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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有嘉鱼-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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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是见到我眼中的惊异之色,那黑袍青年缓声道:“在下姓洛,双名斯幽,不敢请教兄台名号?”
  我见他的众多侍卫神色严重,倒像把我当个大敌人一般,暗暗奇怪,索性大咧咧地坐下,抱拳笑道:“我姓徐,单名一个鱼字,就是鲤鱼的鱼。”
  斯幽拱手道:“承蒙徐兄厚赐佳肴,如何敢当?”
  我笑得散漫:“洛兄客气了。”取筷子夹菜要吃,却见他们只是称谢,并不动筷,奇道:“洛兄,风姑娘,这些菜不合你们的胃口么?那么我吩咐店小二另整精致小菜来,怎么样?”
  风荷冲我一皱小小的鼻头,冷然哼道:“你这人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能安什么好心?我才不要吃你送的菜。”
  我停筷作愕然之状:“风荷姑娘,你这话从何说起?”
  他奶奶的大萝卜,莫非我刚对这丫头有点意思,就被她瞧出来了?本少爷跟随师娘多年,心眼之鬼,自负天下少有敌手,难道还能输给这小丫头不成?
  斯幽仍是缓然道:“风荷,休要胡言,这位徐兄气宇轩昂,不是坏人。”
  我正喜这孩子有点眼光,瞧得出本少爷气宇轩昂,却见风荷急得眼圈都有些发红:“表哥,这小子也不知是什么人,好端端的跑来和咱们搭讪,又送上酒菜,只怕是……是那些人硬攻不成,就想下毒害咱们。”
  本少爷的笑凝在脸上。
  我说风姑娘,仿佛是你同我说话在先,此刻推到我身上,实在很有些冤枉。
  斯幽沉声道:“追踪之人中,并未有徐兄。”
  风荷急道:“谁知道这小子是不是躲在暗处,想要暗箭伤人?”
  话说到这地步,我再也坐不住,放下筷子,一拱手,脸上还挂着点儿笑:“洛兄,今日想来你们有些事务,在下就不打扰啦,咱们后会有期。”
  到楼下唤了小辫儿张三去牵马,顺手又赏了店小二一块金子,扬长出门,那小二好生依依不舍,直送到大门外数十步,才含泪作别。


第5章 
  当晚我找了个客栈歇了一宿,第二日天还没亮,小辫儿张三已殷勤地捧了热腾腾的早饭送来,脸上一朵朵花次第怒放:“小少爷,小的伺候您老用早饭吧?”
  我忍不住笑道:“又是小又是老的,在你眼里,我到底多大年纪?”
  小辫儿张三一呆,讪笑着答不上来。
  我哈哈一笑,吃罢早点,同他打马前行,不多时来到城郊,遥望前方,却是一处松树林。林中白雾弥漫,松涛簌簌,鸟唱声、虫鸣声此起彼伏。
  自跟师父学艺来,本少爷练得耳聪目明的本事,相隔老远,已听得林中隐隐传来兵刃相交、怒叱呼喝之声,夹杂着晨雾弥合聚散,袅袅飘舞,流露出一股诡异阴冷的气息。
  前方不大妙。
  小辫儿张三浑然不知,牵着马兴冲冲继续往前走,我一把将他拉住,笑问:“你这人本来挺精明的,现在倒上赶着,活着倒不好?”他赔笑道:“小少爷说什么?小的听不懂。”
  我叹了口气,命他待在原地等着,他这回应得敏捷,果然立在原地,就此木桩似的再也不动。
  我跃下马来,蹑足悄向松林走近,冷风森森而来,尚距松林十来步,迫人的杀气已扑面而至,逼得本少爷一个激灵。
  林中有人桀桀怪笑,声如夜枭:“洛公子,还不束手就擒,更待何时?”
  一个清沉的嗓音淡淡说道:“蝼蚁之辈,也敢让洛某从命,真是痴人说梦!”
