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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剑出燕京-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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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看到了村寨,即使训练有素的南湄人,也都兴奋起来。
众人加快脚步,果然很快望见一座伫立在森林中的树屋,袅袅白烟弥漫在前方,不住升腾起来,显然不是山中雾气。
一路闷闷不乐的巫马丹走前去叩门,树屋里出来一个小孩,脸上初时的警惕和防备,在听见巫马丹的口音之后,稍微放松下来,但仍不住打量李蒙和曲临寒。
果然因为穿的衣服不同,会引起一些麻烦,到了城里第一件事还是入乡随俗。李蒙成天听他们说话,也学会了一些简单的词,比如说“走”是“摩达”,“吃”是“古蛋”,能听出那小孩在问他们从哪儿来。
小孩进屋之后,巫马丹回头冲众人打了个手势示意放心。
片刻后从屋中出来一个老人,待巫马丹态度甚是恭和,馨娘也走上前去,上楼时有意低着头,老人与小孩本就在意近前来的人,扫到她肩胛蛇纹,登时色变。
“%%……&@¥%?”
馨娘答了几句,皆是漫不经心态度略显得轻慢,随手一指众人,那老者频频点头。
当晚一行人被安排住在两座挨在一起的树屋,一棵树上有四间屋,李蒙累得狠了,吃完饭就感到有些发热,在被子里正烙馅饼翻来覆去睡不着,听见曲临寒说话的声音:“师弟,你还没睡着?”
李蒙朦朦胧胧“嗯”了一声,“快要睡着了……有事?”
“我、我……”曲临寒有点不好意思,缩在被子卷儿里往李蒙身边挪了挪,俩人面对面,曲临寒眼睛发亮,“今日我捡了个石头,挺好看,像是玉的,回头给你雕个小玩意儿,你带着。”
李蒙不禁想起在瑞州赵洛懿给他们买的石刻,又想起面人,这一路奔波,屡次涉险,都找不着了。反倒是那个面目已变得十分模糊的桃儿给他的玉佛还在荷包里安安静静躺着,却有些讽刺。世事难料,本来只想学好功夫为亲人杀了那个昏君报仇,竟然流落到南湄来了。李蒙按捺住思绪,不去想赵洛懿现在何方,已经走到这里了,即便原路返回也不易,只好一条道走到黑,真正骑虎难下。埋在被子里的嘴唇不由扯出苦笑,嘴上敷衍道:“你要吧,我也没处戴。”
“你不要就扔了,记着师兄的好就成。”曲临寒嘿嘿笑道。
李蒙“嗯”了一声。
“来日见了师父,记得帮我说好话。”
李蒙听了哭笑不得,这都什么时候了,连声答应,不片刻就听见曲临寒打呼噜的声音,竟真的就安心睡了。
李蒙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许多画面在脑子里反复出现,他总是梦见一间黑屋,真正不见光的黑屋,他之所以知道自己在一间屋子里,是因为有一个痛苦口申口今的声音,断断续续响起,还有什么东西从地面滑过,窸窸窣窣的声音,让人毛骨悚然。
满身大汗睁开眼,天还没亮,心中一股悸动令李蒙无法立刻入睡,他霍然坐起身,那股激剧的心跳在脑中鼓噪,几乎让他无法呼吸。
“怎么了?”曲临寒睡意浓浓的嗓音问。
李蒙缓了会儿,觉得好些了,便道:“无事,睡了。”他躺下去,翻了个身,一夜无话。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师父就变身霸道总裁回来了=。=真是急死我。。。
☆、五十二
第二天一大早,李蒙被石子砸窗户的声音惊醒了,外面传来曲临寒呼喝的声音,榻旁一身干净的衣服叠放得整整齐齐,李蒙取来穿上,一只袖子还没套上,走出门。
“%¥……¥&&……%!!!!”三个黑黢黢的半大萝卜头,赤着胳膊把兽皮拴在腰上,当头的一个腰上挂着一截灰色狐狸尾。
见到李蒙出来,几个小孩都警惕起来,当头挂狐狸尾的小孩手里攥紧了石块。
“他娘的小兔崽子,别扔我师弟啊!当心大爷我下来抓你们。”曲临寒做了个大鹏展翅的姿势威吓他们。
狐狸尾鼻腔里发出忿忿的低哼。
李蒙就在树上坐下了,晃着两条腿,仰头对曲临寒道:“早饭呢?”
