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铜雀锁金钗-第34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此刻在章尧臣面前的许杭,浴血而立,衣衫破损,眼睛恨意非常,如黑夜里一直黑猫的玛瑙精光,他掐住了章尧臣的脖子,一把抽出了他手背上的金钗。
“呃…唔……”章尧臣想说些什么,却说不出来。
这就是结局了吗?这就是他章尧臣‘到此为止’的样子么?
那只燕穿芍药,和当年燕钗头上那只真的很像。章尧臣在窒息的痛苦中眯着眼看,看见针尖一点闪烁的冰冷光芒,从头到脚的血液都如凝固了一般。
那是死亡的讯息!
许杭刚举起金钗的时候,守卫也已经撞开了门,一见到满室的狼藉,到处的弹孔和乱插的箭,以及疯魔一样掐着章尧臣的杀手,都惊讶不已。
第一反应他们还以为是章修鸣疯了,再仔细一看才发现是个披着章修鸣衣服的陌生面孔。
吃惊归吃惊,到底都是章尧臣挑出来的一等一的守卫,马上就反应过来,唰唰唰上膛,齐刷刷端起枪对着许杭。
砰!
砰!
砰!
第138章
上海滩又乱套了。
又见扛枪的士兵在深夜的大街小巷跑来跑去,四处抓人,不管是民居还是商铺,二话不说冲进去搜查一番,没有结果就再度跑走。
凌晨的时候下着一点点雨,地上湿漉漉的,正是因为这样才让人不容易发现哪些是雨水,哪些是血迹。
毗邻租界区的一栋别墅边上,巷子口,许杭跑得双膝一软,直接跪倒在地上污水里,双手双腿止不住得发抖。
他咳了一下,吐了好几口血,肩膀上被箭扎穿的洞还在淌血,箭已经被他折断扔掉了。
他隐约还听得见后面追捕的声音,咬咬牙站起来,往前走了两步,看到前面竟然也出现了一队巡逻兵。前有狼后有虎,这会儿出去怕是直接入套,没有办法,便只能往一旁堆的杂物里藏,用草席盖着自己。
他刚盖好,背一靠在墙上,滑落在地上,就听到那两队兵在外交头。
“你们搜到没?”
“没有,我们从那边来的,估计就在这条街上了吧。”
“刚才那巷子里又血迹,估计跑不远,挨家挨户搜!我从东边开始,你们从西边,两边包抄,走!”
然后就是一些鸡飞狗跳的声音。
“咳咳!咳咳……唔…”许杭轻轻喘息着,方才在那个机关房,守卫开枪时,他拽着章尧臣的衣襟往自己面前一挡,金钗顺势往他脖子上扎,却被章尧臣挣扎之际偏了方向,只扎在心口偏上一寸的位置。
借势推翻了桌上的烛台,一下子暗了不少,那些人果然不敢擅自开枪,却纷纷往前凑过来。
没了任何武器的许杭只能往窗户跑,撞开玻璃,趁着夜色跑出去,守卫在他身后开了好几道枪,穷追不舍。
没有打中要害,却好几道擦着他的身子而过,豁出来的伤口不小。
今夜的失利,更重要的原因是他的毒瘾犯了,手脚麻痹迟钝,根本使不上力气,现在更是外伤内疾,危险重重。
他抬头看了看那间别墅,二楼的灯光亮着,他咽了咽唾沫,撑起身子,艰难地从矮墙翻过去,摔在草丛中,一点点爬向那道看似未知的门。
叩门。
片刻的等待后,一个温和的女声慵懒地问道:“谁呀?”然后门吱吖打开。
门里是一个垂着秀发,穿着真丝睡袍的女人,推开门,微微讶异地看着门口这个狼狈受伤的人,退了好几步,等看清他的长相才往前,就连语调也微微上扬:“许…许先生?”