  我听了这声音,却不由得一呆,闪在一株松树后,屏气凝神向外望去,隐隐约约的有几十道人影团团围绕,正自激斗不休,中间数人靠在一起,死命抵挡众人的围攻。
  飞尘漫舞,杀意夺人,一个黑衣青年面无表情地坐在正中,脸色苍白,眉目孤冽,正是昨日有一面之缘的洛斯幽,只见他身无寸铁,似乎不会什么武功。
  风荷立在他身旁,手持一把明晃晃的长剑,凝神待敌。
  我只瞧了几眼,心下暗赞,这丫头昨日对我凶霸霸的,武功倒是不弱,她身边的众侍卫更是高手,围攻之人数量虽多,却未必是他们的对手,当下乐得旁观,暗想,怪不得昨日风荷对我充满防备,原来是有人一路追杀他们,倒也怪这丫头不得。
  因闲着观战,我又忖道,姓洛的这小子果然是个绣花枕头,白得了一副好皮囊,还得仗着个女娃儿保护。想着颇有些幸灾乐祸。
  忽听一个娇媚清甜的女子声音咯咯笑道:“不中用的东西,几十个号称高手的人联手,连几个侍卫也拾掇不下,岂不叫洛公子看笑话?”
  笑语声中,有人缓步而来,却是个黑衣女子,身影袅娜,肌肤胜雪,青丝随风飘舞,笑吟吟地斜倚在一株参天的松树上,袖手瞧着场上情形,脸上笑色盈盈,秋波中却流露出一丝若隐若现的诡异气息。
  风荷俏脸倏白,失声叫道:“纪凌烟,是你!”
  那黑衣女子悠然瞥她一眼,脸上笑吟吟的娇娆妩媚:“咦,原来是风姑娘。”
  本少爷一眼瞥见她的脸容,禁不住暗赞一声好,自来美人如群芳,她便是花中雍容属牡丹,忒夺目,忒美艳。
  围攻众人见她到来,却都好比见了阎罗,变了面色,纷纷舍生忘死地对着斯幽一行人猛攻,后者登时吃紧,接连有两三个侍卫被刀砍剑刺,长声惨呼中,鲜血四溅,轰然倒下。
  风荷正举剑和一个对手互攻,不防鲜血飞上脸颊,尖叫一声,花容失色,手上遮挡稍慢,那人瞧出便宜,挺刀直劈。
  本少爷本来只想看个热闹,见状叹了口气,如同一缕轻烟似的飘了过去,解下腰带甩出,缠住她纤腰,将她硬生生拖开半丈,身形扭转,窜过去点了那人的穴道,旁边两个人怒喝声中,齐刷刷向我砍来。
  我好歹师出名门,甫一出道,万万不能辱没了师父的颜面,当下一声清啸,拔剑在手,剑芒吞吐,气浪纵横,顷刻间又刺倒两人。
  自学艺以来,只有师父和我拆过招,但和师父比武,明知他绝不会伤到我分毫,眼前诸人却是下手狠辣,一个不小心就可能被他们砍成七八截。本少爷身为徐家三代独苗,一向将自己看得很金贵,生怕受了点伤,回去见到老太太和爹娘,不好交代,是以出手竭尽全力,更不留情。
  出手之前,我对自己的武功本来缺乏判断,不料一招之际,便刺倒了两个人,料不得师父所授的剑术高明至斯,不禁持剑愣了一瞬,身后斯幽沉着嗓子提醒我:“有人偷袭!”
  他话音未落,已闻风声迫面。
  我来不及思索,顺手剑光上挑,将来袭之人轰然击退,那人当胸被剑光扫中,登时高高倒飞,后脑勺重重撞在一株松树上,哼也不哼,晕了过去。
  众人一凛,齐齐倒退数步,面色不定地瞅着我。
  我愁眉道:“各位老兄,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小丫头,砍了不觉得可惜么?”
  风荷死里逃生,惊魂未定,一眼瞧见是我,又惊又喜:“小傻……没想到你武功很高啊!你和他们不是一伙儿的?”
  我正色道:“惭愧,他们个个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只怕瞧不上我这样的江湖小虾米,我高攀不上。”
  风荷闻言喜上眉头,忽的一眼瞥见我的腰带正缠在她纤腰上,脸上一红,解开掷了给我,我慢吞吞地正系腰带,对面众人都是发愣,一个人仗剑喝道:“小子,你活得不耐烦了?敢来管我们的事?”
