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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居一品-第2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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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相径庭,一味往清冷的路子上走。

但她天生丽质难自弃,哪怕是布衣钗裙的站在那里,也一样让人惊艳,所以虽站在道边不显眼的地方,还是渐渐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乃至不少年轻士子,为了多看她一眼,竟来回进出大门,造成小小的拥堵……估计要不是她身后站着个虎视眈眈的保镖,就要有人上来搭讪了。

“她来这儿干嘛?”徐渭小声问道。

“她弟弟也是应试的举子。”沈默轻声道。

“过去打招呼不?”徐渭贼笑道:“好容易碰上一回……”

“去你的……那太让她姐弟俩尴尬了。”沈默正好被一爿招牌挡住了身形,顿一顿,又道:“等他们走了咱们再过去。”

“还非得吃羊肉泡馍啊?”徐渭小声嘟囔一句,对他这种坚持表示不屑,可惜被无视了……

※※※※

苏雪在那里等了好久,终于等到她弟弟志坚出来。一年不见,他长高了,也英俊了,完全脱了从前的稚气,成了个器宇轩昂的俊书生。

见他四处张望,苏雪便轻声唤道:“志坚……”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那志坚身子一颤,却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惊喜。相反,他英俊的面庞上,竟流露出不耐烦的表情,仿佛强压着怒气一般,走到了她姐姐的面前。

“志坚……”苏雪又呼唤一声,想让他走近点儿,仔细看看这个,自己为之付出一切的弟弟,是胖了、瘦了、是白了、黑了?

但志坚却没这份耐心,沉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你啊?”对他的态度,苏雪一时难以适应。

“谁让你来看我了?!”志坚话音未落,他身后便响起起哄的声音道:“哎呦,秦根老弟,怎么家里来了亲戚,也不让到里面去?”

苏志坚的反应,却让知情者跌破眼镜,只见他回头笑笑,一脸淡漠道:“不是什么亲戚,不过是我家原先的丫鬟,小时候带过我而已……”说着转回头来,对愣在那里的苏雪道:“你也看过我了,就赶紧回去吧,以后都不用再来了……”

苏雪难以置信的呆立在那里,直到苏志坚又一次催促,才回过神来,一双凤目望向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想看看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苏志坚终究是心虚了,低头不敢看她的眼睛,气氛一时无比尴尬。

最后还是苏雪醒悟过来,这是当着弟弟同窗的面儿,可不能让他下不来台,便深吸口气,平稳下情绪道:“是,少……爷……”说着从身后保镖手中,拿过个沉重的包袱,低声道:“这里面有些……都是你爱吃的……希望您能收下。”

苏志坚刹那间有些动摇,但还是忍住了,接过东西来,道:“你……回去吧。”

“是……”苏雪低下头,轻声道:“那我告退了……”说着抬起头来,给他一个微笑,道:“您保重……”便转过身去,便看到了沈默……

这时,苏志坚也看见沈默了,面色一下子变得极为精彩,犹豫了好一阵子,最后还是装作不认识的,也转身过去,对那些仍然张望的同学道:“走走,进去继续喝酒,正好有人送下酒菜来了。”

那些人望着苏雪美好的背影,意犹未尽的叹息一阵子,这才纷纷转回会馆去。

陕西会馆前的一幕,便如一块小石子丢入水中,泛起小小的涟漪,很快便恢复了平静,只有那美好的倩影,长久的留在人们心中,但又有谁知道,那笑容里的心酸呢?

