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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居一品-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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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今天夜里,听到嘉靖说出‘我是承你情的’这样的话来,他终于骇然发现,皇帝要对张经动手了……因为这句话的意思是。看在往日功劳的份上。我不追求你的责任了。还有一句潜台词是,但某些人的责任。朕要大大的追究!

不用揣度,张总督便是某些人之首。

徐阶还想为张经争辩几句,但见陛下大袖一挥道:“李芳,把那些参奏张经的奏章抬来。”

徐阶听到了‘抬’字,便抬起头来,果然见李芳和黄锦两个,抬着个明黄色的木箱,箱子没有盖,满满的全是奏章。

沉重的木箱放在皇帝与徐阶之间,发出砰的一声闷响,震得徐阶肝胆欲碎。

嘉靖帝随手拿起一本奏章,看一眼道:“户科给事中马乾参张经欺诞不忠事。”说完扔到徐阶的脚下;又拿起一本,看一眼道:“都察院监察御史徐乾应参张经贻误军机折”又扔到徐阶脚下;再拿起一本念道:“兵部值方司主事钱至惟参张经截留军费折。”说完再扔到他的脚下。如是念了七八本,全是参劾张经的奏折,皇帝的火气便上来了,双手伸进箱子里乱抄,将一本本奏折扔向徐阶,一边扔一边喝骂道:“朕给他信任,他还给朕什么?拥兵自重、靡费军资、贪赃枉法,避敌怯战?天下还有这样的臣子吗?”说到这,嘉靖的声音变得无比尖锐,终于说出让他最无法接受的一句话:“以至于民间有俗谚曰‘北嘉靖,南张经’,我看他是想建极南京,与朕平分天下!”

※※※※

一本本有着坚硬外壳的奏折打在徐阶身上,每一下都生疼无比,他只好俯下身子,用一种最卑微的方式跪在皇帝面前,以求减少挨打的部位。渐渐的奏章都快要把他淹没了,皇帝的怒吼声才消停下来,冷冰冰的问他道:“张经怎么处置?”

徐阶心中长叹一声道:‘严嵩啊严嵩,你好狠毒啊!’他知道严嵩正是瞅准了他一定会保住张经,这才悍然发动了攻击。如果不想受牵连的话,自己必须说一句:‘任凭陛下处置。’但这话他说不出来,虽然为了往上攀爬,他已经放弃了尊严,但徐阶还没有丧失原则,他知道能解东南危局的唯有张经,如果自己都不支持他了,那张经就一点希望都没有了——到时候东南沿海会变成什么样子?徐阶不敢想象。

所以他抬起头来,满脸老泪的乞求道:“陛下,东南不能乱了……”

嘉靖依旧声音冰冷道:“没了他张屠户,朕也不至于吃带毛的猪!”

徐阶卑声道:“很可能张经另有安排……”

“那他为什么不承报内阁?不让朕知道?”嘉靖怒道:“这么多的参劾折子都上来了,怎么不见他的自辩折呢?!”

“他可能在前线巡视军机,一时还不知情。”徐阶轻声道:“微臣可用身家性命担保,张经绝无二心。只是有才干的人都有些傲气,值此危难之时,为了用其才具,恳请陛下包容则个。”他觉着只要皇帝能暂时忍下,等张经平定了倭乱,到时候这些参劾自然也就不了了之了。

要不怎么说,想要做事的话,朝中无人时万万不行的。

徐阶关键时刻的几句话,终于让皇帝暂且按下了心中怒火,闷声道:“便宜了这个狗日的!”说着对黄锦道:“拟旨!”

气氛如此冷肃,让黄锦一声不敢吭,乖乖取来黄绫朱笔,撅着屁股跪在地上。

“命锦衣卫即刻捉拿张经进京是问!”

黄锦心说这还叫便宜了啊?抬头望向皇帝,眨眨眼道:“钦此?”

