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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居一品-第4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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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是在军营,三人只是稍稍喝了几倍便不再饮,不过行军一天,即使是贵为督抚也一样只吃了些干粮点心,都饿得前心贴后心,所以饭量都比平时大了不少。

填饱肚子后,亲兵撤去杯盘,擦净桌子,上了茶水,便悄然退下。

王崇古把一副皮制的三边地图展开,铺在桌上,上面用红黑两色的笔迹,密密麻麻标注着一村一堡的地名。黑色的,是大明控制的区域,红色的,是鄂尔多斯部的地盘,双方势力范围一目了然。

明蒙在河套的分界线是榆林边墙。这道边墙以榆林镇三十六堡为中心,东起清水营紫城岩,西抵宁夏盐池东北,延表二千余里……其实就是沈默曾经那个时代,内蒙古鄂尔多斯市与陕西省的分界线。

虽然知道沈默对套虏的情况肯定不陌生,但作为开场,王崇古还是简单为他介绍道:“河套以内的鞑虏,都是俺答兄长、蒙古济农衮必里克的族众,统称为鄂尔多斯部。衮必里克死后,他的儿子诺颜达拉继承了其父济农的位子,却无力压服其兄弟,要不是有其叔父俺答镇着,恐怕兄弟九人早就打成一团了。”

“后来在俺答的调解下,兄弟九汗分析另居,甚至狼台吉等几人率部过了黄河,散处河西,鄂尔多斯部的势力更是分散。加之诺颜此人又缺乏统驭能力,素无威望,就更加衰弱了。”王崇古喝口茶水,在地图上指点给沈默看道:“目前在河套地区,诺颜占据我们曾经的东胜右卫,以之为汗庭。他的二弟拜桑占据达拉特,三弟维达尔玛占据鄂托克;四弟诺木塔尔占据乌审;五弟布扬古占据准格尔;六弟班扎拉占据乌拉特;七弟巴特占据锡尼;八弟阿穆尔占据伊金霍洛,九弟鄂克拉占据鄂托克。这些部落都不算大,最大的自然是诺颜部,有六七万人口,控弦过万人;最小的班扎拉部,才万余人口,控弦两千而已,其余部落在两者之间,大都是三五万人,控弦七八千的样子。全体动员的话,总计兵力应该在六七万左右。”

“真够唬人的。”沈默端着茶盏,嘿然笑道。

“确实只是唬人而已,如果他们兄弟能齐心协力,我们根本不会打他们的主意。”王崇古点头道:“可从地图都能看出来,除了阿穆尔的部族紧挨着诺颜的王庭之外,其余兄弟都离得他远远的,看起来是在拱卫他,实际上是不愿受其管制。就连阿穆尔,也不是为了拱卫诺颜这个济农,而是肩负守护成吉思汗王陵之职,没法远离而已。他们兄弟之间关系恶化,早已经积重难返,不可能形成合力了。”王崇古说着苦笑一声道:“但这样一来,这些部落散落在方圆六七千里的草原之内,让我军进剿捣巢的难度大增。”

“这段边墙为何没有变化?”沈默沉吟片刻,指着神木县以北的一段边墙道。

“哦,是地图上还没来得及改。”王崇古道:“从下官到三边不久,便开始按照大人的意思将这段边墙不断向北扩建,如今已经是这个形状了。”说完用指甲在那段边墙上,向北画了一个夸张的弧线道:“实际情形只多不少。”

边上的陈其学补充道:“向西北方向足足扩进了四十里。”

“蒙古人什么反应?”沈默问道。

“他们只以为我们是在争地皮,而这一片地区十分荒芜,不适宜放牧,所以除了有斥候偶尔过来探看外,并没有引起他们更多的注意。”陈其学道。

“很好,这里就是我们攻势发起的地方了。”沈默一指点在那个边墙突出部道:“这回我们不费力搜套了,直捣虎穴,先拿下东胜再说!”如果会看的地图的话,你会惊诧的发现,这处边墙距离东胜已经仅有百里之遥了。如果骑兵奔袭的话,仅仅半日便能抵达!

