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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王和政敌清清白白-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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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点点头,黄叔亲请她上座。
她名叫阮云笙,乃是教坊中红了数年的名伶。按理说。黄叔在国舅府中掌事,何等样高贵的女子没见过,再怎样艳名远播,也不过是在风尘打滚的女子,何以黄叔对她礼遇至此?
这里有一段缘故,数年前,天子手段残暴,性情多疑,朝臣中有犯事者,谁敢为他说话,就要被天子疑心有私,不是摘脑袋就是摘官帽。当时,顾家得了谋逆的大罪,一时间,私交故旧全不敢吱声,更遑论伸手救助。二公子侥幸流落在外,就是这位阮云笙将他藏在住处,在当时,可说是冒着性命之忧相助。
故此,顾家翻了身之后,对这位阮姑娘各种回馈厚赠,也一直将她奉为上宾,顾轻侯甚至还要帮她赎身,只是被她拒绝了。
数年来,这位阮姑娘一直与顾轻侯走的很近,在顾府中也无一人敢轻待她。
黄叔去前厅打探消息,刚一进来,便瞧见顾轻侯从外回来。
黄叔知他刚从荣王处回来,拿不准他此时是怒是恨是羞是恼。总之,黄叔心道,见了那样一个曾囚困他的老淫棍,想必心情不会太好。
他见顾轻侯脸色淡淡的,慢慢脱下了玄色大氅,忙上去接着。
同时,小心地道:“阮姑娘已来了,在后面等您。”
顾轻侯听了,也没什么表示,只轻轻点点头。
黄叔边随着他向后走,边在心中叹息:果然,可怜的二公子,恐怕被那荣王腻歪的够呛。
他站在厅门处,远远见顾轻侯与阮云笙站在厅中说话,过了一会儿,顾轻侯命他搬来许多送到府中的奏折,坐到厅堂正中的书案后,随手拿起一封奏折,慢慢批阅。
而阮云笙则坐在内阁的纱幔后,留下一个朦胧的身影,拿了琵琶轻拢慢捻,一时间,屋内一缕杂音都没有,只有细乐轻吟。
黄叔在旁伺候笔墨,他望着自家二公子挺拔沉静的侧影,慢慢发起呆。
二公子当年可不是这般模样。
顾老将军戎马一生,性情坚毅刚强,数年来手握军中权柄,一生战功卓越,是睿武帝的左膀右臂,心腹之臣。他膝下有三子一女。二公子是顾夫人嫡出,他上面还有一个嫡姐,一个嫡兄。嫡姐嫁给了当时的二皇子,后来的穆严帝,地位尊贵自不必说。嫡兄比他大两岁,从小安静孝顺,能文能武,很得顾老将军的意。
有大哥在前头顶着,顾二公子的日子从小轻快得很。他大哥习武,要练刀枪棍棒,要为了日后进军中上战场铺垫。顾二公子习武,爱练剑就练剑,爱学鞭就学鞭。恣意自由,且凭着天分奇高,性格坚毅,他的身手也不输人。
他大哥习文,要学文章经典,为臣之道。顾二公子也与大哥一同上家学,但愿听学则听学,愿看杂书则看杂书,几年下来,诗词歌赋成了他的强项。
他大哥不学艺。顾二公子会吹笛,会修琴,还略懂作画……
说下来,顾二公子正才也有,还一路杂学旁收,作为次子,顾老将军说起他来,倒也微微一笑,十分满意。实在不足处,还有啥也不会的庶弟衬托着……
故此从小,他比起嫡兄,胜在偏才尽有。比起庶弟,更是光芒四射。二十年来,活的备受宠爱又无拘无束。他既爱去郊野骑马,也爱去教坊听曲,还爱游玩,曾独自去名山大川,野谷深河中游荡两年。豪门公子们有什么好玩的场子,必要叫上他,他去不去另说。
同时,他人缘也好,出身虽高,性格却潇洒随和,上午能和名仕们品茗论画,下午便能在村野与乡民同分一瓜。乐坊女子将他引为知己,侍女小厮也与他聊得来……
认真论起来,只有一个毛病:在男女事上有稍许风流。
然从小看他长大的黄叔却不这样想,他自觉自家二公子品貌一流,文武双全,又生的潇洒俊美,这样的儿郎,谁家女子不爱?自己若是个闺女,见了他也要怀春。
要说风流,那是该怪狂蜂浪蝶一般向他身上凑的女子太多了。
二公子出入花丛,那些坊间女子见了他,多的是哭着喊着往上贴的,还好自家公子虽怜香惜玉,也洁身自爱,万花丛中过,却一直拿捏有度。
想到此处,黄叔便想叹气。
当年,除了风尘女子,也有不少名门好女倾心于他,二公子想着法子,婉拒了不少。
二公子虽爱美人,也着实不缺美人。
是从何时起,他身边竟渐渐冷清下来?
