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予心所向-第9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档头……小的们无能,让那小子跑了……这下怎么办?”
  “一群饭桶!”樊顺怒喝,“算了,督公说了,有一个地方,他是一定会去的。”


第二十章 
  趁卫兵换岗之际,他从围墙上落下来。自幼在东厂长大,虽然没有真的进过诏狱,但是这里的班房岗哨他却多少有所耳闻。那份口供的内容虽然于他而言犹如晴天霹雳,但此时此刻,他最为在意的,却并不是这件事,而是父亲的安危。
  三拷六问之下,谢英已被定为窝藏钦犯之罪,而他也无法在光天化日之下现身了。既然为父亲翻案已然无望,那么,摆在他面前的就只有最后一条路。
  他小心翼翼地避开了巡视的岗哨潜入牢内,诏狱里弥漫着刺鼻的霉味和血腥味,不时有逐着腐臭而来的蚊蝇飞舞,发出嗡嗡之声。钉凿斧锯之声伴随着犯人的哀号声声传入耳中,听得人脊背发凉。他强忍住内心的忐忑,在牢房中耐心地寻找父亲的所在。终于,他听到了一阵熟悉的咳嗽声,那声音他从小到大听了十几年,是断然不会听错的。他急忙循着那声音的来源一路小跑过去,或许是他的动静有些大了,守卫觉察到了不对。
  “谁……”
  守卫的声音还没发出就被他扼在了喉咙里,“御马监的谢大人关押的牢房是哪一间!”他厉声问。守卫露出惊惧的眼神,指了指他身后的某个方向,“在……在刑房……”随后便被刀柄击中后脑晕了过去。
  他顺着那守卫所指的方向推门进去,终于看到了那个镣铐缠身,坐在椅子上的身影,虽然模样已经大变,但那坐着的姿势和他记忆中一模一样。他屏住呼吸走上前去,看到父亲浑身血迹斑斑,露在衣服外的左腿几乎只见白骨。“爹!”他一时情急,低声喊了出来。
  “阿准?”谢英虽身处黑暗之中,却还是立刻分辨出了他的声音,“你……你怎么来了!快走!走得越远越好!”
  “我是来带你走的!”他边说便试图打开谢英身上的镣铐,正在这时,他身后响起一个得意洋洋的声音:
  “只怕你们今天都走不了!”
  刑房中忽然冲进十余个人,手中举着的灯笼将屋内照得亮如白昼一般。他这才看清,谢英布满伤痕的脸上,右边的眼眶已经凹陷了下去。他全身的血液仿佛突然凝固了,好半天,他终于缓缓转过身去,看着樊顺的眼神里混杂着愤怒和哀求。“樊档头……我已经来了,你们放过我爹吧。”
  “这么说,你是打算束手就擒了?那样也好,省了我许多麻烦……不过在那之前,督公还想问你要一样东西,”提起东厂督主,樊顺的语气里免不了多了几分趾高气扬,“你身上可是有潞王的账册?”
  连日来,那本账册他多少也看了几眼,满朝文武的名字几乎都在那账册上,而程沐恩和樊顺的名字也自然是少不了的。他心知对方想要毁灭罪证,自然不肯把账册拿出来。樊顺见状,冷笑一声,使了个眼色,便有手下人端了一个碳炉上来,里头烧红的烙铁滋滋作响。“你若是不听话……我便让你爹尝尝这烙铁的滋味。”
  “不要!”
  “那就乖乖听话,把东西交出来!”樊顺喝道。
  他伫立在原地,看了看樊顺,又看了看那炭炉里的火光,心中想起那日沈殊的样子。好半天,他浑身颤抖着将手伸进怀中,掏出那本账册。“还不快拿来!”樊顺见他磨磨蹭蹭,厉声催促道。
  谢英尚未失明的左眼清清楚楚地看见了儿子眼中的犹豫,他虽然身在诏狱,不知道樊顺口中说的账册是什么,但也知道那事关重大。“阿准!别管爹!快走!走!”
