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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阙-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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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说的很对。
邓芸心急,“那还不各宫搜人?”
楚弦似乎有些害怕了,他伸了小手,默默的抓着我的衣摆,期待地看着我,“要下雪了,姐姐怕冷。皇上快找到姐姐。”
到了此时,我的肚肠已经纠结到百转千回。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阿南好好的在宫中,怎么会突然不见了。她为人小心,尽量不让自己卷入宫中的明争暗斗。按理本不该遭人怀恨。可她近日在我这里爱宠却是尽人皆知。宫中女人原本都是这样,最爱争风吃醋。
若是以前的冯嫣儿对于三千宠爱在一身,倒还能应付裕如。因为现在看来,冯嫣儿那女人心黑手狠,仗着我宠爱时,还不知悄悄干掉了多少与她争风的女人呢。
可阿南不行,阿南善良,常与人留有余地。更何况,宫中女人最会做表面文章。面子上看起来与你交好,背地里使绊子的大有人在。
我重生以后,算是把后宫的嘴脸看得清楚了,想起母后以前告诉我的一些事,更是对此深有体会。
我一咬牙,对身边人说:“去禀告太后娘娘,就说我要搜宫,让各宫都不要随意走动,见到可疑速来报告。”
若要搜宫,还得母后主持。我怕阿南是遭了什么人的黑手了。若还没死,一定是被关在什么暗无天日的地方。就像弦子所说,阿南怕冷,若是时间耽搁久了,我真怕她身体顶不住。我这后宫,也就这么点地方,阿南怎么可能就这样消失不见。我一个宫一个宫的搜过来,不信找不到阿南。
我开始分派我的内卫人马。准备在整个宫中大张旗鼓的搜人。
邓芸和弦子的脸色已经变得铁青,他们在想什么,我不用猜也知道。后宫一场血雨腥风怕上避不过去了。
就在此时,守门的司阍官急匆匆进来向我禀告,“前门西侧长乐门外有个小童来找皇上和邓将军。说是楚贤妃回到公主府了。叫皇上不要担心……”
“什么?公主府!”我第一个反应是大声质问。问过之后,才突然觉得奇怪,阿南回了公主府?
司阍官一下子被我惊得手足无措,竟是没敢回答我。
我从江南回来,就曾许过阿南,我不会用我的宫把她锁在宫中。这也就是说,阿南可以自由出入宫禁,只要她告诉我一声就行。
但阿南从来没有实行过这一特权。宫中人多眼杂,她不出宫还有不少资闲言碎语,若真的常出常入,还不知要闹出多大的祸事呢。
可现在,听到司阍官说阿南在公主府,这又是怎么回事?难道邓香才刚回来,阿南就突然出宫了?
此时,我脑子还算冷静,我盯着司阍官的眼睛问,“楚贤妃几时出的宫,你们为什么没有报上来?”经过最初的混乱,我的脑子多少反映了过来。
我这才注意司阍官惊恐的脸色,见我质问,他慌忙跪下,哆嗦着语不成句,“臣根本不知道楚贤妃出宫。各门也没有记录。臣正是为此惊疑,楚贤妃是如何出宫的?难不成竟是能飞?”
邓芸和弦子听到这话,哪里还有心思深究此事,他们早就抛下我飞奔而去,才不管我纠结不纠结的。
我一跺脚,顾不上和司阍纠缠,赶紧去追他们两个,只在嘴上吩咐我的内卫,“押着司阍去各门把今日的出入记录全给我收上来!”
阿南又回到了公主府?我竟是一点也没想到。在那一瞬间,我的脑子里闪过无数的念头,甚至有些不太好的想法,其中的酸甜苦辣正如打碎了五味瓶一般。中间当然还本能的加杂着深深的嫉妒。
难道是因为邓香在公主府?