是嫡姐刚登上太后之位便撒手人寰,将江山付与他一人肩上时?是他背着家仇,举靖难之名与穆严帝兵戎相见时?还是他带着一身伤,从荣王府出来时……
黄叔想到此处,便觉心痛。二公子二十几年来,爱琴爱画,但最爱美人,他何曾与男子有过旖旎接触?不知他在淫窟里的一年是怎生度过,想是备受煎熬□□,恶心也要恶心死了。换做自己,都要痿了……
黄叔看着顾轻侯沉静的侧脸,心里止不住的惋惜。
可怜了一个大直男!
荣王回京的第二日,在顾府家仆的愤恨中,在京城百官的打探中,安然度过。
他们还不知,这一夜,荣王正搓着手,准备第二日顶着各种窥探的、恼怒的、瞧好戏的目光,勇登国舅府的门……
第4章 第 4 章
数年前,妙音馆。
馆里两层,槛上槛下坐满了京中名流公子。彩灯高悬,香屑铺地,台上的垂纱帐里,一个朦胧袅娜的身影正弹着琵琶细声唱着曲儿,正是阮云笙。
顾轻侯刚从府里出来。他娘舅家的哥哥今日生日,中午的正宴过后,请交好的几位兄弟朋友,在这里包了桌。他来时,他们已将瓜子壳干果皮扔了满桌,叫嚷着正玩得高兴。表哥见了他极是欢喜,要拉着他坐在身侧,他依了表哥,坐在圆桌边上。
桌上有高门贵第家的公子哥儿,也有王公府的当红幕僚,更有备考恩科的热门才子。大多人喝的舌头都大了。声音一个赛一个的高,其中一人说了什么,惹得众人哄堂大笑。顾轻侯没细听,他爱听阮云笙这一把琵琶声,独自端起茶杯,淡淡的饮着。
忽而,他表哥带着三分醉意,“嘘”了一声,场子静了下来,他表哥低声道:“你们可知道,上个月,我姨夫在西郊瞧见咱们太子了。”
众人在桌上围拢着,其中一个笑道:“此刻该叫废太子。”
他表哥不理,接着道:“西郊那片荒地,你们去过吧,咱们春天常去那骑马。”
另一个问道:“太子去那里作甚?”
他表哥道:“我姨夫也觉得稀奇,忙跟他寒暄。”他表哥的举了一个手指,“他身边就带了一个内侍,你猜怎么着,一抬头,眼都是肿的。”
他表哥道:“我姨夫吓了一跳啊,还没说甚呢,他就自己道‘我的球儿死了,我来埋它,别人埋我不放心。’”
众人听了,低声笑了起来,有人道:“是了,球儿是他的狗。上个月刚死了。”
一个来自地方的举人边骇笑边觉诧异,压着声音道:“这位废太子,怎和我家小妹一般的做派。”
“不然能是‘废’太子么,”旁人笑道,“这样的人,让他上前线监军,得把他忙坏了,别人打仗,他哭着挖坑埋马……”
众人又是一阵低笑声,顾轻侯执杯,侧耳听了两句。
有人叹道:“咱们这位太子,故事多着呢。”
先前从地方来的举人道:“连我们东南偏远之地,都听闻过他的事迹。”
有人捏着嗓子学,“人,为何食肉?”
众人被他的怪模样逗笑了,那举人笑着为他争辩:“起码太子心地良善。”
他表哥一挥手,“拉倒!他后来也一点没少吃肉!”
