将双腿在榻上放平,双手隔着里裤,从膝盖骨慢慢揉到大腿根。
顾轻侯收回目光,垂下了头,转身时不小心听到一声轻响,脚边一只酒杯被他踢翻了。
他俯身捡杯子,却觉胸怀一片清凉,垂目一看,才惊觉自己浑身上下也只剩里衣,胸襟大敞,露出一片胸膛。他一愣之下慌忙掩上,随即抬起头去看荣王。
却不料,动作太过迅猛,惹得荣王早已撇头来看,二人目光一对,顾轻侯的脸微微红了。
荣王顿时放声大笑,笑的无邪坦荡,边笑边下了榻,一瘸一拐的去洗手,“你藏什么,跟个黄花大闺女一般。”他的笑声随着身影飘远,“昨夜你睡着时,该在你胸前画个乌龟……”
许是他的笑声太坦然,太热烈,太随意,随意到丝毫不掺一丝杂念。顾轻侯的心反而渐渐沉下了。
他的一颗心越沉越深,脸上的笑容也渐渐维持不住。
昨夜那些一浪高过一浪的酣饮,欢笑,心喜。仿佛一瞬间消失干净。
他拽着自己的衣襟,手渐渐捏紧,心中翻起一股接一股的别扭,失落,酸涩。
他坐在脚榻上,懒得起来,或者说连起身的力气也不想有了,四肢百骸均提不起力。
他静坐了一阵后,还是起身了,然,在他走出内厅那一刻,正遇上荣王洗漱完转身,他的目光撞上他前襟,那里用同色绣线绣着一个小字。
“鹿。”
衣衫最多七成新,似是经过多次水洗,又软又薄的贴在胸膛上。与肌肤亲密无间。
荣王洗完了手,拿起侍女奉上的帕子擦拭,他对自个从头到脚都没觉出异样,回首,对顾轻侯咧出一个笑容,“对了,我生辰时,你记得早些来。”
顾轻侯愣愣的看着他的脸。
“来晚了我就……”荣王顿住,笑问:“你怎么了。”
顾轻侯依然望着他。
荣王走到他身旁,看着他的脸色,道:“你病了?”伸出手轻覆在他额头上。
顾轻侯任他动作。
荣王摸了摸,疑惑的看着他,“身上可有不适?”
顾轻侯的睫毛颤动,垂了下来,在下眼帘投下一片浓浓的阴影,他的声音茫然而轻飘,道:“我许是病了。”
荣王皱着眉低下头,看他的脸色,“病了也该有个说头,哪里病了?何处不舒服?”
顾轻侯摇摇头,“……我头晕,想回去歇着。”
他说毕,自顾自向外走去。荣王看着他,喊:“我给你请个大夫。”
身后的人似是遣了两个仆从在后服侍他,他茫然不觉,两道目光笔直的望着前路,似是看路,又似是放空。仆从在他身后说话,他没听清,也没答言,一路走回疏影院,在床上一躺就躺了三天。
期间各色人物在他身边进进出出,大夫再次光临此地,请脉也没诊出个好歹,只得开了安神药与他吃。侍女在内厅环绕着侍奉,一会儿便上来询问他的情况。
他觉得烦,翻过身装睡。
他不知自己何处出了差错,只觉一颗心沉重,困惑,疲惫。若把他的心剖开,许会露出里面拧成一团的粗绳,乱糟糟,塞得满满的。
他想伸手去摸一摸那些绳子。
他从手指尖到脚后跟都提不起力气,有时真睡,有时假睡。许是自己真的病了?
这日下午,他睁开眼时,玻璃窗外天色昏沉,暗压压的一片脏灰。正下着瓢泼大雨,雨声如万千擂鼓,击打着院外的天地,院墙,青砖地面,只剩枝叶的梅树,一切的一切。
初夏的老天爷说变脸就变脸,上一刻还天气晴朗,下一刻便疾风骤雨抽的你不认识爹娘,
顾轻侯静静地看着灰蒙蒙的玻璃窗。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想起什么,冲屋外的侍女问道:“今天是初几?”