我直扑长乐门。长乐门外,果然有个梳了垂髫的小童站立等待。见了我倒也不认生,只是长长一揖,“我家先生说,皇上不必担心,公主只是受了轻伤,已经无大碍。皇上可以徐徐而来。”
我再一次觉得头如重击,耳鸣如鼓,小童其它的话,我再也听不清楚。阿南怎么还受了伤!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的脑子已经完全昏乱如麻,什么都不愿想了。
去他的徐徐而来!我此时恨不得插上翅膀。
我飞身上了亲卫拉来的枣骝马,提缰挥鞭,纵马狂奔,恨不能一步便踏过洛京那弯弯曲曲的街衢。邓芸和弦子两个早被我甩在了后面。
阿南的公主府,本是在城西,依山傍水,别有清幽之地。当年洛京王侯想要这处佳地的不在少数。阿南与归命侯北来,父皇说归命侯是待罪之身,南楚亡国之君,与楚烈帝的娇女不可比肩。便让他们叔侄分居,将这块好地赠与阿南作为公主府邸。
那两年阿南带着幼弟便在府中植木凿泉,让这里成了洛京城中的最隐秘的胜景。
我驰马到了公主府门口。不待侍卫跟上,自己跳下马背上前去叩门。拍门的声音很大,生怕里面的人听不见了。“你们都不许进来。”我命令我的亲卫,“就守在门边好了!”阿南的公主府,可不能让他们这些粗人糟蹋。
“可是……皇上,你看那是什么!”有亲卫指着门边的一辆黑漆油车,“这不是归命侯的马车吗?”他们一眼就认了出来。那上面还有爵徽。
我心中一跳,果然,那就是归命侯的马车,他的马车怎么会停在这里?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归命侯怎么又与阿南有了联系?
此时,公主府黑漆的大门开了一条缝,又是一个青衣小童探出头来。我顾不得多想,推开他就往里闯,“你师父呢。”我猜他又是酩香先生的小童。
“师父在等穿着一身黑衣的皇上。”那小童倒是伶俐,“想来尊驾便是了。请跟我来。”
我以前从未来过公主府,才一进门便发现此地果然是好地方。迎门就是一片竹林,此时压着雪,仍然是郁郁葱葱。清风吹过,雪便簌簌落下。天地和响,苍翠共色。
另一侧则是一片小湖,湖中几块平石,断断续续把人引向湖的对岸,而对岸在一片经冬更绿的松柏间,隐隐能看见茅屋数间。
那小童在前,引着我沿着湖与竹林间一条不起眼的小路向前,绕过了那一片茅屋松林,眼前豁然开朗,是一大片白墙黑瓦的敞屋。
小童向我竖了手指,示意我不要出声,然后用手指着那边正屋,眨着眼小声说,“归命侯还没走。”
我心里一动,也向那边看了几眼。
小童带我推开一处侧篱,这才看见一个小小的雅致院落,院落中也是遍植修竹,几只白鹤在院子里阔步。
“阿南!”我大叫了一声。惊得那几羽白鹤扑了翅卬卬大叫。
里面立刻应了一声,“在这儿。”是酩香先生的的声音。
我遁着声音直冲入屋内。
眼前是一间小小的屋子,陈设清雅,一床一几一屏风。屋子里只有两个人,一个是酩香先生,一个就是阿南。
此时的阿南半躺在床上,半睁着眼睛,轻轻的哼着。她脸色苍白得吓人,连唇上都失了血色。
“阿南,你这是怎么啦?”我扑上前去。
“皇上别动她!”酩香先生本坐在阿南脚边床头,此时出声警告我,“阿南头上挨了人的闷棍,肿了好大一个包,皇上小心。”
我定住了,呆呆看阿南。
阿南也呆呆的回看我,我很怀疑她此时还认不认得我,因为她的目光散漫,似乎不能聚焦。好在,她终于低低叫了一声:“皇上,我没事。”
我立刻俯□去抱住了她。阿南的眼睛不似平日灵活,但她还有专注的盯着我,“我不该走进梅林里的。”她喃喃地说。
“别说话了。”我小心搬动她的头。用手轻触她的后脑。指尖轻轻拂过,觉得有一处鸡蛋大的肿包。
阿南嘴里嘶嘶地吸着冷气,我的手忙离开了。
“谁干的!”我的声音忍不住又高了起来。
阿南张着大眼睛看我,一脸的茫然。
“阿南不知道。”邓香代替她回答了,“有人从后面袭击阿南,阿南脑袋受创,她只记得自己掉进结冰的溪水里,后来的事全不记得了。”邓香向我解释。“好在梅花坞的溪水不深,只是冻着了阿南的脚。归命侯把她送到我这里来时,阿南的脚已经没了知觉,我想这么冷的天气……”
这时我才发现,阿南的裤腿此时被挽得好高,两条白嫩的小腿露在外面,酩香先生邓香,正用黄豆在给她搓腿。豆粒滚过阿南腿上的筋络,阿南因疼痛而不时的哼一声。