许杭往门里踉跄走了两步,靠着门框,一副气若游虚的样子:“芳菲……帮我。”
门里的人,就是独居上海的顾芳菲。
许杭不是无头苍蝇一般跑到这里来的,他是知道顾芳菲住在这里,而这里也是从章家庄园跑出来,离租界区最近的地方。
早在贺州的时候,他就把顾芳菲的地址查个一清二楚,就是为了不时之需。
顾芳菲从来没见过许杭这么凄惨的样子,吓得说不出话来,本来在上海滩见到许杭就已经是一件奇遇了,没想到还是这么诡异的状态。
看他这满身鲜血,就觉得一定是大事。
“你…你先进来吧!怎么这么多血啊?我送你去医院吧!”
“不能去…医院…”
“为什么?你…呀!这是枪伤吧!”
“咳咳!咳!”
她忙伸手去扶他,将他扶到客厅里的沙发上,然后去找医药箱。
她将医药箱放在玄关的柜子上,去拿的时候才发现外面吵吵闹闹的,探头一看,发现来来往往的士兵,心里一下子就起了嘀咕,关上门往里走,低头正在沉思,抬头就见许杭垂着头坐在沙发上。
啪嚓!
医药箱被摔在了地上,顾芳菲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只因为她看到许杭的右手,紧紧地抓着一根金色的钗子,那钗子都有些变形了,尖头滴血,一看就知道经历了什么。
这根金钗有着什么样的故事,顾芳菲岂会不知道?就是因为了解得太深刻,她才会难以置信。
看到顾芳菲的目光,许杭下意识把金钗往袖子里推了推,这举动更加是欲盖弥彰了。
“你……这根金钗,怎么回事?”
顾芳菲极力让自己冷静,可还是止不住声音的颤抖。
四只眼睛看来看去,许杭越是不解释什么,越证明了什么。在这死寂之中,顾芳菲觉得自己的心像是掉进了后院的深井之中,不住往下掉,怎么都提不起来。
都说人生一大喜事是他乡遇故知,可今日,故知是遇见了,喜从何来呢?
顾芳菲还想替许杭找找理由,干笑了两声:“你不会是,帮段司令抓那个什么…什么金钗杀手才受伤的吧?”
这个借口顾芳菲自己都觉得很拙劣,更不用提许杭的表情凝重异常。
原本这个样子出现在顾芳菲面前,许杭就没打算继续瞒她,只是真的要开口讲,还是觉得伤害了她,解释的话太多了,怎么讲都是难堪的,于是只剩下五个字:“对不起,芳菲。”
对不起,包含了所有。
顾芳菲觉得心上像是被人狠狠地开了好几枪一般,一时竟然只会瞪大眼睛死死看着许杭,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对不起?你跟我说对不起?什么意思?”
金钗、许杭,许杭、金钗,两个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此刻却明明白白绑在一起。
“哈哈…你该不会要告诉我,你就是那个金钗杀手?”
顾芳菲的笑容已经比哭还难看,许杭承认般闭上了眼睛,手一松,金钗掉落在地上。只需要一眼就看得出,那花纹,与前两起凶案现场的金钗一模一样。
当头一棒!猛退了两步,腰重重撞在柜子上,顾芳菲才稳住自己。
“所以…汪荣火是你杀的,袁伯父也是你…袁野之所以远走,我的婚宴被破坏,这一切都是你做的?!”千丝万缕的事情在顾芳菲脑子里串成乱麻,她狠狠摇了摇脑袋,“不对,不对!你是大夫啊,你怎么会杀人呢?你不是袁野的朋友吗,你不是我的朋友吗?!你为什么会害他呢?”
话尾,顾芳菲都有些破音了,激动使她脖子上的青筋一道一道凸起来,显得她声嘶力竭的状态。
由于身上的疼痛,许杭暂时没有力气应对顾芳菲的诘问,他嘴唇都是煞白的,喉咙干哑:“芳菲,有些事情你不明白,每个人做事都不会是无缘无故的,袁野正是知道我的苦衷才会离开的。现在…咳咳…现在不是跟你解释的时候…”
“我必须要知道你的苦衷!”顾芳菲陡然激动起来,“不管什么苦衷,都改变不了,你是个杀人犯的事实不是吗?!”