※※※※

“你们先去吧。”沈默看苏雪一眼,对徐渭道:“我待会儿就来。”

徐渭呲牙道:“跟那人一个地方吃饭,我怕吐了。”说着招呼三尺几个道:“我带你们下馆子去……你也去吧?”后一句却是苏雪的那个跟班所说。

那人是王府的侍卫,当然认得沈默,见苏大家没反对,便点点头,跟着徐渭几个走了。

沈默看看一脸沉默的苏雪,轻声道:“河边走走吧。”苏雪便静静的跟着他走。

两人走出很远,一直到一片无人的柳树林中,沈默才站住脚,苏雪却混无所觉,继续往前走,险些就走到河里去。

沈默轻咳一声,她才醒悟过来,站住脚,望着结冰的河面,呆呆的在那里出神,晶莹的泪珠子,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

“如果你觉着,哭出来会舒服些……”沈默轻声道:“那就哭吧……”

“转过头去……”苏雪道:“别看。”

沈默笑笑,依言背过身去,便听到苏雪轻轻地抽泣声,竟鬼使神差道:“如果需要肩膀,这有个现成的……”说完他就后悔了,心说:‘沈默呀、沈默,你真是个贱人啊,看你怎么收场?’怪不得男人面前的男人,和女人面前的男人,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样子。

但他高估了自己的魅力,人家苏雪根本没搭理他,只是在那里自己哭自己的,倒让沈默一阵老脸通红。

不知过了多久,苏雪终于出声道:“好了……”

沈默回过头来,见她双眼通红,微微发肿,但面上见不到自哀自怨,只有一脸自嘲的笑:“让大人看笑话了……”

“说什么呢。”沈默摇头道:“我们是朋友来着,我怎会看你的笑话呢……”说着叹口气道:“志坚今天确实太伤人了,但也许他有什么苦衷,你千万别忘心里去,改天问问清楚就好……”他对那苏志坚,简直恶感万千,只是为了安慰苏雪,才这样说的。

“不问了……”苏雪轻摇螓首道:“他是我看着长大的,心里怎么想的,我最清楚了。”

沈默默然,便听苏雪又道:“方才我确实想不通,很伤心,但想了一会儿,就想通了,也不伤心了……志坚这么做,也是有他的道理的。”

“什么……道理?”沈默费了好大劲儿,才把‘狗屁’二字咽下去。

“这个大人应该最能理解……”苏雪幽幽道:“你们读书人最看家世出身了,就连家里有犯法之男、再嫁之女,都没资格参加考试,何况我这个……青楼出身的姐姐了。”说着惨然一笑道:“说起来,今天的错在我,我明知自己轻贱的出身,就不应该出现在他面前,让他没法跟同窗解释,无端给他招惹麻烦……”

“你怎么能这么想呢?”沈默终于忍不住出声道:“没有你这个姐姐,他早就饿死在饥荒里了,没有你这个姐姐,他指着什么读书?没有你这个姐姐,他一个浙江人,还想跑去陕西考试?”说着冷笑一声道:“他的水平我知道,若是想在浙江高中,除非考官吃错药了!”

若是别人这样说她弟弟,苏雪还能反唇相讥,可志坚的一切,都是沈默给予的,他当然有资格评说。苏雪也只能苦笑道:“他还是个孩子,不会去想那么多,只以为全凭自己走到这一步,大人千万别跟他一般见识。”

“我不是跟你这儿邀功。”沈默无奈的笑笑道:“我是替你不值,你为了这个弟弟付出了什么,我很清楚,你自己更清楚,那是一个女人一生最美好的光阴啊!”

“我是心甘情愿的。”苏雪摇摇头道:“而且方才我也想了,我这么做,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我们苏家。”说着强笑一声道:“只要他能出人头地,光宗耀祖,那我就是值得的……”

“唉……”沈默叹息一声道:“都这时候了,还要自我安慰。”

苏雪一下被他说出心事,眼圈一下子又红了,轻咬着下唇,声音发颤道:“那能怎么办啊?”

“唉……”这件事儿上,沈默也无可奈何,帮不了她,只能再叹口气道:“算了,当我没说。”

两人又沉默片刻,苏雪轻声道:“不说这件事儿了,大人也该把夫人和公子接回来了吧?”

“嗯,我已经捎信回去了,进了二月就让她们启程。”沈默不由自主的向南望道:“江南二月便已经暖和了,一路慢慢往北,等到北京时,这里也该是春天了。”

“大人真心细……”苏雪笑笑,突然想起一事,轻声道:“有件事情,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讲无妨。”沈默微笑道:“不是你自己的事儿吧?”