众人“嗡”的一声复又笑开。
顾轻侯也勾起唇笑了,他听了两句与己无关的闲话,喝尽了杯中水酒,在此处支应了一会儿,便告辞回家。
当时,京兆府家的千金不知怎地就看上了他,闹着非君不嫁,他父母被逼无奈,拐着弯托亲戚来顾府说和。
顾轻侯对这位千金无意,又觉十分麻烦,便听了母亲的话,出外游玩去了。
他在外流连忘返,直到有一日忽听人说京中生变,顾大将军父子被杀,满门被屠十之五六,女眷皆被关押,他的嫡姐也被囚在深宫。
顾轻侯不信,一路风驰电掣赶回家中,到了门外不远处,正见官府中人将许多的女眷尸体往外抬,其中有一具竟是自己母亲。
他傻在当地,浑身无知无觉,直到被人从身后拉走。
待他清醒过来时,人已藏在阮云笙的住处。
他藏身的那段日子,天地没有昼夜,仿佛全都黑了。
他还记得那一日是大年初一。如大贺朝的无数个新年一样,皇宫照例大放烟火,许多富贵人家也点花放炮,引得许多人上街瞧热闹。人人穿着最体面的新衣,家里摆着一年里最好的吃食。
他缩在柴房外的角落里,点了一小撮纸钱给他的父母,这一日正是“七七”。
他还穿着自己的衣衫,玉佩,荷包,银扣腰带,一样不少。四十九天了,他轻易不敢脱衣服。
身着统一服色的士兵们闯进来时,他刚烧完纸,面色平淡,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继而他一阵眩晕,扶着墙,望着带头的士官,手摸上自己腰间。
这群士兵别具一格,不喊打,不喊杀,鬼鬼祟祟,比他还像贼。未等他动作。领头士官先向前一步,手中迷药一撒,简单粗暴地收拾了他。
顾轻侯清醒后,耳中听到几丝低声细语。
他没睁开眼睛。
身下的床板并不冷硬,这里不是牢房。
周身似是盖着松软的棉被,鼻间还能萦绕着淡淡的馨香,是一种干净悠远的味道。
顾轻侯一动不动,连眼帘中的眼珠子都不肯轻移一下。
有人站在他床边,微微俯下身,声音很近。是一把温和沉静的嗓音,像是他被子里蓬松干燥的棉花。
“怎么还没醒。”那男人轻轻道。
顾轻侯酣睡如常。
男人起了身,与身旁的人低声道:“不然请个大夫来看看……”
旁人道:“那不就被人发觉了么。”
男子道:“无事,有我顶着,就说……”
二人的声音像是佛堂里的烟雾,模模糊糊,似远似近。
顾轻侯微微睁开一丝眼帘,他的床前有两个人影,被青纱幔子遮住了上半身,其中一个年轻些,穿着青色的衣衫,上面隐隐绣着白鹤。
顾轻侯闭上眼帘,再次昏迷过去。他知道自己瘦了一圈,四五十天里近乎绝食,能撑到现在,已是不易了。
第二次有意识时,他是被吵醒的。
还是先前那年轻男子的声音,只不过这一次慷慨激昂,正在撒泼,“我不管,他都躺了两天了,药吃了三幅也不见醒,必是中间出了什么差错。”
几个似是大夫的人点头弯腰,“是是是,下官无能,只是迷药并不伤身,这位公子是气虚体弱,才昏倒的,还是要以进补为宜……”
“之前开的方子里没有补药么,你们可不许大意,我好不容易才得了这么一个宝贝美人小心肝,还没乐够呢,要是治不好他,你们提头来见……”
“荣王府上的贵人我们怎敢轻待?确实是体虚才……”
顾轻侯的神智渐渐清明,他静静地躺在床上。
荣王府,美人,小心肝……
外间,大夫陪着小心百般解释,荣王不依不饶吵吵闹闹。
顾轻侯听了一会儿,决心继续昏迷。
荣王其人,他是有所耳闻的。先帝废太子,好男色,御赐的“昏懦淫逸”。在一众淫棍中,也是淫得出类拔萃的一位。
至晚间时,屋子外传来一阵喧哗声,有几个纷沓的脚步声,踢踢踏踏的走了进来。
“王爷?”
“不用扶我……他怎样了?”