“吃不成了。”曲临寒气不打一处来,进去提了个食盒出来,李蒙一看,饭菜里都揉了沙,曲临寒一指其中一个小孩,小孩见指自己,不怕反而张嘴一笑,露出俩乌洞洞还没长门牙的一排牙。
“秦狗!”狐狸尾冷冷骂。
其他小孩不知道他说什么,也都露出了敌意。
这里离大秦与南湄的交界线不远,虽然大秦人画的疆域图将南湄算在其内,南湄人显然不这么看。
曲临寒一捋袖子,跃下地去,几个小孩瞬时散开,将其围在中间,穿着打扮都差不多,绕着曲临寒来回转圈,有的倏然掠过曲临寒身边,让曲临寒几次扑了个狗啃。
狐狸尾灵活地爬上一旁树梢,与李蒙对坐着,得意洋洋地冲他扬下巴,低头霎时,眼神显现出不符合年纪的深沉,嘴里叽里呱啦。下面小孩变换阵法,换了个方向转圈,曲临寒痛苦地抬起头,定了定神,伸手去抓其中一个小孩,重心不稳,另一个孩子如同猴儿般直接爬上曲临寒的背,一把抓住他的头发,曲临寒痛叫出声。
李蒙手里抓了一块瓦片状的石头。
狐狸尾嘴巴翕张不停。
倏然李蒙运力到指尖,眼角锁住狐狸尾侧头时露出的颈子,顷刻间那小孩便掉下树去,围着曲临寒的小孩也纷纷散开,忙都跑去看他们“老大”。
曲临寒一得脱困,抓了个跑得慢的,举拳就要揍。
“师兄,等一下。”
李蒙也跳下树去,听不懂小孩们说话,但看那狐狸尾一手按着脖子,见到手中血,他看李蒙的眼神变得格外凶狠。
曲临寒错步挡在李蒙身前。
“你会说大秦话。”李蒙示意曲临寒无事,走去那小孩面前。
“秦……狗……”小孩把牙咬得格格作响,仿佛李蒙是他的杀父仇人一般。
李蒙摸出随身带的药瓶来,其中一个小孩接去,狐狸尾警惕地嗅闻片刻,才示意小孩给他撒药粉。
看上去虽是一群小孩子,却个个都规矩听话,显得训练有素。
“还你。”狐狸尾湖绿色的眼珠瞪着李蒙,并未因为施恩而服软。
“我们只在这里住一晚,他……”李蒙指了指曲临寒,“是我师兄,我们虽是大秦人,但不曾伤过半个南湄人,带我们来的,也是你们的族人。”
“叛徒。”狐狸尾重重吐出两个字。
李蒙脸色变了,有点想把这孩子提起来揍一顿,片刻后不禁失笑,摇了摇头,在十方楼里,他尚且被人当做小孩,眼下真遇见小孩了,还真就说不通。
李蒙起身,淡淡看那孩子王,“有功夫捣蛋,不如练好了功夫,来日操戈,守卫族人。这点小把戏,有用无用,不用我们来说穿。”
狐狸尾被说中心事一般涨得满脸通红,叽里咕噜一番,两个小孩一左一右地搀扶他,没走两步,他狠狠甩开同伴的手,一头扎进密林之中,竟如同一只灵活的猿猴,爬上树攀住藤蔓在林间自由荡漾,口中发出长串呼喝,小孩们就从地上追逐他的脚步。
“羡慕了?”曲临寒拍了拍李蒙的肩膀,看他眼眶有点红,料他也许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曲临寒只在那晚楼中对质听到李蒙是前任刑部尚书之子,在瑞州时,李蒙见家中物是人非,情绪激动,知他是个极易动情的人,便握了握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李蒙不好意思地推开他的手。