“钦此!”皇帝阴着脸点点头,对徐阶道:“下去吧。”

徐阶知道这对皇帝来说,这已经是退让的极限了,虽然心里十分不甘,但还是乖乖躬身行礼退下。

※※※※

待他出去后,满天的星斗已经为乌云遮蔽,铅沉沉的云层压的很低,让人喘不过气来,望着稠云翻滚的天空,徐阶幽幽叹一声道:“黑云压城城欲摧……”

身后的亲随给他披上大氅,轻声道:“阁老快走吧,要下雪了。”

徐阶点一点头,便迈步离开了玉熙宫,等走远之后,他轻声对那亲随道:“天一亮你就出宫,去找张太岳,让他用最快的速度给张经传信,告诉他……”便缓缓道:“从见到信开始,就乖乖在府里呆着,千万不要轻举妄动,更不要抗旨不遵,乖乖跟着钦差回京,一切自有老夫周全。”想一想,他又怕张经心理压力太大,便补充道:“再告诉张经,陛下只是要他回来问话,只要讲清楚了,还是会让他回东南的……记下了吗?”

“是。”那亲随轻声复述一遍,徐阶点点头,便不再说话。路过无逸殿附近的一处院落时,他忍不住往里面看去,那是严阁老在西苑的住处——因为阁臣在西苑办公起居的值庐低洼狭隘,而且皆东西房,夏日暴晒,冬日寒冷,住在里面苦不堪言。严嵩起初也是住在里面的,但前些年皇上隆恩厚赐,特命在无逸殿附近,单独为之建造一处住所,厅室皆南向,别馆庖厨皆具,自此严阁老便不再受那冬冷夏热之苦,让阁臣们又羡又妒。

看着院子里已经熄了灯,徐阶缓缓摇头,向远处又阴又冷的值庐走去。

一朵朵零星的雪花从他的头顶飘落下来,渐渐的将整座西苑,整个北京、整个华北都笼罩在一片白茫茫之中。

不知道三千里外的杭州城,今夜下雪了么?

第一七九章 总督家的腐败生活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上的厚厚窗纸,把淡淡的影子,照落在华美的泥金描山水围屏上,与镂空熏箱中跳动的炭火相映成趣,给这间以椒涂壁,被之文绣的华贵寝室,增添了宜人的温暖和宁静。

沈默躺在一张悬着锦缎帷帐的红木架子床上,枕着缎面的锦绣软枕,眯着眼睛看看窗外的天光,下了很大的决心,才从缎面锦被中钻出来,坐在床沿边上发呆,回想起昨夜的场景,挠头喃喃道:“这他妈是什么事啊……”

这已经是他在卢园内下榻的第二宿了。前夜那老管家安排他住下后,又找了四个娉婷婀娜的侍女为他侍寝,有道是饱暖思淫欲,沈默吃得饱饱的,又住进这么暖和奢华的房间内,见有漂亮姑娘陪着睡觉,心里那是一百个愿意的。但他当天晚上拒绝了,因为他觉着自己初来乍到便开始荒淫,会让人见笑的。

后来他快要睡觉的时候,又有两个清秀可人的小侍女过来,把床上被褥铺好,然后脱掉外裙,仅着白纱内衣钻进了被子里,望着那一闪而过的窈窕身段,沈默当时就冲动了。

他又感到很紧张,因为这辈子到目前为止,身心还是纯洁的。从纯洁蜕变成不纯洁,是需要一定时间心理建设的,最后他决定先冷静冷静,再看看是否应该如此草率,所以他去隔壁书房,随手抽出一本《汉杂事秘辛》,随手翻了两页。便看到吴姁单独审视女莹一段,只见其对女莹的身体发肤私处刻画细腻入微,风光淫艳,匪夷所思。

沈默顿觉口干舌燥,血脉贲张,霎时间便完成了心理建设,立刻扶案而起。颤巍巍地往内室走去。

一进去便傻了眼,只见那两个侍女已经从被窝里钻出来。正在窸窸窣窣的穿衣,一看见沈默进来,两个女子连忙行礼娇声道:“被褥已经暖好,请大人就寝。”说完便再施一礼,婀娜娉婷的离去了。

闻着屋里残余的少女体香,沈默那叫一个欲哭无泪啊,他是真想说一句:“别走。”人家很显然是给来暖被窝的。也不知道是否负责兼职,怎么好开这个口呢?