“还是不醒……”
“哦……”
有沉重虚浮的脚步靠近床帏,同时,眼帘紧闭的黑暗里,一团红色的光晕慢慢接近,来人似是拿了一盏灯。
顾轻侯的呼吸一如既往的平静,任周身沐浴在光晕中。
忽而,有什么东西在他脸上划了一下,一触即离。
像是……人的手指……
顾轻侯藏在被子中的手,慢慢扶上腰扣处。
腰扣轻轻一摁便能展开,那里藏了一把跟随他十余年的软剑。
那人开口,带着浓重的酒气,和醉醺醺的轻佻腔调,“灯下看美人,古人诚不欺我……”
外间侍从禀告,“王爷!京城戍卫处的指挥使来了!”
床边人匆匆走远。
顾轻侯按着腰扣的手缓缓放下。
他躺到第二日下午。
屋室静谧,连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没有。他仿佛真睡着般。
忽而,一个侍女轻手轻脚走进房内,他房内,另一个打盹的侍女见了她,小声道:“王爷叫你来的么?”
前一个侍女道:“不是,姐妹们听说王爷又得了新宠,让我来偷偷瞧瞧长得什么样?”
房内的侍女拉着她,小声道:“什么样儿?肯定是美人样儿呗。咱们王爷的口味什么时候变过?”
前一个侍女向床凑近几步,点头感叹:“果然不错。”
房内的侍女道:“那自然,王爷一得他,闹出多么大的阵仗,天天人参吊着,精贵着呢。”
前一个侍女叹息道:“咱们王爷的毛病,你还不知道,一见美男便走不动道,一旦瞧上了,不管人家愿不愿意,哪怕闹个天翻地覆也要得手。”
房内的侍女低声道:“后院里已弄来十余位美人,还不够他玩的么?也不怕糟践坏了身子……”
“王爷他……确实房中事太任性了些……”
“你知道最先前的杨公子么?”
“知道啊,不就为他闹得最大么。”
“杨公子来的第一夜就寻了死,后来,王爷每去他那一次,第二日必要请太医……”
“唉,”先前那侍女道,“咱们王爷哪都挺好,就是这种事上,太肆意妄为了……”
她们相携着走得远了,声音也渐至不闻。
床帐里的人纹丝不动。
这日晚间,有人将他的手放回被子中,一女子道:“大夫,怎么样?”
另一个略苍老些的男声道:“脉象已经稳健,人却依然不醒,这有些怪了……”
屋外传来一个脚步声,有人进了门,“今天还没醒来么。”
女声和男声齐齐道:“见过王爷!”
接着门口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似是有人在脱衣。
顾轻侯的手动了一下,从被子里滚了出来。
立刻,一个女声惊喜的叫嚷:“王爷!公子醒了!”
顾轻侯慢慢睁开了眼睛。
眼帘开启时一片昏暗,几个身影堵在他面前,轮廓由模糊渐渐清晰。那是几个侍女与一位颤着白胡子的大夫。他们把床前围的密不透风。
他们身后赶来一人,众人后退到昏暗处,那人提着灯越众上前。
顾轻侯一派平静,另一只手轻轻按在腰扣软剑上。
薄如蝉翼的青纱被一把撩开,那人离他太近了,一张脸全映在素光中。
灯下的那张脸,过于白腻,乌睫如多情的晕染,一双黑沉的眼眸中有散碎的星子。
顾轻侯望着他,目光对上目光,那人微微一笑,像是温泉的水。
顾轻侯静静地,没有说话。
那人笑道:“可是醒了,”朝大夫道,“再给他摸摸脉。”
他让到一旁,老大夫窝着腰过来,抓了顾轻侯的手,慢慢为他号脉。
顾轻侯用力支起上身,离床不盈一寸,便跌了回去,老大夫急忙按住他,“公子身体耗损过度,还是不要贸然起身的好。”
顾轻侯冷冷地打掉他的手,费劲地挪着身子,挺起上半身,靠在床板上,
背后顶着床板,才让他安心。
大夫与几个侍女面面相觑,那荣王在一旁闲闲地道:“公子还是好生将息的好,你如今是我的人,我自会好好待你。”
他走上前,轻声道:“何况京城戍卫就在我府外,你出不去。”继而一笑,“不如就在此处,好好住着吧。”