“芳菲…”听到她用杀人犯这三个冷冰冰的字眼形容自己,许杭竟也会觉得细细的金针在心脏一下一下戳刺。
咚咚咚!一阵粗鲁的敲门声。
“有没有人!开门!巡捕房搜犯人!”
“快点开门!再不开就强闯了!”
门外的追兵来得如此之快,竟多一分钟给他们处理自己的事情的机会都没有。许杭心口一紧,抓住顾芳菲的袖子:“芳菲…先帮我,我答应你,会告诉你所有的事情。”
顾芳菲看着许杭祈求的眼神,心中百感交集,差一点点就要心软,可是听着门外咄咄逼人的声音,她咬着自己的舌尖让自己心狠下来,一下子甩开许杭的手。
“不!我不会帮一个欺骗自己的人!何况你还是一个不择手段的杀人犯!”
想到那血流成河的画面,想到袁野失魂落魄的样子,想到自己冷风孤灯的苦等,顾芳菲心里的委屈如涨潮的水泛上来。
许杭觉得自己已经是在昏迷的边缘,失血过多需要赶紧止血,可是顾芳菲的情绪一时又需要照拂,他便说:“所以…你要把我交出去吗?”
她背过身去往外走,边走边说:“难道不该吗?如果你的苦衷真的值得原谅,那你就该去警局说,法律能原谅你的话,我也能原谅你。”
“你现在把我交出去…咳…明天就是我的祭日…”
“那、那也是你,是你自食其果…”
话是这么说,可是顾芳菲往外迈的步也十分犹豫,踟蹰不前。在许杭看不到的视角,她脸上的五官也是纠成一团的,写满了不忍心。
许杭当然不能输在这里。在章家庄园的时候,他原本是做好了同归于尽的准备,甚至那个时候他也可以抱着章尧臣撞在枪口上,一了百了。
可是千钧一发之际,他想起了一个人。
他出门前跟乔松说,在段烨霖醒来之前,他会回去的。那个人,在等自己回去。
于是身体比灵魂先行一步,救了自己。
他长叹了一口气,准备用最温情的一张牌去打动顾芳菲。这也是他有勇气向顾芳菲寻求帮助的底牌。
他无奈而宠溺地开口,叫住了准备开门的顾芳菲:“小花妹妹!”
很奇怪的一个称呼。
然而顾芳菲刹住了脚步,像是关节生锈一般地转头。
那四个字她说熟悉也不熟悉,说陌生也很耳熟,是在遥远的记忆沙漠底下埋着的小小绿植,从未有人惊动,今日被风吹出地面。
“你刚才…叫我什么?”
“小花妹妹,”许杭的眼底微微有一点红,他好似不愿提及这件事,可到底还是不能不说,“你不记得我了么?小的时候,你管我叫…‘风筝哥哥’的。”
风筝哥哥,小花妹妹。
顾芳菲睫毛一颤,再次捂住了嘴巴。
第139章
约莫是许多年前,顾芳菲还是个小丫头,随父亲在蜀城做生意,曾在那里住过一段时间。
她年纪小,记性差,只知道邻居家有个很漂亮的园子,园子里有个很美很美的女主人,她管她叫燕姨,燕姨对她很温柔,经常牵着一个很和善的小哥哥,小哥哥经常带顾芳菲去放风筝。
芳菲是花香的意思,所以小哥哥叫她小花妹妹。小哥哥的名字很难记,所以她一看到风筝就记得那个小哥哥,所以就叫他风筝哥哥。
风筝哥哥人很好,顾芳菲在烧煤的房子里睡着了,差点闷死在里头,是风筝哥哥把她扛出来的。
燕姨会在她父母出门的时候,把她领回家,哄她睡午觉。
后来…后来打战了,她就随父亲离开了蜀城。
她问父亲小哥哥去哪里了,父亲说,死了。她那时候还不知道死了是什么意思。
再后来,她长大了,知道‘焦土政策’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只有在春天风筝挂枝头时,叹息一下当年那个善良的小男孩。
直到今天,有个人站在他面前,用只有当年那个小哥哥才会用的昵称来唤她‘小花妹妹’,顾芳菲一下子觉得自己被拉回了十几年前。
“你…你真的是…”
许杭站起身,嘴唇微微颤抖,点了点头:“我带你放风筝,你说你想要凤凰的,我说…下次给你带…可惜没有下次了,所以你订婚时,我便送一顶凤冠给你,就当是当年欠你的那个凤凰风筝。”
两句话,说得顾芳菲潸然雨下。
今夜的故事真的太多了,她如一只盛不下的杯子,全部满溢出来。
“所以我才觉得,与你像是旧相识,原来…真的不是我的错觉。”
“如果不是眼下这种情形,我是不想告诉你的。”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许杭也苦笑一下:“咱们的交情,也是乱成一团,说不清是恩是怨,是对是错了……咳咳…唔!”