  怪了,论朝廷势力,我乃堂堂镇国公之子,论江湖势力,我有一个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师父,天下之大,有什么是本少爷不敢管的?当下扬眉笑道:“这位洛兄是我的朋友,众位要他的性命,在下只好得罪了。”
  对面一人喝道:“臭小子胡说八道什么?谁要洛公子的……”
  那女子旁观良久,蓦地挥手止住众人的话,咯咯笑道:“小子,你刚才随手便点倒我几个手下,武功的确不错。但你家大人让你出来闯荡江湖时,难道没教过你,见了轻尘楼主纪凌烟,就得立刻溜之大吉,才保得住小命么?”
  听这女子的语气,想来她这什么轻尘楼主是江湖上了不起的人物,但师父虽教我武功,却从来不说江湖轶事,这名头我还是生平头一回听闻,当下笑道:“我师父只教我见了谁都不必怕,就算我输了,自有他老人家来为我找回场子。”
  纪凌烟微微一怔,啐道:“好大的口气!小子,你师父是谁?”
  我袖着手只管嘻嘻的笑:“我师父姓沈。”
  纪凌烟妙目轻眯,脸色微变:“可是当年的北辰之主?”
  我道:“惭愧,师父久已不是什么北辰主人了,只不过他的确住在天镜山上,江湖人看在他的面子上,也没人敢来天镜山啰嗦。”
  纪凌烟秀眉微蹙,面色数变,眼波如烛光闪烁不定,忽的一咬花唇,招手令诸人一齐退下,向斯幽道:“洛郎,我待你如何,你心里知道,这人既是你的朋友,又是北辰之徒,我便饶他一命,天高水长,咱们再期相见。”
  说罢领了众人便走,转眼便消失在松林深处。
  本少爷揉一揉眼,叫一声苦,不知高低。
  还以为本少爷见义勇为,救人一命造了许多浮屠来,耳听得纪凌烟唤斯幽为“洛郎”,这唱的却是哪一出?
  斯幽轻咳一声,站起身来,向我拱手道:“多谢徐兄相救之恩。”
  我一个没忍住,遂问:“洛兄,我还以为那位姑娘是想伤你性命,但听她唤你‘洛郎’,颇为温柔痴情,这……这……”
  斯幽轻轻摇首:“纪姑娘芳心错付,定要嫁在下为妻。”
  我顿时恍然,见风荷在一旁悻悻地嘟着嘴,便低声道:“那位纪姑娘生得美艳,和你正是一对璧人,娶了她又何妨?你的这位小表妹,不如让给我罢。”
  斯幽顿了一顿,脸现歉然,慢悠悠道:“我表妹自幼就和我订了亲。”


第6章 
  本少爷讪笑两声,出得松林来,小辫儿张三兀自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见我来了,咧开笑脸道:“小少爷您去干啥了?小的等你好久了。”
  本少爷翻身上马,没好气道:“走!”
  小辫儿张三乖觉,瞧出我声气不好,忙牵过马,只管默不作声地向前走。
  身后有人扬声唤道:“徐兄稍待片刻!”
  我拨转马头,见斯幽携了众人快步赶来,向我拱手道:“徐兄往哪里去?”
  我见他礼数甚周,总不好意思拉着一张脸,只得答道:“我往京城去。”
  风荷拍手喜道:“是么?我们也正要前往京城,不如一同去好了,成不成?”
  我见她言笑晏晏,不由得魂灵儿飘了一半,忍不住笑了笑,很和气地答应了她的请求:“风姑娘有命,自然是成的。”
  当下众人相偕行了一程,暮色渐晚,找了个客店歇息。
  用晚饭时,风荷同我说了事情始末。原来斯幽是藩王恭海王的儿子,此次奉老王爷之命进京朝拜皇帝。
  本少爷刮目道:“原来是个小王爷,失敬失敬。”
  斯幽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我,绽开清浅的笑意:“阁下气度雍容,料非江湖中的草莽人物,也必定是贵胄子弟。”
  我不料他眼光恁地毒辣,讪笑一声,点头承认:“惭愧,我爹是镇国公徐烟陌,不过我比你这小王爷还差一级。”
  他袖手叹道:“家父一介藩王,常年在外,怎比得上深受皇上器重的镇国公?何况此次进京,一路有人追杀于我,我这个小王爷,当真做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我一扬眉,讶然道:“那位纪凌烟姑娘不是只想嫁你,不会伤你性命么?”
