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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剑出燕京-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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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蒙脚下滑出一大截,才扶着身后花架站住脚,花盆摇晃不已,李蒙一个跃身,将花盆立住。
  赵洛懿已回房去,霍连云握拳站在原地,没对李蒙说一句话,朝前院方向走了。
  当晚赵洛懿休息得很早,连晚饭也没吃。霍连云不在府衙里,李蒙不敢离开别院,白天他只隐约听见赵洛懿和霍连云说的话,他连小七都不认识,只是觉得,同一个人发出的任务,另外的执行者被杀,赵洛懿他们可能会有危险。
  也许这阵子一直在逃避追杀,正面撞上杀手的次数也不少,神经一直在紧张之中,李蒙反而不觉得害怕了。
  他一条腿搭在廊下,月光照在他的侧脸上,他撮弄萧苌楚放虫子咬他的那根拇指,伤口已经看不见了。
  虫子在身体里也感觉不到,到底他真的会死吗?
  夹杂在鸟声之中,几声短促的竹哨从院墙外传来。 
  李蒙脸色煞白,差点从坐着的地方滑下去。
  也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蛊虫感应到什么,一股钻心之痛自左腹袭来,将李蒙打了个措手不及。
  随着竹哨声急促,左腹疼痛也愈加剧烈,李蒙张了张嘴,疼得都没力气说话。
  月亮将墙头人影拖长在青灰石板上,长长拉到李蒙的面前,他顺着影子看向墙头。
  霍然有个人影长身立于墙头,一触到李蒙的目光,人影便闪入墙后。
  竹哨戛然而止。
  李蒙左腹疼痛随之消失,但额头冷汗滴落眉梢,真切提示他方才都不是幻觉。他站起时两腿打战,扶住柱子,慢慢走到墙边,左右观察片刻,看见东侧不远有一扇角门,便向那里缓慢走去。
  墙外黢黑一片,但空气里飘荡着淡淡的油气。
  似乎是府衙里的炼油房,也无人看守,李蒙扶墙边走边四处察看,方才那人没有点灯,这院子因无人住,也不像隔壁别院里那样廊下点灯,中央一片空旷的荒地,半人高的枯草无人打点,黑影幢幢。
  哨音又短促响了两声。
  李蒙手掌成拳,抵着左腹,稍减疼痛,扶墙循声走去,没发觉已渐渐偏离府衙,那声音引着他翻墙跃出,离开府衙紧闭的后门,又从后门巷子里,一直响至另一条街上。
  李蒙疼得受不住时,那竹哨便缓少许时候,再响起时,必定李蒙已能提气上墙。
  小半个时辰后,李蒙来到一间挂着白灯笼的大宅门口,竹哨不再响起。
  巷子里没有别的人家,李蒙微微蹙眉,想了想,前去敲门,手指一碰到门扉,门就从里打开。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师父以后会无数次问徒弟:你作甚

☆、外族

  
  前脚李蒙离开府衙,后脚赵洛懿开门,于走廊中找了片刻,想叫李蒙明日下午去取衣服,叫了好几声,无人应答。赵洛懿纳闷地回屋坐着,喝了两杯凉茶,掌起灯来。
  他取出包袱,摸出缂绸丢在桌上,摊开来看。
  缂绸上绘着山川和地形,以旧时古文字作标识,是一件旧物,他一直随身带的。那日为不让霍连云发现,他随手藏于石下,当晚便取回。
  “百兵谱”三个字是他自己绣的,但凡细看,就会发觉与缂绸之中的字体不同。
  上面绘的几个州府,赵洛懿连猜带蒙,联系执行任务时看过的地形图和走过的地方,推测是南边几座重镇。
  而南面又有一地才扯旗自号称“南湄”,境内遍生沼泽,有一条湄水经过,该河约摸四分之三在南湄境内,下游支流分布在大秦西南边境。
  赵洛懿看了会儿,脑中却什么都没想,手指流连在发黄表面,指尖流动着说不出的眷恋。
  他起身,取来烟枪,将平日里擦枪的黑布拿来,手势极为缓慢,任凭黑夜无言的沉寂和蚀骨的失落吞噬自己。
  赵洛懿常破罐破摔地想,要不是他娘留下来这卷东西他还没有查明其中机窍,兴许他早就死在一处野地荒船中,皮肉发臭才被人发觉也未可知。
  他目光滑过缂绸、烟枪、桌上油灯、桌面上不能再擦净的老油渍,撇过头看了眼桌上的无妄剑。
  赵洛懿绝望地想,他有徒弟了,这下连死都不能轻松。越想越是心情复杂,把烟枪擦得油光锃亮。
  ……
  老人喝茶发出的声音在静谧的屋内十分刺耳。
  看见黑衣人李蒙总会想起上次忽然七窍中流出虫子来的那个人,觉得眼前这些人也可能会陡然爆出惨叫,耳朵鼻子爬满虫子。
  李蒙尽量去看屋顶,那上面有一张蛛网,被室内明亮的灯光照得清晰,连蜘蛛吐丝都看得异常分明。
  萧苌楚对老人态度十分恭敬,当老人说还要喝一碗茶时,语气虽含着抱歉,李蒙却敏锐地听出了一丝轻蔑。
  “老夫上了年纪,一旦要费唇舌,就要多费茶水,萧姑娘不会不耐烦吧?”