馨娘等人也都起来了,开饭时,李蒙与曲临寒又去蹭了一份。用过早饭,便与老人辞行,片刻不敢多耽搁。
走出了村寨,李蒙和曲临寒面色皆是一沉,前方又是群山,这一眼望不见尽头的群山之中,生存环境险恶非常,竟然有不少人定居。南湄的小孩都憎恨着大秦,恐怕不是南湄人不愿意去更好的地方,而是离开这穷山恶水,天下无处安身。
曲临寒帮李蒙背着包袱,几乎不让他动手干活,李蒙的衣服他洗,吃饭他去端。赵洛懿缝在包袱里的地形图,李蒙也基本记熟了,几次巫马丹和馨娘争执不下,李蒙试着提议的路线,居然都出乎意料的顺利。
这夜,又在荒山中埋锅造饭,这两天所见沼泽险地已经越来越少,植被也渐渐稀疏,看得出人行走出来的道路。
李蒙端着碗水,灌老鼠洞。
干粮已经都吃光了,蛇虫鼠蚁都吃过,撒点盐和香料,虽然没有几两肉,却比硬得像石头的干饼好很多,何况已经没有干饼了。
“你没来过南湄吧?怎么好像比我们还识路。”馨娘特意坐到李蒙身旁来,将手里烤好的老鼠分给他一只,朝火堆旁努努嘴,“不用谢了,你师兄抓的,大个子烤的,我半分力没出。”
巫马丹听见馨娘说话的声音便向这边看,李蒙举起烤肉向他挥了挥致意。
“瞎猜的。”山里的老鼠没有钻过什么脏东西,洗净之后,算干净的,比起蛇肉,老鼠肉反而更对这群人的口味。李蒙一抹嘴,胡诌道:“你们俩谁也不听谁的,这时候有第三个人出主意,就不用打了。”
馨娘笑揉了把李蒙的头,半晌,摇头,叹道:“不说就算了,不逼你。上次一别,有日子没见着你师父了,这样的路再走三天,你就会看到,一个和你想象中,完全不同的国度,这辈子未必你能见到这么……奇怪的地方。我想给你提个醒。”
李蒙放下了老鼠,认真聆听。
馨娘凝视着他明亮澄澈的眼睛,正襟危坐,“到时候你们所有人,都按我的安排行事,无论看见什么,都不要贸然出手,路见不平一声吼的蛮子作风都给我收起来。你我不担心,给你师兄说一声,他就是个欺软怕硬的货,别逞英雄,免得惹上不该惹的人,坏了事。我们这趟只有一个任务,就是把你师父带回大秦,旁的不用管,南湄人的事也轮不到你们大秦的人来管。”
曲临寒打了水来,疑惑地看了眼馨娘,把水给李蒙。
李蒙分给馨娘一片包成碗形的扁长叶子,馨娘喝了一口就起身离去。
“她跟你说什么了?”曲临寒问。
“没说什么。”李蒙接着吃有点凉了的鼠肉,巫马丹又让人拿了一只来,给曲临寒。
吃完肉,一只酒囊递过来,俩人各自喝了两口,就钻进帐篷。
第三天终于不用在山里赶路了,但与大秦平坦的官道不同,这路完全是泥路,只是走的人多,才压实了。
不过比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有峡谷、瀑布、沼泽,不认识的毒虫毒草的丛林,已经好多了。
泥路只走了两天,就有一片耸立的屋舍出现在众人视野里,高高的黑色城墙也拦不住城内垒起的建筑。
李蒙和曲临寒早在第一次进南湄人的城镇就换了当地人的衣服,制式差不多,颜色很是艳丽,平民中男子普遍光着左膀子,女子则赤出右肩。不过南湄以兽皮制成的衣物比大秦多,也有不少成衣铺子墙上挂着狼尾盘曲的皮帽,这天热,没多少人戴那种帽子。