  风荷见我不知,当下详加解释。
  自当年的北辰派解散后,如今的江湖上以碧落阁和轻尘楼并称两大门派,引领南北风骚。
  纪凌烟未及双十年华,便成为号令一方的轻尘楼主,以暗器名震江湖,本是个响当当的女中豪杰,但一日她偶然见到斯幽,就此倾心,纠缠不休。
  这次恭海王派斯幽进京,本拟让他长住京城,一来安皇帝之心,二来让爱子免于战场厮杀,风荷与他自幼订婚,自也相随。
  纪凌烟得知消息,随即率众一路追来,想要将斯幽抢回轻尘楼。
  但连日来斯幽遇到数路人马,除了轻尘楼一伙不曾下手杀人外,其余人都对他们一行痛下杀手,护送他的五十多个侍卫只剩现在的七八个,斯幽也被某个蒙面黑衣人刺伤,至今未愈。
  纪凌烟抢他不到,不免着恼,虽不许手下人伤害斯幽,对他的手下却不再留情,若非我今日刚好出手相救,只怕除了斯幽,余者尽都见了阎罗去。
  本少爷见他们言下着实感激,记起师父的吩咐,不可忘了为人处世的礼数,抱拳道:“你我一见如故,这点小忙,自然是要帮的。”
  想了一想,问道:“你可知道除了纪凌烟,想要置你于死地的是谁么?”
  他目光一闪,随即摇头:“不知。”
  我肚里暗笑,你可知你徐少爷跟谁学的心眼,你这目光闪烁之状,还能瞒得过我去?当下也不说破,想起什么似的道:“对啦,你身上的伤不要紧么?我跟师父学了点医术,替你瞧一瞧可好?”
  斯幽颔首道:“不碍事的,多谢徐兄盛情了。”
  次日本少爷本着好事做到底的原则,奋勇护他前往京城,但说来也怪,接连数日,却未再见到追击的杀手,平平安安地到了京城。
  我扬着马鞭,心生无限感慨:“斯幽,我从前在山中居住,粗衣布裳,就算樵夫见了我,也不恭敬。如今换了锦袍,回到京城,人人见到我,便面带敬畏之色,世情如霜,一至于斯。”
  斯幽勒住马,冷然道:“世事本就如此。”
  这几日相处下来,他年纪同我相仿,但不知何以,说起话来却总是老气横秋,冰冷中微带沧桑,叫我又有几分敬惧,又满心想要讨好,笑道:“再穿过几条街,就是我家,先带你去我家歇息,如何?”
  他踌躇道:“去府上自然甚好,只怕叨扰了伯父伯母。”
  我摇头笑道:“不打紧,我爹娘最喜欢你这样才貌双全的年轻人。”
  正说着,只听一阵娇声软语,随风传来。
  我抬头望去,不远处有一座楚馆,阁楼上三三两两的,立着不少美人,秋波凝涕,红袖飞舞,向斯幽含笑相招。
  我见那些女子目光凝处,全然未曾注意到自己,不禁哑然失笑,瞥了斯幽一眼,心道:“此人倒真是一副经得起考验的好容貌。”
  斯幽宛如未见,纵马前行,不知何以,我只觉他背影孤寂异常,促马追上,和他并骑而行。
  转过几条人烟阜盛的街道,长街尽头,两头镇宅的石狮威猛而立,“镇国公府”匾额高悬,字迹遒劲,还是当年皇上亲赐的御书。
  多年未归,见到这几个字,我倍感亲切。
  门口门房见了我,乍惊乍喜,忙唤了个未成年的小厮去禀报管家,我领了斯幽等人,扬长直入。
  银发如雪的老太太被几个丫鬟搀扶着,颤巍巍地走出来,一把将我搂住,放声大哭:“我的儿,你可算回来了。”
  我娘紧跟其后,扯着我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絮絮叨叨地道:“我的鱼儿,娘总算盼到你回来了,这几年娘总想着去瞧你,你爹却说慈母败儿,非不让我去,好孩子,你如今长得这么大了,你那师父师娘,可饿着冻着你没有?”