“嗯。”苏雪点点头,小声道:“我在裕王爷府中当女官,李娘娘对我极为相善,是她托我跟大人求件事儿,我怕给大人添麻烦,所以一直犹豫着没敢说。”

“说吧,办得了的我当然办,办不了的,我就当你没说过。”沈默呵呵笑道。

“呵呵……”苏雪也被沈默逗乐了,笑道:“那我就说了,是这么回事儿……李娘娘已经跟了王爷一年多,但至今也没个名分,名不正则言不顺,王府里的宫人最是势利,明里不敢怎样,但是阳奉阴违,让她十分难受……”说着看看沈默,见他没有表现出反感,才道:“所以娘娘想请大人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

“能不能帮她转正?”见苏雪难以启齿,沈默帮她说道:“其实也不是为了谁欺负她,而是因为日子快到了。”他对王府里的事儿也不是全然不知,王妃娘娘善得跟菩萨似的,不被李娘娘欺负就不错了,还想欺负她?可能性太小了。

倒是裕王爷康复的日子渐渐近了,李娘娘怕自己没名没分,捞不着王爷的眷顾才是真的。

“也许吧。”苏雪轻声道:“我就是带个话儿,话传到了,怎么办都是大人的事儿。”

“嗯。”沈默点点头,道:“你跟李娘娘说,我是外臣,没法掺和内廷的事儿……除非,除非王爷下令,我也只能勉为其难了。”

苏雪点点头,轻声道:“我知道了。”说着朝沈默微笑道:“谢谢大人能陪我这么长时间。”

“这么说,你准备回去了?”一涉及到正事,沈默便恢复了沉静,让苏雪看不出他的心思,不禁暗暗后悔道:‘何必非要今天说别人的事儿呢?’

※※※※

沈默本想请苏雪吃个饭,但她下午还要教李娘娘弹琴,只能先回去了。

回到王府,给自己补了个妆,确定谁也看不出她曾哭过,苏雪便来到李娘娘住的院子里。

李娘娘宫中寂寞,确实将她当成好朋友一般,见了面便问道:“怎么样,见到你弟弟了吗?”

“见到了。”苏雪点点头,轻声道:“娘娘,咱们学琴吧。”

“再说说话吗?”李娘娘却没被她打岔,还是兴致勃勃的问道:“他见到你高兴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我还以为你得到天黑呢。”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但苏雪面上丝毫看不出端倪,只是对她道:“很好,很好,一切都好。”

李娘娘大感无趣,又问道:“那姐姐有没有顺道去一下沈师傅家?”

她只是抱着一丝侥幸,但苏雪的回答却让她喜出望外。只听苏雪轻声道:“我已经见过沈大人了,也把话传到了,但他说,内宫的事情外官怎敢插手?除非是王爷下令,才能勉为其难。”

李娘娘仔细琢磨这几句话,展颜笑道:“果然不愧是沈师傅!说话做事汤水不漏!”是啊,他一个外官,怎可能撇开裕王,为李娘娘办事儿呢?要是传到王爷耳朵里点什么,那真是休矣……

但沈默其实已经做出了会尽力去办的承诺,不过是在这个承诺上加了个条件,必须让裕王下令罢了。

这并不是难事,因为李娘娘清楚,裕王爷是个很好说话的人,而且又对自己十分疼爱,其实早就有立自己为侧妃的想法,但得有嘉靖点头才行。偏偏裕王畏惧皇帝如虎,哪敢跟嘉靖提?于是这事儿就这么搁下了。

‘相信只要软语相求,王爷会答应自己的。’李娘娘感觉如释重负,浑身轻快的似乎要飞起来,至于沈默能不能办到,她丝毫不怀疑——能!一定能!

“姐姐,如果我真能得偿所愿。”李娘娘快乐的拉着苏雪的手道:“第一件事,便是跟王爷说,让他给你做媒!”

