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皓月冷千山-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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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剑在地面拖行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伊春秋本是步履轻盈,如今被山崩弄得负了伤,连带着身形都凝滞了。
她走两步停下,没力气一般叹了口气:“你说,我该不该跟随你呢?还是如今拜月教遗迹之前,以这把剑替师父清理门户?”

“好师妹,这会儿没有旁人,总算说出你真正目的了。什么清理门户,不过都是借口,自从我离开望月岛,你眼里就揉不得沙子……”盛天涯双手扶住身后一棵倒塌的树,强迫自己站起,内息暗动,一股力已经按在了掌心。
“你从来只想让我死。”
伊春秋摇了摇头:“不因为这个。”
盛天涯嗤笑:“但我不信。”

他自诩太了解伊春秋,对方也一样。而今走到这个地步,还有什么事比背叛师门更让对方愤恨吗?盛天涯以心换心,恐怕也无法全然释怀!
须臾,伊春秋长剑微斜,发出一声金属鸣叫,如鹤唳,如烈风,剑尖上挑,直指盛天涯的生死窍!

同门厮杀,每一招对方都熟稔于心,恰是最轻松也最难捱。
伊春秋因是女子,不宜修习六阳掌,内力也止步于“斗转星移”中,无法与北冥剑法达到人剑合一的境界,不若六阳掌那般互相融合。而盛天涯虽内力远胜她,已经疲惫不堪,强撑身体去接剑,只是徒劳无功。
长剑带有东海潮湿寒气,盛天涯催动内息,六阳掌一式“海曙”正面抗衡,旋即剑式一变,掌风也即刻变化。

云霞出海曙,他一夕逆练,倒转攻势,喉头一甜时忽地发现伊春秋破绽。盛天涯不敢怠慢,生怕是自小爱耍诈的师妹故意露出,不敢上当,硬是直攻左肋。
伊春秋使左手剑,右手变剑指为掌,挡下他那一击,而长剑横空,顷刻间挑破了盛天涯右肩旧伤,血流如注。
双方各自推开,复又缠斗,似乎用伤势交换来比谁能坚持到最后一刻。

掌风剑影,盛天涯竟有些好笑。他三个吐纳过后,抓住伊春秋攻击空隙——北冥剑胜在轻快凌厉的组合攻击,一旦被打乱节奏将会致命——突兀一掌“熔金”打向她的小腹!
他以为伊春秋会躲开,但这一掌却半分没有留情。
伊春秋足尖一点,居然站在原地,甚至往前倾身径直以血肉之躯来接招。

“你!”盛天涯眉间微蹙,掌上力道不减,逆练六阳,真气倒走,却能在瞬间爆发出巨大的能量,破石开山一般朝向伊春秋——
女子身形微晃,却没有倒下。

她呕出一滩赤红鲜血,鹅黄的衣裙被染上艳色。精心梳好的发髻散乱,鬓边碎发随身体轻轻地摇。伊春秋面如金纸,气若游丝,但那双细长的眼盯着盛天涯,似乎有千言万语不曾说出,手指还固执地握着剑。
盛天涯忽然被她这模样惹得片刻怔忪,情不自禁道:“你……你……”

话音未出口,伊春秋手腕轻颤,长剑如闪电般刺向盛天涯!
他随时保持警惕,即便到最后也未曾松懈至毫无抵抗。耳畔忽地响起剑声,但距离极近,盛天涯只来得及往旁侧一闪——
势如破竹的剑,摒弃了北冥剑所有的招式,仿佛不再靠力度而是一股气在支撑,从他右胸深入两寸,便再也没有任何往前的势头了。

“你……春秋……”盛天涯在那一瞬间遗忘了疼痛,他看见伊春秋被溅上血珠的秀丽面容,嘴角下撇,目光中似乎有泪。
她说话时快没有进气了,一字一顿艰苦万分:“我……我恨……你……为什么,不选……晓妹……你去死,去死——”

再多的话,她也讲不出了,握住剑柄的手指紧了紧,随后脱力般松开。她整个人往后一仰,盛天涯瞳孔微缩,身体先于心念地动了,伸手接住伊春秋,因两个人的重量他一个不稳身形,和伊春秋一道倒在地上。
尘埃飞起,天色渐渐地暗了。