结果那天晚上把他给后悔的呀……第二天便暗暗下定决心,这次再问侍寝与否,一定半推半就,禽兽就禽兽。谁知等了一晚上,也没有等来自荐枕席的美女,却等来了两个貌美如花的男子……沈默这个郁闷啊,亲自打开门道:“告诉你们管家。我不喜欢契弟。”

两个契弟幽幽怨怨的走了,也把沈默的满心欲望给浇得一干二净,以至于那两个铺床叠被的侍女来了又去,都没有引起他丝毫的兴趣。

这晚只要一闭上眼,就感到有两个美男子在朝自己媚笑,骇得他一宿没睡好。直到下半夜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

屋外的两个侍女听见响动,从围屏后面转过来,看见这位年轻的大人准备起床,便走到近前,一个从暖笼边的衣架上取下缎面羊绒里的薄薄冬袍,轻轻披在他的背上。另一个从暖笼上提起把铜水壶,往一个掐丝珐琅的茶盅里,倒一碗浓得发褐的酽茶,然后送到沈默手中,轻声道:“大人请漱口。”她仿佛想起什么趣事一般。大大的眼睛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沈默眼睛毒辣。自然看到了那一丝笑意,他知道是自己昨天误把这漱口的茶水喝到肚子里。才引起她这一笑。不以为意的笑笑,心说:‘谁能第一次就知道规矩’,却也不说出来。

待他漱口之后,另一个侍女又端上一个托盘,盘中整齐摆放着一个装着水的透明琉璃杯子,一个空的小铜盆,还有一个装着乳白色牙膏的精致银盒,一柄上植软硬适度的小猪鬃毛的象牙牙刷……牙刷这东西并不是稀罕物,沈默原先就用一柄银质的,但这个牙膏就比较稀罕了,至少沈默原先就是用牙刷蘸着青盐而已,干净是干净了,就是比较伤牙龈……换成牙膏用一次后,果然舒服了很多。

为了日后能够摆脱刷牙刷到牙出血的痛苦,他昨日便问了这牙膏是怎样制成的,那侍女说给回去问问。今天他一边刷牙,那个端着托盘,的侍女便柔声道:“回禀大人,奴婢给您问过了,这种香膏子乃是用沉香一两半、白檀香五两、苏合香一两、甲香一两、龙脑香半两、麝香半两,以上香料捣成粉末,用熟蜜调成糊所制。”

沈默听着就头大无比,往铜盆中吐出口中的刷牙水道:“算了,回家还是用青盐好了,这个什么香膏子我可用不起。”

那个侍女不慌不忙的微笑道:“奴婢已经帮您问过了,还有个简便的方法,用龙脑香、乳香各半斤,青盐二两,一起捣成粉末,用熟蜜调成糊,也可以做成,只是香味没有这么重,但刷牙的效果更好。”

沈默不由打量她一眼,只见她长相柔美,肌肤尤其细腻,看起来十分的养眼。接过另一个侍女递上的白巾擦擦嘴,轻声道:“很细心啊,不错。”说着状若无意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大人的话,奴婢贱名柔娘。”那侍女轻声道。

“柔娘?”沈默笑道:“是‘常羡人间琢玉郎,天教分付点酥娘’的柔娘?”

柔娘玉面微红,低头蚊鸣道:“奴婢既不是柔奴也不是寓娘。”

沈默更是惊奇,轻‘咦’一声道:“你也知道王巩和柔娘的故事?”

“是柔奴……”柔娘声如蚊鸣的哼哼道。

“都是一样的。”沈默哈哈一笑,起身踩在花梨木的脚踏上,另一个侍女赶紧把一双软底的缎面鞋子穿在他脚上。

柔娘帮他穿好冬袍,将衣襟衣领整理的一丝不苟,沈默见她的袖口微微褪到手腕,露出两截赛霜欺雪的小臂,赶紧把视线转到别处,又闻到淡淡的少女芬芳,只好再屏住呼吸,以免某些部位暴露了他的心猿意马。

柔娘帮他将衣衫整理好,又一丝不苟的将头发梳理好,动作轻柔无比,让沈默感到十分的舒服。做完这一切,她才柔声道:“大人,请去隔壁用膳吧。”

