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官居一品-第161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了,他让位也是合情合理,倒也没什么难看。何况胡宗宪已经为他找好去处——福建布政使司总兵官,这次的总兵可是正牌的了!

有道‘兵是将中威,将是兵中胆’,现在俞将军回到了俞家军,将士们也就有了虎胆龙威,士气战力焕然一新,如下山猛虎、入水蛟龙一般,从四面八方冲出来,杀得徐海落花流水。无处可逃!

面对着明军的铜墙铁壁,徐海恼怒不已,却又无计可施——他指挥着舰船左冲右突,都被俞大猷运用高超的指挥技术,总在局部形成兵力优势,将其一次次的反扑都挡了回去。

从拂晓鏖战到天明,徐海身边的兄弟死伤惨重,战船也被摧毁了七七八八,他自己也负了伤,胳膊吊在胸前,面上尽是血污,竟是前所未有的狼狈。

“大哥,咱们该怎么办?”看着一脸焦灼的弟弟,徐海第一次有穷途末路的感觉,他颓然的摇摇头,坐在一个木箱上,用右手使劲搓着额头,最后才拿定主意道:“你把我绑去投降吧……”面对着无路可投的境地,这兄弟俩竟是一样的反应。

“大哥……”徐洪热泪盈眶,咧开嘴道:“我死也不跟你分开……”

“你这个犟种啊……”冲天的战火中,兄弟俩抱头痛哭起来。

正哇哇哭得痛快,突然听四周的厮杀枪炮声突然小了,两人茫然四下望道:“怎么。已经投降了么?”

边上人小心翼翼道:“启禀二位将军,明军突然停止攻击,似乎还让开了一条出路呢。”

“啊……”徐海赶紧一把将腻歪在怀里的弟弟推开,跑到船边四下望去,果然见明军已经收束阵型,还在下游处让出一条通道。

“撤!”来不及细想,他便率领剩下的残兵败将,从明军让出的空隙中逃跑了。

望着逃之夭夭的徐海一伙,俞大猷摇头叹息道:“可惜啊,可惜……”

“呵呵。”沈默站在他身后。微笑道:“俞大哥大获全胜,一洗往日晦气,为何还要长吁短叹?”

俞大猷回头可惜道:“这次徐海本来是插翅难飞的,下次不知还有没有这么好的机会。”

“原来如此。”沈默笑道:“俞大哥,兵法上有欲擒故纵,小弟不才,正是做的此等打算。”

“欲擒故纵?”俞大猷轻声道。

“是的。”沈默颔首道:“一方面,今日只是徐海的一部分兵力,他主力尚存,难免会狗急跳墙;另一方面,叶麻、辛五郎仍然无比棘手,硬碰硬咱们仍然没有胜算,倒不如把徐海放回去,让他们狗咬狗,咱们在边上冷眼旁观……”说着冷笑一声道:“看着吧,在惶惶不可终日,他们会演出什么样的丑剧来。”

“不知大人想让哪条狗赢?”俞大猷有些毛骨悚然道。

“哪条都不赢。”沈默摇头笑道:“让他们互相咬的目的不是让其弱肉强食,而是削弱彼此的实力;不知不觉中,完成敌我强弱的转换。”说着目光炯炯的望着俞大猷道:“俞大哥,这个分寸你一定要把握好。”

俞大猷何许人也,转眼明白了沈默的意思,点头缓缓道:“大人的意思是,帮弱不帮强,专打出头鸟。”

“就是这个意思!”沈默赞赏道:“让我们静观其变吧。”

※※※※

先不说一肚子坏水的沈拙言,且道徐海仓皇逃离了包围圈,一口气跑出几十里,才停下喘口气,想一想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菩萨保佑,妈祖显灵了?或者是俞大猷在玩猫捉老鼠,欲擒故纵?徐海的思维在稍稍混乱之后,已然明白——自己能够顺利突围,并不是人品爆发,而是只有一个可能,沈默放了他一马!

当他把这个推论告诉弟弟,徐洪不解问道:“这是为什么?”