他慌乱地爬起来,握住伊春秋的肩膀,想要撑起她。
盛天涯胡乱地抹开她面上血迹,正要喊她名字,又因她还没闭上的眼愣在半途。他太久没这么近地看伊春秋了,一句“师妹”呼之欲出,盛天涯突觉指尖一冷。
他茫然抬起手,原来是一颗眼泪,瞬间没了温度。

从初见到最后一刻,曾也朝夕相处过的女子。他见过伊春秋使诈戏弄自己得逞后骄傲的笑容,也见过她追出密室,见他打伤王乾安后逃走的震惊,以至于后来远远看她弹琴绣花,烹茶焚香,惟独不怎么笑了。
但盛天涯从不曾见伊春秋方才那么激烈的表达,他脑中“嗡”地一声,却猛然明白过来她那几句没头没尾的话在说什么。

为什么选晓妹,我恨你,去死,去死。

耳畔忽然起了风,盛天涯抬手徒劳地抓了抓,什么也没摸到。他怀里那本书掉出来,跌进尘土,轻得像一片叶子。
但入夏了,本不该有落叶。

当年王乾安还没有一门心思扑在《碧落天书》上,虞岚没离开,伊春秋也尚且是个妙龄少女。望月岛谈不上人丁兴旺,但每天热热闹闹,能从早课吵到入夜。
盛天涯对武学生出痴念时,他尚不知贪婪怎么写,只想跟在师父身边久一点,看完了王乾安破招、写册子,就去找虞岚和伊春秋。两个师妹自小感情便好,手挽手在花树下聊天时,他从来插不进嘴,只好远远地看。

那时伊春秋不过十七八岁,虞岚更年少些,妙龄少女凑在一起的画面总叫人赏心悦目。盛天涯坐在山坡上,叼了根草,映入眼帘是她俩提着木剑比划,脑子里却是王乾安演示过的剑招——还没有北冥剑,而六阳掌也像一个被封存的秘密。
叶棠当真是师父的师父吗?
可他那么厉害,怎么能封闭自己在一个小岛上?

盛天涯想得有些出神了,忽然被一声清脆叫喊拉回现实:“天涯师哥!”
他抬起头,见伊春秋和虞岚并排在自己面前,绯红的两张桃花面,似乎藏了千言万语。他没来由地耳朵一热,伸手揉着,满无所谓道:“做……做什么?”
“你说呀!”虞岚一拍伊春秋。

另一个却咬着下唇不肯开口,扭捏着往后退。向来虞岚喜静,伊春秋活泼些,她露出这般情态,让盛天涯有些好奇了。
他已经及冠,站起身时个子比伊春秋和虞岚要高出一个头,打趣般去弹伊春秋刚梳好的发髻:“什么事儿,你俩又打赌?”
“没有……”伊春秋捂着脸道,又忽地挺直了脊背,“若说打赌,也算作是吧!天涯师哥,我和晓妹问你一件事,你可要想好了再回答!”

虞岚一愣:“哎,这怎么……这里头还有我的事呐?”
伊春秋拉着她的手晃:“好晓妹,你就当帮我一次,好不好?”
虞岚被她一通撒娇,只得无可奈何地撅嘴道:“得了得了,左右到最后都没我的事儿,你且说吧——师哥,不许顾左右而言他!”

盛天涯心口用力一跳,目光落在虞岚花一般的唇瓣上,还未想透彻,直愣愣地应下。他有一种预感,她们二人的悄悄话定是与自己有关,情窦初开的年纪,望月岛又没有其他人,但盛天涯没想过那么多。
“师哥,你听好啦!”伊春秋羞红了一张脸,平素清清淡淡的轮廓都变得生动起来,“我和晓妹,你选一人跟你学落无痕罢?”

落无痕轻功,刚开始时需有人指引。不同于其他轻功只用练气,或者跳梅花桩,落无痕要在潮落后的浅滩上练习,方能达到“踏浪无痕”的境界。一般初学者大都由轻功已成的前辈手把手带着,美其名曰“感知日月潮汐之变化,方可融会贯通”,是王乾安独创法门。
盛天涯是王乾安教的,他身为大师兄,本负有教导师弟妹的责任。虞岚身体孱弱,饱读诗书,平日极少参与他们练功。
这个问题的答案几乎不言而喻,但盛天涯却犹豫了。

他的目光在两个师妹之间转了一圈,有些口干舌燥,吞吞吐吐:“这……你们二人要学,都是一样的,师父也能教……”
伊春秋不依不饶道:“就你教,你要教哪个?”