沈默点点头,对于这种无微不至的贴身服务,他昨天还有些不习惯,但到了今日便习以为常了。

※※※※

隔壁的饭厅中同样温暖如春,虽然是用绫罗锦绣和金玉器皿布置起来,显得奢华而富丽,却营造出了一种高雅脱俗的气息。这里看不见一样多余的摆设,也没有一样是可以缺少的,即便是一个瓷瓶,几道流苏都经过精心的挑选,被安插到最恰当的位置上,显示出不凡的品味和良苦的用心。

虽然是早饭,但也准备的尽善尽美,四荤四素四羹四冷拼,各色点心蜜饯、蒸炸小吃更是应有尽有……只是东西再好,一个人吃也没有意思。沈默对另一个侍女道:“去把我那书童叫来。”

然后又对柔娘道:“把我的卫士长叫过来,还有那个戴斗笠的。”

两个侍女轻声应下,出去各房叫人去了,过一会那个不知名的侍女红着脸回来,声如蚊鸣道:“您的书童……似乎没空出来吃饭。”

沈默一看她羞红的脸色,便知道沈安在屋里没干好事,不由皱眉道:“这小子,真是色鬼投胎!”

这时,柔娘姑娘也回来了,她同样是一个人回来的,轻声禀报道:“大人,您的侍卫长和那位大侠不在屋里。”

“他们去干什么了?”沈默奇怪道:“我不是嘱咐过他们不许乱跑。”

“听说他们审问奸细去了。”柔娘小声道。

“奸细……”沈默先是一阵迷糊,过会才恍然道:“鹿姑娘!”一下子找到了今天的目标,胡乱吃几口饭,便对柔娘两个道:“放你们俩假了,爱干啥干啥去吧。”

在两个侍女错愕的眼神中,他快步往门口走去,一推开门,屋里屋外的温差让他不禁打了个哆嗦,沈默这才发现自己穿得有点少。

两个侍女已经为他拿来了披风和厚底靴子,伺候他换上,这才一齐施礼道:“恭送大人。”

沈默朝她俩笑笑便出了门,门口有两个卫兵在值守,一见他出来赶忙请安。

沈默一摆手道:“铁柱和老何呢?”

“后院库房里。”一个亲兵笑道:“大人我带您去?”

“废话。”沈默笑骂一声道:“快快带路。”便跟着那亲兵转到后院去,还没走近那间用来装柴火杂物的库房,便听到何心隐的声音道:“这下你就是叫破喉咙,也没有同党来救你了!”

第一八零章 百花仙酒

沈默心说这台词怎么听着愣是耳熟呢?走过去便见到,七八个亲兵都紧贴在库房外,支楞着耳朵听墙根。

他见铁柱也在外面,这才知道里面还是一对一呢,便蹑手蹑脚过去,亲兵们一看大人来了,赶紧让出个地方来,大家一起听……

只听里面那女子幽怨道:“何大哥,您是要莲心的身子吗,我……也是愿意的,何必要用强呢?”

大伙瞠目结舌,想不到他俩原来已经背地里进展到这一步了。

却听嘡啷一声,何心隐似乎抽出了他的剑,怒气冲冲道:“贱人!你果然是人尽可夫的妖女!快说,是谁派你来的,你的目的是什么?若不从实招来,我就一剑劈了你!”

“何大哥,你真舍得吗?”那女子幽怨道:“是谁在龙山上陪我看星星,说会保护我一辈子的?”

大家的眼睛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终于有人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哐当一声,门被推开,满脸寒霜的何心隐提着剑出来,要吃人一样盯着众人道:“不是让你们都走远点吗?”

“大侠,您也没说要我们走多远啊。”卫士们哄笑着做鸟兽四散,沈默不好意思跟着跑,只好站起来看看天空,干笑道:“哈哈,今天天气真晴朗。”

何心隐老脸通红道:“既然来了,就一起进去审吧。”

沈默假假一笑道:“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何心隐转身往里去。

沈默收敛起笑容。轻声问道:“如果真是奸细,你舍得吗?”

“有何不舍的?”何心隐身子一僵,冷笑道:“我何心隐磊磊丈夫,从来不说一句假话。”

沈默知道他说的是‘四十岁以后不近女色’的宣言,不由奇怪道:“难道她是在泼污你?”