“如果说王秀才那是一次警告……”徐海颤声道:“那俞大猷这次。就是一次血的教训,沈默……沈大人证明了他所言非虚,官军确实已经必胜了。”

说到这,兄弟俩同时回想起王锡爵那疾言厉色的警告:‘现在我数万大军已完成集结,消灭尔等只在我家大人一念之间,只是不忍将军一世豪杰,落得个身败名裂!但现在,我家大人的耐心就要耗光了……’

虽然满眼仲春美景,可兄弟俩却感到了深秋一般萧瑟,时至今日,他们终于完全丧失了与官府对抗的勇气。徐海发现自己必须得放弃幻想了,他现在已没了谈判的筹码,只能乖乖认输了。而俞大猷放他破围而去,正是说明沈默并不想赶尽杀绝,还愿意给他一条活路……

沈默的计划终于得逞了,从歼灭徐洪部开始,一直到今天俞大猷痛击徐海,他通过环环相扣的各种手段,将一个盖世枭雄的豪气、霸气、锐气、勇气,一点点的消磨殆尽。毫不夸张地说,他已经杀掉了叱咤风云的枭雄徐海,现在活着的这个,虽不至于是行尸走肉,却也只是个徒有其表、一心活命的懦夫而已……

仓皇的回到大营,徐海便一头扎到妻子的温柔乡里,他太需要温香软玉,软语温存来麻痹自己了。

王翠翘这次没有再劝他,因为从丈夫疲惫虚弱的表情,便知道他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她实在不忍心再催逼了,心说:‘算了吧,无论如何,我都认了……’

但第二天一早,徐海便平静地告诉她,自己想明白了,准备归顺官府。

王翠翘无比欢喜,还有些难以置信道:“真的吗?你这次真想明白了吗?”

徐海伸出粗糙的大手,轻抚着妻子细嫩的面庞,面带微笑的点点头,低声道:“是啊,我想明白了,这次真的听你的。”

王翠翘开心地笑眯了眼,点头连连道:“相公最好了。”

“你先歇着吧。”徐海低声道:“我去前面安排安排。”王翠翘自然无不应允,乖巧的像只小猫。

她并不知道,自己丈夫的笑容底下,是一颗不停流血的心。

※※※※

紧一紧腰带,徐海振奋精神,来到前帐,何心隐正在那里清点一只只木箱,里面装满了金银财宝,还有自己多年来搜刮的奇珍异宝……只听何心隐一边比对账册,一边缓缓念道:“汉铜鼎两座;王鼎一座;古剑十柄;金镶玉五十副;镶金八宝炕屏一架;金缕丝床帐一顶……”

徐洪也在屋里,这些东西大多都是他抢来的,何心隐每念一句,都像是在他心口狠狠捅一刀,捅得他的心千疮百孔,鲜血直喷,终于忍不住低吼一声道:“够了!”说着直挺挺跪在徐海面前道:“大哥,你把我也送去吧,跟这些东西分开,我生不如死!”

见二当家的失态了,何心隐赶紧合上账册,挥退清点的账房,大帐里只剩下他们三人。

“老二啊。”徐海蹲在徐洪面前,轻抚着他的肩膀道:“我告诉过你多少次了,舍命不舍财的后果,必然是人财两空,现在咱们兄弟,能熬过这个坎最紧要。”说着重重拍一下他的肩膀道:“有件事,一直藏着没告诉你们,算命的说过,我第三个本命年,会有一场大劫难,过去了,此生便能一马平川,飞黄腾达,今年戊午,可不正是我又坐太岁嘛……”

徐洪和何心隐终于明白,为什么今年的徐海,总是显得优柔寡断,自相矛盾,原来还有这一层原因啊!

大哥这样说,徐洪只能擦着泪,忍痛割爱了,孰料他大哥并不打算让他和那些财宝分开。只听徐海道:“好弟弟,愚兄还有一件事求你,请你务必答应。”

“大哥请讲!”徐洪对徐海那是没的说,真正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我肯定答应。”

“就由你,把这些东西,还有我的金冠、宝剑押送到苏州城,亲自交给沈大人。”徐海缓缓道。

听大哥这样说,徐洪不禁笑道:“嗨,我当什么事儿呢……”

“我还没说完。”徐海又道:“把东西送下以后,你也在那住一段时间吧。”

“呃……”徐洪这下傻眼了,张张嘴巴道:“什么意思?”