  李蒙这里看去,对着那老人萧苌楚满脸温顺笑意,随脸孔隐入阴暗就改换了一脸的不耐烦。  
  萧苌楚亲手捧上茶碗,柔声道:“咱们这些人都仰仗老爷子过活,岂敢有不耐烦的?”
  孙老头笑声嘶哑,李蒙听得直皱眉。他一进院子,就看见萧苌楚握着竹哨,但只说这个孙老头要见他,此刻李蒙已离开府衙小半个时辰,生怕赵洛懿要找,频频回头往外看。
  “过来。”孙老头喝饱了茶,放下茶碗,冲李蒙招了招手。
  他的手干枯发黑,让李蒙想起赵洛懿常裹的烟叶子。
  李蒙磨磨蹭蹭。
  老头锲而不舍地招手。
  见磨蹭不过去,李蒙只得不情愿地挪到孙老头跟前。
  “啊啊啊啊啊啊——!!!!”惊天动地一声大嚎!
  萧苌楚蹙眉,握住销魂鞭。
  黑衣人们依然如同木头杵着,面无表情。
  孙老头一笑,脸孔皱得像朵发黑的菊花。
  他的手粗糙阴冷,搭在李蒙手腕上,脸上笑意要是算作安慰,那也太惊悚了。李蒙那一声叫完,便不敢再乱动,他眼角余光已经瞥见萧苌楚的鞭子。
  “老、老头,您摸什么吶?”李蒙战战兢兢问。
  “转过身去。”孙老头说话缓慢,听上去虚弱无力,他说完一句,就喘上一会,半晌,方才吐出第二句,“虽然不是,练武的好料子,不过,用来做重塑的肉身倒是不错。”
  含含混混的话听在耳中,李蒙背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孙老头弯腰去撩他的袍子,李蒙惊跳起来,按住袍襟忙后退。
  孙老头并不强求。
  但李蒙已看清他窝在一把乌木打造的轮椅之中,身上黑丝褂子,自腰以下,竟是空荡荡的。
  “老爷子,少将军的事儿,可还没有办完,您就是心急,也该有点分寸。”萧苌楚冷冷道。
  孙老头仍然笑眯眯的,可李蒙觉得,这人笑起来比不笑可怖得多,脸上皮肤已老成块状,笑的时候纹路愈发明显。
  “成,老朽不打扰你们谈正事,小姑娘,答应老朽的事,可别忘了。”
  萧苌楚摆了摆手,孙老头便推着轮椅出了门,及至外面已无声响,萧苌楚向黑衣人示意。
  一人取出木盒给李蒙。
  李蒙不解地望向萧苌楚,眉毛动了动。
  “里面是孙老头配的药,你只要,每日设法在你师父的饭菜里下一点,就没你什么事儿了。”
  “既然能下药,为什么不直接用剧毒?”李蒙闷头握着木盒。
  “剧毒之物多有古怪难闻的气味,你师父要是那样不济事,早已死过千百回了。这只是化去内劲的普通药粉,无色无味,甚至不练内功的人,服了也无事。”萧苌楚将面纱扯起,遮住脸,缓慢走到门口,“我料你可能要坏事,我们的人不能离得太近,否则会被察觉。与其让你被穷奇发现,先一步除去,不如让你处置风险较小的,要是他发觉你在下药,你可以自己服下一些,自证清白,我只能赌穷奇对你会有一线心软。”萧苌楚说得不很确信,她转过脸来,看李蒙脸色不好,想上回给李蒙下蛊,他没什么激烈挣扎,今日亦然,纯然一副逆来顺受活命就成的孬样。认为李蒙也许被刚才孙老头的样子骇住了,想着还要用他,遂好意安抚道:“阁主的意思,圆满完成此次任务之后,带你回去见他。”
