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瀚海雄风-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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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念一转,战术立改。李思南正自使用虚虚实实的剑法,从正面向他作试探性的进攻,淳于周忽地大喝一声,突然把铜钟掷出,钟口朝地,向李思南当头罩下。

李思南大吃一惊,幸亏他跳跃得快,在间不容发之际一闪闪开。孟明霞一剑刺到淳于周背后,淳于周跳上两步,把那铜钟一推,铜钟未曾落地,给他推动,转移了方向,又向孟明霞飞来。

孟明霞使出超妙轻功,跃起一丈多高,恰恰从钟顶掠过,但剑尖却已给铜钟擦了一下,震得她虎口流血,落地之时,脚尖几乎站立不稳。

说时迟,那时快,淳于周一拳打出,击在铜钟之上,铜钟又向李思南飞来。李思南倒纵避开,淳于周飞快地赶上去,在铜钟上轻轻地一推一拨,力道移转,铜钟第二次向孟明霞压下。

孟明霞刚刚站稳,喘息未定,铜钟飞到,只好逃避。但她气力不加,这一跃未能及远,耳听得呼呼风响,那股大力似乎就要撞到她的背,孟明霞心里一凉,只道性命难保。忽觉身子一轻,原来是李思南飞身掠来,轻轻将她一带,两人使出“比翼双飞”的轻功,逃出了铜钟追击的范围之外。

李、孟二人,从生到死,从死到生走了一个循环。在这瞬间,惊呼之声与喝彩之声交作,人人都是看得惊心动魄。刚刚在为李、孟二人担忧而惊呼,跟着又为他们这招绝妙的轻功而喝彩。

在惊呼与喝彩声中,李思南隐隐听得一声尖锐的惊叫,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听来竟似颇为熟悉。李思南心房跳了一跳,但在这性命俄顷之间,却也无暇去思索这是谁的声音了。

屠凤浑身冷汗,心里想叫李思南和孟明霞不要再打,赶快回来。但如果他们认输的话,性命虽可保全,这盟主之位却是淳于周坐定的了。比武的规矩,虽然可以打到最后一人,但李、孟联手,都已输了,还有谁人敢去送命?

屠凤正想不顾一切,叫他们回来,场中又已经过了几次惊险的场面。李、孟二人虽无还击之力,但却也能够避开了铜钟的追击。原来他们因为从未碰过这种打法,最初未免吃惊,如今渐渐镇定下来,两人彼此相助,绕场疾走,使出“移步换形”的轻功身法,跑一步就转一个方位,淳于周的铜钟必须用掌力推动,才能转弯,急切之间,当然是不能碰着他们。

形势虽然好些,但危险仍然未过,要知孟明霞已是气力不加,李思南亦将到了强弩之末的田地,他们绕场疾走,倘有一步走得较慢,或者闪避得不适宜,马上就有给钢钟压成肉饼的危险。

但淳于周这样打法,一掌击铜钟,追逐敌人——也是颇耗气力。因此胜负的关键在于谁的气力能够持久。假如淳于周首先支持不住,无法以掌力推动铜钟的话,他手拿铜钟防御,李、孟二人联手反攻,就大有可以取胜之机。

当然这个机会是很小的,李思南已经打了两场,孟明霞是个女子,气力更弱,而且她也曾经打了一场,大家这样的耗下去,一定是李、孟二人难以支持。不过淳于周,一来是老前辈,二来是生力军,即使可以击败李、孟二人,只要过了百招之外,他也是胜之不武了。

淳于周是个最要体面的人,想到了这层,心里不觉有点急躁。有一掌他的掌力发得太猛,铜钟飞出,去势极速,他自己的脚步一时也追赶不上。李思南看出破绽,突然从铜钟旁边绕过,闪电般的一个起伏,就到了淳于周跟前,举剑便刺。

以掌力推动铜钟击敌,自己必须与铜钟保持适当的距离,方能控制自如。此际,淳于周因为未能紧跟铜钟,给李思南杀到了面前,那就只有空手抵敌了。

铜钟失了控制,向场外飞出,旁观的人吓得纷纷躲避,虽然躲避,但有几个人是跑得不够快的,眼看这几个人就要给铜钟压毙。就在惊叫声中,忽见一条人影凌空下降,当真是兔起鹘落,快到了极点,待到众人看得清楚之时,只听得“铛”的一声巨响,铜钟已经落下地来。有一个人大马金刀的坐在铜钟之上。群雄又惊又喜,不约而同地叫道:“孟大侠!”