盛天涯眼神飘忽不定,有些不敢直视她过分热烈的双眸:“我……我选晓妹。春秋你武学底子好,师父指导的话,定然一日千里。但晓妹本不善武艺,学些粗浅功夫便可以了,我本也学得马虎,从旁指导才好——”
他愈是解释,伊春秋眼中的那点光仿佛一瞬一瞬地黯淡。待到盛天涯说不下去,自行尴尬地中断了话题,她一抿嘴,重又挂上了一个笑容。

“我便知道你向来心疼晓妹,不要紧的,我去找师父学。”伊春秋捋过耳畔碎发,脸颊一路红到耳根,站姿都不自在了,“师哥最近跟随师父学的时候太多,以后便分些时候给我吧,否则我如何能进步呢?”
“那、那是自然。”盛天涯道,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这天的事便结束在虞岚两边的调侃中,她说着玩笑话,把伊春秋牵走了。盛天涯注视了一会儿她们的背影,又坐下来。
师父所写书卷叫做《碧落天书》,他默念,指尖深入泥土。

小插曲仿佛说过便被遗忘了,盛天涯后来想,他其实不太把这些事都记在心里。
此后所有的一切发展逐渐不受控制了。

王乾安突然宣布闭关撰书,期间数次叫盛天涯前往密室,给他讲述了当年拜月教的陨落与自己的身世——他是华霓的儿子,也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回到中原。有一颗种子在盛天涯心底生根发芽,其余的儿女情长也随之被抛到九霄云外。
他知道得越多,便越有了自己的盘算,可他一次次暗示王乾安时机成熟,对方却不为所动,只道时机不成熟,当年华霓也没有这个意思。
无奈盛天涯已经不相信他的话了。

直到虞岚在一次与王乾安的长谈后选择离开望月岛,盛天涯去往中原,多方探查,暗中寻找当年拜月教的下落。偶尔一次他见虞岚成亲生子,终于按捺不住。
他打伤王乾安,失心疯一样也远走,揣着半本《碧落天书》如饥似渴地读。而后盛天涯更笃定余下半册《碧落天书》由虞岚保管,索要无果,起了杀心。

但他不能亲自动手,正逢此时有人号称受席蓝玉嘱托找上门来。盛天涯在中原已有了自己的浅薄根基,夺书却不可能,于人脉更是一塌糊涂。既然有人寻求合作,他便答应,照着那人所言想法逼疯了左念。
多简单啊,天下绝世的高手,在他轻描淡写的几句蛊惑之言里被困囹圄,甚至不必他亲自与之会面,左念竟还能信!

但盛天涯仍然没有得到《碧落天书》,他追查段无痴,也跟踪慕南风,打伤他之后取得半卷残谱。然后耗费数年,盛天涯练至最后,才发现经脉已经逆行,纵使他六阳掌大成,但《碧落天书》却是假!
王乾安和虞岚已死,伊春秋同他划清界限,他发疯了一样要报复。

他如今终于成功,几番设计,中原群雄的领导者被揭穿伪善面具,席蓝玉身死,其余各派散的散乱的乱,还被他一通□□大伤元气!
但盛天涯此刻胡乱坐在水月宫遗迹前,感到一阵悲哀。
他突然明白,当日伊春秋红着脸问他的话,是一段藏在字句之后的剖怀表白——他是不懂装懂,不肯承认。
不肯承认自己毫无长进,而王乾安才是对的。

年少时他以为自己只要远离恩怨,便能不理会八苦六味,不被俗世困扰。而王乾安听了他这番振振有词的言论,一弹他脑门儿,语重心长道:“天涯,你须得记住,没人逃得开情仇。此二者最为伤人。”
盛天涯凄然大笑。

脚步声响动,伴随着入夜后的露水,仿佛带来海一般的润泽。
盛天涯抬起头,见损毁的台阶下缓缓走上一个少年。二十左右的年纪,身形自是挺拔,但他眯了眯眼,只觉那少年眉眼间有什么熟悉的轮廓。
“咳咳……”盛天涯一阵咳嗽,只觉心肺间都仿佛漏了风,“我记得你,你是晓妹的儿子。”

柳十七在他身前站定,他眼底有泪,强行被自己忍了回去,憋得眼圈通红,紧紧地咬着牙,手间伤口裂开,血滴在地面与灰尘一道陷入泥土。
他开口时声音都嘶哑:“你害我父母,杀我师父……”

盛天涯把伊春秋放在地上,自己则想要站起。他刚直起膝盖,却没来由地双腿一软重又跌坐在地。竟是徒劳无功,盛天涯握了握手,连经脉之间都内息四散,他愕然之余,突然明白了前因后果。
伊春秋那一剑虽不深,当中所蕴含的至阴真气与本身极寒的剑刃相辅相成,早在刺入他血脉时便引起了体内六阳真气紊乱。
盛天涯手指还落在伊春秋肩上,攥紧了她的衣裳:“好师妹……你当真恨我入骨!”