  本少爷堂堂一个少年,被两个封君这么当场搂抱,羞得老脸通红,禁不住偷眼向斯幽他们一瞧。
  斯幽长身凝立,唇边居然微含笑意,风荷捂着嘴,一双大眼更是早弯成了月牙。
  我见他们发笑,更是臊得没地缝钻,忙岔开话题道:“老太太,娘,你们瞧,孩儿带了两个朋友回来,这是恭海王家的小王爷洛斯幽,这是他表妹风荷姑娘。”
  老太太抱着我仍不松手,眯着眼瞧一回斯幽,又瞧一回风荷,由衷赞道:“你瞧这两个孩子生得真是俊,真是一对儿龙凤。”
  斯幽行礼道:“多谢老太太夸赞,小侄惭愧。”
  众人热热闹闹地哭一回,笑一回,丫鬟们搀着老太太和我娘坐定。
  我终于得闲照顾自己抗议许久的肚皮:“快端些吃的来,我快饿死啦。”
  老太太顿时着了急:“丫鬟们全不晓事!倘若饿着少爷,我要你们好看。”
  丫鬟们忙七手八脚地端了几十盘点心上来,我拣了几块吃了,恢复精气神,才问道:“爹爹怎么不见?”
  我娘道:“你爹去靖国侯府上了,我的儿,你慢慢吃,别噎着。”
  我命管家安顿好斯幽和风荷的住处,又令小辫儿张三去马夫队里报到,回到房间,倒头便睡。
  次日醒来,丫鬟来请:“老爷让公子你去花厅上说话。”
  我这才想起昨夜未等老爹回府就睡了,于礼不合,捏一把冷汗来到花厅上。
  老爹穿着一身家常衣袍,正喝茶,几年不见,我爹倒没什么变化。
  他对面坐了一人,一身碧衫素淡如昔,淡得宛若初春时第一抹青碧,容光几乎照亮整个花厅,见我进来,含笑站了起来。
  我揉一揉眼,结结巴巴:“你……你……”
  那人拢着衣袖,微偏过头,脸露一丝淡淡的微笑:“怎么?几年不见,便不认得故人了么?”
  我咋舌不语,不是认不得,是不敢认。
  本少爷从小就晓得叶公子有惊世骇俗的美貌,料不得他如今竟能出落成这样一副神仙似的模样,叫人只望他一眼,上下三辈子的自惭一齐涌将出来。
  他的好看和师父是一路,不比斯幽凛冽,气质偏于幽淡柔和,好比天上一轮明月,欲近难得,欲远难舍。


第7章 
  老爹一双锐利的目光如猫见鼠,在我身上转悠片刻,只看得我冷汗直冒,才嘿然道:“回来了?这些年可有些长进?”
  我垂着两手在身侧,规规矩矩地笑道:“爹,您还不清楚我师父的作风?便是孩儿不争气,在他身边这几年,焉能没点长进?孩儿每一天都读书识字,学武练艺。”
  老爹唔了一声,点头道:“说的也是。”
  景止安静地立在旁,瞅准时机,微微一笑:“徐伯父,我听尊府老太君说,嘉鱼在回京途中,救了恭海王家的小王爷,如此路见不平,大有伯父之风。想来嘉鱼在天镜山学到的,不仅是文才武功,更有见义拔刀的气骨,此番义举,便称他一个‘少年英雄’也不为过。”
  一番话说得老爹眉花眼笑,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了慈祥之意。
  本少爷更是心花怒放,暗暗冲他一眨眼,以示谢意,景止唇边的笑意便如春水流月,重重叠叠地荡漾开来。
  正说话间,老太太派了人来请我和景止去吃饭,说饭菜都摆好了,就等我二人,吩咐老爹不得阻拦。
  我知老太太是怕老爹刁难我,心下得意,望一望亮堂的天色,道:“平时老太太不等天亮便用早膳,今日是为了等我?”
  老爹一愣,忽的目涌怒色,景止一把挽住我的手,抢着道:“嘉鱼,咱们快去用午膳罢,休让老太君等急了。”
  我这才知道自己一觉睡到午时,见老爹脸色不好,暗叫糟糕,忙在老爹发作之前,和景止快步走出花厅,转过廊下。
  四望无人,我拉着他左瞧右瞧,十分欢喜:“好景止,你越长越好看啦!”