  “老东西,死到临头还敢多嘴!”樊顺大怒,抄起火钳将烧红的烙铁按在谢英背上。谢英咬紧牙关,没有发出一点呻吟,但那烙铁触碰在人身上的焦糊味却清清楚楚地传了出来。
  “住手!”谢准大喊,“你们要的东西,我给你们便是了!”说罢,他将账册递出去。樊顺抓过来,他捏得死紧,最终却还是被对方拿了过去。樊顺翻了几页,满意地点了点头,吩咐手下人:“赶快拿给督公!要是敢偷看,便挖了你们的眼睛!”
  “账册给你了,不要再为难我爹了……”谢准的声音仿佛是在嗫嚅着,“不要再为难我爹了……”
  “哼,难得儿子倒是比老子要识相,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他的刀解了!”樊顺一声吩咐,一个东厂番役上来解了谢准腰间佩刀,连他全身上下也一块搜了一遍。他木然配合着对方,好像灵魂出窍一般。
  “你今天省了我不少事,要我不再为难你爹,倒是容易……”樊顺皮笑肉不笑地说着,突然抬高了音调,“只是有一件事想到就让人光火,你小子平日里最会招督公的欢心……也不知你是使了什么手段,我等请客送礼好话说尽,你却三言两语就引得督公另眼相待!你……”
  他的话噎在了喉咙里,谢准缓缓抬起头,略带嘲讽的眼神让他如芒刺在背。
  “那樊档头你说……怎么办?”
  樊顺定了定神,喝道:“跪下,给我叩头!”说完,他像是长出了一口恶气一般,带着折辱对方的快感冷笑着注视着谢准。
  “原来只是叩个头而已,我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说罢,谢准便屈膝跪了下来。此时此刻,他心中却没有多少屈辱感,只觉得十分好笑。樊顺方才的一番话让他无意中得知了对方的心思——那个人,不过如此而已。
  膝盖接触地面的一刹那,袖中突然有什么小东西晃了一下,那是方才东厂番役搜身时没有摸到的地方——是在进聚贤庄之前,沈殊给的烟幕弹。他瞬间回过神来,视线落到了方才被解下的佩刀上——那把刀,现在正静静躺在桌上。
  “快给我叩头!”
  头顶上方传来樊顺的催促声,他面对着对方的方向俯下‘身去,趁对方不注意之际,突然扔出袖中那颗烟幕弹。烟幕弹扔在地上,滚了两滚,紧接着,屋内浓烟四起,呛得人咳嗽不已。
  烟雾弥漫间,樊顺只听到斩断铁链的声音,却什么也看不见。好半天,刑房内的烟雾终于逐渐散去,他一边怒骂着一边往那椅子上看去,谢英的身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爹,路上有些颠……你忍忍。”
  他紧了紧扎在身上的布条,一路策马狂奔。不知道跑了多久,他们终于到了京畿道上。沿途并不是没有人阻拦,但都被他强行闯了过去。事已至此,他也顾不上什么伤人不伤人了,背上背着的仿佛不是谢英,而是整个世界。
  辜负了沈殊的嘱托,也成了朝廷的钦犯,此时此刻,他已经不再有余裕去考虑这些事情,他只想让父亲活下去。
  “阿准……累的话,就休息一会儿。”谢英的声音微弱,夹杂在一阵咳嗽声里。几滴血沫溅在他肩上,他却浑然不察。
  “不累,若是休息了,怕樊顺的人一会儿追上来……”
  神经高度紧张之下,连草木被风吹动的声音都像是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此刻正是命悬一线之际,撞上追兵,纵使他有能力逃出生天,但以谢英的状况却是连行走都困难,他不得不小心处事。