  “阁主?什么阁主?”本来李蒙沉默,只因他心中抗拒,究竟为什么,他却不知道,只知道要帮着外人对付赵洛懿,他不乐意。这时听见萧苌楚说,强打起精神。
  萧苌楚眼神复杂地看他片刻,道:“事关你家仇,还不是告诉你的时候,来日方长,可不要误事。”萧苌楚不愿多说,命人将李蒙送回府衙后门。
  李蒙爬墙的本事甚是娴熟,连皇宫四十余尺的墙他都能怕,府衙后墙不在话下。
  跃下地面,李蒙只觉脸热心跳,许是萧苌楚以竹哨催动他体内蛊虫留下的后患,也顾不得了。穿过第一进院落,李蒙放慢脚步,心中寻思,离开时赵洛懿已进屋去,过去这么久,怕是已睡下了。只需提防不要碰到出门又归来的霍连云,要是撞上了,就说听见后院有响动,遂去查看。
  李蒙边想边沿墙下返回自己屋子,站在门前,见三间连在一起的屋子都没有亮灯,松了口气。
  他指尖触到袖中的木盒子,下意识收进去一些,揣好。
  刚一进屋,鼻端嗅见的烟气让李蒙心头陡然一跳。
  黑暗之中,一点红星随赵洛懿长吸入一口气而持久闪动。
  “干什么去了?”
  李蒙还在门口愣着,等回过神来,支支吾吾道:“听见后院有响动,去看了看。”
  “是猫还是耗子?”赵洛懿问。
  听出赵洛懿有说笑的意思,李蒙放心下来,不过仍然满背冷汗,这么一惊一乍他都快被吓出毛病来了,脑内迟钝,走到桌边,“师父怎么不点灯?”
  “就我一个人,坐会,打算等你回来去睡,用不着点灯。”说着赵洛懿便起身。
  听见关门声,李蒙仍不敢动,待脚步声远去。李蒙放纵地倒在床上,空气中有一股又冷又潮的气息。李蒙一臂无力地遮在脸上,只觉左腹依然有痉挛般的痛感,一时眼前是萧苌楚凌厉的鞭子,一时又是孙老头皲成碎片的老脸。
  什么时候睡着的,李蒙也不知道,次日院中不断传来嘈杂人声,李蒙刚推开门,就看见不少丫鬟小厮在院子里边挂红灯笼边打闹嬉戏。
  去隔壁看了看,赵洛懿和霍连云都不在,李蒙端只大碗坐在廊下吃早。
  一个小丫头挂好灯笼,朝李蒙看了一眼。
  李蒙眼神发愣,穿着赵洛懿的旧袍子,他举手投足间,俱是少爷做派,人幼年积习,总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
  “小少爷。”
  甜甜一声唤,惊醒犹在胡思乱想的李蒙,面前站着个十三四的小姑娘,一身红袄穿得煞好看,映衬出她乖巧的桃子脸。
  李蒙忙摇筷子:“我不是少爷。”
  “都说您是陵阳侯的徒儿,是不是真的呀?”
  自李蒙坐的位置看去,只见到少女的侧脸,肤白胜雪,微微发红,倒是十分可爱。
  “不是,另一位才是我师父。”李蒙不大自在,朝旁挪了挪。
  少女站起身,拍拍身上葱绿的棉裤,笑道:“我叫桃儿,你们这院子的下人,都归我大娘管着。但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你就来找我。”桃儿伸手指向东侧拐角,那里几间并着的窄门,“那几间是我们下人的住所,西角里的,便是我住的屋。”
  桃儿要走,李蒙挣扎片刻,方道:“我们初二就走了。”
  桃儿回过脸,诧异道:“不过完年么?”