“就是让你当人质。”何心隐在边上道:“大将军,还是我去吧。”

“你毕竟不姓徐。”徐海感动的看他一眼,但拒绝道:“还是我亲弟去能表示诚意。”说着对愣在那里的徐洪道:“兄弟你不必担心,只要哥哥我在外面一天,你就一定会好吃好喝,不会受到为难的。”

“那我下辈子就坐牢了?”徐洪咧着嘴道。

“不会的。”徐海安慰他道:“最多一年半载,等我跟官府彻底理清了关系,沈大人也不会再管你白吃饭了。”

“那……好吧……”徐洪带着哭腔道:“大哥呀,你可不能忘了我。”

“当然不会了。”

“也别干对不起官府的事儿……”这家伙立场转变的倒快,还没去苏州城呢,已然把自己当成任人宰割的人质了。

※※※※

沈默回到苏州城不久,徐洪便押着队伍到了。一清点,五十万两白银分文未动的还回来不说,还搭上了不计其数的财宝。铁的事实又一次证明了那个道理,沈大人的便宜占不得,除非是他让你占的。

徐海非要占,结果连本带利还回来,还是高利贷那种。

望着跪在地上的徐洪,沈默的笑容依然招牌似的和煦,微笑着将其扶起来,温声道:“徐二将军放心,我不会限制你的自由,想住就住,想走就走,一切都悉听尊便。”

徐洪想一想,道:“还是听我大哥的,先住这吧。”

“那好。”沈默吩咐身边人道:“把毛兄弟住过的院子收拾出来,按照一样的标准招待,配备的下人也一样。”

“毛兄弟是谁……”徐洪小心翼翼问道。

“毛海峰。”沈默微笑道:“我们可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相信咱们俩早晚也是。”

面对着沈默,徐洪只感觉如坐春风,起先那些担忧惊惧,全都冰消雪化,心情一下好了很多。他甚至觉着那番令人毛骨悚然的阴谋,是出自另外一人,而不是这个温润如玉的男人。

人不可貌相啊,小徐同学!到底什么时候才接受教训呢?

第四七七章 投名状

果然如徐海所料,徐洪过上了锦衣玉食的奢华生活,日有山珍海味、夜有美女相伴,把个徐二将军舒坦的呀,那叫一个乐不思蜀。

事实证明,他还真不如毛海峰,毕竟小毛同学还时刻牢记着义父的嘱托,没有忘记收集官府的情报;而我们的徐二将军,整日里玩得不亦乐乎,恨不得醉死在销金帐里,这是沈默始料不及的。

“大人,您打算让他玩到什么时候?”这天,终于忍不住的归有光郁闷道:“这小子每天不出门,都花费十多两银子,虽然咱们有钱,可也不是这个浪费法吧?”

沈默也无奈道:“我哪知道这小子是这种货色,还以为曾经统兵数千的倭寇头子,好歹也是个人物呢。”说着搁下手中的账册道:“我们耗不起了,拖一天就损失上万两银子,赶紧把那家伙找来,我得把话说开了!”

“呵呵,好……”归有光心说。早就该这样了,便出去到前院‘舍宾馆’,刚进了院子没入门,便听到里面淫声浪语,却是徐二公子化身种马,正在白日宣淫。

‘可惜了一副好身板……’文弱的归有光暗暗羡慕,便清清嗓子道:“徐二将军,知府大人有请。”

“等会等会……”里面传来徐洪尴尬的声音,然后是一阵阵女子的娇嗔尖叫声,过了没多会,衣衫不整的徐二将军,一边束腰带,一边朝归有光走过来,歉意笑道:“抱歉抱歉,起得晚了点。”

归有光看看偏西的日头,叹口气道:“徐二将军还是洗洗脸再去吧。”

“不脏,昨儿刚洗过。”徐洪摸自己脸蛋一把,送到鼻子边闻一闻道:“香着呢。”