“热了吗?”邓香问阿南。
“疼!”阿南哼哼着说。
“疼说明刚有知觉了,还不够,得搓到热起来才行。”邓香说。她手上动作不停。
我的眼睛瞪得滚圆,看着阿南两条白腿发呆。
邓香的手正肆意在阿南的腿上揉搓,我直着眼睛却不知该说什么。
“我来吧,”我突然反映过来,一把推开邓香,自己去占了他的位置。
邓香被我推开,只是略愣了愣,接着嘴角便噙起一丝笑意。“皇上别太用力气。”他说着便也退后几步,坐到几案边去。
我当然不会太用力气,阿南的腿这么白皙细腻,我怎么舍得用力?!
“其实……”邓香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支玉笛,拿在手上把玩着,“我若是皇上,便先问问,为什么是归命侯把阿南送到我这里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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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阙
这回轮到我发笑了。我一边仔细观察阿南的脸色;一边小心的为她揉腿;同时嘴上反问邓香:“你以为归命侯的口中会有实话吗?”
我不是看不起南人,但归命侯这人;绝对不是个南楚好的代表。从他在歌舞升平中败我大肇;我就从来没正眼瞧过此人。在我看来;他这人,若非真痴,就一定是个心狠手辣的角色。
记得当年他儿子买通宫中太监妄想造反夺宫,事已败露;我的人打上门去。他竟是正在搂着一群姬妾在裸戏。见了我的人;他只推说不知儿子们在哪里,还说他与儿子早无联系。就此把事情推得干干净净。我杀他儿子时;他还跪地高颂我的英明。从那以后;别人都道归命侯昏聩,只有我不大相信此人。在我看来,人岂能真的如此全无心肝!
邓香手上捻动玉笛,似乎陷入了沉思。我看不出他对我的话有赞成还是不以为然。这个人太沉静了,让人看来出他真实的性情所在。
过了一会,邓香还是告诉我:“归命侯说他是在公主府的大门口拣的阿南。他本是想来公主府这边看看这宅子的。”说完他不动声色的收起他的玉笛,站起来向门外走去。“皇上既是不想见归命侯,我这就打发他走。”
我想起,他这是先问了我才去找归命侯,可见他自己对归命侯也是心存保留。只不过,归命侯是他南楚的代表,他和我对此人的看法终究不太相同。
我冷笑了一声。“他大约还指望与我交换点什么,就这样让他走了,他定然心有不甘。”我知道归命侯想拿什么来与我换。只不知道他想换到的是什么。
邓香站住了,若有所思的看我,“皇上若是觉得人言可畏……”
“没什么,”我打断他,“不就是他会四处乱说阿南与你的关系吗?”我挑起眉来看邓香,“朕早就不怕人说,也相信你们的人品。”我们都是聪明人,他肯定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邓香歪头想了一想,淡笑一声,转身出去了。
我根本不信归命侯只是来看宅子,他肯定是知道邓香已经来了公主府,至于是怎么知道的,那我可不想去猜。
我专心为阿南揉腿,渐渐的,阿南的小腿皮肤现出了红色,阿南的哼哼声也渐渐减弱。又过了一会儿,阿南竟然就在我的眼前睡着了。我停了手,摸摸她的脚丫,皮肤还是有些凉。怕再揉下去惊醒她,我索性解开衣襟,把她的脚揣进了怀里。阿南的脚给我胸口带来微微的凉意,我掩好衣襟,又拉过被子来为她盖好身子。自己就这么抱着阿南的脚坐在床头,傻傻地看着阿南的睡颜。
阿南无大碍,这比什么都好。至于有人在背后玩的把戏,我根本不屑一顾。
我得好好想想以后要应付的局面。
邓香的出现再也不可能瞒人,归命侯会将今天的事宣扬出去。不知道的人,还不知会怎么编排阿南。母后那边以后肯定会有压力。保持现状倒也还罢了,一旦想动冯嫣儿,那朝堂上就会群议汹汹,拿出阿南来给冯嫣儿垫背。
总之,以后每走一步都得万分小心。我心里明白,冯嫣儿肯定是想有所动作了,今天听到的那两人谈话,十之□与冯嫣儿有关。说不定这就是拖阿南下水的先兆。一想到这一点我便有些头疼,本来是该冲我来的,为何会连累到了阿南呢?