  “休息一会儿吧……爹想休息一会儿。”谢英说。他闻言慌忙勒住了马,小心翼翼地将父亲放在道路边的草垛上。记忆中高大强壮的父亲此刻已经瘦得不成人形,他看在眼里,鼻子一酸,“爹,你再坚持一会儿,等到了镇子上,我们去找大夫。”
  “好……找大夫……”谢英的语气与小时候哄着他的时候别无二致,“阿准,来,你也来坐一会儿。”
  他本想说追兵随时回来,但谢英口气坚定,他寻思着樊顺的手下一时半会也追不到这里,便挨着谢英也坐了下来,见谢英衣衫褴褛,便脱下外袍给父亲披着。
  “你小时候总想学骑马,但是那时个子小,踩不着马镫,总也学不会……后来从凉州回来换了相王殿下送的那一副,才会的。”谢英说着,伤痕累累的脸上泛起微笑,“你十三四岁那时候上房爬树调皮得紧,一会儿没盯紧,还跑去了那么远的地方……一转眼,已经这么大了,那时候的事情,还像是昨天才发生的……”
  听谢英回忆着过去的事情,他内心泛起酸楚,“阿准一直都给爹惹了不少麻烦……这回还……”
  “别说了……”谢英注视着他,仅剩的左眼中流下泪来,“你是个好孩子……爹都明白……不用说,爹都明白……阿准,来,坐近一点。”
  他只当谢英想要找个靠着的地方,便又挪近了一点,让谢英靠在自己肩上。“爹瞒了你十七年……”谢英说,“阿准,你怨爹吗?”
  “说什么呢……”他觉得父亲这话说得奇怪,“爹,我是你儿子啊,除了你,我再没有别的亲人了。如今我们一家团聚了,正好可以远走高飞,爹……下半辈子,我再也不惹你生气,好好孝顺你……”
  谢英听罢,已是老泪纵横,“有你这句话……爹这辈子,算是值了……”
  他忽然觉得腰间一凉,谢英抽出了他的佩刀,趁他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一刀抹在自己颈上,霎时间鲜血如注。
  “爹!”他撕心裂肺地大喊,一把抱住谢英的身体,“你为什么……”
  “爹……没办法再……保护你了……”谢英断断续续地说,“阿准……你一个人……走……走得……越远越好……”
  “我不要……我不要一个人走……”察觉到谢英的气息越来越弱,他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爹不在,我一个人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思……”
  “别……别那么说……阿准……你的日子……还长……”谢英抬手,轻轻抹了抹他脸上的泪痕,“别辜负了爹当年……在夏家……藏了你回来……阿准……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爹从来不后悔……有你这么一个儿子……”
  谢英的手滑落下来,他怀中的身躯渐渐变冷,直到没有一丝温度。
  当樊顺终于找到了京畿道时,那里已经竖起了一座新坟,谢准抹了一把沾着泥水的脸颊,持刀站起身,走到他们面前。不知何故,他的模样竟让樊顺有种心里发毛的感觉。樊顺试图以一声冷笑来掩盖内心的不安:“老子总算是断气了,现在换儿子来归案?”
  谢准没有答话,他的声音平静得让人心生寒意。
  “樊顺……我一直不明白……”他抬头,看向对方的眼神充满阴郁,“你这么差的武功,是怎么在东厂当上掌事的?”
  樊顺一愣,随即勃然大怒:“臭小子,死到临头还敢大言不惭!连谢英也不过是我手下败将,你却在这里充什么英雄好汉?”