城门无人看守,也没有护城河,不需吊桥,大门向内开。
鳞次栉比的屋舍摞在道路两旁,通街都有热闹的叫卖声,最多的是各种珠子、兽骨制成的首饰,匕首、短刀随处可见,几乎每五个人里就有三四个人卖这些。
前方有人聚集,围着一个小摊贩,曲临寒踮着脚瞥了一眼。
馨娘回头警告地看了俩人一眼,李蒙怕曲临寒去凑热闹,一手拽着他的袍袖,经过时曲临寒没劲地压低声音朝李蒙道:“是咱们大秦的瓷器。”
李蒙手指竖在唇上,示意他少说话。
他们一群人就这么大摇大摆走来,却也并不引人注意,南湄人成群结伴的很多,大多都是光膀子的平民,应当是他们开集市的日子。
起初的新鲜劲过了,李蒙也不再觉得不自在了,虽然别人说话几乎都听不懂,但建筑和大秦南部城镇差不多,不像他想的那样,他还以为都城也在一大片遮天蔽日的树林里,皇宫吊在树上。
馨娘带着他们拐入另一条街,曲临寒忍不住“啊”的叫了一声。
夹道跪着一排密密麻麻的人,那些人手都被拴着,牲口般垂头跪在路边,只留出能容一个人通过窄道。
霍然一个重物砸在李蒙脚背上,没等李蒙低头看明白,凶恶的喊声即起,长鞭破空而来。
倒在李蒙脚边的不是什么重物,那是个奄奄一息的人,鞭子落在他肩头,瞬间抽破了衣衫,那具身体向后瑟缩,却没挪动出多远。
第二鞭追了来,那人哀哀的叫声很低,蓬发垢面,被缚在身前的双手一只扭曲成爪状,不住发抖。
李蒙刚要去扶,被馨娘拽了一把,只得跟上众人,不敢回头多看一眼,眼皮子却跳动得厉害。
伴随着毫不留情的鞭子声,人的叫声反而不清晰了,而且这条街上哭喊叫闹的声音实在太多,先前那人的声音很快就分辨不出了。
南湄街面上不仅卖货,也卖活人和各种猛兽。
终于,馨娘在一间豪宅前止步,李蒙和曲临寒对视一眼,曲临寒脸色苍白,额头上都是冷汗,李蒙想自己应该也差不多。
馨娘上去叫门。
开门人是个上了年纪的大汉,一只眼在门缝中窥看半晌,神色疑惑,霍然双目圆瞠,口中呜呜怪叫着一径冲进堂子里去了。
片刻后,大门敞开,两排作下人打扮的南湄人恭敬地立于道旁,迎馨娘进去。中庭有个着黑红色锦袍的中年男人在等馨娘,馨娘踌躇片刻,才发出不清不楚的咬字。
那人浑身一震,看见馨娘当时,显得难以置信,抖着手将她的五官摸了个遍。
其间李蒙和曲临寒两个一左一右抓住了巫马丹,好不容易没让他冲上去。
中年男人将馨娘抱在怀中,亲密地蹭了蹭他的颈侧。
李蒙和曲临寒颇有默契地加大力气按住巫马丹,巫马丹面瘫状看着俩人。
李蒙:“……?”
曲临寒:“……”
只好都松了手,下人们恭敬地招待他们,巫马丹走在李蒙旁边,压低声对师兄弟说:“她父亲。”
李蒙顿时哭笑不得,想是话说到一半巫马丹已经听出那是馨娘的父亲,已经不想揍他了。
李蒙和曲临寒被带到一间院子安置,特意安排了两个能说大秦话的丫鬟,不过看长相,应当是学过大秦官话的南湄人,足见在南湄都城,也不是完全没有大秦人。
李蒙第一次体味到两国之间的关系如此微妙。
屋中陈设多是些金光闪闪的器物,各种凶兽,李蒙认不全,而且与大秦的造型也不大一致。他往床上一躺,曲临寒过去给他脱了靴子,打水替他擦了脸,李蒙就闭着眼。
“你困了?”