不一时,我身后的门被风吹开了一点,我不想惊动阿南,便没有起身去关。我听到外面有人说话的声音,伴着药香气一起传了进来,我听得出是邓家兄弟。
“阿南竟在宫中被人打了。”忿忿不平的是邓芸。
“此事的确有点蹊跷,”另一个四平八稳的,是邓香,“宫人怎么会有这么大胆子?”
“宫中又怎样,哥哥不记得当年归命侯最钟爱的李氏夫人了吗?后来查明,她根本就是元家皇帝安插在归命侯身边的细作。”
我不由得侧了耳细听,知道他们说的元氏皇帝应该是说父皇,那时父皇攻打南楚,简直可以说是势如破竹,归命侯军队的调动都知道得一清二楚,现在想来是有原因的。
那时,我总以为自己不得宠,许多事不敢问父皇。后来再细想想,就知道许多事并不是仅仅战场上的争夺。
“不管是谁,想欺负阿南,我们都不能答应。”邓芸说,“被我知道,我定让她全家付出代价。”
我听到邓香叹了一口气,“在宫中,阿南有不少劲敌。”
“当年阿南就不该落入元家的手中,这全怪归命侯。”邓芸恨恨的说。
就在此时,我听到白鹤拍打翅膀的声音,又听到碗和罐子撞击的声音。邓香说“别在这里熬药了,这些鹤儿以为是给它们吃的,专来淘气。”
邓芸嗯了一声,似乎在收拾东西,又过了一会儿,邓芸说,“想当年,那李夫人见了男人就勾引,势力一直延伸到朝堂,连……”他们的声音小下去,好像是走出院子去了。我暗自叹了一口气,原来后宫全都这样,栽在石榴裙下的,也不只我一个。
门被真正的推开了,弦子手里捧着一只陶钵走了进来。见到屋子里只有我一个人,他似乎还有点意外。那双和他姐姐十分神似的大眼睛转了几转。
“你香哥哥和芸哥哥去煮药了。”我告诉他。
这孩子把手上的陶钵放在了几案上,“是热粥,姐姐能吃东西吗?”他用指尖捏自己的耳垂,可见粥还是烫的。
我看看熟睡的阿南,不忍心叫醒她。
'文'弦子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了,他没有去叫醒姐姐,反是在看我,一双眼睛里全是好奇。
'人'我想了想,“朕一定会抓出打了你姐姐的凶手,不会让你姐姐白白吃苦。”我向这孩子保证。
'书'楚弦眨了眨眼,“我姐姐也不会放过那个人的。”他说的很笃定,“敢欺负姐姐的人,没什么好下场。”
'屋'他这么说的时候,目光落在了我怀里,看看我怀里抱着的阿南的脚。他很快又把目光挪开了。毛绒绒的睫毛垂下去,脸微微的红了。这孩子!
