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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出阳关-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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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殷啸天说,“那桩案子的起因是由于凉国公的家奴告发,那个家奴因为告发有功而未被株连,但在那之后不久,此人便从世界上消失了,八个月之后,有人在凉州发现了他的尸体,你猜……那个人是为什么死的?”
那件事情他也听说过,此刻被殷啸天问了,便不假思索地说出那个他早已想到的答案:“区区一个家奴,如何能知道主人谋反的大事?必定是受人指使,然后又被杀人灭口。”
“你说得没错……”殷啸天脸上露出一丝仿佛猫捉老鼠一般的微笑,“那个人死的时候心脉震断,七窍流血,身上却没有任何伤痕……本座觉得,你应该对这种武功不陌生吧。”
“那是……无形琴音……”
他虽然明知对方有意要动摇他的情绪,却还是无可避免地为这件事情所震惊。一万余人的性命,起因却仅仅只是家奴不经意间的告发……不,那并不是一桩偶然发生的事情,株连这样大的案子,朝廷要定案必然是证据确凿,也少不了皇帝的授意,能够从容地将千丝万缕的线索安排妥当的那个人……
“算无遗策”。
这正是森罗教中对他的形容。
“教主对我说这些……”他竭力忍住内心的波动问,“总不见得只是想让我知道南宫右使是个什么样的人吧……”
“当然不是。”殷啸天故意停顿了一下,方才开口道,“凉国公的姻亲,当时也在株连之列……那个人名叫夏北异,时任礼部左侍郎。”
“夏……”
他动了动嘴唇,想要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他终于明白了殷啸天喊他来的目的,却已经无力去多想了。朝廷的瓜蔓抄……他是知道的,他已经数次见过那样的情形。
尸山血海之下,当年的那个少年终于完成了对害死父亲的那个人的复仇——以其他一万多名无辜之人的生命作为代价。
也以他的一生作为代价。
还在襁褓之中便碰上了满门抄斩,虽逢大赦而不能免罪。一辈子的东躲西藏,一辈子的颠沛流离。
这便是对方留给他的命运。
“只不过是一个家奴被无形琴音所杀……说明不了什么……”他强装镇定地笑了笑,心中却涌起一股绝望。他之前从未仔细考虑过这件事,现在细想起来,那强烈的个人风格,实在是太像那个人能够做出来的……虽说没有人证也没有物证,但事情本身就已经难以让他再说服自己不相信是对方所为——天底下,再没有第二个能够做出这件事的人了……
“他当年曾在先教主面前亲口承认过,”殷啸天的回答仿佛是钉在棺材上的最后一根钉子,“他说过……关于此事,他罪孽深重。”
世界好像一瞬间寂静了,只有殷啸天冷酷而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回荡在耳边:“本教左使之位尚且空悬……本座亦无子嗣,百年之后,教主之位也要有人接手。你这样的人,难道甘心一辈子过这种不见天日的日子,屈居于南宫手下做一个禁脔吗?”
“不要再说了!”情急之下,他顾不得对教主的礼数,喝道。
殷啸天依言停下了话语,但眼中却露出了阴险之色。他知道,那是因为对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教主说的事情……请容属下再想想。”
他说完,也不再重复那套请安告退的客套作派,匆匆离开了那里。
落荒而逃……
琴声突然停了下来,他从沉思中回过神,发现南宫正望向自己。他有些心虚地侧过头去,试图不让对方看出自己眼神中的犹疑……但他知道,这些蛛丝马迹是瞒不过对方的。
“今天……你总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他听到南宫说。
“有吗?”他假装若无其事地反问,手上不自觉地玩弄着桌布的一角,这是他紧张时常有的小动作。南宫看了他一眼,开口道,“可是因为今天被教主召见之事?”
“都说了没事……”他再度否认。南宫看出他不愿意多谈,便也没有再问,自顾自地收起了琴。
他看着那个人的背影,思虑再三,终于问道,“你是不是曾经做过什么应该要告诉我的事?”
“什么样的事情?”