“但是伊金霍洛的阿穆尔部,就在我们的必经之路上,他们虽然不是王庭的守卫,但一定会拦截我们的。”王崇古忧虑道:“这个给成吉思汗守灵的部落战力十分强大,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这个问题,我们就不要操心了。”沈默却不负责任的笑道:“我们统帅部,只管下达任务,如何去完成,还是让将军们去烦恼吧。”沈默一直相信,如果身为最高统帅,连战术上的事情也要操心,必然会影响到他对大局的掌控,而且也干扰将领们的发挥。

所以他当统帅,只考虑战略层面上的问题,至于具体战术嘛,就交给戚继光、李成梁来搞定了……

“好吧……”王崇古却以为他已有定计,不愿详谈。便笑笑道:“既然您对他们有信心,那我就相信他们一回。”

又商谈一会儿,三人便各自回帐睡了。次日一早,继续行军,然后晚上安营休息。一路无话。

大军行军速度不快,抵达山西镇后,又与三关的部队举行了一场联合演习,在关外轰轰烈烈操演了七天,令对面的蒙古人着实紧张了好长一段时间。

然而那些紧盯着这些明军的眼睛,却没有注意到,在三边军队临时驻扎的偏头关大营中,其实还有一半人马并未出动演习,而是一直安静的做一件事,那就是休息。

等到大军操演回来,稍事休整,便开拔离开偏头关,从河曲县架起的半永久浮桥上渡过了黄河,回到了甘肃境内。

进入甘肃后,大军无声的分为两路,一路带着满身的疲惫,回榆林休整。另一路却精力充沛的沿着边墙,往那处突出之地去了。

第八四二章 千骑卷平冈(下)

十月的草原,天高云淡,雄鹰翱翔。如果能借助鹰的眼睛,俯瞰地上的千里河山,便能很清晰看到一条蜿蜒的长城,横亘在黄河的几字弯上,将鄂尔多斯高原和关中平原分为两界。长城以南,是大明榆林镇、延绥镇的防区,长城以南,是鞑靼鄂尔多斯部驻牧的广阔草原。一条南北走向的乌兰木伦河,却贯穿了草原和平原,使世代为敌的两个民族,不得不尴尬的共饮一江水。

现在正是深秋季节,鄂尔多斯草原呈现出养眼的金黄色,乌兰木伦河像一条亮银色的腰带点缀其间,给这一望无际的草原增添了许多活泼。水清天蓝,几群膘肥体壮的牛羊,徜徉在河畔的草地上,抓紧时间大嚼丰美牧草,为即将到来的漫长寒冬做着最后的准备。

一个牧民骑在马上,跟在羊群后面,嘴里高声唱着蒙语歌儿:‘美丽的草原上,有一个好姑娘,她高贵又美丽,聪慧又善良,文武双全,是我们草原上的凤凰。美丽的草原上,有一个好姑娘,她高贵又美丽,聪慧又善良,文武双全,她就是我们鄂尔多斯的钟金别吉……’

忽然,他止住歌声,抬起头来向北望去,只见远处有几匹骏马疾驰过来。牧民的眼神好使,瞧见那跑在前面的,是一个头着蒙古女式头冠,身着亮眼红装,背插弯弓,腰挂蒙古弯刀,异常俊俏英武的蒙古族少女。紧随其后的也是一些背弓挎刀的蒙古女子……见到此状,他神情顿松,惊喜的下马立在道边,行一个蒙古族的大礼。

许是怕惊吓到羊群,那队女子放缓了马速,来到那牧民面前时,红衣少女问道:“阿依古勒大叔,最近这里可有什么异常?”声音如草原上百灵鸟一般婉转好听。

“别吉竟还记得小人的名字。”那牧民受宠若惊,也不敢抬头,结结巴巴的答道:“小人刚从南边回来,一切都正常,南人也没有再往北筑墙。”