在很长时间的沉默之后,弦子又开了口,“我也不会放过那人的。”这一回声音很轻,脸也更红了,好像多么害羞似的。
我有个不好的感觉,这个看起来温和柔顺的乖孩子,恐怕也不是个好惹的。他此时不用咬牙切齿,就给人莫名的压力。
“没错,谁敢欺负阿南,就得让她后悔都来不及,不然我这陪嫁之臣岂不是白当了?”邓芸大声嚷嚷着走了进来,显然他听到了弦子的话,他这一叫嚷,把阿南叫醒了。
“起来吃药!”邓芸看阿南睁已经开了眼睛,便一点也不客气。
他的手里捧着一碗药。药香浓郁,估计会很苦。
阿南的目光还是有些迟钝,但神志显然是清醒的。她看了一眼邓芸手上的药碗,嫌弃的别过脸去。
“别听芸哥儿的,”最后进来的邓香,还是用他那慢条斯理的调调说话,“打阿南的,想来是个女人,这一下打得也不重。如果只是为争风吃醋,倒也不必大动干戈。由皇上查清处罚了便是。”说着他看我一眼,立刻注意到我将阿南的脚抱在怀里。他的目光定住了,好久不曾动一下。
“事情绝不那么简单,”我说着,向邓芸伸出了手,要他手里的药碗,“有人把阿南秘密送出宫来,这事就不简单。我会查,而且一定要查清楚。”
“就怕皇上查不到什么。”邓芸想了想,显然并不信任我。他终是没把碗给我,“皇上,你算了吧,你这样子怎能喂阿南吃药。”邓芸嗤笑了一声,“你不可能一下子顾两头的。”
他看着我抱着阿南脚的样子,终于放肆的大笑起来。“难怪皇上的后宫这么不肯消停,皇上你也太会怜香惜玉了。我若是阿南,我也抵挡不了你这样的殷勤。”
到了此时,阿南才注意到了什么,她低头看了一眼,立刻短促的惊呼了一声,把脚飞快的缩了回去,我想抓竟是没能抓住。
“你有空在这里向阿南卖乖示好,还不如好好去瞧瞧你那后宫。养了这么多女人,你一个个这样讨好过来,你不累吗?”邓芸说话一点也不含蓄,“今天为这个暧脚,明天为那个暖手,到时她们七手八脚全上来,今天打了这个头,明天踢了那个腚,皇上你忙得过来吗?”
邓芸坐到了床边,看也不看尴尬的我,他想自己喂阿南吃药。
结果阿南已经自己坐了起来,伸手夺过药碗,一仰脖全都喝尽了。
“今天的事,是我自己不好。”阿南说,因为药苦,她呲牙咧嘴的扮了一个鬼脸,“我早该小心一些的。只是当时,我听得梅林深处有人在喊,所以一下子起了好奇心,便走了进去……”
“有人在喊?”我一下子警觉起来,“喊什么?”
阿南自己小心摸摸脑后的肿包,触到痛点,又呲牙咧嘴一番。
“在喊什么……”阿南努力回忆,“那婆娘疯了,快拦住她!还说什么……那可是龙种!”阿南有些疑惑。“我第一个反映是不是林美人出什么事了,可又想,林美人不是不出门了吗?本来还有疑惑。可我的在确看到梅林深处有人影在晃动。”阿南结了眉头,“我走了进去,树大林密,走了几步便有些糊涂,本来看到的人影又不见了。我正想退出来,最后记得的,就是头上挨了一下。我收不住脚,一下子跌入了结冰的溪水里。再醒来时,看到我就是酩香先生了。”
☆、71宫
阿南的解释只让我更加不安。好好的;怎么会有什么疯婆子出现在梅花坞里。我想到长榭里那两个密谋的女子;不免觉得这些事已经连在了一起,后宫之中迷瘴重重;我明知这毒瘴由来;却一直抓不到那个女人的把柄;更重要的是,那个李逸又再一次隐于这迷雾之中,我再也找不出他的一鳞半爪。
邓香已经端了弦子那粥钵坐到了床边,“我是因为归命侯拍门才看到阿南的。”邓南很自然的从钵子里盛出一勺粥来递到阿南嘴边。一边喂粥一边解释;“据归命侯说;他看到阿南被人倚放在公主府的门口。他拍门时没想到我会在公主府里。
“我一救醒阿南,阿南便大吐特吐;那时;她头上的包比皇上摸到时还要大些。”邓香的态度表情都很自然,他喂粥的动作也很轻柔,至少比阿南当初给我喂饭要好多了。