  “哦?”谢准脸上露出一丝冷笑,“那我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下谢家的刀法。”
  话音方落,绣春刀突然出鞘,樊顺只见寒光一闪,还来不及惊叫出声,就倒在了血泊之中,他睁大了眼睛,惊恐地盯着谢准,后者瞥了他一眼,眼中的冷酷令他不寒而栗。
  “第九式‘从云’,破你的那招苍天有极真是再合适不过……你是不是从来没见爹使过这一招?”谢准一边说,一边接二连三地出刀,“还有第十式‘怒涛’……第十一式‘奔流’……这些,你也都没有见他使过……还有……”
  那少年手起刀落之下,他带来的随从被一一斩杀殆尽,终于,当最后一个随从被一刀毙命之后,那流着鲜血的刀身终于横在了他脖子上。他想要呼救,但锋利的刀锋抵住了他的喉咙,好像动一动就会被割断脖子。
  “还有……第十二式,‘破风’。”
  视线模糊之前,樊顺见到的最后一幕是谢准浑身染血地站在面前的身影,温热的液体从那个少年脸颊边划过,不知是血水,还是泪水。


第二十一章 
  “多谢门主招待了这么些日子,明日我们姐妹便要告辞了,”卫竹君的语气客客气气,但声音中却带着掩藏不住的冷淡,“愿门主日后好生保重。”
  慕容续扫视了一眼房中的几名月华宫弟子,卫竹君虽是谦恭地低着头,话语中却任谁都听得出来味道不对。祝纤尘看到他正望着自己,板着脸扭过头去,他知道,她昨天晚上已经吵着要走,说什么都不肯再呆在神仙府。
  ——我不要住在这里!那位门主和那些东厂阉狗勾结,还害死了臭小子的爹!我不要住在他的地方!
  卫竹君不让她在主人面前失礼,她便闹得更凶,这些动静自然是传到了慕容续耳中。“伶姐呢?”他问卫竹君,“怎生不见伶姐?”
  “回门主,护法师妹见沈公子已无大恙,已经先行一步回月华宫了。”卫竹君说。
  手心触到那块羊脂白的扇坠,那是前年生辰,苏伶送给他的贺礼。月华宫众姝中,苏伶向来与他是最亲厚的,如今要走,她断然没有不告而别的道理。
  ——或许,今后想见伶姐,也是难了。
  “……我明白了,”他心中感慨万千,但面上却仍是没有什么表情,“诸位姑娘一路顺风。”
  就在万府家丁造访之后的第三天,沈殊突然被送回了神仙府。紧接着,江湖上都知道了神仙府与东厂合作的消息——当年那个应该已经被满门抄斩的夏家竟然尚有人在逃,全赖神仙府发现了线索。
  一时间,武林中沸腾起来,发现了钦犯的行踪,朝廷自然是会有所表示,想来神仙府主人自此也将平步青云了。只是素来以打探消息见长的神仙府被东厂招安,未来的日子更要小心谨慎不可。
  有人艳羡,有人鄙夷,有人自危……在这一片沸沸扬扬声中,处于漩涡中心的慕容续却从未出来表态过,他始终沉默着,沉默得一如往日。这也难怪,东厂的名声在江湖上向来不怎么好,成了厂卫的走狗,虽然好处是不少,但多少在武林中有些抬不起头来,想必是不好大张旗鼓地承认的。
  隔着窗子,他听到沈殊口述的声音,那些句子诘屈聱牙,沈殊竟流畅地一股脑背了下来。他推门进去,看见陆玄青正坐在躺椅前抄写。见慕容续进来,他放下毛笔,站起身来,“门主既然来了,沈兄,今天就到这里吧……时候也不早了,你和门主好好说说话,在下就不打扰了。”
  说罢,陆玄青收拾起案上的笔墨纸砚。沈殊回到神仙府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交待把陆玄青找来。连日来,他便一直坐在沈殊身边,抄写他说的每一句话。他是写惯了的,因此进展也很快,案上的笺纸已经堆了厚厚一摞,篇幅虽长,笺纸上的字迹却都工工整整,也没什么涂改之处。
  他们二人一个口述一个抄写,竟像是不知疲倦一般,好像只有这样,才能不去想那些已经发生的事。
  陆玄青把笺纸整齐地垒好,正欲出去,忽然有个门人慌慌张张进了来,“门主……出事了……外面聚了十几个门人……”他话说到一半,瞥见陆玄青也在屋内,慌忙咽了下去。
  “外面聚了十几个门人……然后呢?”慕容续不动声色地问。
  门人看了看陆玄青,见慕容续并不忌讳,吞吞吐吐地说,“他们……他们要离开神仙府……”
  “离开?”慕容续问,“所为何事?”