“我得亲自去看看才能放心。”那女子笑着与牧民告别,便带着随从继续往南去了。

一行人马离去好久,那牧民阿依古勒还在那里呆呆的眺望,长生天啊,自己肯定是吉星高照,这个月竟接连碰见了鄂尔多斯草原的公主……别吉,就是蒙语‘公主’的意思。

那女子又沿着河,一气向南跑了五六里路,才在一个草丘前勒住了骏马,她胯下的枣红马极为神骏,从疾驰到静止只用了几步,便在草丘上停了下来。

后面的几骑也追了上了,在草丘周围散开,拱卫着那红衣红马的女子。其中一个随从样子的俏丽女子策马上来,掏出汗巾洁白的汗巾递了过去。

那红衣的蒙古少女,手持着黄铜壳的千里镜远眺南方。直到这时才转过脸来。竟是一张秀美绝伦、俊极无俦的面庞,似无瑕美玉,如春梅绽雪,秀美中透着一股英气。尤其是她那双若星灿月朗的美丽眸子,蕴藏着无穷的活力与灵性,仿佛只消让她看上一眼,天地便能繁花似锦,生机勃勃一般。

身边的女子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侍女,虽然两人熟悉至极,但每次和她对视,都会感到一阵心慌乱跳。每当此时,她都要暗暗感叹一番,怪不得那些草原上的勇士,见了别吉就会像喝醉的黄牛一样笨拙呢。

红衣少女擦完面上细细的汗珠,见女伴还在失神,娇声问道:“卓玛,想什么呢?”

“哦……”卓玛一吐小舌头,赶紧转个话题道:“我是想,这里挨着汉人的地方太近了,我们还是离远些好。”

“远了哪能看得清楚呢?”红衣少女轻挽着耳边的小辫,微微摇头道:“自从发现明军把边墙修到了前石屹,我就感到不安,说给阿爸,阿爸笑我小孩子瞎想,说给八叔,八叔也不听。既然男人不肯听,咱们只好替他们多留心了。”

“现在看了,没事啊。”卓玛道:“咱们还是回去吧。”

“是啊,别吉,这里有什么意思?”又一个女伴凑过来道:“今天济农的巴特尔,在八白室举行射箭大会,我们还是快回去看热闹吧。”

“我看,朵儿是想看阿不台才是真的。”红衣少女看着远处山梁上的边墙安然无恙,也有了心情和女伴调笑。

“别吉又笑话人家了……”朵儿的脸蛋登时红成了大苹果。

“好,咱们回去。”红衣少女对卓玛笑道:“不然我们的朵儿要怨我喽……”便准备拨马掉头。边上的女子也纷纷上马,准备回程。

就在此时,红衣少女却似乎心有所感,娇躯一僵,兀然转回头去,便见远处的一段城墙轰然倒下。她不由瞪大了眼睛,想看看到底是明军的工程不合格,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待到尘埃稍定,她终于看清,竟有大队的明军从那城墙的缺口处涌出。队伍最前面的,是一些斥候游骑,直冲下山坡,向着北面各个方向散去……其中也有数骑往她们这个方向而来。

红衣少女第一个回过神来,花容失色道:“是明军!”说着对吓坏了的随从们道:“我们赶紧走,朵儿和卓玛去给我八叔报信,我去告诉阿爸!”说完便一抽马鞭,枣红马如箭离弦,冲了出去。

其余的女子这才醒过神,拼命催动战马,紧跟着别吉而去。

※※※※

红衣女子不知道,在她探看的同时,也有明军在注视着她。

将千里镜从眼前挪开,一身戎装的王崇古,恭声对沈默道:“被发现了。”

沈默不以为意的笑道:“这么大动静,又怎么能不被发现?”说着将目光转向正在山下集结的部队,之间黑压压一片望不到边。而在山上,仍有队伍快速下来,分成数股滚滚融入到大部队中。

看到大军进发的壮观场面,王崇古竟然眼眶湿润,嘶声道:“嘉靖二十五年前的今天,时任三边总督的曾襄愍公,上疏请复河套,条为八议……请以锐卒六万,每当春夏交,携五十日饷,水陆交进,直捣其巢!”顿一顿,他颤声道:“今天,大帅的夙愿终于得偿了,他的在天之灵一定会保佑你们的!”