“那是唇印……”归有光无奈道:“满脸都是……”

“您老稍等……”徐洪老脸一红,赶紧钻到屋里,又是一阵嘻嘻哈哈,才把脸洗干净出来。

※※※※

跟着归有光到了签押房,沈默问徐洪,住得习惯吗?徐洪开心道,太习惯了,这儿的日子太舒坦了,然后异常羡慕的对沈默道:“大人能整天过这种日子,定然是世上最幸福的人。”

“可是我也有很多烦恼啊。”沈默故意做作道。

“您还有什么烦事儿?”徐洪问道。

“你哥哥虽然消停了。可叶麻和辛五郎仍然四处骚扰,害的我苏州府不得安宁啊。”沈默叹息一声道:“不瞒你说,市舶司已经关了两月,我肩上的压力很大啊。”

“有什么可以为大人效劳?”果然是吃人家的最短,徐洪只好乖乖问道。

“去给你哥带个话。”沈默也不跟他客气了,直接道:“只要他能把叶麻和辛五郎捉来给我,胡总督就会亲自来主持归顺仪式,到时候还会有圣旨颁下、封赏你们兄弟。青天白日、万众瞩目,想必是你大哥求之不得的吧?”

徐洪陷入了沉默,其实他没有表现出的那么不堪,只是大哥说过,沈默没开出条件,就一直白吃白喝下去,反正只要大哥在外面,手里有部队,就永远难为不着他。

所以徐洪这招以不变应万变,看起来似乎还成功了,至少把沈默的条件逼出来了,而且不是他主动问的,据他大哥说。这样会有利于谈判。

只是他们没听过一句话,战场上打不来的,也休想从谈判桌上得来……看起来,这话对沈默这样的阴谋家无效,可没有戚继光的部队支撑,沈默根本无从施展他的阴谋,没有俞大猷及时赶回,他没法硬起腰杆,跟徐海吹胡子瞪眼。

所以什么时候都离不开‘实力’二字。没有这两个字的支撑,不管阴谋如何险恶,在真正的强者眼中,都只是个笑话。

现在,沈默便是那个强者,所以徐海和徐洪的伎俩,在他看来,都是可笑而无用的……虽然最终主动说出了条件,却也没有一丝一毫的优惠。

徐洪快要把那点可怜的脑细胞耗尽了,也没想到该怎么办,只好颓然道:“这个我得问问我哥。”

沈默颔首,笑而不语。

※※※※

沈默说到做到,果然没有阻拦徐洪出城,还专门派人将他送到了徐海的大营中。

徐海最近的处境很不好,自从从良之后,几千部下人吃马嚼,就成了大问题,现在营中已经开始出现逃亡,他也快要抓狂了。

所以看到油光满面,明显胖了一圈的弟弟,他没好气的挖苦道:“这才几天就胖成这样。沈大人的伙食就这么好?”

徐洪一脸苦相道:“我是在软禁哎,说实在的,就是被人家像养猪一样圈养着,大哥要是喜欢,那咱俩换换吧。”

“你……”徐海怒道:“你是猪,我可不是!”本命年诸事不顺,穿红裤衩都没用,徐大将军的肝火实在是旺啊,不过转眼又软下来道:“算了,当我没说,沈默是什么条件?”

原先还口口声声沈大人,这几天不见,却又改成沈默了,虽然只是称呼上的变化,却足以体现徐海的反复无常,与内心的挣扎矛盾。

徐洪便将沈默的口信转达给徐海……自始至终,沈默都是采用口口相传的方式,与徐海进行联系,从来不曾留下只字片纸,这也是徐海老是心里没底的原因之一。

听完了徐洪的转述,徐海的心放下一半——毕竟沈默终于给出了令他放心的承诺;可另一半却悬得更高了——如果真把叶麻和辛五郎干掉了,他可就成了光杆司令,到时候朝廷若是豁出去不要脸。背弃了承诺,那他真的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了。

当徐海把心中的忧虑说出,何心隐慢悠悠道:“我觉着吧,大将军多虑了。”