  景止慢慢放开我的手:“当初你说几个月后便归。”
  我一怔笑道:“当时我不知道我爹是要送我去天镜山学艺,随口说数月便归,你别恼,这些年来,我也时时想着你,要不是师父规矩严,我早溜下山来找你啦!”
  他才现出微微的喜色来,颔首道:“嗯。”
  我见他还如从前那么好哄,更是欢喜,从袖子里掏摸出一串虎牙雕琢而成的链子,放在他手心:“喏,我不是说要给你带新奇的玩意儿回来么?这是我跟师父学武后,打的第一头老虎的牙齿,我在溪边将它们磨好了串起来,费了不少心思。你看每一颗都光润晶莹,也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景止双眼一亮,接过瞧了一会儿,羡慕道:“原来你练了这么高的武功,还能打虎,可惜我每天都只读书,半点武功也不会。”
  我见他夸我武功高,禁不住洋洋得意,见他又现出小时候那种又是歆羡又是矜持的神色,便安慰他道:“其实学武功比读书简单得多,等过两天闲了,你喜欢什么武功,我都教你。”
  他笑着点头,将那串虎牙妥妥帖帖地装在一个小荷包里,放入怀中。
  我们并肩来到老太太的屋子里,席上团团坐了数人,斯幽和风荷赫然在座,见我进来,都点头示意。
  老太太一见了我,便招手道:“鱼儿,快来吃饭,你爹可难为你没有?”
  我笑嘻嘻:“老太太您放心,我爹待我很和气。”
  老太太放下心来,又向景止招手:“维儿也快来坐着,不要拘礼,大家一起吃饭。”
  饭桌上满满当当地摆了一桌子的佳肴,异香扑鼻,令人食指大动。
  本少爷知道老太太一向喜欢后辈,又爱热闹,当下拉着景止老实不客气地坐了下来,给他盛了碗汤,便顾不得别人了,一顿风卷残云,吃得勇猛。
  老太太慈爱地瞧着我:“慢些吃,厨房里还有的是菜。”
  我吃得有七八分饱,又挑一个螃蟹馅儿的饺子吃了,见那三个孩子都吃得矜持,便给他们一一夹了不少菜,笑道:“到我家里,不要这么见外。”
  斯幽目光灼灼,且不吃菜,只是凝望着景止,唇边似笑非笑,带一抹深长的意味:“在下洛斯幽,不敢请教公子高姓大名?”
  景止向他颔首示意,微笑道:“在下叶维,花叶葳蕤之叶,维摩诘经之维。”
  斯幽一挑眉,黑亮的眼珠子里揉了浅淡的金:“可是叶丞相之子?”
  景止拱手温声道:“正是,见过小王爷。”
  斯幽忙还礼:“叶公子千万别这么客气,我从前僻处海域,坐井观天,今日见到了叶公子,才知世上人物,风采竟然一至于斯。”
  景止含笑道:“小王爷当真言重了,王爷仙仪,在下岂及万一?”
  他两个一递一句,仿佛说得入港,休说老太太听不懂他们文绉绉的对话,便是本少爷听了,也只觉气闷,遂停筷道:“两位公子,你们早上吃了很多?”
  两位公子都是一怔,齐齐含笑举筷,就此不说了。
  风荷噗嗤一笑,取笑道:“表哥,难得有人能管住你。”
  你别说,这丫头年纪虽小,笑起来真如春花怒放,美得很,看得本少爷一阵神魂颠倒,可惜小小年纪,便同斯幽订了亲,当真可惜了。
  用罢午膳,景止说有事要先回去,我送他出了府门,见他没个小厮跟随,不放心道:“干脆我送你到家。”
  他笑着冲我摆了摆手:“这次我是瞒着父亲来瞧你的,所以没人跟着,若你送我回府,父亲定然重责。”
  我撇了撇嘴:“叶相还是对我那么有偏见?哼,士别三日,便需刮目相看,我早就不是从前的小纨绔啦。”
  这话刚说了不到三日,景止便在京城第一青楼——藏月馆见到了衣履潇洒、俊雅风流的本少爷。
  那日斯幽进宫拜见了皇帝,皇上见了他就很喜欢,说这孩子生得好,特特命人新造一座府邸给他居住,又说在府邸未完工前,让他继续在镇国公府住着。斯幽回来同我说了这事,我便叫人打扫出两间干净开阔的屋子来,供他和风荷居住。
  刚回徐府的忙乱已过,尊师重道的本少爷想起师父的吩咐来,遂唤过家里一个小厮来问他:“藏月馆里的花魁是谁?”