宁可自己不要命了,也定会折磨盛天涯一辈子——这股真气将会在他经脉间流转,但凡他想不出法子自行引导,终会让他失去所有功力,届时便只能等死。
他以为伊春秋不过想清理门户,支开弟子也是为了保全望月一脉。但他大错特错,伊春秋隐忍多年,从《碧落天书》到《斗转星移》,她不甚在意,取得回来最好,取不回来也有徒弟替她操心,她走一趟,本为了雪恨。

没有什么报仇,恨是她自己的恨,所以她不要旁人插手。
说到底……只她意难平。

思及此,盛天涯竟有了一丝快慰:“师侄,你想杀我,现在可是一个好时候。”
柳十七听了他的话,紧抿双唇不语。
盛天涯也不慌,他好似有了前所未有的耐心,仔仔细细地看柳十七眉眼,兀自喟叹道:“你与晓妹长得真像,眼睛鼻子,好似一个模子里刻出来……可轮廓却差些,想必是随了你的父亲。我曾看过一眼,晓妹与他是一对璧人。”
柳十七:“……”

“我本无意破坏晓妹一家幸福,但她却不肯把《碧落天书》给我,还得我去慕南风手上抢来。”盛天涯言语间气力不济,“你若因此杀我,自是天经地义——”
“闭嘴!”柳十七低吼,手间松开又握紧,十指开合间脚边尘埃都随之翻涌。

盛天涯一笑:“师妹至死都不愿告诉我,但我知道《碧落天书》那后半本真迹在你身上,对吗?”柳十七不答,他又自说自话:“我如今身受重伤,手足经脉濒临崩溃,是个离死不远的人了,你要取我的命,随时都可以。等我死了,你师父死了,你大师兄也活不长,望月一脉只剩你在中原,受尽唾骂,哈哈……我可不就达成所愿了?”
“不许你再提她!”柳十七尚在情绪激动边缘,盛天涯一激,他即刻有些慌乱,正欲一掌打去,身后却突然有人抓住了他的手腕。

柳十七回头,闻笛冲他极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他心知盛天涯是故意激怒自己,好求一个痛快,而他方才也有一瞬间差点这么做了。但见闻笛这模样,柳十七不解道:“为何拦我?”

“你若想日后望月一脉还能行走中原,便不能杀他。”闻笛道,“此人今次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你师父最后又与他站在一边,若他死无对证,你与封听云就算活下来,在武林中也会人人喊打——他巴不得你一掌打死了他,中原那堆人什么性子,你全看在眼里。”
柳十七立时不忿:“但他……”

闻笛不语,出手快如闪电封住盛天涯周身大穴,又卸掉他的下巴,令他无法开口,将人从地上拖起来,才道:“回去找郁徵,还有沈白凤,让他们主持公道——虽然我也不想如此,但目前状况,只有这样才……”
他话音未落,盛天涯本该动弹不得的双手却忽然一动!

“笛哥小心!”柳十七尽收眼底,在他翻手向上直扑闻笛小腹时扑过去,本能地运气,一掌击向盛天涯百会穴——
远处,夏夜的上弦月从山间露出一个尖,清辉映照镇子的模糊灯火,静谧而平淡。
高台上变故顿起。

柳十七的低吼还回荡未散,一掌平直而出,同时他单手抓住闻笛肩膀往后一拖。
掌上没有一点花哨动作,却因关心则乱用了十分力道。六阳真气迸发而出,电光石火地击去,霎时便震碎了盛天涯颅骨!
他来不及抬起的手指微动,旋即软绵绵地坠下。