他狠狠摁住了伤口,想阻止它冒血。
门外的士兵已经开始骂脏话了,顾芳菲擦了一把眼泪,道:“你到屏风后躲着,万一我拦不住,就从烟囱逃走吧。”
她终究是狠不下心来的,转身就出客厅,深呼一口气,去开门了。
门外的士兵已经等了一小会儿,都有些不耐烦,一看门开了就想往里闯,顾芳菲单手撑在门框上,下巴微抬:“想干什么?”
“办事,查犯人,配合一点。”士兵们趾高气扬。
顾芳菲摆出贵家小姐的姿态,叉腰一立:“知道这是什么地方?知道我是什么人么?就敢往里搜,嗯?”
士兵们一看她的气度就知道是上层人士,语气还这么桀骜,与刚才那些一看到兵就发憷的普通人不一样。
何况这里靠近租界,多得是豪门居住,指不定这真的就是什么厉害角色。
于是他们不敢往里走,只是倚着门伸了伸脖子:“这…我们也是为了办公事,要是窝藏犯人,你也担待不起。”
“窝藏犯人?”顾芳菲冷笑一下,叉腰,“我与美国大使都是可以举杯交谈的关系,明天还要和德国军官去酒会呢,你们抓的犯人是什么人,也能让我屈尊降贵去窝藏?”
士兵们一下子就噎气了。
“你们可抬头瞪大眼看看,这里挂着的可是租界区发的保护令,若不是租界区里已经没有房子了,我才不会住到外头来呢。”
顾芳菲正说着,看见玄关处的鞋子上有许杭滴下来的血,一时怕被发现,就往前走了一步,踩住血迹,语气也嚣张起来:“行吧,别说我不给你们搜,搜到了算我的,搜不到…呵,别怪我明日去找你们上司出气了。”
这些士兵本来也是欺软怕硬的,左右看看这女人是个有钱小姐,怎么都不至于和犯人搭上关系,左右看了一眼,也就假笑着往外退:“瞧您说的,打扰了打扰了,我们就是担心您的安全,既然您都觉得安全,那咱们就没事了。”然后手一挥:“走!去下一家查!”
好容易送走了瘟神,顾芳菲探头看了好几眼,锁好门,这才往里走。
许杭已经用顾芳菲的药箱给自己做了止血和包扎,弄得满头大汗,顾芳菲上楼去找了一些干净的衣服下来。
“这是我准备寄给袁野的衣服,给你可能大了一些,将就先穿吧。”
两个人折腾了好一会儿,这才算是给许杭收拾干净了,顾芳菲生了一把火把许杭那些带血的衣服都给烧了。
看着那些灰烬,顾芳菲的眼神忽明忽暗:“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一言难尽,别说是你,就连我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残酷。”许杭看着自己的双手,那是一双大夫的手,拯救了无数人命,也送走了许多人命,“只是,我从不杀无辜之人。”
顾芳菲不解:“究竟是什么仇让你这么执着?”