“类似于元大哥的那种……为了报仇牵连无辜……之类的。”
南宫思索了一会儿,好像这个问题有些难以回答似的。
“没有。”
这个回答宛如兜头一盆冷水一般让他浑身一凛,那么久的朝夕相处之下,他自然读得出那一刻的犹疑意味着什么。许是南宫注意到他样子不对,伸出手来想要碰他,他一个激灵,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南宫怔住了,他也怔住了,四目相对间,他分明看到对方眼底闪过的失落。那眼神让他心头涌起一股混杂着酸楚和痛苦的情绪,他站起身来,主动勾住了对方。
“过几日我还要出去一趟,所以今天……就让我任性一次吧。”
他不知道那是对对方说的,还是想要说给自己听的。
又一阵战栗,他喘息着抬起视线,无力地凝望着面前那个人。沉浸在情欲之中能够暂时忘掉内心的煎熬,但当高潮褪去之后,那些他不愿意面对的东西就会再度浮现出来——他在京城里的时候曾经见过的斩首弃市,西市前那刺目的血迹,妇孺无济于事的恸哭,和那一批批悬挂在城楼上腐烂得只剩白骨的头颅……
南宫准备起身,察觉到身边的温度就要离开自己,他慌忙抓住了对方的手。南宫停下来,语气有些无奈:“你这样我没有办法替你收拾。”
“好冷……”他的声音颤抖着,几乎要流下泪来,“别走,我想要你……”
对方似乎对于他难得的主动感到十分意外,却也不打算多问什么,只是依言重新回到他身边。南海沉水香的气味钻入鼻息,让他有些恍惚。
“你不问我为什么要出去?”
“你若是想说,又何必问……”南宫说,“你若不想说,便是有你自己的秘密。”
此时此刻,他倒是宁愿对方多问几句,那样便可让他在应付盘问的过程中对他准备做的事情下定决心——但他知道,对方是不会那样做的。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只要他不开口,南宫就不会轻易介入到他的事情当中。
好像是为了做点什么压抑脑海中的那些意象一般,他重又挑逗起对方,在他的动作之下,刚刚释放过的身体渐渐也有些把持不住了。“今天究竟是怎么了?”
“马上就要走了……”他喉头一梗,却只是轻描淡写地答道,“恐怕要有一阵子见不到了不是吗?”
见他眼眶泛红,南宫温言安慰道,“好吧……依你便是。”
已经经历了一度欢好的身体轻易地便接受了进入,那是南宫难得会表现出对他的控制欲的事情,偏生在这段日子里他的一切种种又被对方摸了个清清楚楚。纵使他心事重重,却也在那样的刺激下无可抑制地变作了情欲的奴隶。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这个人呢?
即使是亲口承认,于他而言也是原谅对方的一个借口,但就连这个借口也不可能找到了。不知是因为那刺激太过强烈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意识模糊前的那一刻,他靠在对方肩头,哭得像个泪人。
第六章
十一月初三,君山,大雨。
“各位掌门今日齐聚一堂,武林盟蓬荜生辉。”
雨滴敲打着门外的石阶,发出啪嗒啪嗒的响声。万景峰说着,打量着在座的人,见那一袭红衣的窈窕身影此刻正一脸不甘愿地坐在席内,低头没有看他,心中暗自得意。
——这下子,就只剩神仙府一家了。
去年的君山大会,月华宫没有来,托称掌门已故,现任掌门尚且未定,因此没有人选前来参加君山大会。对此,他自然明白那个中的蹊跷——苏伶心直口快,月华宫上上下下,只怕是已经知道了那件事。但是月华宫的这个理由是如此顺理成章,武林盟表面上也只得客客气气表示无妨。
相比之下,神仙府门主人选毫无疑义,也没有任何其他的说辞——而事实上,慕容续也压根不打算给一个面子上过得去的说法。
“因有父丧在身,无法宴饮。”
他仿佛是料定武林盟知道这一句答复背后的意思。神仙府向来守礼甚严,他这样的理由在外人看来不过是有些迂腐的孝道。然而,万景峰却明明白白听出了那背后的示威。
——那面冷心也冷的慕容门主,竟是一点都不给他下台阶的机会……
平心而论,他也未尝想要做出这些事。毒杀所有门派掌门人,原是森罗教的授意。他明知道对方此举是为了在武林之中掀起恐慌,但是在人屋檐下岂敢不低头,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看着杨洪将那云蛇散下在当天的饭食中。
不是没有人怀疑过,各门各派中或多或少,都有质疑的声音。但是出于种种原因,这些声音又都被按了下去。毕竟,任何人都没有确凿的证据,而对方又是朝廷授了官衔的武林盟主,谁也不好贸然出面指证。
就连那天已经和他撕破脸的苏伶也不能。去年武林盟的寿宴上,月华宫人虽未到,却也不得不备一份寿礼送来。女子行走江湖本就有劣势,对于皆为女子的月华宫来说,武林盟是一个得罪不起的对象。
而如今,这世上唯一知道事情前因后果的杨洪也死了,死无对证,去了他的心头大患……这件事,以后便再无证据了。
他正欲再说几句,突然有一个下人匆匆进来禀报:“盟主,外面有人求见。”
“求见便见就是了,你这般慌慌张张的做什么?”他不动声色地训斥道。
“因为那求见的人是……”
下人话音未落,只见一个面如冠玉,风度翩翩的年轻人踏进了大厅。外面下着大雨,但他身上却没有淋湿一星半点,也丝毫看不出冒雨赶来的狼狈之色。那年轻人虽然锦衣华服,但却一身缟素,开口说话之际,声音同他的神情一样清清冷冷:
“神仙府慕容续,求见武林盟主。”
天色阴沉沉的,仿佛是预示着什么不祥的兆头,一道惊雷划破了天际。慕容续站在那里,神色淡然。
他未经通传完就进了来,事出突然,在座所有人都吃了一惊,苏伶更是差点从椅子上站起来。万景峰定了定神,道:“慕容门主来此,实乃万某的荣幸……只是之前门主曾称自己居丧期间不能宴饮,现在这是……改变主意了?”