何心隐摇摇头,沉声道:“我确实陪她散过步,但那是怕她想不开寻死!双方相距三丈远呢!她也问过我。如果再遇到坏人是否会保护她……”他将宝剑收回鞘中,回头双目如电道:“换成谁问这个问题。我都说——是的。”

那一刻,沈默突然觉着何大侠是那么的与众不同……都四十好几的人了,怎么还像个热血青年呢?

※※※※

在铁柱的护卫下,他进去挂满了蜘蛛落网的库房,便看到那鹿姑娘莲心被牢牢绑在柱子上,绳子勒出惊人的曲线,让他赶紧把目光转到了她的脸上……那可恶的斗笠终于没有了。露出一张漂亮的鹅蛋脸,和一双勾魂摄魄的大眼睛。这女子望之二十五六,长得十分标致。但与江南美女的娇小柔美不同,她身材高大,嘴唇微厚,颧骨也有些高,散发出一种别样的野性魅力,让人眼前一亮。过目不忘。

铁柱给沈默搬来一把椅子,他一撩后摆坐上去,对那女子道:“本官钦命浙江巡察……”

鹿莲心却哀怨的望着何心隐,压根不搭理他,这让沈默十分的尴尬,只好硬生生停下自我介绍。

“问你话呢!”何心隐黑着脸道。

“你的意思是。让我回话吗?”鹿莲心幽幽道。

“从实招来!”何心隐点点头,便把目光撇向了一边。

“既然是他的要求,我可以回答你的话。”鹿莲心对沈默道:“但我也有个要求。”

“讲。”沈默点点头道。

“请让他看着我。”鹿莲心狡黠一笑道:“他看着我,我就说;若是不看,就是打死我也不说的。”

沈默心说:‘我的何大侠,您可是招上一位魔女啊。’便对何心隐道:“那就看吧。”

何心隐恨恨的哼一声,终究还是回过头来,面色阴沉地望着她。

“目光太不温柔了。”鹿莲心幽幽怨怨道:“我何曾伤害过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你我没有私仇,但你是倭寇。我是汉人。”何心隐冷冷道:“汉倭誓不两立!”

听到他冷冰冰、硬邦邦的话语。鹿莲心似乎是真伤心了,直勾勾地盯着他道:“我不倭人。我王翠云乃是山东青州府人氏!”

何心隐有些晕了,伸手阻止她说下去道:“你到底叫什么?怎么一会儿鹿莲心,一会儿王翠云呢?”

“我的本名叫王翠云。”鹿莲心幽幽道:“鹿莲心是本姑娘的花名……”

这世上只有两种人有花名,一种是妓女,一种是戏子,虽然这女子的行事很像后者,但性别不对,所以她的职业只能是前者。

屋里人毫不意外,谁都知道良家妇女也没这副做派的……可事实上大家都很喜欢,谁要是表现出厌恶来,那一定是伪君子或者古板道学。

但何心隐就是一脸的厌恶,他冷冷道:“当妓女就很丢人了,为什么还要投靠倭寇呢?”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投靠倭寇了?!”鹿莲心终于忍不住爆发了,尖声道:“告诉你何心隐,我生是大明的人,死是大明的鬼!虽然是个低贱的妓女,但也绝对不会背叛自己的国家!”说着便呜呜哭着,口齿不清的骂起来,虽然听不真切,但似乎是在控诉何大侠有眼无珠,没有人味之类。

※※※※

何心隐还要冷笑,沈默终于看不下去。心说:‘你除了冷笑和质问,就不会好好说话啊?’便打断何心隐道:“你先出去凉快凉快,还是我来问吧。”何大侠这才愤愤地走出去,不知找什么东西发泄去了。

沈默安静地等着鹿莲心哭完了,这才轻声蛊惑道:“既然觉着委屈,就把真相说出来,让何心隐这个没良心的知道知道。羞愧死他!”

“你也不用煽动我。”鹿莲心抽泣道:“干我们这行的都是阅人无数,只要不是雏。就没人会吃你这套。”

沈默心说你让何心隐随意奚落,然后就找我撒气啊?但他的涵养是极好的,依旧笑眯眯道:“那你们就让误会加深,终至无可挽回,再也没有机会走到一起?”