许杭眉头一锁,掷地有声:“屠家之仇,不共戴天。”
八个字,说出来总是很简单,经历了什么却很艰难。顾芳菲没有经历过,她是在蜜罐子里泡大的,只是她能明白这种事不是血债血偿就能平息的。
说什么感同身受,都是假的,你又不是他,你怎么知道刀子割在他身上和你身上是一样疼的呢?
在顾芳菲探究一般的目光中,许杭将那些往事简单地概述了一下。虽然简单,内容却足以震撼。
顾芳菲试图用泡茶的动作让自己分一点心,好让自己不显得太惶恐:“今夜…又是怎么回事?”
“刺杀章尧臣,可惜失败了,所以逃了出来。”
水壶的壶嘴没有对准水杯,倒漏了出来,顾芳菲拿帕子赶忙擦:“你可真是胆大包天了!我还从没听说过刺杀章尧臣的人里还有活着逃出来的。”
“以前没有,现在有了,以前没人能杀他,以后就有了。”许杭吞了几颗药片,是西药里镇定用的,效果很好,把毒瘾也压了几分下去。
顾芳菲猛地回头:“你还要杀人?!”她抓了抓许杭的手腕,“你看看你的样子,这还不够吗?燕姨若是看到你这个样子,难道就会含笑九泉?是…他们是该死,可是他们的命没有你自己的性命重要啊!”
许杭看着她流露出满腔的关心,已经看不到一点对自己的责怪,心里一恸:“芳菲,这是我活下来的意义。你不让我去做,我就觉得人生没有了意义。一旦失了意义,活着和死了便没有区别了。”
顾芳菲很心痛地松开了手。
她还是什么都做不了,就像她阻止不了袁野离开一般,她也阻止不了她的风筝哥哥变成这样。
“难怪你曾经对我和袁野的婚事不满,就是因为你知道会有什么样的结局?”
许杭有些许窘迫,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白了几分:“是…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百花楼那个因为枯草热而犯病的青衣?”
那是顾芳菲和许杭第一次碰面的场景,许杭突然提到这件事,让顾芳菲五官一僵:“你…难道…”
“是我干的,”许杭给她一个肯定的回复,“为了和你‘顺理成章’地认识。”
他事先想去查一下当天上台的戏子是谁很容易,然后在钱袋里下了一些足够发病却不致命的花粉,目的就是引得顾芳菲对自己的注意。
他知道顾芳菲有事要求段烨霖,那么求自己会比求段烨霖更好,而这一切最终的目的,都是为了借顾芳菲的面子去到汪荣火的寿宴上。
顾芳菲理了理头绪:“汪荣火的寿宴……可是你明明可以借段烨霖的名头,何必要舍近求远?”
许杭也不瞒她:“汪荣火和段烨霖水火不容,我若是以他身边的人的身份进入汪府,一定不会得到他的信任。”
只有顾芳菲,她是商人之女,与汪家交好,她出面引荐自己,谁都不会怀疑。
一种真相揭穿后的苍凉无助席卷了顾芳菲,她蹲下身把自己抱住,企图让自己变得温暖一点:“从那么早开始,你就一直在算计了……”
“对不起,对不起,芳菲…”
顾芳菲眼泪一时止不住,抽抽噎噎:“如果换了是我,经历了你的这些事,只怕会做出比你过分百倍的事情。你说得对,谁对谁错,早就分不清了……当年你救过我,如今你利用我,我就当一报还一报吧。”
她的眼泪顺着指缝滴落到地上,涓涓惹人怜爱。
她是如此善良,和袁野一样,许杭看她如同看自己的妹妹,所以他一直隐瞒着,不想她知道这些事情。
利用归利用,心疼归心疼,为了复仇,他舍弃了太多东西,终归有一天是要自食其果的。
许杭蹲下身,扶着顾芳菲的肩膀,诚恳地求她:“…芳菲,我还需要你帮我。”
顾芳菲抬起头:“我能帮你做什么?”