  李蒙“嗯”了声,“家中有事,要赶着回去。”
  “你们是住在中安城么?”桃儿满眼艳羡。
  “不是,是灵州。”李蒙忙道。
  “灵州……”桃儿想了想,又是失望,又是羡慕,“总比这里好,天子脚下。”年纪甚轻的小姑娘叹了口气,幽幽道:“在我们这样地方,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天子长什么样呢?听说皇上在凤阳行宫住过,可惜那时我太小了。”
  “你现在也小。”本来提起皇帝,李蒙心内不舒服,但与人闲谈,总不好时时刻刻苦大仇深。
  桃儿瞪起眼,“我会长大的!”
  见她气得脸更红了,方才是桃花,现在可是红梅,只得硬着头皮连声称是。
  倏然一股子甜香钻进鼻中,霍然在眼前放大的脸让李蒙紧张无比。
  腿上一热,稀饭打翻在袍子上了。
  李蒙顾不上桃儿,跳起来忙拍,反应够快,又是黑色的袍子,现在看不出,就是干了之后会变白。
  “哎,你坐下。”桃儿拉住李蒙的手。
  李蒙浑身过电一般难受,张口结舌:“不用。”
  但桃儿瞪着他,李蒙只得坐回去,桃儿掏出手帕,蹲在李蒙身前,替他擦干净袍子上的汤渍。
  乌发在白皙的脖颈上一颤一颤,李蒙漫不经心望向别处,手指抠着裤子,十分不过意。
  “行了。”
  这一声听在李蒙耳中,简直如蒙大赦。
  桃儿不急着起身,目不转睛看李蒙半晌,想了一会儿,从脖子上扯出一根红绳,下坠了只成色很一般的玉佛,以李蒙见识看,在中安小摊贩手中,至多二两银子能买到。
  桃儿示意李蒙伸手。
  李蒙一头雾水地看她,犹豫地伸出手去,带着体温的玉佛落在他掌中,李蒙才意识到桃儿想把这东西给他,正要拒绝,手指被桃儿推回掌中握住。
  桃儿轻拍李蒙的手背,朝身后觑,没人注意他们。
  “我是弃儿,大娘也不是亲的,这上面有我的生辰和出生地,写了中安。你既在灵州,我们认识了也是缘,将来我要是有机会去中安,人生地不熟,能来投靠你吗?”桃儿殷切地望住李蒙。
  面对柔弱的少女,李蒙胸中顿时涌出属于男子汉的硬气,郑重其事地点头。
  “你可以去靖阳侯府找我,要是我不在,师叔会传书于我。”
  桃儿抿嘴笑了,使劲点头,目如星子。
  身子滚圆的管事叫桃儿去干活,李蒙看她走远,把个玉佛揣在哪儿都不妥当,本来想挂在脖子上,但一想这是从女人身上扯下来的,好像又有点不好意思,遂仔细收在荷包中。才端起碗去洗涮。
  回来正撞见霍连云从外面回来,看见李蒙,霍连云右手往身后一藏,笑与他招呼。
  李蒙便问他师父去向。
  霍连云:“你师父也出去了?”
  “嗯,一早就不见人。”
  霍连云一想,“是不是去买过年吃的瓜子糖之类的。”
  “昨日我们上街就买了……”李蒙声音顿住,“可能是去取新衣服了,我出去看看。”
  霍连云如释重负,笑扬起左手,“去吧,帮我带些烟火棒,今夜咱们也乐呵乐呵。你师父要是忘记买屠苏酒,你便去酤一些回来。”
  李蒙点头应了,去赵洛懿屋中找银子,没找到,只把无妄剑绑在身上,出来叩霍连云的门。
  “谁?”霍连云声线紧绷。
  “二师叔,我没有钱!”李蒙尴尬道,回头看了眼,院子里挂灯的仆人们干完活又被分派到府衙其余各处准备除夕所用,倒是没人在。
  消得片刻,霍连云从门内探出和煦的脸。
  李蒙收下五两银子,鼻子抽了抽,霍连云朝外扬手,“快去,早些回来,今儿晚上给你也尝尝酒的滋味。”
  李蒙犹是少年心性,屠苏酒他并未尝过,眼睛发光地点头。
  走出了府衙,李蒙才想起,方才霍连云开门时,他嗅见的是药酒味,那味儿太刺鼻,根本藏不住,但隐于其中的,还有血腥气。
  李蒙顿时住了脚。
  大秦的除夕往往从傍晚开始庆祝,家家户户要燃放烟火和鞭炮,吃年夜饭一直到次日天明,家里人嗑瓜子闲谈守岁。
  街上处处都挤着采办年货的人,大妈大婶吵嚷个不停,李蒙一时脑中有些懵。
  霍连云受伤了?有人追着他们一直追到了岐阳府衙?不是在府衙,霍连云一早出了门的,何况在府衙里要是有人打斗,不会其他人都听不见。霍连云在十方楼四大杀手中排行老二,谁伤得了他?