原来这个人正是孟明霞的父亲孟少刚,他到场时,恰巧看见铜钟飞出场外,他一跃三丈多高,运用千斤坠的重身法,硬生生就把铜钟压下来了。

孟明霞正自持剑向淳于周奔去,看见父亲来了,喜出望外,脚步不自觉停了一下,抬眼望她父亲。李恩南已是强弩之末,一个人抵敌不住淳于周的掌力,被他中指一弹,长剑脱手飞出。

孟明霞猛地一省,连忙接下李思南的剑,奔上前去,挡了一招,反手把长剑递给李思南。李恩南说道:“不错,这一场胜负未分,咱们和他打到底!”

孟少刚提起铜钟,走进场来,哈哈笑道:“淳于周,你的兵器都已失了,还好意思再打下去么?”

淳于周怒道:“难道这就算作是我输了不成?”要知他此刻虽然是以一双肉掌对付李、孟二人的长剑,如还是他稍稍占了一点上风,比武的规矩并无规定一个人始终要用一件兵器。

孟少刚道,“好,那就算他们输了也成,下一场我来陪你玩玩。”孟明霞道:“爹,怎能就算是我们输了?”

淳于周大大吃惊,说道:“你也要下场。”孟少刚道:“你既然一定要欺负我的女儿,我还岂能只是和你开开玩笑!”

淳于周连忙说道:“好,这一场就算是平手好了。孟大侠,你的气可消了吧?”

孟少刚道:“我既非和你斗气,亦非信口和你开开玩笑。你要赢他们也好,当作平手也好,甚至认输也好,总之,下一场我非和你较量不可,这是盟主之争,我帮李思南这边,按规矩我可似和你打第二场吧?”后面这几句话,他是向公证人之一的吴恒说的。

吴恒只好秉公说道:“他若赢了这场,至少还要再打一场才能休息,孟大侠你当然有权向他挑战。不过他这一场若是输了,你当然也就用不着和他再打啦。”

淳于周心里想道:“我虽然有把握可以胜得他们,但至少恐怕也要在百招之外。”其实李、孟二人剑术精妙,目前淳于周虽然能以气力占优,但空手对付双剑,总是比较吃力,久战下去,谁胜谁败,实难预料。淳于周自以为有把握可胜,那只是自己安慰自己罢了。

他本以为以孟少刚这样的身份,不会在他打了一场之后,向他挑战的。故此他刚才打算只伤李思南而不伤孟明霞,这样赢了,对孟少刚也算是卖一个人情。但如今孟少刚既是无论如何也要和他较量,他就不能不另作打算了。

打下去的话,他未必能够稳操胜算,胜了,也得在百招之外,气力当然大为耗损,又如何能够对付这一位“神剑”驰名江湖的孟大侠孟少刚?

可是要他向李思南和孟明霞认输,他当然又是不甘心的。这不仅仅是面子问题,而且是盟主谁属的问题,他一认输,他这一边根本就没有可以出场的人了。

两皆不妙,无可奈何,淳于周唯有说道:“好,这一场当作平手。孟大侠,你一定要伸量我,下一场我只好舍命奉陪了。”他明知自己气力充沛也未必敌得过孟少刚,但总还存有一点侥幸的念头,是以宁愿此刻就算平手,好保留一点气力等下一场对付孟少刚。孟明霞在形势上占了上风,还不愿罢手,李思南笑道:“他到底是老前辈,就让他一点,当作平手。否则将他打败,你爹爹的‘神剑’,我就没有眼福看了。”

孟明霞这才笑道:“好吧,看在爹爹的份上,那咱们就不必难为他了。”两人退下,和屠凤等人,站在场边观战。

淳于周冷冷说道:“孟大侠神剑无敌,淳于周今日未带双钩,败在孟大侠的剑下,那也值得。”

孟少刚笑道:“你不必担惊害怕,更不必用言语激我。孟某是何等样人,岂能占你的便宜?好,我先问你,你用什么兵器?”