“居丧期间,的确不便宴饮,”慕容续说,“但是居丧期间报仇,却是最适合不过了。”
此言一出,万景峰心知来者不善,但脸上却作出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频频点头,“报仇雪恨,乃是天经地义之事,没想到门主竟也是这般性情中人……这么说,门主今天,是来复仇的?所为何事?”
“在下今天正是来复仇的,”慕容续平静地说出了那个他最为恐惧的答案,“为了先父为人所害,死于非命之事。”
他一惊,按捺住内心的忐忑,不动声色地问道,“这么说,害死老门主的人,此刻就在这里?”
“正是。”
满座哗然,而慕容续的语气不疾不徐,好像是在回答再寻常不过的一件事。苏伶在座席里,不由得心里暗暗捏了一把汗。
这次,她本也是打算继续以掌门之位空悬的托辞拒绝前来的。以她的性子,实在是难以心平气和地与她明知是害死宫主的人客套。然而,慕容续却托人给她带了话,让她这次务必要前来。因此,她也只能不情不愿地坐在这里和武林盟的人假意客套。
——子继到底是有什么打算……
“哦?那么那个害死老门主的人……是谁?”
隔着几张桌子,苏伶看到万景峰的脸抽动了一下,仿佛是正在承受巨大的心理压力一般。慕容续越是平静,万景峰就越是感到忐忑。虽然这件事情在他看来已经没有任何可能的证据存世,但是对方毕竟是神仙府,谁知道会不会拿出一个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的证据出来呢?
“那个人……二十年前以混元神掌扬名于世,是武林盟头把交椅,当朝六品官,人称‘仁义无双’……那个人就是你,万景峰万大侠。”
事情的发展超出了绝大多数人的意料,他此言一出,大厅里立刻沸腾起来。一时间,满座宾客七嘴八舌众说纷纭,大厅顿时乱做菜场一般。
“在下早已听闻神仙府恪守礼法,门主事父甚恭,老门主过世,沉浸于悲痛之中,其情可勉……”万景峰脸上没有任何不悦之色,甚至有几分同情的意味,“可是即使门主内心哀痛,也不能随随便便污蔑了万某啊,万某有什么理由要致令尊于死地?”
“万大侠早年间确实义薄云天,英雄盖世,因此江湖上也送了你一个‘仁义无双’的称号。可惜万大侠后来行差踏错,竟与那魔教中人狼狈为奸串通图谋中原武林。家父发现了此事,万大侠先许以金银珠宝,后许以高官厚禄,家父皆不愿替你隐瞒。万大侠由是而心生杀意……”慕容续说,“可叹家父竟浑然不察,命丧于万大侠之手。”
“一派胡言!”万景峰怒喝。慕容续说的,与实情也是相距不远,只是没有提到他武功被废的细节而已,他心中又惊又怒,竟一瞬间有些失态,“你说在下与魔教勾结又杀害了令尊,可有什么证据?”