“不困……”李蒙道,“不想起来。”
“那你躺一会儿,不知道馨娘什么时候来找咱们。”
“应该有一会儿吧,她得先和她父亲汇报,她离家多年,她爹一时半会还很难接受这个离家的女儿忽然回来找自己。起初必然喜不自胜,紧接着该怀疑她回来做什么,还带着我们这么多人,还带着大秦人。”
“我们会给馨娘带来麻烦吗?”曲临寒问。
“不知道。”李蒙摸了摸肚皮,“师兄,你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
曲临寒一路上伺候李蒙伺候得都条件反射了,当即就去找食。李蒙盯着床幔发了会儿呆,忽然想起来,那幅地形图非常详细,几乎没什么错漏。多年来大秦无法对南湄用兵,就是因为地形复杂,这么一幅图,要是落在大秦将领手里,南湄危矣。
“只有虫子……你吃吗?”曲临寒走了进来。
李蒙一看,是炸的虫子,无奈了,“吃,饿死我了,虫子就虫子吧,不知道什么时候开饭。”
他们到得不巧,恰是午饭过后,离晚饭有些时辰。不过能再次睡在铺着柔软温暖的被褥的床上,已经让李蒙感动得涕泪横流。眼看馨娘一时半会也不会来找,李蒙干脆洗了个澡,里里外外仔仔细细足足洗了一个时辰,其间困得在水里睡着了,醒来水都凉了,好在这天不冷。
曲临寒在另一间房里也洗了,早已出来,正在晒太阳,把俩人泡得潮了的行李也取出来晒了。那几本书事先以油纸包好,曲临寒正在拆最后一本。
李蒙忽然想了起来,大叫道:“师兄!我来!”
曲临寒笑道:“伺候你这么些天都没和我客气,怎么了,这会儿想起来搭手了?不用……这是什么?”曲临寒随手一翻,登时满面赤红,一把合上,这也不是头一次看见,但上次是在暗室,现在青天白日,简直闪瞎了曲临寒的眼,他连脖子都红了。
李蒙大窘,过去强自镇定摸了摸书页,吐词不清地说:“这是师父错拿的,下次去南洲得还,有点潮,晒晒,不把内容朝上……”
曲临寒连连点头,找了个借口去找梳子和布巾了。
李蒙松懈下来,看了一眼那本册子,沮丧地想,他还没来得及和师父试里面任何一个姿势呢,便不由自主翻了翻,翻得面红耳赤口干舌燥,隐约听见脚步,赶紧放下,装作赏花,对着一丛红艳艳的鸡冠花发愣。
“来,把头发擦擦。”曲临寒走到他身后。
李蒙点点头。
乌黑湿亮的长发被曲临寒以布巾包起擦拭,下面映衬出李蒙通红的脖颈,那皮肉稚嫩得很,像是上好的血玉,就不知道手感如何。曲临寒想得一时出神,忘了擦。
“……?”李蒙侧了侧头。
曲临寒反应过来,胡乱替他擦了会儿,就把布巾丢给李蒙,叫他自己擦。
☆、五十三
跋山涉水的日子过得像个野人,也不记得日子,李蒙收拾干净了,叫婢女拿了本黄历来翻翻。
“你们也这样写字?”李蒙讶然,黄历上的字儿他居然全认识。
“馨长老吩咐过,凡二位公子所取,皆奉上大秦之物。”
李蒙翻了两页,这里是南湄都城,南湄上头是大秦,底下就临海,到底也是邻国,南北行商,能在这里买到大秦的东西也不奇怪。
“今日是什么日子了?”
“五月二十。”
一晃生辰也过了,他已十六了,便是成年了。李蒙不禁笑了起来,“你的大秦话说得很好,半点口音都没有。”
婢女脸一红,“奴婢自幼便学习大秦语言、风俗,倒是南湄话说得不大好。”
“自幼就学?”李蒙好奇道,“这里说大秦话的人很多吗?”李蒙想到一路行来,确实没听见过有人用大秦语言交谈。
“稍有身份的人家,多少会一些,不过公子在外时,最好不要用大秦话交谈。馨长老吩咐,让奴婢教您和曲公子一些简单的南湄话。”
李蒙忙点头,“劳烦了,那每日用过午饭,你就过来教我们。老师好。”李蒙一揖,婢女忙羞红了脸避过还礼。
傍晚时分,落日照出漫天紫金云霞,才有人来传李蒙与曲临寒二人,说带他们去见“馨长老”。
“怎么变长老了……”曲临寒嘀咕道。
李蒙想了起来,刚进森林时,馨娘就提到过,说没有人比她更熟悉那些蛇虫鼠蚁,紧接着又说长老殿里的人成天与蛇虫鼠蚁为伍,当时神情有异,像是有什么不好的回忆。
“哎,师弟,晚上咱们出去溜达溜达,想必南湄这里,有许多没见过的新鲜玩意儿。”曲临寒眼神放光,仍是少年心性,想去玩。
“你去吧,反正师兄一身武艺,足以自保。”