我总觉得邓香是很会照顾人的,比我和阿南都强得多。
阿南大约想起自己的确吐过,此时慌忙四下看看,有些不安。
邓香好像知道她在找什么,“你吐的秽物,我早清理掉了。”他笑着说,“我便是侍候公主的命,公主不必挂怀。”
阿南大窘,她的眼睛停留在邓香脸上,有些难为情的说了一声:“有劳。”
邓香的笑容云淡风轻,把他的关切全藏在他的眼睛里。他的手就停在阿南的唇边,我注意到他的手,玉洁修长,连他手里那只本来粗陋的陶钵也因此别致古雅。
我看得眼热,只好别过脸去。
“若是我住公主府里不方便,还是搬出去好了。”邓香倒是一派坦然,“我总觉得皇上所疑甚是,我长住公主府就怕有风言。尤其归命侯的嘴……”
“没什么不便的。”阿南立刻说,“再说这里也不算是给酩香先生住。到底还是弦子在住,弦子在宫中是太后的恩典,这里才是他的家,弦子需要酩香先生的指点。”
我也点头称是,“那些人,越是畏惧他们越是会捕风捉影。大可不必理会他们。”我坐上高高的帝位,若是重生前,大约还有些自谦。如今我倒是想穿了。我能坐上龙椅,大约总有我能坐的原因。至少,我可以不为他人所左右,也从不怕别人舌尖上的毁誉。上一世不怕,这一世更不怕。我从不像老九那样,沽名钓誉的伪装自己。
说到此处,邓芸□来,“谁敢多嘴角,我割了他们舌头。”说完他鬼鬼一笑,“如今他们喝酒取乐,我全都去参上一脚,他们若背地里说些什么,很快就会到我耳朵里。都知我是公主陪嫁,得罪我是什么下场他们应该先想想清楚。”
说到这个,我突然想了起来,“听说芸哥儿最近和冯家二子唱酬颇多?”
一提起这个话题,邓芸那少年俊秀的眉眼便飞扬了起来,“可不是!冯家一班子弟真是会玩儿。”他欢快地说,“我跟他们相处不过几个月,倒学了不少洛京的风流。垂丸蹴鞠赛马买醉,比之江南,也不差什么。”
我和其它人全都看着邓芸会心而笑。冯家子弟的浮浪之名,看样子还是真的了。
邓芸的面色沉静了下来,“现在我也常招人来我的将军府,找他们玩些射覆围棋一类,他们也都喜欢。过些天还想跟着哥哥学做诗,还能认识不少洛京的文人雅士吧。”
阿南此时已经吃饱,摇着头表示不想再吃。邓香收了手,回头笑着对弟弟说,“你想学作诗,早年就该跟着五德先生学。到了此时才想起临时抱佛脚,晚了!若论作诗你还不如弦子。”
我突然觉得,邓芸到底还是少年,他这年纪想作诗倒是正常。至于作得好不好,其实是不用论的。
“说起来,南北互通倒是好的。”歪在床上的阿南突然说,“这两天,我看皇上总是为国库无钱的事烦恼,倒是想过这个法子,以后皇上可以开通南北的贸易,鼓励商旅交通南北。这样就不必去抠那区区几个粮税,只向商人抽个五一之税,每年的税银就很可观。”
邓香抬了头看阿南,目光中有些惊讶。
“酩香先生不必看我,这其实还是在江南时,由那栖纱缂丝的宫装引起来的由头。江南丝织比北朝要精美,北朝的马匹石碳南北也欠缺。贸易是最好的互通有无之方。”阿南的目光扫过我们所有人,“难道不是吗?”她的大眼睛一闪一闪,光华流溢,竟是连小屋也变得明亮了。
我心中微动,觉得阿南说得其实不错,如今既然已经是一个统一的大肇,就应该鼓励南北之间的互通有无。只是这样的大局观,由一个女子说出,倒让我等男儿汗颜。
邓香倒是没有觉得出乎意料,她只低头想了一回,“阿南说的倒是有道理,只怕……”他薄唇微抿,斜了我一眼,笑了,“只怕施行不易。”似是而非的微笑,虽然并无明显的恶意。可在我听来,倒像是与我挑战。
他这样说,其实我也想到了,朝中总有保守的一批家伙,他们肯定不会赞同南北贸易的。比如他们会说:让南人得了军马,以后南人用来造反该怎么办,诸如此类,总会找到各种借口的。我的朝堂太守旧了,如今还是那个老问题:我缺人!