侍女走来,答:“回公子,初九了,今日王爷生辰,中午开宴前,还请人来看您,您一直不醒,来人便走了。”
顾轻侯撑着床,默默地听着,停了一会儿,掀开了被子。
今日是那人的生辰,他要去看看。
……更重要的是,他这段时日心中那些盘旋的疑惑,那些塞满他心的绳索,他已不能再忍。
侍女赶着说,“外间好大的风,公子穿上披风。”
顾轻侯三两下系上披风,拿起侍女递来的青油纸伞。侍女打开两扇房门,暴风雨破门而入。
他始料未及,让风雨迷了眼,慌忙撑开油纸伞,顶在头上,大步朝院外跑去。
一出房门,风雨立刻视油纸伞为无物,顷刻间灌满他的衣领,他忍着忽如其来的冰雨,瑟缩着脖子,低头猛跑。
刚出院门,他视物不清,猛的撞上迎面来的一人,两人肩膀相撞,各自被震得弹开,回首相视,竟是鹿童。
鹿童冒雨而来,已是一片狼狈,发丝黏腻在脸上,他在擂鼓般的雨声中,朝顾轻侯大声道:“你这是去哪?不是病了么?”
顾轻侯摇摇头,他不知自己为什么摇头,雨水很快顺着下颌往下淌,他在暴雨里眨着眼,道:“我要去找荣王。”
风雨交加,雨声如擂,鹿童却敏锐的察觉出不对劲,他拉住顾轻侯,喊:“宴席早散了。”
顾轻侯被他拉着,一时挣脱不开,大声道:“我知道,但我有要事问他。”
鹿童还是抓着他,大声喊:“今日他生日,他此刻也有要事,你找不到他。”
两人声嘶力竭,声音却依旧淹没在风雨中。
顾轻侯挣开胳膊,执着的大声道:“但我非问他不可。”
他看到鹿童身后还带着一个小童,小童捧着一只精美的食盒。
这食盒很精美,也很普通。精美是他盒身本就讲究金贵,普通是,顾轻侯曾在秦人院等各院门外见过它们,盛着荣王送到各位美人的,精美却普通的心意。
三日前,荣王也曾当着他的面,看似关怀周到的,将它随意赠与某院的主人。
顾轻侯扫了一眼,挥开鹿童的手,在雨中奔跑起来。
湿淋淋的袖子,水淋淋的伞柄,他紧紧攥着伞,跑的一颗心砰砰狂跳,雨水像溪流一般从他脸上蔓延流下,顺着下颌汇成雨瀑。
等见了那人,他要问问他……
为何人人都说他是个好色的淫棍,可他内里却是个谦谦君子。
为何他冒着风险将他偷劫进府,可却以礼相待从未冒犯过一根手指头。
为何他坐拥满院美人,每日狎昵亲近,可对他却坦荡无邪,从来都待如知己……
为何……他这颗心他整个人,令他好迷惑……
他冲进群玉院中,几个侍从正冒雨拆着院中搭建的残台,他在雨中嗡嗡问着什么,那些人也隔着雨幕嗡声回答。
他慢慢走出群玉院的院门,荣王果然没在院中。
府中这么大,府外更大,他根本不知荣王去了何处。
他撑着伞,在雨中失魂落魄的走着。
从来到府中的第一日起,所有的过往如走马观花从脑海中闪过。
绿丛环绕,身着素白里衣的荣王坐在凉席上,光着白皙的脚,轻轻勾着脚趾……
一盏昏烛下,他垂着鸦羽般的浓睫,短而薄的里衣,露出白的发亮的,凝脂一般的胸膛和手腕……
芍药开的密密匝匝,舞女艳红的流绦轻滑过他绣着鹤纹的素衫,他抚着琴,微微一笑,目光追着红绦而去,眉目里的春光,比满院的芍药更令人目眩神迷……
自己初来乍到,昏昏沉沉时,面颊上滑过他的手指,耳畔还有他微醺的声音……
自己佯病时,侍女们悄悄议论他的□□不堪……
走着走着,顾轻侯的眼眸慢慢抬起。
心中所有的疑惑被一条线牵引起来,自己似是瞧出了一丝端倪,却仍是无法解开这团乱麻。
忽而,他心中一动,停在当地。
然后调转脚步,朝一个地方走去。
第13章 第 13 章
骤雨敲打小巷的青砖,像是万千颗豆子掉落。
顾轻侯顺着记忆,在小巷里转了一个弯,万雨齐落在寂寥而悠长的小巷,悠长的小巷空无一人,只有他从尽头慢慢走来。
他走到小巷的岔路口,不动了。
岔出的小巷里,只有一座小院安静坐落。
香远院。
据说住着一位姓杨的公子。