顾轻侯面无表情。
眼前人再上前一步,他就立刻刺死他。
第5章 第 5 章
顾二公子随和潇洒,是人尽皆知的交游广阔,可是对着此情此景,他一点好脸色都没有。
幸而荣王也没再上前,依然微微笑着,叹了口气,徐徐转过身,带着人走了。
顾轻侯盯着他的身影走远。
侍女们凑上前来,为他置下引枕,一人拿了大夫熬的补药,黑乎乎的一小碗。
顾轻侯望着那黑色的药汁。
无论怎样的境遇,药还是要喝的。
不调理好身子,怎么……
他的眼神黯了黯。慢慢从床后移了出来,靠在引枕上。
侍女自然欢喜,强压着嘴角,将药汁喂给他。
他吃了药,靠在引枕上喘息了一会儿。又有两个侍女端着描花画草的餐盒进屋。一侍女端着小桌子放在他的床上,上面是熬出油来的小米粥,两碟素菜并一碟鱼,一碟虾。
顾轻侯歇了一会,将那饭菜慢慢吃了,然后顺势躺回枕上。
虽然他已醒来两日,却仍做出一副虚弱至极的模样,白日里由侍女们服侍照顾,夜晚趁着她们歇息时,才敢轻手轻脚的下床,慢慢活动僵硬的手脚。
这样过了两日,那荣王没有再来。
这日深夜,月上高空,他照常下了床,只着中衣,在外厅走动,边走边揉捏僵硬的大腿,走至门口时,听到外面守夜小厮的闲聊声。
一人道:“说起来,这公子来了好几日,每日好吃好喝的供应着,王爷却一直还没给他□□呢!”
“王爷的□□,你也要操心,你着急你上啊。”
“去你的。”
被骂的那人一笑,“不然咱们打个赌,赌王爷几天能脱了他的裤子。”
另一人笑的猥琐,“我赌十天之内。”
“最多八天吧,杨公子闹成那样也没超过五天……”
顾轻侯听着这些污言秽语,揉腿的手握成了拳。他胸口急促的起伏着,在漏着寒风的门口站了一会儿,转身回了内室,躺进温暖的棉被中,闭上双目,却如何也睡不着。
硬躺到天快亮时,他才迷迷糊糊睡着了。
他在昏沉中,做了不少梦。
似是没过多久,有一双温暖干燥的手,摸上他的额头。
那人小声说:“是有些烫手。”
声音温和沉静,像是温泉的水流过全身。
他一时分不清是梦是醒。
心肺里烧着一把火,这声音像是浇火的水,好听极了。
他手心热,身上也热,嗓子里火辣辣的,头和脸也热的要冒气。正难受时,那声音离开了。
声音越走越远,似是与人说话;“怎么忽然就烧起来了。”
“身体亏损,加之受了风寒……”
顾轻侯想说什么,却没能说出来,他在昏沉中轻轻皱起眉头。
这一觉睡得又累又长,待他能睁开眼时,映入眼前的便是那人。
荣王正凑近了瞧他,见他醒来微微一笑,“你醒了?”又道:“每次见你都是这句话,可是够烦人的。”
顾轻侯静静地望着他,过了一会儿,手才扶上腰间锁扣。
荣王一笑,忽然伸手,隔着厚棉被按在他的腰上,笑的坦白而戏谑,“这是什么宝贝?”
顾轻侯的手被按住,他盯着他。
荣王还是微微笑着,只是收回了手。“我不动就是了。”
他起身,留下顾轻侯。
问身后的人,“顾公子此时能用饭么。”
“最好用些。”大夫道。
他点头,招手令侍女将餐盒里的粥拿了出来。
侍女奉碗一近顾轻侯的身,便遭到一句,“拿走!”
顾轻侯心中暗自恼怒,一口饭也不想吃。
侍女愣住。一只手接过她手里的碗,荣王命她退下。拿着碗,坦然的坐到顾轻侯床边,用勺子轻轻撇着汤面,道:“你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
他抬起头,将勺子送到顾轻侯嘴边。
顾轻侯瞪着他,一动不动。
荣王直直回视,过了一会儿,叹了口气,“你是要我用嘴喂你么。”
顾轻侯皱着眉。
他想了一会儿,还是低下头,含住了那勺子。
不是清粥,是带着油盐味儿的荷叶粥。
顾轻侯说不上心中什么滋味,抬起双眼,望向荣王,荣王也恰好正低头望着他,道:“咱俩人总是大眼瞪小眼,发功么?”