这句话算是捏到了鹿莲心的命门,她虽然明知沈默仍是在蛊惑自己,却也只能乖乖的上套。问句傻话道:“你不会是故意骗我吧?”

沈默一脸诚恳道:“本官乃是堂堂一省巡察,说出话来那是驷马难追的。”

“那你能管了何……大哥吗?”鹿莲心小声问道,态度显然软化不少。

“那是当然,他是我的侍卫,不听话,啊……”沈默想一想道:“我就打他板子。”

“那可不行……”莲心着急道:“你可不能打我何大哥,他是大好人。”

沈默这个汗啊,心说女人果然是无法理解的复杂动物。便点头笑笑道:“好,我不打,我授权你打,总成了吧?”

鹿莲心这下终于满意了,但她不易轻信别人,便对沈默道:“你敢起誓吗?”

沈默笑道:“本官做事从来不欺鬼神。有何不敢?”就按照鹿莲心的要求起誓道:‘只要莲心姑娘实话实说,且绝无通倭情节,他便帮着撮合两人,如违此誓,天打雷劈。’鹿莲心这才心满意足了……论起勾心斗角,妓女还是比不上官员,她没听出沈默只发誓帮她撮合,却没保证一定能撮合成,已经为将来履约时留下了后门。

还以为沈默是个实在人的鹿莲心,便对沈默交代道:“那天我确实是被人追赶。但不是倭寇追我。而是另一伙本国人。”

“但后来尾随你来的五个人,确定无疑是倭寇。”沈默轻声道:“我这几个月见倭寇太多了。是不会认错的。”

鹿莲心沉默片刻,终于幽幽道:“我虽然不是倭寇,但我姐姐的男人是。”

“你姐姐嫁给倭寇了?”沈默不动声色道。

“没有,是被倭寇抢去的。”鹿莲心赶紧解释道:“年前倭寇攻陷嘉兴府,我姐姐便被抓去了。”

“然后呢?”

“我以为她死了,还大哭了一场,病倒了几个月,又给她修了衣冠冢。”鹿莲心轻声道:“但是现在看来,她没有死……因为那些倭寇在我马上被捉的时候,竟然出手相救,其中有个会说汉话的,对我说了一句道:‘快跑,我们是你姐夫的手下。’”

说完,她的面色一片灰败,涩声道:“而我……只有一个姐姐。”

按照鹿莲心的描述,沈默算是明白了那夜的状况——是一群人想要捉她,双方骑着马跑到那客栈附近,然后她的马死了……就在她准备束手就擒时,一群倭寇救了她,她趁机逃跑,一直跑到客栈门口晕倒,而那群敬业的倭寇,在打跑了追兵之后,顺着她的踪迹追了过来,估计是要接她去跟姐姐团聚之类。

现在问题来了:“那些人为什么要追你?”

“因为我有他们想要的东西。”鹿莲心轻声道。

“什么?”

“百花仙酒。”

“干什么用的?”

“壮阳补肾,强身健体,还有……金枪不倒。”

第一八一章 王翠翘

沈默听了这个汗啊,好半天才回过神来道:“你说那么多人兴师动众,就是为了抢你的药酒?”

“那可不是普通的药酒。”鹿莲心分辩道:“是由一百种名贵药材酿制而成,可以枯木逢春犹再发……”看到沈默那张十分年轻的脸,她才恍然笑道:“当然,大人风华正茂,暂时还体会不到它的珍贵。”

沈默干咳两声,将尴尬掩饰过去道:“这是你的祖传秘方?”