“不要!”苏雪一下变了脸色,赶紧欠身道歉道:“对不起,娘娘,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这辈子只打算一个人过了。”

“也不问问给你说的是谁?”李娘娘却不以为意道。

“不问了。”苏雪道:“谁都一样。”

“难道沈大人也一样吗?”李娘娘酸酸道:“就算当不了他的正房,却也比嫁给其他男人强之百倍。”

“他……”苏雪闻言低下了头,但很快重新抬起来道:“他也一样,娘娘千万别白费好心,不然我和他,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你放心。”李娘娘只道苏雪有顾虑,大包大揽道:“他虽然天纵之才,连严世蕃都敢顶,却不敢不听我家王爷的,这就叫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说着笑得花枝乱颤道:“再说了,像姐姐这样我见犹怜的绝色美人,哪个男人不心动?他定然会做做样子,然后就笑纳了。”

“不是那么回事儿……”苏雪挣扎道:“娘娘就饶过我吧。”

“那是为什么?”李娘娘也够三八,继续猜想道:“难不成,他惧内?这个你也不要怕,他那个母老虎不敢反对的,不然就是‘嫉妒’,七出之罪,正好把她休了,咱们当正房!”

苏雪终于受不了,站起身道:“娘娘,您就别乱点鸳鸯谱了,不然我只能离开京城,永远不见你们了。”

“难道你不喜欢他么?”李娘娘不解道。

“喜欢,喜欢的刻骨铭心……”苏雪深吸口气,眼中泪光晶莹道:“他对我恩情似海,又尊重有加,让我挺过了最难的日子,让我获得新生。在我苏雪心里,早就有了这个男人,而且永远不会再有别人!”

“那你为什么?”李娘娘轻声道:“姐姐,也许当初你说过什么,错过了机会,现在觉着回头太难。可听妹妹一句,收起一时的自尊,却能得到一辈子的幸福,划算!”

“呵呵……”苏雪摇摇头,眼泪终于从面颊滑落,对李娘娘道:“我何尝不想和他长相厮守?但他已经有了美好的家庭,对他来说,这时多一份感情,就多一份负累,也必然会破坏他家庭的和睦,对他有害无益。”说着深吸口气,带着泪珠笑道:“我爱他,所以我只希望他好,所以我不能给他添麻烦,更不能去破坏他的家庭,因为那样不是爱他,而是爱我自己。”

第六二五章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上)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到了二月,距离春闱只有几天时间了,礼部已经组织人员,开始打扫贡院,布置考场,考生们也到礼部排队领取考牌,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中。

袁炜果然被任命为此次春闱的主考官,副主考是原太常寺卿,现礼部左侍郎严讷,这二位有个共同的长处,那就是青词写得好,嘉靖每每命题,他们都能完成的又快又好,深受皇帝喜爱,便能一路扶摇直上。

这让莫名其妙被搁置在家的沈默,真是不知该说什么好了……感情咱立了那么多功劳,还比不了几篇鬼都不瞧的文章?可这世上哪有那么多道理可讲?所以他也没找人诉苦,就默默闷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潜心钻研学问。

有道是‘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未曾想他这种无奈的消极,竟赢得了许多人的敬意,觉着他‘荣辱不惊,不以己悲,有古仁人之风’,一时间嫉妒之心大减,中伤他的恶语也几乎绝迹。

这意外的收获,让沈默哭笑不得,后来他干脆想开了,这样也好,不用几年就能洗掉身上惹眼的东西,对将来的日子大有好处。

不过他也不是光读书去了,还是通过自己的关系,暗中查清了一些事情……

这日过晌,沈默正高卧酣睡,外面三尺禀报道:“大人,十三爷来了。”

“哦,快请。”沈默猛然坐起来,揉着眼睛道:“十三爷也不是外人,让他来里屋吧。”

等朱十三进来,沈默已经披着棉袄,坐在炕头上,沏上了一壶好茶。

他是沈默的老兄弟了,自然不会客气,进了屋便脱鞋上炕,盘腿一坐道:“唉,大人过的这日子,神仙一般啊。”

“鞋子舒不舒服,只有脚知道。”沈默垂着眼皮,将一杯茶送到他面前道:“事情办的怎样了?”