淳于周提起那口铜钟,说道:“我还是用这个笨家伙。”要知淳于周即使有双钩在手,也是决计抵挡不了孟少刚那神奇莫测的剑法的,倒不如用这个大铜钟,或许还可以稍稍占一点兵器上的便宜。因为他已经试过一场,用铜钟对付孟明霞和李思南的双剑,占了很大的上风。

当然孟少刚不是孟明霞和李思南所能比拟,但至多也不过等于两个李思南,而且一人单剑,不能前后夹攻,也比较容易对付。是以淳于周自忖,用这口铜钟抵挡他的“神剑”,纵不能胜,也许尚可以避免吃亏。

在场的人连淳于周在内,都以为孟少刚必是用剑无疑,所以淳于周也没问他用的什么兵器,哪知孟少刚却道:“好,你用铜钟,我只凭一双肉掌,在兵器上我让你先占点便宜。你该没话说了吧。”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大为惊诧,心想铜钟推压之力,重逾千斤,岂是血肉之躯所能抵敌?李思南道:“可惜,可惜,你爹爹不用剑,咱们可是少了眼福了。”孟明霞道:“谅这老匹夫也值不得我爹爹用剑。”

淳于周忍住了气,心里想道:“我只求不败!何必和你争一时的体面。”于是说道:“好,那就请孟大侠发招。”

孟少刚却又笑道:“且慢,你是打了一场的!在气力上我也不能占你的便宜,这样吧,屠姑娘,请你把一支香插在地上,只能露出三分之一。”

屠凤莫名其妙,依言把香插入泥中,只露出三分之一。孟少刚缓缓说道:“我空手与你拼斗,地上的香火熄了,就算你赢!”“烧一支香的三分之一,所用的时间,若是用刀剑过招的话,最多不过三十招。想来孟少刚是因为对方用铜钟应战,无法一招一招的计算招数,故此提出这个限制的办法,让淳于周尽占便宜。

淳于周所怕的正是气力不能持久,听得孟少刚这么一说,不禁又喜又怒,心道:“你也大小觑我了,我胜你不得,难道一支香的三分之一时刻,我也守不了吗?”于是说道:“好,这是你自己说的,你输了可怨不得我!”孟少刚叫屠凤点了香,说道:“不错,香火一熄,我就认输!废话少说,赶快动手!”

淳于周占了便宜,自是不好意思采用拖延战术,心里想道:“我且攻他数招,攻他不下,再守不迟。”主意打定,提起铜钟,立即以泰山压顶之势,向孟少刚砸下。

孟少刚竟然不躲不闪,只见他身躯一矮,左掌一拍铜钟,右拳跟着捣出。只听得“铛”的一声巨响,震耳欲聋。孟少刚站在原地,寸步不移,反而是淳于周接连退出了七八步。

原来孟少刚这一拳一掌,用的乃是刚柔并济的力道。左掌拍着铜钟,轻轻一带,已是把对方推来的那股刚猛力道引过一边,然后一拳捣出,拳力胜过了对方的力道,两股力道加在一起,全都反击回去,这比借力打力还要厉害,淳于周如何经受得起?他只退数步,尚未跌倒,已经很不错了。

淳于周吃了个亏,立即采取守势,铜钟挡在胸前,不再推出。登时喝彩之声与笑骂之声交作,有的说道:“好不要脸,想拖过去!”有的说道:“既来争夺盟主,却做缩头乌龟,羞也不羞!”淳于周对旁人的耻笑,只当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孟少刚笑道:“淳于老儿,这铜钟保护不了你,你想做缩头乌龟也是不成!”欺身直进,“铛”的一声,拳头又击在铜钟之上。

这一拳只是孟少刚本身的力道,隔着一口铜钟,淳于周勉强还挨得起,但虎口亦已感到酸麻了。

孟少刚一采攻势,便似长江大河滚滚而上,或用拳击,或用拿拍,转瞬之间,已是在铜钟之上击了七拳,拍了八掌!叮铛之声,连绵不断,震耳如雷,旁观诸人,人人都堵住耳朵。但淳于周知是不能。淳于周是提着铜钟的,在钟声大作之下,当然是十分难受,好像耳膜部震破了。