  那小厮尚不知本少爷已不是幼年的小纨绔,忙殷勤道:“回少爷,要说如今藏月馆里的花魁,除了樊红泪还能有谁?那模样,啧啧,真是瞧上一眼,全身都要酥了。”
  据说魏文帝所爱的美人离开父母时,伤感不已,泪下沾襟,以玉唾壶盛之,壶中泪凝如血。这位樊姑娘以“红泪”为名,想来必是个出色的美人。
  本少爷一敲桌子,拍板定音:“成,就她了。”


第8章 
  下山时,师父吩咐,要本少爷取得花魁姑娘亲自赠送的一束头发,我打听得京城中楚馆美人数樊红泪为第一,这一日在怀里藏了一大叠银票,兴致冲冲向藏月馆进发。
  临行前,老爹一腔狐疑,说怀照岂是会出这样题目的人?莫不是你刚回来几日,又犯了小纨绔的毛病,却推到师父身上。
  本少爷十分委屈,分说不得,斯幽拱手道:“伯父,不如小侄陪伴嘉鱼前去,未审尊意若何?”
  老爹近日很是看重他,曾叹息生子当如洛斯幽,闻言大喜,笑眯眯点头应允。
  我同斯幽并肩出了门,禁不住叹了口气:“瞧我老爹的神色,倒把你当成了亲生的儿子。”
  斯幽难得地笑了一笑,好比天上一弯乍现的虹霓,倒挺绚烂:“我却不要你做我的兄弟。”
  我向他皱了皱鼻头:“做本少爷的兄弟,难道还辱没了小王爷不成?”
  斯幽脸上的那一丝笑意仍未褪去,低声笑道:“哪里,是在下辱没了徐兄。”
  京城中有一条群芳街,专门开设秦楼楚馆。繁华更与别处不同,画楼雕梁,宝马雕车,一阵阵柔媚的笑语声遥遥传来,听得人都要酥了。
  我们两个慢悠悠踱到街上,道旁楼台上立着无数女子,穿红着绿,妖妍妩媚,或持团扇,或拿罗帕,比肩而立,都向下相望。
  小王爷和镇国公家少爷的名头唬人,藏月馆的老鸨满面堆笑地让出来,一面笑说,一面又命身旁女子捧上茶来,这老鸨老于世故,曲意逢迎,端的是滴水不漏,本少爷心下大乐。
  我们拣了个济楚阁儿坐下,便道:“听闻樊姑娘艳绝京城,请她出来一见如何?”
  老鸨得了银两,欢喜之极:“两位公子真是有眼光,我家红泪那可是绝色的美人儿啊。”袖了银票,忙去请花魁,但过了片刻,却愁着眉苦着脸回来了,向我们道:“公子爷莫怪,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有个客人已抢在你们前头,请了红泪去相陪,这……这……”
  本少爷手中折扇“嗒”的敲在桌面上,假作怒色:“哪里来的客人,敢抢本少爷的姑娘?”
  老鸨吓得一抖,脸上却还勉强挂着笑:“公子爷,这却是位稀客,老身也是头一回见他来,他同红泪只在风蓼轩处吟诗作对,并未说要歇宿。”
  这老鸨说那人不歇宿,显然是在劝本少爷等上两个时辰,待那客人离去,斯幽转着手上的酒杯,似笑非笑:“听你这么说,这客人倒是个清雅之人,徐兄,咱们不妨前去见他一面。”
  此言正合我意,当下命那老鸨领路,来到风蓼轩,里面盈盈立着一个红衣女子,正婉转唱着一支曲子,见我们进来,笑着掩唇不唱。
  我向她一望,见她肌肤晶莹,眼波流转,妩媚不可方物,料想必是樊红泪无疑。
  本少爷眼尖,一眼瞥见角落里斜倚着一个眉目如画的碧衫少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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