“贤弟何出此言?”徐海倒真希望是自己多虑了。

“我记得《忠义水浒传》第十一回上,豹子头想要落草梁山泊,但王伦要他先取投名状,才能接受他入伙。”何心隐道:“现在官府也是要咱们的投名状,来证明与从前一刀两断的决心。”

“你说的也有些道理。”徐海缓缓点头道:“是啊,咱们既然要当婊子,确实不能再想着立牌坊了……”他被沈默‘总督亲自受降’、‘还有圣旨册封’的许诺彻底蛊惑了。他终于相信会既往不咎,而且还会给他爵位。让他安享荣华富贵,当然前提是把两个同伙绑了送到苏州去。

有道是‘死道友不死贫道’,何况是跟他早就尿不到一壶里的叶麻和辛五郎,徐海最终还是决定动手:“想办法帮我编造一封书信,设个圈套,把他俩给我‘钓’来。”

看看一脸呆滞的两位贤弟,他又叹口气道:“算了,还是我来吧。”便命手下紧锣密鼓的准备起来。

※※※※

一天后,徐海的书信摆在了叶麻的案头,送信的是三头领何心隐,以显示其重视。

叶麻拿起书信,轻轻展开阅览,看完之后,他抬头望向何心隐道:“官军真如这封信上所说,调集了这么多兵马?”

何心隐煞有介事道:“此事千真万确!除了威名赫赫的狼土兵,现在山东箭手,河南枪兵,江浙义勇,都陆续开到苏松来了,只待胡宗宪一到,便会向我们发动总攻!”

叶麻不由沉吟道:“如果真的这样,那我们可就危险了。”

何心隐点头连连道:“叶当家说的一点都不错,我家大将军正是为此邀请二位大驾,商讨下一步的对策。”

“哦,辛五郎也去?”叶麻道:“大将军什么时候也重视起倭人来了?”

“哦,我家大将军说,危难之际,当众志成城,群策群力才有希望。”何心隐眼都不眨,便想好了搪塞的理由,哪有半分在徐海面前的木讷。

“既然如此,那为何还要抢辛五郎的船?”叶麻沉声质问道:“让我们怎么信任大将军?”

“是你们不仗义在先的,租你们一艘大船一万两银子,小船也要五千两,比明抢还过分!”何心隐愤愤道:“这事儿是弟兄们气不过,背着大将军干的,你不要冤枉好人。”

“就你这个态度。还怎么谈合作?”叶麻冷哼一声道,对于这个何心隐,他是半点好感都欠奉。

“此一时彼一时了。”何心隐低声下气道:“现在应该捐弃前嫌,共度时危。”

“这还像句人话。”叶麻随意地‘嗯’了一声,面上浮现沉思的样子,过了很长时间,方才点头道:“好吧,回去禀告你家大将军,本公稍事安排后,便即刻动身。”

打发走了何心隐,叶南问道:“大哥,你真……真要去吗?”

“你做全权代表,替我去吧。”叶麻道:“这种时候,小心驶得万年船,我不能轻易冒险。”

“既然危险,那就不去了呗。”叶南一百个不情愿道。

“但很可能是我多虑了。”叶麻缓缓道:“虽然徐海与官府眉来眼去,但我认识他十几年了,深知此人心机深沉,不可能轻易投靠官府的!他八成是虚与委蛇,用那缓兵之计呢。”

“那还怕怕怕啥?”

“不是还有两成没把握吗?”

“那……那就让我冒……冒险?”叶南结巴的更厉害了。

“笨蛋,你脑子也结巴了吗?”叶麻喝斥道:“只要我没事儿,徐海敢动你分毫吗?放心大胆地去就行了!”

叶南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答应下来,又听乃兄道:“对了,去之前先走一趟辛五郎那里,告诉他,这事儿让陆绩去,他就不要冒险了。”

※※※※

叶南领了命令,往五十里外的辛五郎那里去了,谁知到了营中,只见到陆绩,没见到辛五郎,他一问,才知道那家伙带队出去打劫去了。

陆绩问他什么事儿,叶南便结结巴巴说了。闻言陆绩嘶声骂道:“早干什么去了?!现在双方如仇寇一般相互敌视,才想起要修复关系,不觉的晚了吗?”