“可惜现在是枯水季。”听了王崇古的话,沈默一时有些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得明年春夏之交,才能实现曾公水陆交进的夙愿。”因为那条发源于套内的乌兰木伦河,从西北向东南经东胜和伊金霍洛,流入陕西境内的神木县境内,所以大明将士完全可以坐船直抵东胜,只是现在是枯水季,不想船开着开着就搁浅,然后给蒙古人当靶子的话,还是忘记这件事吧。

这时候,戚继光、刘显、姜应熊、胡守仁、李成梁、戚继美、张元勋等出征将领,并监军的御史、兵备等,来到了二位督帅面前。

沈默和王崇古并不会随大军出发,两人今天是来为大军送行的。因为大军已经在敌境,所以沈默也不废话,一挥手,便有侍卫将一碗碗酒水发到诸位将军手中。这时山下也有两千余名神木卫的守军,抬着酒坛至各军前,一碗碗斟了递到出征军士手中。

沈默也接过一碗,将酒高高擎过头顶,大声说道:“诸位将军,后方有王总督为你们守好边墙,有我为你们督催粮饷,尔等只管尽情杀敌,无需估计后顾之忧!敬请满饮此觞,祝你们旗开得胜,我俩静待好音!”

“不复河套誓不还!”众将也高高举起酒碗。

“不复河套誓不还!”山下的将士山呼海啸道。

“干!”沈默大吼一声,一饮而尽,将酒碗掷碎于地。

“干!”众将一起大吼,便举起酒碗痛饮而尽,然后掷碎于地!

“干!”将士们山呼海啸应道。便齐举碗将酒一饮而尽,一片山响掷碎了碗。

“出发”沈默猛的一挥手,众将一起行礼,然后转身大步下山。

山上鼓乐号角齐鸣,将士们齐唱军歌道:

‘天威卷地过黄河,

万里羌人尽汉歌。

莫堰横山倒流水,

从教西去作恩波。’

‘旗队浑如锦绣堆,

银装背嵬打回回。

先教净扫安西路,

待向河源饮马来……’

※※※※

这次出击草原的部队,以十营选锋新军为主干……十个选锋营中,有两个骑兵营,四个步兵营,两个战车营,两个辎重营。加以榆林、延绥各派出的一万骑兵,一万步卒,一共十万人马。其中,骑兵三万二,各种大小车辆一万五千余辆。没有民夫,一应物资车辆,全由步卒运送。当然,这也跟榆林、延绥两地全民皆兵有关……全都是军户,平民百姓反而不好找。

这种规模的出击,对当下的大明来说,已经是极限了。沈默已经跟戚继光明言,如果战事不顺,不要指望边内还有兵力支援,甚至在枯水季过去之前,他们还必须自己保护补给线。所以为了避免重演汉李陵矢尽粮绝归无路的悲剧,这次大军出征所带的辎重,足够在没有任何补给的情况下,坚持三个月之久。

这么多的人马辎要越过长城,在边外重新整队,绝对可以让任何指挥官想想就抓狂。其实之前沈默所作的种种努力,就是为了避免在此过程中出现悲剧……他煞费苦心的隐匿大军行踪,避免使蒙古人察觉意图,先有准备;还在很久以前,便让王崇古把边墙往北扩,将整个神木山区都包括在内。因为崎岖难行的山区地带,是辎重部队的噩梦,如果大军被堵在山里头,就直接悲剧了。

但哪怕是把边墙修到了最后一道山梁,将大军提前移动到位,这么多人马辎重要运下山去,重新整队,最快也得整整半天时间。这段时间的明军,不可避免的慌乱而脆弱,如果被蒙古人大军掩杀而来,一样也可能引发惨剧。

根据锦衣卫的情报,今天蒙古人在他们的太庙八白室,举行一年一度的射箭比赛,因此大部分在伊金霍洛周围放牧的男子,都会被吸引而去,对边墙一代的监视自然放松,所以才会定在今日出击。

然而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谁知刚一行动,就被那几个蒙古人看到了,这让被沈默力排众议,授予前敌总指挥一职的戚继光一直捏一把汗,直到战斗部队全都在山前坡地上列队后,他才松了口气。

直到下午未时过半,才有斥候来报,前方二十里外出现五千蒙古骑兵,须臾便至。

这时候,虽然辎重部队还在艰难的翻越,但骑兵部队已经全都严阵以待,这点敌骑已经引不起戚继光的紧张,他望向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一干骑将领,朗声道:“哪位将军愿意率军前往,会一会这路鞑子!”