许杭附在她耳边慢慢地说:“我记得澎运商会的贸易之中,也是做西药生意的…我需要……”
顾芳菲仔仔细细地听着,表情从紧张变成了凝重。
从租界区出来到饮水轩,已经快天亮了。许杭蹑手蹑脚走进房间,段烨霖还在沉睡着,桌上的药罐子显示他已经用过药了。
许杭垂眸看了看他沉睡的脸,目光变得柔和很多,匆忙把身上的衣服换成自己的。
脱下鞋子,躺进被窝之中,许杭轻抚了一下段烨霖的脸颊,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感受着段烨霖的体温,松了一口气,喃喃道:“…我回来了。”
他回来了。
没有死在外面,没有同归于尽。
第140章
说起来倒也奇怪,章尧臣遇袭的事情闹也闹了两天,却也算是无疾而终。只因为巡捕房去问章尧臣时,他卧床不起,既不能说那杀手长什么样子,也不能说前因后果来龙去脉。
一问三不知,再多问管家就送客了,说是身子需要静养。这倒也没错,一大把年纪了,心口被插了一下,真真是鬼门关上走一遭。
说起章饮溪和章修鸣就更没脸了。
章饮溪那晚竟然真的就扮作风尘女子,潜进瑞庭芳去,想报复萧阎,却是先看到了在泡药浴的沈京墨,怒从中来便揪着沈京墨的头发想将他溺在池子里。
结果自然是被廖勤发现,绑了交给萧阎。萧阎看见沈京墨趴在池子边咳嗽的样子就失了理智,从头到脚淋了章饮溪一身的热水,将她丢在大庭广众之下。
“我一般不欺负女人,可是伤害沈京墨的就是例外了。”萧阎是这么说的。
不明就里的路人还以为是这章家小姐自荐枕席,被鬼爷瞧不上给丢出来的,正在那里指指点点耻笑不已。
“啧啧啧,什么千金大小姐,穿得比舞女还少…”
“这下好了,就算是下嫁给普通人家都怕没人要了咯!”
“章家这是恶有恶报,不然怎么会这么惨!”
出了这种事,以上海滩的消息传播能力,只怕要不了一天,章家就变成所有人茶余饭后的笑谈了。
那些上层人家哪里善良,嫉妒章家盛势而眼红的不在少数,如今能抓着他们的痛处好好耻笑一番,可不知让多少人嘴巴都乐歪了!
章修鸣到的时候,章饮溪正咬着牙,蹲在墙角,把自己缩成一团,皮肤都被烫红了,面子里子都算是没了。
他把章饮溪往怀里一揽,不顾别人在他们身后的冷嘲热讽,拍着她的背:“没事了、没事了…”
在兄长的怀抱里,章饮溪嚎啕大哭起来。
章家的事情看似到这里算是暂停了,段烨霖一行人回贺州的船也启程了。
船舱之中,段烨霖翻看着报纸,还在同乔松交谈:“看了金陵的最新报道没?听说那边闹起瘟疫来了?”
乔松也拿着一张报纸看,只是报纸都颠倒了,眼神也放空着,似乎没听见段烨霖说话。直到段烨霖踢了他一脚:“想什么呢?想你媳妇了?”