顾轻侯沉默着,还是不理他。
荣王一来二去,竟将碗里饭喂完了。他看着空碗笑道:“不错,比球儿吃的多。”
顾轻侯望着他。
“球儿是谁?”他忽然出声。
荣王愣了一下,这是他第一次开口。
荣王张了张嘴,黑沉沉的眼珠转了一转。他道:“球儿啊,是我身边的美人。非常美,像你一般美。”他点点头。
顾轻侯垂下眼睑,勾起唇角,“过奖了,你也像球儿一般美。”
荣王的笑容滞了一下,他望着顾轻侯。
他开人玩笑反吃闷亏,不由得有些讪讪。不过也只一瞬,便也撑不住自己笑起来。
顾轻侯审视着他。
荣王颤巍巍地笑了一阵,直起腰来,忽然“咦”一声,他看着窗外,走到玻璃窗下。
玻璃窗外正对着一棵欹曲的茂梅,那粉艳的花朵上落了薄薄的白雪,地上也似撒盐一般,全白了。
“下雪了。”他凝望窗外。
窗外的雪光映着窗边的人,窗边人白腻极了,身上的仙鹤映衬着玻璃光,清亮仙逸,纹理细腻。
他回过头,脸上是真心实意高兴,“我去外面看看!”
说着一溜烟向外面跑去,转眼,一张明丽开朗的面庞从玻璃窗外闪过。
荣王在院子里与众年轻侍从跑来跑去,他在梅花树下,太湖石边,落了薄雪的池面,各自赏玩许久。雪眼见大了,似撕扯柳絮般纷纷扬扬,他穿了兜帽裘衣,看小厮和侍女打雪仗。一阵阵欢笑声从玻璃窗外传进来。
顾轻侯靠在引枕上,看着窗外兴高采烈的玩雪人,一不留神,天都黑了。
穿着兜帽的荣王从外间进来,浑身冒着寒气。兜帽上还有雪粒。他手里拿着一个小雪球,一抛一抛。
“雪下的真大。”他高兴极了,“这是今年第一场雪。估摸着要下到明天呢。”
他将手里的小雪球放在高案上,解开扣子,脱了大裘,随手搭在衣架上。搓了搓又凉又湿的手,俯下身笑道:“你今晚上好好吃药,睡一觉,明日大好了,就让你去玩雪。”
顾轻侯不置可否。
荣王探着身,目光顺着他的身子向下,不知落在哪里。忽而,他右膝抵住床边,身子向前一倾,竟是要爬上床来。
顾轻侯被他的动作惊了一下,上身不由得向后躲闪。
他一躲,正努力向前够的荣王顿住了,荣王停了一瞬,向后撤身立在原地。然后他笑了笑,依然十分温和,“好好吃药。”
他转过身,拿起大裘,望见高案上的小雪球,捏了它递给床上的病人,“给你。”
顾轻侯自他撤身离开就愣着,见了他手里的晶莹的小白球,不知为何,莫名其妙的竟伸手接住。
荣王拿着大裘向外走,外间侍立的侍女忙不迭帮他打伞披衣,前后伺候。几个侍女并几个小厮一路护送着他,穿花度雪,浩浩荡荡的走了。
暖阁里剩下顾轻侯一人,傻傻的伸手擎着一颗雪球,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心,随手将那雪球扔在凳子上。
吓了他一跳,他刚才还以为荣王要睡在这里……
他自认不是三岁小儿,对明日能不能好了赶着出去玩雪毫不在意。但侍女端来药时,他老老实实的全喝了,一丝不剩。熄了灯,他钻进被窝里,伸手将棉被拉严实,祈祷着今夜出一身汗,明天一早神清气爽。
他在床上已躺了四五天了,躺得头都疼了。
虽然身体虚弱,但他对自己的身子心里有底,坚信今夜酣畅的睡一觉,明日就生龙活虎……
直到他第二日正开眼,眼皮又涨又疼。
他的床斜对着窗外,正好能瞧见外面撕棉扯絮一般的大雪。
雪果然没停。
他叹了口气,皮囊之中似是有个火炉在炼丹,外面薄薄的一层肌肤仿佛要挡不住它。
病来如山倒,他连手指都抬不动。
侍女起了床,送来净面的水,瞧见他的不寻常,慌着出去喊人叫大夫。
这一日,闹腾出好大的动静,来了两拨大夫,许多小厮侍女进进出出,但是荣王没有来。
顾轻侯躺着装死,心里叹气,自己这是怎么了?二十年来都极少闹病,偏偏这种时候,这一点小毛病就娇气成这样。
他一边腹诽自己,一边烧的欲生欲死。
直至晚间,外间传来数道脚步声,荣王在门口一边脱沾满了雪的大裘,一边低声问,“怎么越烧越厉害?”