“嘿嘿,咱爷们办事儿,还有啥不放心?”朱十三端起那茶,一口闷下去道:“全齐活了。”说着嘿然道:“有了上次应天乡试的教训,他们今次特别小心,字眼没传到下面之前,咱们是一点有用的东西没得到。”看来他对自己的成果十分得意,在那里自吹自擂起来。

沈默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也不催促,一边慢慢喝茶,一边微笑听他讲道:“但他们其实是瞎谨慎,因为不管怎么保密,最后总得把秘密传给下面人吧?”

“嗯。”沈默凑趣笑道:“是这么个理儿。”

“所以嘛。他们煞费苦心,咱们得来却全不费功夫!”朱十三得意洋洋道:“咱们的人,在胡植家藏得很深,他的大公子正好应试,我就猜着这老小子不能老实了,便让人仔细留神这父子俩,果然就有了收获。”说着从怀里掏出张纸片道:“您看!这就是从胡公子房中,找到的关节字眼。”

沈默接过来一看,只见上面写道:“第一篇,用‘也夫’二字结尾;第二篇,用‘而已矣’三字结尾;第三篇,用‘岂不惜哉’四字结尾。”因为科举考的就是头场的三道四书题,所以必然是用在三篇四书题的结尾处。

“这九个字了不得啊。”沈默面色复杂的笑道:“寒窗苦读数十载,比不了这九个没用的虚字。”说着伸出二指重重一点那张纸道:“得了这九个字,哪怕你不读书,不用功,也能朝为布衣,暮拾青紫;而那些得不了的,任凭你头悬梁、锥刺股,读得满腹经纶,做得锦绣文章,也入不了考官法眼!”

朱十三点点头道:“读书何用?不如生为权贵子啊!”

“倒也不能那么说。”沈默笑笑道:“大多数时候,还是很公正的……就其本身来说,已经是最公正的选材制度了,如果在隋唐以前,像我这样的寒门士子,那是永无出头之日的。”

“这么说,经是好经,就是让歪嘴和尚念坏了。”朱十三道。

“不错。”沈默颔首笑道:“所以我们得把这些和尚请出庙里去。”说着眼中寒芒一闪道:“这次的监试官定了吗?”

“定了。”朱十三笑道:“是朱七哥。”

“很好。”沈默闻言欣喜道:“如此,便可操作一番了。”便问他道:“能联系上他吗?”作为监试官,朱七已经被隔离起来了。

“那是当然。”朱十三却笑道:“随便让个当值的兄弟,进去捎句话就是了。”

“太好了。”沈默便让他附耳过来,把自己的打算讲给他听。

“哦……”朱十三听完了,面上露出失望的神情道:“不太便宜了那老小子?”

“呵呵,这次便宜那老小子了。”沈默微笑道:“这事儿不能闹大了,不然没法收场。”

“莫非大人还忌惮他不成?”朱十三不解道:“您可是敢单枪匹马闯龙潭,只手灭了杨大帅的沈大胆啊!”

“什么乱七八糟?”沈默笑骂道:“怎么还一套一套的?”

“天桥说书的都编成段子了。”朱十三睁大眼睛道:“难道您没听说过吗?”

“我没听说过。”沈默白他一眼道:“戏文里的也能当真?亏当时你还在场,不知道我是硬着头皮、提着脑袋蛮干的?”

“嘿嘿……”朱十三怂恿他道:“那这次再蛮干一回呗?”

“万万不可。”沈默坚决摇头道:“上次我是查案钦差,名正言顺,把案子办得也极为漂亮,回来后却被晾在一边,为什么?还不是皇上嫌我自作主张,才惩戒于我。”

“不会吧?”朱十三难以置信道:“年前迎接您老凯旋,那是多大的阵势,几十年没见过啊。”

“一码归一码。”沈默淡淡道:“打了胜仗就要热烈欢迎,因为那仪式不是为了迎接我,而是大明需要、皇帝需要,我不过是件比较引人注目的道具罢了。”说着自嘲的笑笑道:“但触怒了皇上,还是一样没好果子吃。”

朱十三默然点头,轻声问道:“也就是说,这次您不能出面了?”