  他师父也出了门,要是来的人能伤到霍连云,恐怕他师父也……
  李蒙脑子里“嗡”的一声,视野里人头攒动,他一路走一路找,步子越来越急,冬日里走出一背热汗。
  足走了小半日,也没看见赵洛懿,实是口渴难耐,问过茶馆伙计,想站在门口喝完茶再找。
  李蒙对着茶碗吹气,眼珠仍不停四处看,这师父太不让人省心了,成天起床就往外跑。秦蓁蓁柔美的容颜闪现在脑内,继而是赵洛懿逛花楼的场景,再联想赵洛懿一个落拓江湖客,本来谁看他衣着都会以为此人不好惹且身无长物,可他钱袋里总收着几张大额银票。
  李蒙愈发坚定了赵洛懿是趁自己没起床逛窑子去了,要不然他钱袋怎么不在。
  刚喝一口茶,一行穿着怪异的十数人从李蒙眼前走过,紧接着,茶馆内咿咿呀呀的唱戏声止住,为数不多的几个闲客满面郁郁被人从里头赶了出来。
  “几位客官这是做什么,我们做点寻常生意,是本分人呀。别、别砸。”伙计全架不住,上一个被一拳揍飞一个,老板只得亲自赔笑。
  那几个下身裹着兽皮裙的人便似听不懂似的,互相对视交谈之后,其中一人走上前去,生硬地问老板:“有个穿黑衣的人,他应该腰上有伤,站不直身,有没有、来过?”
  其余诸人四下查看,恰好李蒙是一身黑,忙挺直了腰板。
  那问话的人也看见了他,转过脸来,皱眉。
  慌乱中李蒙碰倒茶碗,再次浇湿了袍子。
  “……”李蒙自暴自弃地不去管袍子,挺直身站着,他看那几个人手中都有兵器,要是跑,恐怕会被误伤,反正他不是他们要找的人。
  “你、是谁?”陌生人问。
  他侧脸刺着一条蛇,蛇吻蜿蜒至耳廓上,模样也不像大秦人。
  “李蒙。”
  “见过,刚才我,问的人吗?”
  “没有。”李蒙诚恳道,“他受了伤,你们可以去医馆查问。”
  男人觉得有意思,李蒙似乎不很怕他,只是急着想走,眼睛不住在看离开的路径。
  “他不会、去医馆。”
  “哪有人受伤不找大夫的?”李蒙倒认真与他计较起来。
  男人眼珠呈现浅棕色,手搭上李蒙的肩头,哥俩好一般地冲他笑起来,因他脸色黝黑,牙齿显得很白。
  “我说、他、不会。”
  李蒙感觉到男人手提住自己衣领,就在对方发力刹那,李蒙已提起内劲,顺势蹿出,脚踏在男人胸前,借力跃上对街酒楼了。
  雷鸣般的下令声响起,李蒙一看,那些外族人竟然追起自己来了,连忙爬上屋顶,把别人房顶砖瓦踩得直作响也顾不得了。本以为走上面快,谁知道那些人轻功也不错,都上了房顶。
  李蒙一看下面有间院子里人挺多,忙矮身一跃,跻身两堵墙之中,借着自己身形瘦,也没大看清是些什么人,只知道多是女人,软糯呢喃听起来就很舒服。
  李蒙边跑边向后看,生怕被追上,顺势推开一间屋子。
  迎面“嗖嗖”数声,李蒙迅速低身滚进桌下,满面骇然看见钉在木门上的几枚飞镖。李蒙深切感受到了人在江湖飘的风险。
  屋门关上。
  李蒙才想爬出去,颈中一冷,心中大叫糟糕。
  才躲了虎豹,又遇上豺狼,只见眼前绿裙,大概是个姑娘家,早在心中盘算,才想起来那院子里的女人们所作装束,知道自己是到了某间妓院里了,慌忙道:“姑娘饶命,我来寻人的,不慎误闯,请姑娘恕罪。”
  “寻人?寻的什么人?”那声音带笑,李蒙却也不敢有半点放松。
  “寻我师父。”
  “你师父,叫什么名字?”