  “他们说……是因为本门投靠东厂,他们不屑于与东厂阉狗为伍,因此请辞……”门人战战兢兢地禀报道。
  他看了一眼那门人,仿佛是为了确认对方说的话。良久,他说,“也罢,把他们历年来的赏钱结了,让他们去吧。”
  “是……”门人一低头,退了出去。待门扉合上,他脸上终于泛起一抹苦涩的微笑,“陆兄见笑了。”
  陆玄青注视着他,开口道:“门主为何不辩解?”
  “有何可辩?”他叹道,“那一日,我终究还是误会了那孩子……如今一切种种,只当是我的报应罢了。”
  “我不是说你们误会他的事情……”
  慕容续注意到,他用了“你们”而非“你”。
  “那日,门主于盛怒之下曾说出了这个秘密……当时,房中还有另一个人在场。这件事,门主为何不提?”
  他默然不语,这件事情,只是天知地知,还有他和苏伶两人知道,但他却忘了,只要陆玄青在神仙府中,这件事情多半也瞒不过他的耳朵。
  陆玄青凝视着慕容续,似乎是在等待着他口中说出的答案。许久,慕容续说,“两人知道这个秘密,也没有任何证据,也就是说,谁都有可能做这件事……即使说了,又能如何呢。”
  “可是,即便这样,门主也不必坐实了自己的嫌疑……”
  “……这件事情,站在我当时的立场,也可能会去告密,说实话,我那时候心里正是有类似的打算……更何况,伶姐她是看着异之长大的……对方想要的,正是以此强迫神仙府合作,这次洗刷了冤屈,也会有下一次。既然早晚要来,不如就由我背了这投靠东厂阉狗的骂名吧。”
  慕容续平静地说着,好像那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陆玄青语塞了,好半天,他喃喃自语道,“这样子……门主是会被天下英雄唾骂的……”
  “子继……”沈殊轻唤了一声,便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他知道,慕容续是为了救自己才背下这骂名的。今天的事情只怕以后只多不少,慕容续如今新掌神仙府,本来就是立足未稳之际,这样一来更是雪上加霜……而他自己,此刻却什么忙也帮不上了。
  他是被抬着回到神仙府的——杨洪第二天并没有来,而寻常的大夫又断难治好这经脉尽断的伤。若非如此,他也不需要让陆玄青来替他抄写。多年来仗剑江湖,鲜有败绩,而这一次败绩,却让他永远站不起来了。
  “异之……我那时,真的以为那孩子立功心切弃你不顾,所以我一气之下……”慕容续说,“你要是怨我,就怨吧。”
  “说什么怨你……”
  身体虽是不能动弹,他心中却陡然涌起一阵愤怒。自从樊顺被杀后,谢准就一直下落不明,就连神仙府也找不到他的踪迹——出身东厂,对于神仙府的行事风格又太过熟悉,若是真的想藏,是很难有人找得到他的。
  他试图设想谢准的处境,却发现自己已经不敢再往下细想。
  “你也好,伶姐也好,阿准也好……人被逼急了,都是别无选择的……这一切种种,难道不是应该怨恨那操纵这些事情的人吗!难道不是应该怨恨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吗!”