“末将愿往!”戚继美第一个蹦出来。

“末将愿往!”李成梁稍慢一步。

刘显和姜应熊也是跃跃欲试,都想抢下这个首战之功,但自持身份,不愿和小辈争抢,所以就没吭声。

戚继光看看两人,最后目光落在了李成梁身上道:“李将军,就劳你走一趟,这出关第一仗,务必旗开得胜!”

“戚帅放心”李成梁哈哈一笑道:“我拿人头担保!”说着翻身上马,打个唿哨道:“孩儿们,随我干一票去!”竟是匪气十足,与戚家军严整的风范迥异。

“想不到。”刘显和戚继光是老相识,见状笑道:“元敬手下还有这样的活土匪。”

“李将军是个天才,我不忍心抹杀他的个性。”戚继光淡淡回答道。

“哦,这么说来,更要拭目以待了。”刘显笑起来道。

第八四三章 射天狼(上)

阿穆尔很郁闷。他是俺答兄长衮必里克的第八个儿子,以骁勇善战闻名草原,也因为骁勇之名,被任命为守卫成吉思汗陵的‘达尔哈特’……就是守卫太庙的‘神圣者’。

成吉思汗的陵寝在套内的伊金霍洛,在蒙古人退出河套的年代,曾经长期荒芜废弃。但自从达延汗统一蒙古各部,恢复黄金家族的荣耀后,成吉思汗的陵寝自然被重新修葺,不仅恢复了供奉,每年春天,各部落首领还会齐聚伊金霍洛,按照祖制祭奠这位伟大的先祖。

而平时,这处蒙古人的皇陵,就由阿穆尔部负责守卫和打理。虽然这在所有蒙古人眼里,都是无上的荣耀,阿穆尔自己提起来,也是一脸自豪,然而困守一地日子久了,整个人都要长毛了。难得有个机会,可以用挑选守陵勇士的名义,每年痛快地耍乐一次,却又被坏消息搅了兴致。

当他那个钟金侄女儿的侍女,前来禀报明军入侵时,阿穆尔只当是小孩子胡闹,命人把她俩赶出去。两个女孩子心急如焚之时,看到了朵儿的那个心上人阿不台,阿不台虽然也不太相信,但不忍心爱的女孩焦急如焚,还是带着几个手下,快马加鞭往南去了一趟。

结果半路碰上了明军斥候,双方短兵相接,各有损伤,阿不台终于知道事态严重了,赶紧返回禀报阿穆尔。看到阿不台身上的箭伤,阿穆尔这才相信确实有明军入侵。于是一面命人向诸位兄弟发出警报,一面召集在场的勇士,呼啸着向南而来,准备趁着明军立足未稳,狠狠地咬他们一口,也可借机摸清敌人的虚实。

伊金霍洛紧挨着边墙,阿穆尔很快率众到了距离明军二十里的地方,还没有做好战斗准备,就见远处烟尘滚滚,有明军骑兵从左中右三路同时杀来。

阿穆尔是想来占便宜的,万没想到明军会主动出击,不过他也是不怕的,在茫茫草原上,蒙古骑兵是无敌的!于是赶紧命令身边的传令手挥舞旗帜,让两个千夫长各自带兵抵挡左右来袭之敌,他则亲帅三千大军,迎击正面之敌。

按照几百年来的习惯战术,数十骑最精锐的蒙古骑兵脱阵而出,直奔明军而去,他们并不是去送死,而是要仗着娴熟的弓马骚扰对方,挑逗明军射箭,以判断对方的射程如何,为大部队确立包抄迂回、分进合击时的警戒线。

“不许开枪!”对面的两千明军正是李成梁亲帅的中军,他粗大的手指捏着一杆隆庆式线膛枪,压抑着举枪把那几只苍蝇拍死的欲望,下令将士们保持克制,只是冷静的派出小队游骑与对方缠斗。