森罗教与他联络,历来便是通过口信的方式,未曾留下只字片纸,因此他也吃准了对于这件事慕容续找不出什么证据。果不其然,慕容续答道,“万大侠与森罗教勾结,此事做得极是隐蔽,如今魔教使者已去,确实没有人证也没有物证。”
听了这话,万景峰心里一下子镇定下来,“空口无凭,门主凭空猜测,便当着天下英雄的面,给万某安了那么大的罪名……这恐怕有些不妥吧。”
四座哗然,却听得慕容续开口道,“万大侠不必着急,虽然你与森罗教勾结的证据,神仙府暂时是没有,但是你杀害家父的证据,在下却是有的。”
“哦?”杨洪已死,世界上最后一个证人也消失了,他想不出慕容续还能拿出什么证据来,“那就请门主把证据拿出来看看吧?”
面对他得意的神情,慕容续的语气却还是一如先前那般客客气气而又带着几分冷淡。“你杀害家父的证据,就在你自己身上。”
“你这是什么意思?”
“万大侠扬名江湖,靠的是一招混元神掌。混元神掌掌力霸道,乃是你的独门武功。听说中混元神掌者,轻者筋断骨折,重者当即丧命……可是如此?”
“哼。”听慕容续夸赞自己的独门武功,饶是此时此刻,万景峰脸上也不免现出几分得色,“可这和令尊身故有何关系?”
“世人皆知混元神掌可令人筋断骨折,却不知混元神掌练至高深之境后,掌力不向外发散,而是积聚于敌人体内,不消数日,便可令敌人全身骨节片片碎裂,死于痛苦万分之中。受掌之人身上全无外伤,唯一的伤痕便是手臂处有一片红痕,状如蛇身……那便是掌力发散所致。”慕容续说,“而家父身故之时,正是全身没有伤痕,只有手臂处一片蛇身一般的红痕!”
苏伶在旁边听了,心里暗叫不好。她本以为慕容续是有了什么确凿的证据才来这君山大会上当中揭穿对方,却没想到他不仅没有证据,还将那云蛇散发作的表现当成了是混元神掌的伤痕。她寻思着若是情况不妙,自己是不是该出来做个说客缓和一下气氛,但她却实在没有当说客的天赋,无计可施之下,手心里已经渗出了汗珠。
然而,席间的其他人却并不是这么想。
慕容续这番话说得煞有介事,而在座之中也没有人听说过云蛇散的事情,他这番话一出,竟没有一个人指出他话中的谬误。非但如此,众人皆知神仙府消息灵通,这等事情从别人嘴里说出来,或许听上去像是戏说谣传,但从神仙府门主嘴里说出来,却是有板有眼,让人不得不信。更何况万景峰近年来越发深居简出,鲜少出手,真正见过他武功的人并不多,席间的窃窃私语很快就变得越来越大声,这个说自己曾听说过混元神掌确实如此,那个立刻就称自己亲眼见过不会有假,一时间,竟大有坐实了此事之意。
“你胡说!”万景峰见状,也顾不上往日的风度,气急败坏地说,“万某练习混元神掌二十余年,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等什么高深之境的妄言!”
“这件事,知道的人并不多,在下早知万大侠是不会轻易承认,一定会死命抵赖的……”慕容续冷冷一笑,“所以,在下今日来此,便是做好了拼死一搏的打算。”
“慕容续!你这是什么意思!”万景峰听他语气中似有要动手之意,顿时慌了神。他知道对方的底细,也知道神仙府虽不是以武功见长,但若是真的对上慕容续,自己是断然撑不过几招的,“今日当着天下英雄的面,你要行凶不成!”
“万大侠……”慕容续见状,反倒安慰起了对方,“你何必如此紧张?这里是君山,各路武林高手均在此,在下若是贸然出手袭击盟主,岂不是自寻死路?”
“那你到底想干什么!”