  他想站起来,想做点什么疏解心中的怒火,但身体已经接受不到他的意志。他突然对这样的处境无比痛恨——奸邪横行,正是应当提三尺青锋去路见不平的时候,但他什么都不能做,只能无可奈何地接受瘫痪在床的命运。
  “沈兄,你说那位杨前辈是用蛊术救治你的,承蒙你将这五毒宝典托付给了我……”陆玄青说,“我一定会从中找出那位前辈所用的方法。”
  他虽没了记忆,但关于杨洪的事情,他多少也听元廷秀说过一些。他现在的处境,正是杨洪一手造成的,元廷秀每次提起后者之时,无不是咬牙切齿。但此时此刻,他却无法对那个人产生恨意——那个人走火入魔,容貌尽毁,正邪两道竟是都容不得他。终其一生,他求的也只是因为命运捉弄而失去的那一份尊重罢了。
  虽然作恶多端,虽然手段残酷,但他既然在最后一刻愿意救治沈殊,在陆玄青心目中,就不再是个彻头彻尾的恶人。
  “这件事,恐怕难了……”沈殊苦笑道,“五毒宝典全本你也看到了,里面并没有他那天说的那个法子……这个手法,恐怕是杨前辈自创的。”
  “既然有一个人能想到,”陆玄青说,“那就一定会有第二个人。”
  他性子温和,但在这些事情上却总是异常固执。沈殊虽听他这么说了,毕竟不抱什么希望,“若是如此,便多谢陆兄了。”
  外面忽然又传来了敲门声,“进来吧。”慕容续问,“可是又有人请辞?”
  “不是……门主……武林盟的人来了,”门人说,“说带来了朝廷的赏赐。”
  “来得正好……”慕容续站起身,整了整衣冠,“让他们在客厅稍坐吧。”
  “启禀门主,我家老爷命我等带来了朝廷给门主的赏赐。”
  客厅里,武林盟的使者恭恭敬敬地俯首道。他知道慕容续必不愿意见他,所以抢先一步用了朝廷的名义来压对方。但慕容续脸上却没有丝毫不悦,“劳烦万盟主了,只是不知为何朝廷的赏赐要通过武林盟发放?”
  “不瞒门主说,”使者嘿嘿一笑,“我家老爷昨天被授了六品衔,今后,江湖上的事情,由武林盟一应管辖。”
  “原来如此,潞王一死,盟主就又攀上了更大的靠山,”慕容续微微一笑,“潞王人虽然难以成事,但他的金银,倒是十分管用的。”
  使者听出他话中的挪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但也不好发作,只得客客气气地说,“此次门主通报有功,朝廷赏了神仙府一千两白银,已经给门主抬上来了。”
  “辛苦各位了,”慕容续颔首道,“一会请各位在这里稍事休息,喝口茶水……因为神仙府还有另一件事情要劳烦诸位。”
  使者见他态度有所转缓,心下大喜,“多谢门主,门主何必那么客套呢……有什么事情,吩咐一声就是了。”
  “这件事,却是非让各位稍事休息不可……”慕容续说,“待一会,请各位把赏赐原封不动地抬回去,还给盟主,就说无功不受禄,这些赏赐神仙府受之有愧,盟主心里明白。”
  “什么?”使者大惊,“这……这可是朝廷的赏赐,门主的意思是不受吗?”
  “我已经说了,神仙府受之有愧……你们原话转告盟主即可,我想……盟主他心里自是清楚得很。对了,还有一句话也请阁下转告盟主,”慕容续一字一句地说,“我不管万盟主背后的靠山是谁,潞王,森罗教还是其他人……只要在下还在执掌神仙府,神仙府便永远不会和万盟主合作。”
  使者半天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久,才气急败坏地开口道,“恕小人直言……神仙府主人这个位置可不好做,门主您年轻气盛,不懂得凡事低调的道理。在下见了三代神仙府主人,却没有见过门主您这样处事的。”
  “那阁下最好还是习惯起来,”慕容续说,“因为苗疆蛊王已死,而且……只要万盟主还在,我是不会去君山的。”


第二十二章 
  山脚下的泰安镇上,今天依旧是炊烟袅袅。
  一个多月来,叶天佑已经习惯了在太清观的生活。道观之中虽是粗茶淡饭,但却比王府有另一番好处。他代帝出家,观中上上下下对他皆是礼遇有加,而远离人烟的深山之中,朝廷也是料定了他作不出什么乱子,那些往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眼线终于消失了,让人感到心情无比轻松。
  泰安镇人烟稀少,只稀稀落落那么十几户人家。太清观毕竟是远近的名观,前来朝拜祈福的香客不少,便有人家于耕种之余开开客栈,做些卖零食的小买卖。
  他从摊主手中接过油纸包着的桂花糕,道了声谢就往回走去,不经意间和一个行人擦身而过。对方戴着的斗笠遮住了大半张脸,看不清楚长相,他停下脚步回头望去,只看到对方马不停蹄地向前的身影。不知为什么,他觉得对方似乎有些眼熟,但细看之下,和他记忆中的那个人又不太相似。
  ——或许是错觉吧。他想。
  太清观虽然在深山更深处,但京城里的消息,想要打听也总是能打听到的。更何况,接连出了那么多大事,他想不听说只怕也难。
  他听说了谢英的死讯,也听说谢准目前下落不明。东厂布下了天罗地网要找他,却总也找不到他……每当听说这样的消息,他便在心里暗自庆幸。
  ——就那样躲着,永远不要被人找到才好呢。
  他正出神间,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及至近了,才发现那是几个鲜衣怒马的税使。在这荒山野岭里呆得久了,他已经有些日子没见过这样的人,不由得停下了脚步。只见那几个人跳下马便来到那挂着客栈招牌的民居门口,举着马鞭吆喝道:“掌柜的,店税交了没有?”