李成梁的部队也不知是如何训练出来的,在骑射上竟然丝毫不落下风,与蒙古骑兵缠斗良久,双方各有损伤,一时却分不出胜负。

这时候,李成梁的大军已经逼近,那些蒙古前哨只好丢下几具尸体撤退了。

日头偏西,双方三路骑兵,几乎在同时照面。

虽然没有测出对方火器的射程,阿穆尔也只能认为,对方是因为射程不够,所以不浪费弹药了。于是下令部下就地散开,正面骚扰,两翼包抄……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蒙古骑兵是不会发起正面强攻的。他们用一边射箭一边后撤的战术,始终保持在对方弓箭的射程之外,而在奔驰中,火枪是无法射击的。这样一从远距离攻击敌人,二持续不断的攻击敌人,三不给敌人还手的机会。在这种攻击下不论敌人的精神和装甲多么坚强,彻底崩溃只是时间的问题。待到那时,两翼包抄到位的骑兵就会掩杀上来,完成一场屠杀。

这正是蒙古铁骑当年横扫欧亚大陆的无敌战术,早就浸在每一个蒙古人的骨头里了。

然而今天,他们却要得到一个教训……老观念是会过时的。

一声低沉的号角响过之后,李成梁的部队呈分散队形开始冲锋,这时蒙古人才发现,对手的兵器与以往不同……只见明军将一个不到二尺长的粗铁管夹在腋下,转眼便冲到了五十丈的距离。来不及细想,蒙古骑兵们纷纷张弓搭箭,他们各个都是神射手,哪怕是骑在马上,也可以在三十丈的距离射出致命的箭矢。

然而在双方距离四十丈的时候,明军腋下的粗铁管突然一齐发火,密集的轰鸣声中,弹丸飞射而出,便有一片蒙古骑兵惨叫着坠马。

“稳住,稳住!”看到部下惊慌失措的样子,身处后军的阿穆尔大声吼叫道:“他们只能发射一次!”

仿佛要回应他一般,那些分明已经发射完一次的枪管中,竟又一次轰鸣的射出弹丸,阵阵白烟中,又是一片蒙古骑兵惨叫着坠马。

阿穆尔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明军的新式武器,竟然可以二连发,不,是三连发!

响过两次的枪管再次轰鸣,第三次的逼近射击,彻底击垮了蒙古人的意志,纷纷策马落荒而逃,哪还顾得上回头射箭?只想着远离这些恐怖的连发火器。

阿穆尔有些呆滞了,长生天啊,这是预言中惩罚不敬者的魔鬼吗?这时不知从哪里飞来一颗弹丸,击飞了他金光灿灿的头盔,也把他从马上直接掀翻下来。

他的护卫赶紧把他从地上捞起,搁在马背上,不管不顾的撤出战斗。

‘阿穆尔死了……’这是他的部下看到此景之后的第一反应,本身就被明军的火铳吓破了胆,这下彻底失去了斗志,尾随着那些护卫,狼狈逃窜而去。

收起那支打掉阿穆尔头盔的步枪,李成梁摇摇头,心说要是戚帅的话,这一枪肯定就要了这虏酋的命。这一闪念之后,他眯着眼睛看一下战场的情形,对身边的传令兵道:“放弃追击,合围两翼!”

呜呜的号角声响过之后,明军的中路分开左右,拦在了撤退中的蒙古人身后。眼看着要被明军包了饺子,蒙古人也红了眼,挥舞着马刀疯狂的冲上来,双方转眼便纠缠在了一起。厮杀声,马蹄声交织,鲜血顿时染红了草原。

纠缠中,不少蒙古人仗着高超的骑术,从纠缠中脱身而出,向远处逃去……蒙古人战事顺利时就进攻,不顺时就逃走,并不以此为耻。李成梁的部队也不管他们,只一心一意收拾逃不掉的。明军所持的兵器,竟然是方才的那种火铳,只是这次没有开火,而是手持着木柄,当作狼牙棒挥舞。有道是一寸长一寸强,蒙古人的骑射本身完全没有发挥出来,只能靠马刀和明军对抗,一短对上数长,吃了老大的亏。许多骑射精湛的蒙古勇士,都被明军纵马合围,活活的用‘狼牙棒’拍死。