不知是侍女还是大夫叽叽喳喳的回应他,他径自朝暖阁里走来,走到床边,探下身,望着床上的人,苦叹了一口气,小声道:“你要是烧死了,我以后到了地下可怎么见你爹。”
“……就是父皇也不好和他交代啊……”
顾轻侯闭目躺着,这次全然真挚,毫无作假,烧的人事不知。
荣王又叹了口气,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然后让开身,令侍女们轮番上来冰敷擦洗,换着花样折腾。
他守在一旁,先是在玻璃窗下的大榻上坐了一会,忍不住又站起身,在床尾盯着侍女给他换凉帕子。侍女给他上了一盏热茶,他一口没喝,放在小桌上,任它凉透了。
到了深夜,他本来半倚在大榻上,人困顿,眼也酸涩,强撑着下了榻,坐在顾轻侯床边,探出手摸他的额头。
这一日他摸了无数回,额头都快让他摸秃噜皮了。
他收回手,左手捶着右手掌心。还是烫。
他无可奈何,叹了一回气,令人铺了一床被子在顾轻侯身旁。剩下的床边狭窄,他裹着被子,侧着身子蜷缩在他身旁,盯着身旁人的侧颜,时不时伸手摸一摸。
他心道:“父皇,我可为咱们朱家尽了力了。”
第二日,天蒙蒙亮。
荣王半张脸陷在软枕里,一巴掌拍在身旁人的额头上。
顾轻侯硬生生让他扇醒了。
荣王闭着眼睛,在那人头脸上摸索了一阵,迷蒙着睁开了双目,“咦?好了?”
顾轻侯正怔怔的瞪着他。
荣王一下子坐了起来,稍微向后一点就能掉下床去。他大喊:“你醒了!?”
立刻回过身,叫了一串人进来。
顾轻侯脸苍白着,显得瘦了,发丝凌乱的贴着侧额,正是一幅货真价实的大病初愈模样。
荣王从床上爬了起来,一叠声道:“你可真是琉璃坠子玻璃瓶——谁都没你脆,谁都没你娇弱!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发烧能烧成这般的!”
他一边套衣服,一边道:“嚯,这一夜像是抱了个火炉。”高兴地真心实意。
侍女们按照大夫的吩咐,捧了一盅燕窝汤来,吹着气,要喂顾轻侯喝。
荣王慌着穿好外衫,抢着接了过来,“我来,我来,”他像手里捧着眼珠子似的,“玻璃瓶儿,来,张嘴。”撇了汤面上的一层,将勺底在碗边抹了抹,送到顾轻侯的唇边。
顾轻侯望着眼前的手和眼前的人,没动。
“哎呀,”荣王心里的高兴像是没炸完的烟花,止也止不住,他忽然想起什么,一叠声问侍女,“还没上漱口茶呢。”
侍女忙端了一盏精致的茶盅,荣王放下汤碗,也接了过来,“含一口。”
顾轻侯望着那碧绿茶水,终于低下头,含了一口。
他刚抬起头,荣王已将一个小盂瓶递到他唇下,“吐了。”
顾轻侯顿了一下,依言吐了进去,
荣王十分高兴,将小盂瓶交给侍女,又端起汤碗,一勺一勺喂起他来。
他絮絮叨叨说个不停,无非是讲昨日顾轻侯是多么凶险,自己是多么担惊受怕,边说边不忘将嘴张开,作“啊”的模样,叫顾轻侯张嘴。
他一脸慈爱看顾轻侯,仿佛看死而复生的旷世奇珍一般。
顾轻侯喝完了最后一口,抬起双目,正对上他火辣辣的目光,他垂下了眼睑。
直到侍女悄声提点荣王,“王爷,您要误了早朝了。”
他方大梦初醒似的,慌着下了床,将碗交给旁人。
侍女将他的饭早已摆好,在外间铺了一桌,“王爷用点早饭吧。”
荣王看看天色,急冲冲地说:“来不及了。”
他拿了一件衣服就走,走了两步却又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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