“嘿,说的什么话,难不成我不惹别人,别人还来招我不成?”曲临寒忽然想起骂他“秦狗”那个小孩儿,霎时收声。
李蒙奇怪地看他一眼,“南湄人仇视大秦由来已久,反正你要是被人切成个七八段儿的送回来,我一定找个好大夫,把你缝起来,管保能蹦能跳和从前一样。”
曲临寒瞪了他一眼,闷闷不乐地别过脸去。
房内传出馨娘与人争执的声音,婢女前去敲门。
院中陈设不少大水缸,缸内睡莲姿态婀娜,趁夜绽放。李蒙拨着花瓣玩,不片刻,巫马丹气冲冲推门而出,脸孔涨得通红,匆匆对李蒙和曲临寒一抱拳,从廊檐下走了。
馨娘在煮茶,抬头时笑盈盈的,全看不出刚才和人吵过架。
“来了。”
李蒙与曲临寒在馨娘对面入座,矮案上茶壶内绿汤冒着泡,李蒙还没见过这样煮茶的,茶叶也未见过,大概南湄人都这么煮。
“下月二十四,是荷花娘娘生日,依礼,大祭司将去往长老殿,为百姓祈福。”说话间,馨娘展开一幅地图,手指轻轻一点,“皇宫在北,长老殿在东,惯例要走这条路,供百姓瞻仰。长老殿中有一处天音坛,是祈福之所,在这儿。”馨娘手指落在图中东位占地不小的大宅中一片开阔之地,在图中被示为规整的六边形,似八卦非八卦。
“大祭司是我师父吗?”李蒙想到,安巴拉说过这话,便问。
馨娘神色复杂地看了李蒙一会儿,叹了口气,“我们在路上耽搁了不少时日,没想到圣子动作这么快,我父告知,宫中局势不妙,国君似有意废除圣子之位……”馨娘想了想,将茶分给李蒙二人,低头喝了口茶,续道:“赵洛懿告诉过你们多少?”
“他没说过,上次在你的居所,被一伙南湄人追捕,那人没抓住我师父,抓住了我。他说要把师父带回来,当大祭司,还说师父是神女之子,后来我问过,师父说不必理会,他到底知道多少,我并不清楚。”李蒙略去从薛丰那儿打听的传言,想让馨娘来说。
曲临寒更是一脸茫然。
馨娘沉吟片刻,颔首道:“牡丹从未想过还要回来,想必也不曾对你师父提过南湄的事。”
馨娘打开一只黑色的圆铁盒子,木勺从中舀出还在动的黑色颗粒,霎时笔直香烟自香炉顶盖升腾而起。
那气味清冽,使人遍体清爽。
馨娘闭目凝神,嘴唇仍有些哆嗦,似乎很不愿意提起南湄朝政,最终,馨娘睁开眼,徐徐开口:“南湄始于一对生在大山之中的兄妹,因为无法走出群山,兄妹二人在山中打猎、居住,以野草野果和猎捕的动物为生,后来……”馨娘抿抿唇,似乎有些迟疑,不过还是接着说,“妹妹有了身孕,孕期有一尾巨蛇主动献上食物,妹妹每天以巨蛇采来的鲜果为食,竟日见身体强健,临盆生下的孩子,一出世便预言,向南再行三百里路,就能走出群山,有开阔平原可供开拓。那男孩便是第一任大祭司,生来便有预言之力,所推演之事,无不灵验。之后妹妹又诞下数个儿子、女儿,便是南湄的来源。于是自古南湄便有祖宗规矩,奉始祖娘娘为第一代神女,其兄为第一代圣子,另择九人为南湄长老。虽得平原方圆百里据以为都城,但南湄大部分疆土,仍然是在穷山恶水之中,深山里住有不少子民。幸而代代祭司都继承了祈福祭祀的能力,预言之力却再也不曾现世,也有的目视千里或是耳听八方,只是比起未卜先知,都是一些微末小技,不足挂齿。”
李蒙向薛丰讨教时,薛丰倒是没提第一任大祭司的预言能力,这些神怪之事,李蒙二人将信将疑,毕竟没有亲眼见过,大秦土地上同样流传着不少关于祖先的传说,到而今年代,均不大放在心上。但赵洛懿确实有特殊的能力,李蒙想起那数次致命伤,皆在一夜之后,就几乎无碍,李蒙鼻子特别灵,还可说是天赋异禀,但真要有自行愈合之力,差不多便近乎于不死不伤,确实神奇。
“因为蛇神无法再请,想要保存这种血统和能力,便以始祖娘娘的长子为大祭司,始祖娘娘的次子为圣子,圣子以下的第一个妹妹为下一任神女,代代以血统确定大祭司和神女之职,守护南湄子民。其余王族子弟中,以长子为国君,但凡确立的祭司及神女,都不再属于王族,分别掌管长老殿和神女殿。不过这已是上千年前的传说,后来也有别族来到南湄定居者,虽为数不多,但终归是乱了血统的,随着南湄开化,近亲繁育越来越遭到子民怀疑。要不是国君手握重兵,恐怕不能像现在这样,国泰民安。”
“师父曾讲过一些黑牡丹的故事,牡丹是他娘吧?”