乔松忙把报纸倒转过来,挠挠头傻笑:“没…没…倒是前几天,段都督的电报发过来,说是贺州郊区出了几具奇怪的尸体,我这正想着呢。”
“战舟好像说日本领事馆里的探子都被拔除了,对方手段这么凌厉,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段烨霖又开始担忧起来,这么长时间不在贺州城,不知道一切可还安好。
他抬起头,透过窗户去看外面甲板上吹着风的许杭。
这几日他似乎总是怏怏不乐、郁郁寡欢,比以前更不爱说笑,大夏天穿得很多,包得严严实实,没事都不让段烨霖碰他,晚上也不肯跟他同寝,时常都是一个人待着,食欲也变得不好。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上海之行让他不高兴了,段烨霖总觉得有什么奇特的理由,但他说不上来。
段烨霖不知道,此刻站在甲板上的许杭,正在努力地同自己颤抖的双手做斗争。他拿着一张纸,想顺着纹路将它撕成一小条一小条的,可是双手怎么都不听使唤,撕得像狗啃一般。
神经麻痹的程度远远超过了他自己的想象。
太过烦躁,他就把手里的纸全都扔到海水中去,看着船划开的波纹吞噬了它们。
头疼欲裂,他甚至难受得很想翻过栏杆,就这么跳下去。
同自己的内心僵持了一会儿,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针管,掀开自己的衣袖,将针头扎了进去,透明的药水缓缓注入,他绷紧的神经才终于缓和下来。
现在还不是时候,他还不能安心地去戒毒,他还必须看起来很正常。
只有自己不露出脆弱,敌人才不会嚣张。
听到后面有脚步的声音,他冷静地将东西一丢,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许少爷,”乔松在他身后支支吾吾,有些纠结地开口,“我能问您一件事么?”
许杭转过身,越过乔松的肩头,看到船舱里头的段烨霖正在安心看报纸。甲板上风很大,一出口就被吹散了,乔松的头发都被吹到一边,露出他有点饱满的额头。
他还没开口,脸就开始红了。
以前也是这样,许杭甚至觉得乔松跟自己认识这么久了,几乎都没有直视自己说过话。他小心翼翼地开口:“参谋长遇袭的那天晚上,您去了哪儿?”
哦,发现了么。许杭心里这么想。
老实说有些意外,这个蠢蠢呆呆,有时候迷迷糊糊有些可爱的副官,居然在这个地方敏感了起来。
许杭听见他的疑问,下意识就在心里盘算自己哪个地方露出的马脚,想了很久依旧没理出头绪,直到乔松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指甲盖大小的蓝晶玻璃碎片。
乔松一看就很忐忑:“那晚,您一直没回来,其实我就一直在偏厅等着您。后来看您进门的时候,身上掉了这个东西下来。原本也不是什么起眼的东西,只是或许您也不知道吧……”他往前走了两步,想让许杭看清楚些:“我随司令去过参谋长的家里,他家里装了很多这样的蓝晶玻璃,这都是一面玻璃一两黄金从法国运回来的,听说这手艺已经绝版了,除了参谋长家里的十七块,只有法国博物馆里还有两块。”
所以,这是一个铁证,证明许杭去过章家。所有端倪联系起来,实在很难不让人怀疑,他就是那个去袭击章尧臣的杀手。
乔松说着说着,就觉得许杭的视线越来越灼热,就连呼吸也变得不稳,他耳边听不到呼呼的风声,只听得到自己心间恐怖的回响。
“我是穷人家,这么贵重的东西当然只能听听看看,所以才记得牢。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这东西会出现在…您身上?”
许杭看着乔松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眼里写满了对善良的期待。他伸手拿过乔松掌心的那枚玻璃,万万没想到自己的马脚是露在这个小东西上。
似乎是撞破玻璃的时候夹在头发里的吧,谁能想得到那么不起眼的玻璃原来还是个宝贝呢。
只是他并无被发现的惊恐,而是反问乔松:“你既然怀疑我,为什么不先把这个东西交给段烨霖?”
“我不是怀疑您!呃…也不是不怀疑…就是…就是…”乔松急得语无伦次,“我想听您的解释!”
“解释?……乔松,你是想听我跟你说,我没有去章家,这是我在路上捡的?天上掉的?身上长的?你信么?”许杭噎他一句。
乔松哑巴了。
当然不会信,也根本就圆不出什么谎话来。乔松这才发现,自己的这个行为,其实就是一种揭穿。
许杭往前走了一步,靠近了乔松一点,压低声音的同时,用能看穿一个人的灵魂的眼神盯着乔松:“你不妨承认好了,乔松,你喜欢我。我早就看出来了。”
第141章
这种感觉叫做刺激吗?
或者说比刺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