  掌柜见了这些人,不敢怠慢,连连拱手作揖道:“几位官爷,前几天不是来收过吗?”
  “前几天?”那税使冷哼一声,“你是交给宁公公他们了吧?我等不管什么宁公公的人,皇上派了我等来征税,要么给银子,要么跟我们走一趟。”
  “这……”掌柜的哪里知道还有这些曲折,“这不都是皇上派来的税使吗,怎么还有交了不算的道理……”
  “少废话,我等来征税,你说把税银给了他们,回头他们来了,又把我等推出来,这样一来二去的,你是想抗税不成?”那税使作势要用马鞭抽打,吓得那掌柜的一迭声说,“小的不敢……小的不敢……只是我这刚给了银子,这会子再拿,一时间拿不出那么多钱……”
  “拿不出?”那税使狞笑道,“拿不出钱也成……听人说,你女儿颇有姿色,是远近闻名的美人,若是带出来陪我们喝杯酒,便宽限你几日。”
  “这……几位官爷,莫开这样的玩笑啊,我女儿还是个黄花闺女……”
  “哟,这会倒拿黄花闺女说起事来了?”税使若有所指地说,“开客栈的迎来送往不是常事……少废话,你不让女儿出来,我们可就自己进去了!”
  说罢,那税使作势便要闯进去,但他一只脚刚刚踏进房门,身后便传来一声怒喝:“又是你们这些黑罗刹!这些日子以来城里到处都是黑罗刹,如今竟连这荒村野店也不放过吗!”
  在这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听见“黑罗刹”这样的京师俚语,着实令叶天佑大吃一惊。那税使回过头来,只见方才匆匆过去的那斗笠客此刻已停下了脚步。税使大怒,几步上前,喝道:“你是什么人?我等奉皇命征税,你可是想阻拦吗!”
  “皇命……”那个人冷笑道,“我看那不是皇命,倒是高隆的命令吧!这里一带原是派宁公公前来征税,高隆见有油水可图又兴出这店税的法子,把宁公公的手下已经征过的税又征了个底朝天,还招来你们这等地痞流氓充作税使惊扰四邻,征来的银钱十成有九成,都是进了高隆的口袋!”
  “你!”那税使被他这样一说,恼羞成怒,“好大的胆子,竟敢直呼高公公的名讳,给我拿下!”
  他一声令下,几名税使扑上来便要捉那斗笠客,然而对方的动作比他们快得多,凌空一跃,飞起一脚踢到其中一个税使的下巴上,顺势踩着他的肩膀在空中翻了个身,刀柄重重击在另一个税使的后脑将后者打翻在地。尚未落地,他刀已出鞘,只见寒光一闪,为首那税使捂着鲜血淋漓的耳朵杀猪似地嚎叫起来。“你你你……你胆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凶!”
  “哦?那你要不要见识一下……”那斗笠客面无表情地看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