“你你别骂我呀,我又说了不算。”叶南委屈道。

“话说回来,你大哥的想法很对。”陆绩收住怒气道:“我也代表辛五郎,咱俩一起去徐海那里吧。”

“可辛辛五郎都不知情呢?”叶南张嘴结舌道:“这就被被被代表了?怎么也得先跟他说声吧。”

“他的船都被徐海一把火烧了。”陆绩道:“就是去了,也要跟徐海大吵一架,还指望能心平气和地说话吗?”说着转动轮椅道:“还是先去谈出个丁卯来,然后我再和叶当家的,一起说服他。”

叶南觉着很有道理,便从善如流,带着陆绩一起,往徐海大营去了。

徐海早就备下盛筵,准备款待二位当家的,闻听外面来报,却只来了两位二当家,不由有些失望。但也不能把人撵回去啊,那岂不露了馅?便强打精神,延请二位入席。

觥筹交错间,陆绩从徐海的神态言语中,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气,使他脊背阵阵发冷,但饶是他工于心计,也只以为对方是不满于‘请了老娘舅,却只来了小外甥’的事情,还着力解释辛五郎出猎未归,怕耽误了大将军的酒宴,所以自己才斗胆前来呢。

徐海一听辛五郎出猎了,心中不由一喜,面上不动声色道:“出猎?现在到处都是官军,哪里还有猎可打?”

“哦。”陆绩不动声色道:“只要用心找,总能找到的。”

徐海听出他的言外之意,腆着脸笑道:“看来还是陆公子熟门熟路,知道的地方多。”说着一指外头道:“不怕你笑话,弟兄们马上要断炊了,公子行行好,也指点一二吧。”

陆绩不疑有它,便道:“也不是什么秘密,只是沈默关闭了市舶司,很多商人赔掉了裤子,不得已铤而走险,从上海一带秘密走私,我让辛五郎去那里碰碰运气。”说着还嘱咐道:“大将军若是去,不要带太多人,以免打草惊蛇。”他也是为了双方能有个好的谈话气氛,才如实相告的。

徐海面露喜色,道谢不迭,让他们先随意吃喝,自个匆匆出了帐篷,吩咐徐洪如此这般、这般如此,才回去继续陪两人喝酒。

※※※※

他存心灌酒,不一会儿便放倒了叶南,陆绩因为身体原因,任凭徐海怎么劝,都滴酒不沾。实在没有办法,徐海只好把自己灌醉了。

望着呼呼大睡的徐、叶二人,陆绩郁闷的叹口气道:“真是喝酒误事!”

徐海这一醉可不轻,到次日临近中午才露面,早等急了的陆绩催促道:“大将军,咱们谈正事吧?”

徐海哈哈一笑道:“好,那就办正事儿!”说着拍拍手,便冲出两个手下,不由分说,将陆绩五花大绑起来!

“不要开玩笑!”陆绩的身体禁不得触碰,被人戳一指头,都会痛得不行,何况这种粗暴的对待?疼得他险些晕过去。但他终归也是一代枭雄,曾经的荣光不许他叫出声来,只好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哈哈……”

徐海不爽道:“你笑什么?以为你的日本主子会来救你?告诉你,他已经被徐洪捉住,送往苏州城了。”

异变起时,陆绩便知道徐海存的什么心思了,对辛五郎的遭遇自然毫不意外,知道再说也无用了,仰面长叹一声道:“竖子不足与谋,我真是有眼无珠啊!”言罢,紧闭双唇双眼,如泥偶一般任其摆布。

徐海命人将他押到帐后看管,事情进展的很顺利,可他却快活不起来,看着被押出帐的陆绩的背影,突然感到有些许的独孤,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其实是在背叛,背叛了朋友,也背叛了自己。

虽然他不介意背叛,可是背叛就一定有好下场吗?难讲。

继续往深处想,他终于发现,把辛五郎拿下后,自己的处境并没有改善,反而是恶化了——昨日还三足鼎立,遥相呼应,即使俞大猷也不敢过分欺近,其余官军更是只有干瞪眼的份儿。可现在三足缺了一足,那鼎还能立起来吗?不能。