不过片刻,淳于周只觉体内气血翻涌,孟少刚每一拳击着铜钟,他的胸口就如同受了大铁锤的一击。淳于周暗暗叫声“不好”,趁着气力尚未衰竭,登时改变战术,用力把铜钟掷出。他刚才以掌力推动铜钟,追击李、孟二人,颇占上风,此时既不能守,只好重施故技。如此打法,虽然更费气力,但那一支香露出地面的已只剩下短短一节,淳于周估量时间,只须孟少刚躲避他三次的抛掷,香火就会熄灭。孟少刚有言在先,香火一灭,他就要作输的。

如不知孟少刚正是要他如此,铜钟抛来,孟少刚一声长啸,喝道:“来得好!”飞身跃起迎着照面飞来的铜钟,使出上乘武功中转移力道的功夫,只是轻轻一掌,那口铜钟登时悼转方向,反而向淳于周飞去。淳于周脚踏“之”字形,绕场疾走,虽然狼狈非常,却也避开了铜钟的反击。

董开山喝彩道:“好呀,这正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孟明霞笑道:“淳于周这老儿以前辈自居,却还要向咱们学师,不知他羞也不羞?”

原来淳于周避开铜钟的身法步法,正是李、孟二人刚才所用的“移步换形”这套功夫。其实这套功夫并非独家所有,身具上乘武功的人十九会用,淳于周依样画葫芦原也无妨。不过他以老前辈自居,危急之时,不能别出心裁,却要效法小辈,这就难免受人讥诮了。

李思南笑道:“可惜他的对手是你的爹爹,他要效法咱们,也是决计难逃一败。”话虽如此,李思南却不禁有点担心。要知问题的关键并不在于谁胜谁负,而是在于时间,一支香的三分之一,很快就会烧完,此时已只剩下最后一点了。倘若香火一灭,孟少刚纵然打伤了淳于周,也只能算是输了。

心念未已,只听得“铛”的一声,孟少刚又已一掌击出,淳于周危急之际,分外机灵,全副精神,都用来注视孟少刚的动作,见孟少刚的掌锋是向左方拍出,不待他碰着铜钟,抢先便向右方闪避。

本来高手比斗,贵在知机。淳于周窥伺方向,抢先闪避,正是深明此理,否则若待他铜钟飞来,就未必来得及闪躲了。

不料孟少刚的掌力奇妙莫测,他让淳于周看见他的动作,正是要诱淳于周上当的。这一掌看似向左方拍出,拍下之时,却用了回旋的力道。只听得“铛”的一声响,淳于周刚向右方一闪,铜钟已是倏然转了方向,飞到他的身前。淳于周吓得魂飞魄散,此时他已来不及跳跃闪开,只好伏在地上打滚,孟少刚身形一个起伏,追上铜钟,双手一按,铜钟的钟口正对着淳于周的天灵盖,喝道:“你服了么?”

此时孟少刚是抓着钟顶的铁钩跟着他跑的,淳于周在地上打滚,无论如何也跑不过孟少刚,孟少刚只要把铜钟罩下,登时就可以要了淳于周的性命。

淳于周无可奈何,只好叫道:“孟、孟大侠手下留情,我、我认输了。”孟少刚哈哈一笑,提起铜钟,问道:“屠姑娘,香火熄了没有。”屠凤笑道:“恰到好处,香火犹红!”

淳于周爬起来一看,露出地面的那支香的三分之一,刚刚烧完,还有一点香头未灭。淳于周大叹“晦气”,可惜就只差了这么一点时间。但他得以死里逃生,自己也觉得是“不幸中之大幸”,此时他只怕孟少刚再有留难,盟主之位却是想也不敢想了。

孟少刚放下铜钟,说道:“念你修为不易,你既认输,就让你去吧。但愿你从此洗心革面,不再胡作非为!”