“他这么告诉你的?”馨娘目露欣慰之意。
李蒙反不好说赵洛懿没有直接承认了,胡乱一点头,“能听得出,不过那时牡丹已经离开南湄,而且你刚才说,她没有想过要再回来……”
馨娘唏嘘道:“所以这一任大祭司,也就是你师父,虽是神女之子,却不是神女和圣子结合所生。多年来南湄一族渐渐壮大,王族始终想要摆脱长老殿与神女殿,如今的神女、圣子,主司为国运祈福,祭祀先祖,神女生下继承人之后,将终生不得再踏出神女殿一步,完成对下一任神女的教养,将古法传承下去。”
“神女能依照自己的心愿如愿依次生下两个儿子,再生女儿?”李蒙有点懵。
“自然不行,直至生出第一个儿子为大祭司,大祭司之后若生下了女儿,就将女儿‘授天’,直至确定了圣子,圣子之后的第一个女儿为神女。”
“授天?”
馨娘眼神一黯,“以木盆装上婴儿,放在湄水之中,任其顺流而下。”
这个南湄感觉像没怎么开化的部族,这年头,穷苦人家生了孩子养不起,含恨丢弃,终都是肝肠寸断,骨肉别离的惨剧,竟然还有人把孩子丢了美其名曰“授天”,意思自然是丢给老天爷了,我不管。李蒙不禁心中感慨,面上滴水不漏,大概知道了安巴拉为什么急着找赵洛懿回来给他们当跳大神的。
“牡丹已死,你师父是神女与外族人所生,本不该是大祭司,但他是唯一承袭了神女一脉的人,上一任祭司去世之后,国君残暴,恢复买卖奴隶,把人当牲口奴役,甚至听信谗言,取人心而食,以图长生不老。”
李蒙听了只是不说话,见二人杯中已空,曲临寒显是在出神,他对南湄诸事不感兴趣,也不大清楚赵洛懿究竟牵扯多深。
相处这么久,李蒙深知曲临寒为人,若是能拜一个比赵洛懿厉害也更有希望帮他报仇的师父,未必他还会跟着赵洛懿。曲临寒造了不少小机关来玩,也许他并非不知道百兵谱下落,甚至很可能他早已将百兵谱记在心里,那东西还在不在世上,也未可知。
不过还是先把赵洛懿带回大秦,什么都好说,要从大秦带个大活人回来并非易事。李蒙心里很是松了口气,下个月大祭司既已确定要祈福,那就是说,赵洛懿不仅人在南湄,而且应当也没死没残。
细想了一番,李蒙道:“人心使人长生一事,国君是听谁说的?”
“正是圣子。”馨娘眉头深锁,现出忧愁,“神女与圣子不曾诞下一子半女,令王室震惊,虽说王室对长老殿和神女殿的依赖在削弱,可这两殿在与不在,相去甚远。”
李蒙理解地点了点头,“食人心一事,普通百姓知道吗?”
“这正是我想说的,现在民间只有传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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