“在下方才说了,万大侠的混元神掌已趋化境,因此掌力不向外发散,受掌之人身上全无外伤,唯见手臂处有状如蛇身的红痕……家父敛葬之际,在座不少江湖同仁来神仙府吊唁过,都可以见证家父尸身上有这伤痕。那么今日,就请万大侠当众让天下英雄见识一下你这混元神掌,若是结果不似在下所说的那样,便是在下污蔑了万大侠名誉,在下愿意以死谢罪,神仙府今后也绝不会来找万大侠的麻烦。若是结果果真如在下所说,那么天下英雄皆亲眼目睹,也不会轻易饶了你这杀人凶手……这样岂非两全其美之策?”慕容续注视着面前脸色发青的万景峰,微微一笑,“万大侠,进招吧。”
第七章
大厅里一下子鸦雀无声,谁也没有想到,那个看似文质彬彬的神仙府门主竟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而来的。一时间,众人屏息凝神,静待着万景峰的反应。
万景峰站在原地,铁青着脸一言不发。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了慕容续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若是他现在拒绝进招,便永远难以洗脱杀害慕容栾的污名,反而会让对方占尽口实,但他却着实无法进招——那样的话,虽然是不会有什么状似蛇身的伤痕,却会让在座的所有人发现自己手无缚鸡之力。
“万大侠?”慕容续却不打算善罢甘休,“进招吧……天下英雄可都在等着万大侠洗清自己的嫌疑。”
苏伶目睹了这一幕,紧张得连大气也不敢出。她知道,此时此刻,只要万景峰说出自己不会武功的事情,慕容续虽不至于当场身死,却也难辞污蔑武林盟主的罪责。他现在的所作所为,完全是在赌万景峰不敢说出这件事。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万景峰的一举一动,好像生怕他说出什么似的。只听万景峰沉着脸说,“既无嫌疑,又有何可洗?”
“有没有嫌疑,此刻不是在下说了算,而是万大侠说了算的……还是说,万大侠知道,进招之后就会坐实自己的嫌疑?”
此时此刻,万景峰倒是宁愿慕容续说的是真的,若是那样的话,他便可一掌结果了面前那个逼得他走投无路的年轻人。他试着运了运功,没有用,和六年间的日日夜夜一样,只不过再度提醒了他他不会武功的事实。恍惚间,他又听见了慕容续的声音,那声音此刻听起来冷酷无比,竟像是从地狱之中发出的召唤:
“孰是孰非,就在万大侠这一掌了……进招吧。”
“不用进招了!”他怒喝道,“是!慕容栾是万某杀死的!你满意了吗!”
慕容续脸上那副视死如归的表情消失了,一瞬间,重又变回了那个面冷心更冷的神仙府门主。“这么说,万大侠是承认了?”
“承认了……”他的声音中满是疲惫,“万某承认了……”
六年来,他对森罗教唯唯诺诺毕恭毕敬,虽说也换来了不少好处,但只要一碰上此事,他就没有半点办法,只能按照对方的意思行事。他处心积虑,忍辱负重了这么些年维护了这个秘密,就算是死,也不会任由慕容续戳穿……
“子继!”苏伶甫一从方才的紧张中解脱出来,便迫不及待地飞奔到慕容续身边。满座的武林人士怔了许久,终于,有人反应了过来:“还等什么?赶快抓住那杀人凶手!”
众人这才幡然醒悟,但还没等他们站起身来,却见万景峰后退了几步,按动了身后墙上的某个地方,墙上原本挂着的那副山水画突然移开了,露出了一条密道。万景峰闪身进了去,竟是没有给他们一丝一毫反应的时间,苏伶来不及多想便跟了上去,这时,那墙壁上的机关发出隆隆响声,就在密道门正要缓缓关上的那一刻,慕容续一个箭步进了密道,只听轰的一声,密道门在他身后合上了。
“子继?”密道内漆黑一片,苏伶虽然看不见,但她想也知道身后那跟进来的人是谁。只听慕容续敲了敲墙壁,摇头道,“已经打不开了,这密道有进无出。”
苏伶沉吟了片刻,“他这个人,不会就此寻死的,密道一定有出口!”
“我觉得也是这样,”慕容续说,“在这里找找吧。”
两人身上都没有照明的东西,但苏伶凭着感觉,硬是一路摸索了过去。一年多来,她知道对方所作的种种恶,却只得顾全大局委曲求全。此时此刻,她沉郁于心的一口恶气终于舒展开来,一时间竟忘记了防备,她纤指摸到一处石刻,无意间触动了机关,墙上数十枚金钱花雨瞬间齐齐射出。千钧一发之际,慕容续按着她趴倒在地,避开了那波暗器的袭击。她回头,看到慕容续脸上依旧是一副从容的神色。“伶姐,此处凶险,小心为上。”
听到他的口气,她突然意识到,那个她从小看到大的小公子已经成了神仙府的主人,还不知何时成了这幅冷冷淡淡的样子。只是那冷淡外表下的一腔热血,只怕今生今世也少有人能够窥得了。“你们现在说话都是这副教训人的样子,”她喃喃道,“上个月去看异之的时候,他也是这样……”
“说到异之……有一件事,我方才忘了告诉你,”慕容续说,“我从金陵出来的时候,正巧碰到了陆公子他们,他们从西域赶回来了。”
“陆公子?”她吃了一惊,“他们被人追杀,他那个人又是最怕连累别人的,突然回来,难道是……”
“正是如此。”慕容续点头,“他是回来治异之的伤……所以说,今天……”
“那还用说?说什么也要从这里出去!”她心头道不完的快意,“还要抓住那奸贼!”