与淳于周一同来的共有十五人,除了柳洞天、崔镇山、周镇海三人先已离开,还有一十二家寨主,淳于周以为他们会跟自己走的,哪知这十二家寨主连向他表示同情的也没一个。大局一定,他们就争先恐后的拥上前去,有的向李思南道贺,贺他做了绿林的新盟主;有的向孟少刚恭维,对他的绝世神功佩服得五体投地;有的则向屠凤表白,表白他们也有抗敌之心,只因不知淳于周父子暗中与鞑子往来,因此才会上他的当。这些人倒也不是跟红顶白,他们之中的绝大多数,的的确确是在这次事件之中,才擦亮了眼睛的。

淳于周面目无光,只好一个人灰溜溜的独自下山。

南宋使者、宰相史弥远的侄儿史公望也上前向新盟主道贺,说道:“现今风云动荡,李公子是将门之后,荣膺盟主,这正是李公子报国的时机。还望李公子能善体朝廷的意旨,联蒙古以伐金,中原故土,恢复可期。”

李思南淡淡说道:“我是做义军的盟主,不是做朝廷的官。朝廷的决策我们自会郑重商讨,但却不能约束我们。”

董开山接着说道:“不错。朝廷有朝廷的意旨,我们也有我们的意旨。我们是以老百姓的意旨为意旨。老百姓要保家卫国,那我们就非得同鞑子打到底不可。女真鞑子要打,蒙古鞑子也要打。史大人,我是个粗人,说话不懂转弯抹角,冒犯了你,你莫见怪。”史公望好生没趣,也只好下山了。

此时大局已定,众人皆大欢喜。李思南上前与孟少刚重新见过了礼,孟少刚哈哈大笑,说道:“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了,到底是我女儿的眼力比我高明得多,我误会了你,还得请你原谅呢!”

李思南道:“老前辈言重了,老前辈对我的鞭策,那也是为了我的好。晚辈岂敢有所不满?”他把孟少刚那日对他的留书“警告”说成是“鞭策”,说得十分得体。群雄不知内里情由,心中俱是想道:“孟大侠大约是想要李盟主作女婿,看来李盟主也是十分愿意。他和孟姑娘倘若结成夫妇,那倒真是再好也不过的美满姻缘了!”

在众人皆大欢喜、兴高采烈之中,却有一人满怀愁绪,悄悄离开。

这个人正是杨婉,刚才李、孟二人联手,恶斗淳于周之时,她己经来了,但因她已经改容易貌,穿的又是普通喽兵的眼饰,谁也没有注意她。李思南遇险之时,曾经听到她的尖叫之声,但当时发声惊叫的不止一个,李思南做梦也想不到是她。

杨婉见他与孟明霞联手,终于脱险,心中又是欢喜,又是辛酸。此时见到孟少刚把李思南和他的女儿拉在一起,亲亲热热地叙话,群雄都围绕着他们,把他们三人当作中心,自己却只有在旁边远远观看的份儿,心里的伤感,那是更不用说了。

杨婉忍着眼泪,心里自己对自己说道:“我不能哭,我不能让他知道,孟姑娘对他有情有义,他和孟姑娘是比和我更适合的。就让他当我是死了吧,何苦还要阻碍他的美满姻缘?”

杨婉含着眼泪悄悄离开,可怜李思南一点也不知道。俗语说人逢喜事精神爽,此际正是他最高兴的时候,虽然不至于就忘了杨婉,但心中的伤感却已是抛之脑后了。此际他心中想的,只是如何当一个称职的盟主,好实现胸中抱负,洗雪家国之仇。

大家兴高采烈之中,也还有一个人是心中颇感不安的,这个人是石璞。

石璞看出了孟少刚有把女儿许配与李思南之意,心里想道:“孟姑娘是屠凤最要好的朋友,屠凤一定是希望她嫁给李思南的。李思南不知杨姑娘的遭遇,他对孟明霞恐怕亦是难免有情。我倘若说出杨婉就在这儿,李思南不知会怎么样?但对孟大侠父女而言,可是一个大大的打击了,屠凤只怕也不高兴我这么做的。但我若不说明真相,又如何对得住杨婉?唉,我应该帮忙谁才好呢?”