“是的,自从父亲去世后,这世上便只有我和姐姐知道了。”鹿莲心有些消沉道。便将身世讲与沈大人明白——她是山东临淄县人氏,家里靠着这道秘方世代行医,生活很是富足。然而十多年前有县里的劣绅谋夺她家的百花仙酒,对头势大,王家无法抗衡,又不愿交出这祖传秘方,父母便带着她们避祸江南,在浙江宁波府象山县住下。

因着前番的教训,王父深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不敢再将百花仙酒示人,便用平生积蓄捐了个小吏……本县广积仓大使,一家人平平淡淡过日子,倒也十分快乐。然而不到一年,王父命犯祝融,所管仓中失火,将堆积的仓粮烧的一粒不剩。王父按律获罪,被杖八十,抄没家资。

王父被打得筋折骨断,抬回去便咽了气,王母本来身体就有病,陡遭如此巨变,更是一病不起。没几天也去世了。人死了,可账不能算了,官府仍然不依不饶的追债,谁知把她们家所有的东西都抄没,也不够损失的零头。官府一不做二不休,便将她俩卖与青楼,自此姐妹俩便沦落到风尘之中。开始接受训练,专等十六岁出阁梳笼。便开始卖笑卖肉。

“姐姐的姿色才气都比我好的多,什么都是一学就会,再学就精,便被老板视若珍宝,奇货可居。”鹿莲心幽幽道:“等到了十六岁出阁,果然轰动全城,一跃成为园子里的头牌。因为她琴弹得好。曲唱的棒,名声越来越大,往来也皆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似这样年余,姐姐身边便聚拢了一帮有钱有权的恩客,为她凑钱赎身。老板起初不肯,他们加了些银子,又用权势恫吓才得放手。这时姐姐终于可以自作主张,便带着我居住在一艘画舫上。除了那几个恩人之外,其余客商俗子尽皆谢绝。只与些文墨之士联诗结社,弹棋鼓琴,放浪山水。或与些风流子弟清歌短唱,吹箫拍板,嘲弄风月。”说着面色钦佩道:“她虽不主动要钱。人家却巴巴的厚赠她,没多久便将几位恩人的银子还上,日子就益发好过了。姐姐菩萨心肠,见文人苦寒、豪俊落魄的,就周给他。渐渐的名声越来越大,竟得了个‘宁波苏小小’的美名,成了名噪一时的江南名妓。”

说到这,鹿莲心的声音便低沉下来:“本来我们的日子极是快活,直到后来碰到了一个徽州的落第士子叫罗龙文的,这人长得好。颇有些才气。又会哄人开心,一来二去便把姐姐迷住了。竟成了她唯一的入幕之宾。两人如胶似漆,好得跟一个人一样,姐姐便将所有秘密毫不隐瞒,还为那个银样蜡枪头酿百花仙酒,弥补他为酒色掏空的身子。”

“后来那人又一次落第,便对仕途灰心,想要改为经商,姐姐便拿出全部积蓄给他做生意。”鹿莲心忧伤道:“也不知是魔怔了还是怎么着,她竟然抛开了宁波的一切,跟着他去嘉兴经商。我不愿意跟她去,便继续在宁波经营画舫,虽然姐姐不在,境况大不如前,但也不至于揭不开锅……从那之后,我们姐妹俩便分道扬镳,很少见面,但我还是听说,这姓罗的家里有一房妻室了,跟姐姐在一起纯粹就是为了占她便宜,我跟姐姐说了,她却固执己见,一直不肯弃他而去,结果一年前倭寇攻破嘉兴,罗龙文独自逃之夭夭,把姐姐丢下不管,最终害得她被倭寇掳走……”说到这里,鹿莲心已经是泪珠涟涟了。

※※※※

听她讲述完坎坷的经历,沈默轻声道:“那么说是罗龙文要你的百花仙酒了?”

“是他。”鹿莲心咬牙切齿道:“前些日子他突然到宁波来,想故技重施,把我也给迷住,我呸,他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德行,被我好一个羞辱,灰头土脸的赶走……这混账岂能善罢甘休,便带着一群暴徒前来,占了我的画舫,逼我交出百花仙酒的秘方,却不知道我虽然弹琴唱歌不如姐姐,但我会武术……便假意示弱,待他凑近后便趁其不备,将其擒下,向他的手下要了匹马。挟持着他出了城,这才扬长而去。”

沈默又问她罗龙文要百花仙酒干什么,鹿莲心摇头不知,又冷笑道:“说不定他又不行了,不过现在肯定是用不着了。”

“为什么?”

“因为我废了他的子孙根……”鹿莲心一脸快意道。

沈默和铁柱听得浑身汗毛直竖,心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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