“嗯。”沈默点点头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我如今赋闲在家,如果还敢胡来的话,定然没有好果子吃的。”说着笑笑道:“如果我不出面,担子就全压在朱七和北镇抚司身上,东厂可正盯着你们,巴不得出点大事儿,好趁机把你们摆平呢。”

“我们也不是人人捏的软柿子!”朱十三不忿道。

“可终究还是那些太监离着皇帝近。”沈默长叹一声道:“如今我也不能进宫,你们是彻底没了能在君前说话的。太吃亏了!守成尚且困难重重,又何谈进取呢?”

“唉……”朱十三知道沈默字字良言,全都是为他们着想,所以虽然心里不甘,却也还是遵命而行。

见他如此沮丧,沈默有些不忍,还是透些口风道:“你放心,这次饶过那老小子,不过是为了逮更大的鱼……”

“哦?”朱十三这下来了精神,道:“大人准备怎么做,会让严世蕃完蛋吗?”

“这个么……”沈默神秘兮兮的一笑道:“天机不可泄露,到时候便知道了。”

“唉,每次都是这样。”朱十三郁闷道:“似说非说的,让人心痒痒又没法挠,简直要把人憋死。”

※※※※

三天后,便到了钦天监为嘉靖壬戌年恩科,择定的入闱吉日。从头一天天黑时起,本次恩科的主考官袁炜,就没有合过眼,他独自一人焚香默坐在锦衣卫给安排的房间内,静待吉时来临,也想使自己心中的不安,能稍稍平复下来。但周遭越静,他心里就越乱套,越发矛盾。

皇帝在接见他和严讷时说的话,犹在耳边回响,嘉靖嘱咐他们务必秉公取士、为国选材,还说这次抡才大典是对他俩的一次考验,看看他们除了青词写得好,还有没有别的本事。

他能听出,皇帝是有心让自己入阁了,不然自己已经是礼部尚书,还有什么好考验的?入阁为相,一展平生所学,那不正是他一直期望的吗?如今机会就在眼前,他多想好好表现,让皇上放心啊!

可他偏偏就做不到,因为当初严党推举自己成为礼部尚书时,除了‘精诚团结,互惠互利’之类的虚言外,还有实实在在的条件——如果自己能主持这次会试,需要录取严党的亲戚子弟作为报答。

当时他一心想当礼部尚书,哪能想顾得了那么远?便一口答应下来,如今事到临头才发现,这简直就是在拿自己的生命前途开玩笑!

一边是皇上的殷殷期盼,一边是严世蕃的急切盼望,两边都不能得罪,也都不想得罪。袁炜真是体会到骑虎难下、进退两难的滋味来。

胡思乱想了一夜,也没想出个真章来,突然听到一声炮响,袁炜知道子时正刻到了,便回过神来,深吸口气道:“佛祖保佑,千万让我平安无事,一旦顺利过关,我将终身信佛,为佛祖修庙!”不愧是当官的,知道不行贿办不了事儿,在佛祖那儿也不例外。

发下了宏愿,他心里终于肃静下来,让下人为他打水洗漱,穿好冠带朝服,便对外面守卫的锦衣卫道:“可以出发了!”

锦衣卫便抬来一顶绿呢大轿,又有几十人的仪仗,护卫着主考大人往京城西南角的贡院去了。

等轿子落下,袁炜下来时,看一眼满天寒星,斗柄倒旋,还不到四更天,他吐出那口憋了很久的气,紧一紧大氅便在护卫的簇拥下,沉稳得向龙门走去。

副主考严讷并一众同考官早就等在那里,见主考大人来了,紧走两步来到他的面前,施礼道:“您老来得可真早啊!”