石璞转了几个念头,终于立足主意,想道:“大丈夫应当仗义勇为,岂可只顾私人利害。杨姑娘身世凄凉,她比孟明霞更需要一个亲人,屠凤若知真相,也未必会怪我多嘴。就是怪我,我也应当把杨婉的事情告诉李思南。不过他喜欢谁,这是他的事情。我现在也不知道他的心意。杨婉与我有约,只许我为她辩冤,不许我说出她的下落。我就照这样办好了。待他知道了真相,知道杨婉还活在人间,那时且看他是故剑情深,还是贪新忘旧?”

不过石璞虽然立足了主意,此际却还不是说话的机会,大家正在高高兴兴,说这种儿女私情,不但是大杀风景,而且也不适宜。因此石璞只好等到了庆功宴过后,有机会再说。

李思南忽地想起一个人,在屠凤叫人摆庆功宴之时,他游目四顾,不见这个人,连忙问道:“今日打败崔镇山的那位褚英雄哪里去了?”

要知若是论功的话,孟少刚当然是功劳最大,李思南其次,但褚云峰也是功劳不小。他不但打败崔镇山,而且以惊人的剑术和柳洞天打成平手。在庆功宴上,当然是不能少了这个人的。正是:

神龙见首不见尾,却从何处觅斯人?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正文 第二十五回 揭开迷雾明真相 始识冰心属敌人

屠凤霍然一省,说道:“怎么,褚云峰没有和你们一起进来么?我倒是一时忘了招呼他了。快快请他进来。”

原来屠凤本是早就想问褚云峰的来历的,只因在褚云峰和柳洞天交手之后,褚云峰退了下来,按着就是李思南和孟明霞相继出场,李、孟二人和对方连场恶斗,屠凤的注意力都放在他二人身上,一直未有功夫与褚云峰说话。

待到淳于周败走,大局已定之后,众人都围拢来向新盟主道贺,屠凤也忙着招呼孟明霞的父亲,未曾留意褚云峰。她以为褚云峰走是在这一群人当中,直到李思南问起,这才发觉褚云峰已经不见。

几个小头目奉了屠凤之命出去找寻褚云峰,过了一会,都回来报道,没有找着!

此时庆功宴已经摆好,席位也都有了安排了。褚云峰的座位是安排在李思南旁边,同孟少刚父女以及屠凤同一席的,不见他来,只好虚位以待。

李思南叹道:“这位褚兄真是如神龙之见首不见尾,但庆功宴上没有他,却是美中不足了。”屠凤道:“料想他还不会下山吧?咱们明天慢慢地找。

孟少刚道:“你们说的这位褚云峰是谁?”孟明霞道:“爹,可惜你来迟了一步,没有看见。这姓褚的一连斗了两场,第一场打败了崔镇山,第二场和柳洞天打成平手,只因他用的是把宝剑,双方兵刃都有缺口,他自认功力稍逊,这才自愿作负的。其实他若是没有和崔镇山先拼了一场掌力的话,柳洞天恐怕也未必是他对手。”

孟少刚稍感诧异,说道:“真的吗?崔镇山的金刚掌和柳洞天的八仙剑在江湖上也都算得是出类拔萃的了,这位姓褚的少年能够打败崔镇山、打和柳洞天,后辈中竟有如此能人,这可真是出乎我的意外!”心中可在暗暗奇怪:“后辈中有如此能人,怎的我却不知道呢?”要知孟少刚交游广阔,对后辈中的杰出人物,尤其是一向注意的。

孟明霞道:“是呀,我们都在奇怪,屠姐姐的山寨中有这样一个人物,我们竟然都不知道他的来历。以他的本领而论,山寨中人胜得过他的,只怕只有咱们的新寨主了,女儿也自愧不如。”李思南谦虚道:“孟姑娘,你客气了。我也未必比得上他。”

孟少刚哈哈笑退:“霞儿,你一向不肯服人的,听你这么说,这位褚少侠的本领那是当真不错了。但你们不知他的来历,难道从他的剑法中也看不出他的门派么?”