“明年开科就好了。”邓香好像知道我在想什么,他慢慢站了起来,离了阿南的床边,捧着陶钵一直退到窗边去,“明年春发,就是皇上登基后第一次开科,也是大肇南北统一后的第一次大比。到时会有许多江南名士、少年才俊前来应考,那时,皇上就可从容选用人材了。”他说话声音总是低沉,但这一回,我却似乎听出他语气中特别的隐忧,他的目光此时既不看阿南也不看我,倒落在手上那只陶钵上。好像那陶钵倒重过江山天下的大事。
“日子定在二月二十四,”我说的是开科的日子,“酩香先生可有人材推荐?”
邓香并不答我,他清冷的面孔上,打着窗棱透出的光线,变幻出尘。这让我记起,他对功名仕途并不是那么关心的。
其实现在离大考不到两个月,我连考官的人选都没有公布。此事我曾反复考量,总觉得很难定夺。我不能再导前世覆辙,再让冯家此弟通过考试大批入仕,尤其冯迈不能再高中状元。但也不能过于明显的偏袒以李济为首的文臣保守势力。最重要的,我第一次意识到,我得给南朝士子一个机会,让他们真正溶入大肇大一统的格局之中,成为大肇的一份子。
这样的心思,这屋里的人有几个能明白?
门那边传来笃笃的叩门声,我不觉警觉的扭了头去看。邓香展颜一笑,示意我放心。他走到门边把门拉开,两羽白鹤就大模大样的踱了进来。
“它们吃我的伤药吃得久了,一闻到药香就以为有好吃的。”邓香向我解释,“它们这是闻到阿南吃的药香了。”
药并不香,其实倒是苦的,可吃惯了,也许就觉得香了吧。这两羽白鹤显然是惯常的霸道,它们歪着小脑袋四下探寻,很快发现了阿南这个目标,全都挤到床边来了。阿南无奈用臂推开它们,“皇上,我们回宫吧。”她说。可白鹤还是展开巨大的白羽,覆上阿南的身子,亲昵的向她示好讨吃。
“阿南头上被创,不可以轻易挪动。”邓芸第一个出来反对,“依我说阿南还静养两日再回宫,反正已是出来了,也不怕人说。”
我瞪这小子一眼,又看邓香。能不能挪动,邓香应该比别人有权威吧。只要这位酩香先生不要诓我就好。
邓香的眉头收紧,看着与白鹤逗趣的阿南。竟是不发一言。
邓芸似乎看出了什么,他对他哥哥也不客气,立刻嗤之以鼻,转而向弦子求助,“弦子,你说。你姐姐现在这样子,该不该挪动。她又是吐又是睡的,我只怕她脑子里有些不好。实在是应该静养才对。”
“你才脑子不好。”阿南立即反击,“芸哥儿瞎说。”
我放了心,阿南能够利落回嘴,说明她脑子一点问题也没有。我疑心阿南原本就与邓家兄弟这样嬉闹玩皮,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比和我要来得亲昵。
“我听姐姐的。”弦子表态。他的目光却落在我身上。
有那么一瞬间,我突然觉得不自在,因为我意识到他们三双眼睛全都以我为焦点。每一双眼睛都显示出不同有内涵。就好像我是这屋子里唯一的外人,其它人都不得不与我客气。这种感觉让我很不舒服。
我尽量装得从容。轻轻拨开那些一心想与阿南亲热的鹤儿,蔼然的问阿南,“阿南说吧,头还晕不晕?能不能与朕一起回宫?”
我在此时,不得不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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