  “他、他,”李蒙十分犹豫到底要不要说实话,又听那女人问,“是不是姓赵?”
  李蒙被人提着后领子,从桌子下面拉出来,整个人都有点懵。
  “大白天想方设法逛窑子,你们师徒二人,倒是臭味相投。”女人曼声道。
  “净说屁话。”
  听见赵洛懿的声音,李蒙大喜,也顾不得女人还抓着他后脖子,一挣脱,往内室扑去。
  见赵洛懿赤着上身,坐在花娘的绣床上,披头散发,武袍掖在腰中,身上还不少痕迹,登时吓得哇哇大叫,窘得一脸通红,只没脸看地掩住脸。
  “师父,你怎么真的大白天出来逛窑子了!”
  

☆、馨娘

  
  二话没来得及说,李蒙脑门上挨了一记,赵洛懿的烟斗在他脑门上戳出个红痕。
  “……”李蒙不满地捂头,四下看了看,绿裙的花娘走到门边,抱胸斜倚在旁。
  屋内焚的香十分好闻,令人气血奔腾。
  李蒙脸红红,转头看见赵洛懿腰间缠着层层白布,隐约有血渗出,不由得使劲吞咽,好半天才问出声:“那群外族人要抓的就是你?”
  赵洛懿云淡风轻道:“他们找不到这里。”
  “他们刚才在追我。”李蒙说。
  赵洛懿:“……”
  花娘走来,捉起李蒙后领子,像提起一只猫儿,李蒙手脚全不着力,脸很红。
  “算了,又不是打不过。”赵洛懿说。
  李蒙后脖子一松,跌在地上,赶紧爬起来,只觉头晕目眩,一手使劲按额角。
  “师父。”
  赵洛懿掀起眼皮看了李蒙一眼。
  李蒙脚下两个趔趄,身软目饧,手在空中乱抓,什么都没抓到,丢下一句:“晕死了……”就呈个大字型倒在了地上。
  花娘凤头鞋尖踢了李蒙两下。
  “他大爷,这样就晕了!”哭笑不得地叫了声,赵洛懿已下床来,一言不发,把李蒙抱到床上。
  花娘手中细腰塵尾比翼扇掩住口,“一点春香而已,你徒弟,该不是还未经人事。”
  在大秦,男子十三岁可成亲,到李蒙这年纪,还没有正儿八经睡过姑娘的,也就剩疏风了。
  赵洛懿没理会,把李蒙安置好,披起武袍,挽上腰带,朝花娘说:“我出去一趟,他醒后,让他自己回府衙。”
  走至门口,赵洛懿回头看见花娘弯腰好奇地探看李蒙,一手伸向李蒙。
  “你哪只手碰他,下回见面,我便取走你哪只手。”
  赵洛懿推门出去。
  花娘听见他的脚步声碎碎踩在屋脊上,不曾刻意隐藏,撇嘴不满地翻了个白眼:“小气,我就摸了你徒弟怎么着吧?”