“呵呵。”袁炜为人倨傲不逊,但此刻心里有鬼,态度自然硬不起来,只见他微笑着还礼道:“诸位来得更早啊。”

“应该的,应该的。”严讷等人笑道:“时辰快到了,请大人主持仪式吧。”

自然还是那些宣圣旨、敬孔子、请文曲星、武圣人之类的套路,但对袁炜来说是头一次,所以依然觉着很有满足感。等他表演完了,就该请‘恩’鬼和‘冤’鬼进场了。便见不知什么时候,每排考舍前,都插上了红旗黑旗,在一声声‘恩鬼进,怨鬼进。’的呼唤中,两边旗下齐烧纸钱。

这时是二月,又是在考舍间的甬道中烧纸,一阵北风飒飒的吹过,火苗、烟灰乱窜,仿佛真有无数鬼魂,从四面八方飞过来,聚集在旗下一般。

在至公堂前观礼的同考官小声议论起来,这个说:‘可见平时要做好人,到这时候就见出分晓来了!’‘是啊是啊,贡院这地方最是灵异,要是平时坏事做绝的,生生的就要给怨鬼拉了去!’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那些同考官的对话,却让袁炜不禁打个寒战,不悦道:“子不语怪力乱神,这里是贡院,夫子的地盘,不要妖言惑众!”

“部堂大人别不信。”有个年纪稍长的同考官,对他道:“下官就亲眼见过,当年我考乡试,同号里有个书生,是个饱学秀才,文章做得那叫一个好,连提学都说他定然高中。然而到快交卷的时候,他竟然把墨汁倒在了卷子上,一下子就作了废。”后来回去后,在客栈大病了三天三夜,险些连命都丢了。

“是他一时不慎吧?”袁炜道:“然后心里懊悔才长病的,一定是这样吧?”

第六二五章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下)

“当时人也是这样想。”那同考官道:“但我和他是同乡,事后问他,他叹息道:‘合该如此啊!’原来他年少随父亲宦居在广西时,与乡间浪荡子为非作歹,打死过一个同窗,后来靠着当官的父亲、竟抹平了此事,回来后洗心革面、发奋图强,本想重新做人的。也是他天资聪颖,学业大涨,信心满满进了考场,七篇文章做的是花团锦簇,正得意呢。谁知那被他打死的同窗竟被招来,立在他面前,他一下子就动不了了,那鬼对他说:‘功名和姓名你选一个吧。’我那同乡倒是个知机的,便伸手打翻了砚台,那鬼就消失不见了。”说着叹息一声道:“后来他痊愈之后,再也无心向学,开始吃斋念佛、修桥铺路,到现在还好好的。”

袁炜听得后脊梁发冷,道:“鬼都是缠着考生,你现在是考官了,就不该再提这种事。”

“唉,大人,鬼魂还分你是什么人?”另一个同考官道:“当然是有冤报冤、有仇报仇了。”便也讲个掌故道:“当年学生秋闱时,副主考突然突然发癔症,爬上明远楼顶,高呼自己收了谁谁多少银子,受了谁谁的请托,便跟那些人约定通关节的字眼,要帮他们高中,然后从楼上掉下来摔死了……哎,部堂大人,您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袁炜心说我都快被你吓死了!没好气地哼一声道:“科举神圣之地,严禁闲谈无忌。”见仪式已经结束,便背着手转身进了堂中。

此事天色拂晓,龙门洞开,于是举子们便秉着蜡烛烛,提着考篮,按照唱名顺序鱼贯而入,进去后不管你是贫富贵贱,一律宽衣解带、赤身裸体的接受官差的检查,让举子们斯文扫地,颜面全无的同时,也领教到了国家科考的严肃。

待检查完毕,没有怀挟,终可进到那一个个好像蜂巢似的考号里坐下……令考生们稍感欣慰的是,考号里并不算脏,稍微打扫便可以就坐了。这并不是因为考试规格高,官差们的服务就好,不过是因为顺天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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