经过了方才的一番波折,两人皆不敢大意,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走着走着,忽听得不远处传来一阵人声,似是一男一女正在争吵。苏伶听得真切,那男子正是万景峰,而那女的听声音却是个年轻女子。两人的争吵声之间,依稀可辨婴儿的哭声。
“姐夫!你要去哪里?带我们母子一起走!”
“不行!你乃石浩的遗孀,与我同行像什么样子!”
“他们是……”苏伶大为惊讶,慕容续将手指横在嘴唇上示意她不要打草惊蛇,“那是……铁拳门掌门的……”她心里膈应了一下才适应了这个称呼,“继母?”
“正是。”慕容续低声回答。
“她不是万景峰的妻妹吗?难道说他们……”
慕容续点了点头,“先让他们带路,去出口的所在。”
苏伶会意,只听那头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好像是万景峰在前面走着,但那女子却拖着他不让他独自离去。“姐夫,你不能抛下我们母子!你若是走了,铁拳门那掌门还不把我生吞活剥了!”
“你是先掌门遗孀,他能把你怎么样?”万景峰怒喝,“你成日里骄纵跋扈,对他们门派里的事情指手画脚,他当然不会给你好脸色看!但你若是规规矩矩恪守妇道,凭你是石浩幼子的生母,铁拳门上上下下谁不会给你几分薄面!”
“恪守妇道?你自己背地里做这等事情,到头来却指责我不恪守妇道?”那女子冷笑了一声,“你看我有了身孕,骗那不晓事的糟老头做了这便宜爹,你当那铁拳门里没人知道?”
听到女子的话,苏伶心里一惊,及至看到慕容续平静的神情,恍然大悟对方早已心知肚明……江湖中每日里的暗涛汹涌,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但却永远缄口不言。
“都这等火烧眉毛的时候了,你还在这里说什么胡话!”万景峰大怒,听声音似是欲挣脱那女子,却被对方死死抓住。他气急败坏之下,将那女子一推,密道里发出重重的撞击声,婴儿的哭声连带着也变得凄厉了起来。苏伶听不下去了,差点按捺不住想要出去,但被慕容续拦了下来。
“姐夫……算我求你了,不要抛下我们母子!你看,你看看!这是你的亲生骨肉啊!”
“亲生骨肉?”万景峰不屑一顾地说,“我平日里抽不开身没空见你,你倒也不急不恼,谁知道这野种是谁的骨肉。”
“姓万的!你怎么能说这种话!”女子怒道,“这孩子眉毛眼睛鼻子,哪一点不像你了!你自己做的事情,还想抵赖不成!你好好看看……他的长相,就是最好的证据!”
万景峰沉默了片刻,开口道:“抱他来,让我看看。”
密道那边,婴儿的哭声再度响起,似是从母亲的怀抱中转到了一个陌生人的怀里。那一男一女久久没有说话,半晌,苏伶和慕容续突然听到一声沉重的摔击声,伴随着女子凄厉的哭喊:“我的孩子!”
苏伶终于忍不住了,腾地从藏身之处站起,只见那女子跌坐在地上,仿佛是被抽空了魂魄一般眼神空洞地凝视着眼前的一切。在她身边不远处,是那婴儿头破血流的尸体。苏伶见了这一幕,不由得咬紧了牙关,“姓万的,你这个畜生!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下此毒手……”
“什么亲生骨肉,那是她与不知道哪个男人生的野种!”万景峰已经忘了看到他们应该有的恐惧,只是不停地重复道,“她是个不守妇道的女人……那不是我……不是我的孩子……我是被她害了……”
“你这畜生!”苏伶见他还在狡辩,气得浑身发抖,“我今天……我今天便杀了你,为那些被你害死的人报仇!”
说罢,她五指微张,轻云蔽月手直向他命门而去。她心中已有所准备,知道对方会阴阳错脉之类的邪术,因此也不求出手精准,与其说是想要对方的命,不如说是为了发泄心中的愤怒。那万景峰虽然武功被废,但此时此刻,在求生欲望驱使之下,他竟然接连避开了她数招攻击。两人一个打得毫无章法,另一个凭着本能躲闪,竟压根不像是武林中人的交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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