这位公子从来都紧闭门扉,足不出户,其实顾轻侯乍进王府时,便从侍女口中听过他的传言。
此刻,暴雨倾盆,小院更是屋舍紧闭,院门严扣。
只是院门外,站着一个手执油纸伞的,痴等的人。
荣王。
顾轻侯站在巷子的尽头,遥遥望着那人。青油纸伞不知去了哪里,衣衫早被淋透,斜风骤雨冲刷着他的面颊,睫毛在雨幕中颤动。
他寻觅了许久,终于找到这个人,可他却没有上前。
这般生辰日痴痴等在雨中的人,他不敢惊动。
这般生辰日痴痴等在雨中的人,他不敢上前,问出自己心中的疑问。
他转过身,静静地返回,迷了眼的风雨里,一路疾走。
直到眯着眼,瞧见不远处,一个人站在一处院门下。
疏影院的院门下,被檐顶所隔,雨势稍缓,鹿童没走,正站在门槛上,斜倚着门,悠然地等他回来。
顾轻侯拖着两条腿,慢慢地向他走去,走到他近旁,仰起脸,迎着风雨,清清楚楚的问他:“他不是传说中那般的人,是不是。”
他话讲的没头没尾,可是二人却彼此心中清楚。
顾轻侯还想问,“他……他……”
鹿童淡淡的看着他,“你还有什么不清楚?”
顾轻侯摇摇头,失魂落魄:“我所有的都不清楚。”
鹿童看着他,点点头,“我就讲给你听。”
大雨瓢泼,他二人一个站在门槛上,一个站在门槛外,将那痴等的人数年的故事一一讲来。
原来,那杨公子名旷亭,是早前杨相的独子,出生高贵自不必提,还兼从小画的一手好画,才名远播,荣王不知如何迷恋上他。早前杨相犯事,荣王冒天下之大不韪而相救。这杨公子却一不爱男子,二不屑因色得命,三对尘世牵挂已了,只求速死。几番缘故碰撞下,荣王倒成了横眉怒目圈禁美人的昏王。正巧赶上朝廷动乱,新皇登基,多少无辜之人陷于水深火热中。荣王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昏庸□□”到底……
地狱罗刹,乱世菩萨。
顾轻侯垂眸痴痴听着。
他微微张唇,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身体似是被人凭空抽走力气,虚乏得很。
他点点头,仿佛是向对面人笑了一笑。
他回过身,顺着雨巷往回走,天空一个炸雷响在耳边,撕天裂地似的。
他捡起掉在地上的雨伞,手掌紧紧攥着伞柄。骤雨打在酸痛的眼眶,心里一片乱糟糟。
老天爷,你不要喊叫了,他的心仿佛塌了一块……
电闪雷鸣,不绝于耳。
深夜,国舅府。
顾轻侯猛然从陈年旧事的梦中惊醒,他半坐在床上,深深喘息着,抚上心口位置。
那里好像缺了一块。
窗户留了半扇未关,远处墨蓝的天空之上,轰然作响,现出一条巨大的银色蜈蚣。
许是今夜的风雨交加,勾着他,在梦中重现旧事。
顾轻侯下了床,未去关那半扇刮风进雨的窗,倒是在窗前站住,向窗外望了一阵。
他出了一会神,便向书房走去,反正也无睡意,不如看看折子。
今上年方六岁,字还没认全。早前朝中大事顾轻侯会请太后合议,小事一概自己做主。未曾想太后听政一年便薨逝,如今大事小情皆由他一人操持。
他一手执天子专用的朱砂红笔,一手摸上案前小臂高的奏折堆,眼光却旁落,落在案上一本红封折子。
红封折子与其他奏折不同,专放在一处,自个儿静静地躺着。
他摸在奏折堆上的手停住,向前拈起红折子,在灯光下打开。
白纸荧荧,列满墨迹,目之所及,全是各个龙子凤孙的姓名。
其中,怀王和平王两处已被画上红圈,顾轻侯的朱砂红笔落在其下的怀王孙上,他的眼眸转动,一边思索,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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