孟明霞道:“他的剑法与中原各大门派都不相同,看不出他是什么家数。”孟少刚道:“哦,与中原各大门派都不相同?”神情如有所思。

李思南道:“孟大侠见多识了,可想得到这人的来历?”孟少刚道:“这人约莫有多大年纪?”

李思南道:“大约也不过二十来岁。”孟少刚摇了摇头,说道:“这我就猜不着了。”孟明霞问道:“他的来历和年纪有何关系?”

孟少刚道:“他的剑法与各派都不相同,要达到这样的造诣,必须融会各家各派武学的精华才行。据我所知,先一辈的武林隐逸之中倒有一两个这样的人物,但他们的弟子也都是中年以上的人了。而且这位褚英雄的年纪不过二十来岁,即使有名师指点,也似乎不应就有如此造诣。”

屠凤笑道:“他今天既然露了这么一手,想来不至于就躲起来不见我们的。既然猜不透他的来历,那就算了。反正将来会知道的。咱们还是先喝酒吧。”

庆功宴上喜气洋洋,各家寨主,相继向新盟主道贺、敬酒,孟明霞笑靥如花,也是频频向李思南劝酒。

李思南有了几分酒意,只觉眼的人影摇晃,向他劝酒的孟明霞好像突然变成了杨婉,李思南吃了一惊,定睛看时,却见孟明霞也似乎有点诧异,把手中的酒杯放了下来,说道:“南哥,你在想什么?”李思南道:“没什么,我大约是喝酒喝得多了。”心里却在想道:“我不能再想杨婉了。她已经另有所属,我再想她,只是自寻烦恼。”

孟少刚道:“你今天也够累了,那就少喝点酒,早些安歇吧。”

席散之后,石璞道:“思南兄,我送你回房。”李思南笑道:“你怕我当真喝醉了么?”但见石璞一番好意,他当然也是不便拒绝。

此时已是二更时分,走出了大门,石璞道:“思南兄,你精神如何,想不想现在就睡?”李思南道:“累是有点累的,但也不至于疲倦不堪。”

石璞道:“今晚月色很好,我倒是还不想睡。”李思南道:“好,那咱们就联床夜话,山寨中的事情,我新来乍到,也想向你请教。”

石璞微笑道:“日间我见后山的梅花已经盛开,咱们不如月夜赏梅如何?”李思南笑道:“难得石兄有此雅兴,小弟自当奉陪。”忽地心中一动,想道:“石璞何以无端邀我赏梅?莫非他是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说,嫌在寨中说话不便?”

石璞在前带路,到了梅林,正想停下来与李思南说话,忽见有两骑马跑上山来。

石璞觉得奇怪,心里想道:“这么晚了,怎的还有人骑马上山?跑得这样快,难道是山下发生了什么紧急之事?”心有所疑,只好把要与李思南所说的话,暂且搁下,出去一看。

只见是一个在山下主持酒店的小头目。这酒店是山寨开设的,一来用作山寨的耳目,二来也担负给山寨接引客人上山的任务。另一个粗豪汉子,石璞却不认得。

那小头目见到副寨主,连忙在马背上施礼,说道:“这位大哥是从飞龙山赶来的,说是有要事要见咱们的寨主。寨中的庆功宴不知可散了么?”

石璞起初以为是山下发现敌情,此时听说是友寨的人前来求见屠凤,方始放下了心。这人既然讲明了飞龙山的“要事”是要向屠凤当面陈述的,石璞自是不便多问。当下说道:“庆功宴刚散,寨主也许就要睡了,你们快快去吧。”

这两人走过之后,梅林中重归寂静。李思南笑道:“石大哥,你怎的忽然有此雅兴?”

石璞笑道:“实不相瞒,我并不是为了赏梅来的。我只是一个粗汉,哪里懂得什么赏花玩月?”

李思南心中一动,已知自己猜得不错,于是说道:“那又是为了什么呢?”

石璞略一沉吟,说道:“李兄,记得咱们那次在蒙古相遇之时,你曾向我打听过杨姑娘的消息。”

李思南面色一沉,说道:“现在我已不想知道她的消息。”

石璞道:“当时我不知道她的消息,但现在我却知道。你当真不要听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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