残阳如血,战场上渐渐安静下来,李成梁命人清点战果,共杀死敌人二百三十七人,俘虏一百二十人,自己一方只损失十数人。想了想,他命令将重伤的俘虏全都补刀,把杀敌人数提到了三百,只留下五六十名身体完好的俘虏,交给戚继光处置。

※※※※

初战告捷,明军士气大振,对于客场作战的恐惧也大为减轻。刘显和姜应熊等人,也对李成梁刮目相看,却不是因为这场胜利,他们相信,换做自己的部下,手持着最新式的燧发‘三眼神铳’,也能打蒙古人个措手不及,漂亮赢下第一仗。他们高看李成梁的地方,是他没有被大胜冲昏头脑而贸然追击,要知道天色将晚,前途不明的情况下,很可能会被回过神来的对手杀个回马枪。到时候人家仗着熟悉地形,很可能会扳回这一局。

第一仗的要求,就是漂亮的大胜,头脑清醒的将领,是不会画蛇添足的。

戚继光即刻审问抓获的俘虏,得知了阿穆尔部落的确切方位后,即命姜应熊和戚继美两队大军立刻出击,去端阿穆尔的老窝。

刘显和姜应熊深表不解道:“天快黑了,连夜行军太危险了。”

“蒙古人也是这样想的,且李将军当时没有追击,他们就更不会想到,我们能再起大军而去。”戚继光望着两位老将道:“对方今夜陡遭新败,必然士气低落,不趁此时扩大战果,日后恐怕再没有这样的好机会了。”

“成,你是主帅,当然听你的。”见李成梁杀得痛快,姜应熊早就心痒难耐,于是和戚继美各自点齐了兵马,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悄往东北方向摸去。

李成梁和刘显则留下来,护卫着终于整队完毕的大军连夜开拔,沿着乌兰木伦河往北行去。他们要趁着蒙古人集结起来之前,尽可能的多行军,争取及早抵达目的地。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却说姜应熊和戚继美带着手下连夜急行六十里,到了五更时分,斥候来报,八里以外,就是蒙古人的营地。

二位将军命令部下悉数下马,人衔枚、马勒口,蹑手蹑脚的步行走这最后一段,以恢复战马的体力。

就这样向前静悄悄行了三里,已经可以看到远处将熄的营火。强压着激动的心情,姜应熊和戚继美暗令部下安静上马,不紧不慢的向前面的光亮处前进。

凌晨时分的天色已经发亮,再加上月色皎洁,草原上一望无际,能隐约看见前面蒙古人的毡帐。毡帐间燃有数处篝火,一眼望去,如星星点点。整个大军除了马蹄发出的声响外,一万士兵都人默不作声,紧咬着牙……他们都知道,能摸得越近,胜利的可能性就越大。

深秋的晨风冰冷彻骨,空气里竟是战前紧张的气息。远处的毡帐已经越来越清晰,有的士兵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起来。

忽然,营帐中传来蒙古人惊恐的叫喊声,显然他们终于被发现了。几乎是同时,姜应熊和戚继美举起手中兵刃,低喝一声:“杀!”戚继美更是放开缰绳,一马当先向前冲出。他的身后跟着响起了震耳的呐喊声:‘杀啊……’瞬间马蹄声鼎沸,呐喊声传遍四野。

虽然守夜的士兵发现了明军的踪迹,但大部分的蒙古人还在睡梦中,整个营地几乎不设防。当被惊醒的蒙古男子冲出营帐时,明军的铁骑已经杀到眼前,还来不及抵抗就被斩于马下……

明军如饿虎一般,冲进了毫无防备的营地之中,蒙古人大惊失措,营地里一片混乱,马蹄声,呐喊声,厮杀声,妇孺叫喊声混杂成一片,彻底阵脚大乱。明军哪有不趁机疯狂砍杀的道理,到处是残肢断体、鲜血飞溅,士兵人人奋勇,誓要血洗此地!

短暂的惊慌之后,蒙古人开始组织反击。因为他们的营帐极为分散,所以尽管南边一角已经一败涂地,但其余方向还没遭到攻击。这次没有人再逃窜,因为这里是他们的家园,有他们的老婆孩子,牛马财产,男人们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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