  葱白嫩指作势要探,手忽又顿住,花娘想了想,五指已先不争气地蜷缩起来,生气地起身,朝外叫下人打冷水来。
  寒冬腊月里兜头淋一盆冷水,李蒙就是再大的火气也都泄了。何况他风寒才好,鼻翼翕张急促喘气,睁眼便看见那花娘手中一只硕大的木瓢,又要朝他头顶冲。
  “阿嚏——”
  “你小子——要吓死老娘呀!”花娘不住拍抚心口,木瓢随她手抖溢出些水,李蒙才发觉是热水,还挺舒服的,老实下来。
  水声不断,不知水里加了什么,闻起来很舒服,赶路常常十天半月不洗澡,到了府衙又就病着,李蒙泡在浴桶里,舒服得闭起眼睛。
  “你叫什么名字?”花娘问。
  “木子李,单名一个蒙。”花娘与师父相熟,李蒙自然而然放下了戒心,不过还是奇怪,“你屋子里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怎么我晕了,你们俩都没事。”
  “楼里的人,都是闻惯了,将来你师父会把这样本事也传与你。”
  李蒙嫩白皮肉在水里泡得像只熟透的虾子,花娘抬起手,又恨恨避开不与李蒙皮肉接触。
  李蒙背着身,倒是不知道,只因为热水烫得骨头发酥,整个人都懒懒的,只知道哼哼。
  “跟着穷奇多久了?怎么好像连他的一成本事都没学到。”
  李蒙闷声不吭,片刻后才郁闷道:“他还没决定正式收我做徒弟,你知道我师父喜欢什么样儿的徒弟吗?”
  要是学成赵洛懿那身功夫,要报仇就有了希望,李蒙虽被热气熏蒸得昏沉,倒还记得大事。
  “他收徒弟,可是大姑娘上轿,只要你别触到他的底线,肯带着你,已是待你另眼相看。”那花娘说话嗓音甜丝丝凉沁沁,听着就使人沉醉,也是十方楼中人,要是她出手,但凡正常男人,恐怕一招也挡不住。
  李蒙胡乱想着,顺从地要起身,忽然反应过来。
  “请姐姐去外面等候,我穿好衣服便出来。”
  “都在我跟前儿洗涮过了,才想起这一茬,还有什么好遮掩的?”说着话,花娘走了出去。
  大概洗得太久,李蒙浑身都是红的,犹如喝醉的大虾。
  “你袍子脏了,正好,你师父一早去取了给你新做的袍子,你自己看看要穿哪一件。”
  里衣贴着李蒙没太擦干的身子,显得有几分瘦弱,不过穿上外袍,挽上腰带之后,腰是窄瘦,屁股墩儿上有点肉。
  花娘满意地点点头。
  “我师父怎么受的伤?”李蒙问。
  “他那个人,一年到头伤是不断,不要命的打法,早些年更狠,都以为他急着下去找他娘。”花娘蓦然打住,话锋一转,“总之他有了徒弟,大家也放心一些,好生照看你师父,学着点。”
  原来赵洛懿也没娘了,李蒙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闷头把包袱拴好,拿上无妄剑,打算告辞。
  “怎么,都不问问我的名姓,要学你师父的作为,可要得罪不少人。他有那个能耐,得罪得起,你呢?”花娘淡笑道,坐在绣床上,雪白双腿从裙中伸出,抬起一些,交叉摆弄在一起,懒怠地靠在小桌上,一手支颐,促狭地看李蒙。
  李蒙只得硬着头皮问:“姑娘芳名,不知可否告诉在下。”
  “既然你诚心诚意问了,我便大发善心告诉你,可记清楚了。四大杀手谁来了我的地盘,都得上我这儿来报到,你可以叫我——”花娘眼角上挑的妆媚态横生,“馨娘。”
  “……”李蒙勉强牵起嘴角,“你的新郎官儿何在?在下帮你把他捉回来。”
  馨娘勃然色变,正要发作,又强忍下去,抿着嘴角笑:“小兄弟真讨厌,奴家名字里带的那个字儿,是处子馨香的馨,别记错了。”
  “……”李蒙刚消下去红的耳朵又发起烫来,夺门而出,就听见馨娘的笑声在屁股后面追,愈发不敢停步,闷着头钻出院落,从后门出去,略略认得这条巷子,一路问一路走到熟悉的南街上,才想起来霍连云让他买的东西,赶紧又一路问去酒馆,因想着霍连云和赵洛懿酒量定不会差,自己若还想蹭点,就不能买得太少。
  转足大半个时辰,门房看李蒙怀中抱着两只坛子,手上还挂着竹藤,下面挂着两只酒坛分别挽在臂上,连忙上来帮忙。
  “小大人好海量,不如今夜上咱们班房里来和大家吃两盅?”
  “不是什么大人,不好胡乱叫的,我师父管教甚严,到晚上再看罢。”李蒙客气道,走至别院门口,便自己拿了进去。
  正在喝茶的霍连云上身前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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