第四七八章 连环计之无中生有

辛五郎觉着自己在做梦,前半段是噩梦,后半段是荒诞……

话说前日他率数百部下游猎,想要打劫过往的走私船只,可运气糟糕无比,白跑了一天多,竟一艘大船也没碰到,他正暗自晦气,想要打道回府时,手下斥候禀报,有数艘货船出现在数里之外,好像是船舷破损,正停在那里修补。

对饿极了的辛五郎来说,蚊子腿也是肉,便抽出倭刀,下令扑了过去。

小半个时辰后,那几艘货船出现在辛五郎的视线中,只见那些船吃水很深,显然装满了货物,辛五郎大喜,抽出倭刀道:“鸭子给给!”手下便真如一群鸭子似的,疯狂扑上去。

看倭寇突然杀出。船上的‘水手’吓坏了,扑通扑通跳水逃跑。

辛五郎十分开心,马上命令部下分头占领这几条船,他自己也跳上其中一艘。这时手下纷纷掀开木箱子,看到的却不是丝绸瓷器,而是一箱箱的石头……

“纳泥?”辛五郎吃惊的叫一声,话音未落,便听到脚下传来沉闷的爆炸声,把他们全都震翻在地。

他晕乎乎的刚爬起来,便听手下惶恐道:“大人,船要沉了!”原来底下被炸开了洞,加之装满了石头、压得太重,水便迅猛的灌进来,船眼看着便往下沉去。

“巴嘎!”辛五郎惊慌愤怒道:“开路滴干活!”便一马当先跳下水,拼命往岸边游去,他知道若是动作慢了,极可能被沉船的漩涡吸进去,死啦死啦滴。

手下倭寇也下饺子似的跳下水,拼命往岸边游去,但就在此时,岸边传出一声‘唿哨’,接着两彪人马从两岸冲了出来,将其去路退路全都阻断。

此时反应最快的辛五郎,已经游上了岸,趴在地上还没喘过气来,便被人用刀架住了脖子,他肝胆欲裂的抬头一看。竟然是徐洪,不由大惊失色道:“二将军,你地什么地干活?”

徐洪抱歉一笑道:“对不住了,老辛,兄弟我得拿你换富贵了。”说着手腕一抖,剑刃便割破了他的油皮……

辛五郎知道大势已去,只能乖乖束手就缚。见老大投降了,其余人也纷纷举起手来,但也有不识时务的倭人,还想着反抗或者逃跑,都被毫不犹豫的立毙当场。

※※※※

辛五郎被反绑着双手,用黑布蒙上双眼,然后装进了麻袋里,丢到了船上,飘飘荡荡了不知多久,然后船停了,被抬上马车,颠颠簸簸的行在石板路上。他听周围人声渐起,知道这是到了城里。

然后便被仍在一个充满腐朽气息的屋子里,老长时间没人搭理。许是过了一天,也可能过了两天。才被重新抬到个屋子里。不过落地时,他感到一片柔软,仿佛是在地毯上。

麻袋终于被人打开,他被解去黑布,两眼使劲眯了半天,才敢缓缓睁开,当眼前模糊的人影,终于清晰起来,他才发现站在他面前的,竟是两位身穿山文甲的明军将领。

看着那年长的将领,虽然须发花白,气势却如山岳般沉稳厚重,一看便知不是凡品。虽然从没见过此人,可辛五郎还是直觉般的道:“你……您是俞、俞桑?”

那将领淡淡一笑道:“不错,本将俞大猷,久闻辛将军的大名,想不到在此地相见。”

辛五郎对俞大猷还是很服气的,也不觉着他在挖苦自己,只是垂头丧气的耷拉下脑袋道:“让自己人给卖了,真是羞煞我也。”

俞大猷爽朗笑道:“有道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辛将军此番际遇,便是明证。”说着对身边的大个子青年将军道:“长子,为辛将军松绑。”

辛五郎被解开,一边活动着酸麻的手腕,一边听俞大猷道:“辛将军请吧,知府大人在花厅备下盛筵,就等着将军入席了。”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