七孔流血,几乎立刻就没了呼吸。
……却是至死都没看一眼《碧落天书》的庐山真面目。

柳十七手足无措地立在原地,面前闻笛还未回过神,而盛天涯片刻后便断了气。他刚要说话,却见盛天涯一直藏在背后的手这才随他轰然倒地现于面前。
“这……我……我不是故意——”他慌忙解释,生怕闻笛觉得他不顾全大局。
闻笛细长的丹凤眼眯起,不理会柳十七说了什么,一撩衣摆蹲在盛天涯边上,低头检查起了他的尸身——他在那一瞬间什么也没想,也无所谓柳十七的对错,他自是希望柳十七最好得证清白,但如今这样,却只能顺其自然。

他拂过盛天涯一条胳膊,忽地感觉指尖刺痛。抬起手来,闻笛借着月光注视那点血迹,又低下头,仔细打量盛天涯掌心碎掉的物事。
“这好像……好像……”闻笛伏低了身子,“有点儿像,蛊虫?死了吗,但是他把这东西藏在身上做什么?”

柳十七先没反应,困惑地揉了揉手腕,后在闻笛提到“藏在身上”后,忽地记起了方才盛天涯说过的话,前因后果叠在一起,他想到一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声音几乎变了调:
“……封师兄!”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小标题是我很喜欢的一个奇遇名字,刚好也应和了师伯的名,很好(。
说起来严格来讲这一篇并不是大BOSS死在主角手上,但是到后面小柳原本也成了旁观者而不是主要参与者,就……还行吧。





第57章 第五十六章 莫失莫忘
三里之外,月色普照,山景在入夜后变得诡谲。
封听云好不容易追上了解行舟的脚步,他拂开一条柳枝,正是淮水溪边。正欲上前,忽地瞥见一个人影,封听云皱着眉思量片刻,又停下了。

一条小舟停在渡口,宫千影靠岸而立手中拿着什么,见解行舟来,仓皇地往怀中一收:“我师父人呢?”
“谁知道。”解行舟无所谓道,声音有些低,像累坏了一般。

宫千影和他一向不睦,如今见他有气无力的样子也懒得问怎么回事。这人莫名其妙地对盛天涯好似死心塌地,却又分明随时有自己的盘算,那样子让宫千影又警惕又好奇,连带着这情绪也令自己厌恶。
他抬头望了望月色,道:“算着时间,玄黄也差不多快来了。他武功不好,这些乱七八糟准备后路的事倒做得顺手。”
解行舟轻哼一声,缓道:“他可比你有用多了。”

宫千影不恼,径直忽略了他这句话,摇了摇手中折扇,“哗”地一声收起来杵在掌心:“师父到时候解决那群中原侠士,真能复兴拜月么?”
“你听着并不相信他做得到。”解行舟沉声道。

宫千影笑道:“哈,你信么?他又不是有通天本事,何况如今……这些年我看在眼里,只是不说。师父执念太深,迟早为自己所害,他一心想的不过与王乾安对着干,王乾安说不要,他偏去做,日子长了,便以为自己天下无敌!”
解行舟不做评价,只道:“可你也至始至终跟着他。”

听了这话,宫千影沉默片刻,道:“我父母早不知所终,望月岛回不去,师父待我不薄,跟着他也没坏处。人活于世,总要找一条出路,遑论正邪,舒坦了就行。”
解行舟嘲道:“不恨他利用你么?”
宫千影道:“恨?我恨他也罢,不恨也罢,终究对他无可奈何。左右这条命早就拿捏在他手里,要利用便利用,就算现在死了,那也是我咎由自取!”

这话倒是大出解行舟的意料,洒脱得不像他认识的宫千影。他与对方相处数日,又毕竟年少相识,如今难得清静,和和气气地说几句话,解行舟略一思忖,想着左右没事,宫千影这样怕不是心里揣着秘密。
“你说咎由自取,是指与封听云……”提到那名字时,解行舟有一刻迟疑,旋即又泰然自若道,“难道这么多年,不曾后悔吗?”

“后悔?”宫千影眉梢一挑,眼角斜斜地吊起,“我宫千影犯的错都担得起,从不会说一句悔恨。就算我对不起封听云,除了他,旁人也没资格指责什么。若他还想要我的命,尽管来拿,我没有半句废言便是。”
可宫千影当真知道因那引魂蛊,封听云是万万取不得他的性命,这话着实托大了。思及此,解行舟嗤笑一声,却不答。

淮水潺潺,随风偶有波涛翻涌之声,衬得四野愈发安静。
宫千影定定地看了一会儿流水,低声仿若自言自语道:“再说了,他也不稀罕我一条烂命。可我至少仍对他……罢了,你又要说我不可信,是吧?”
“过了今晚,我会离开盛天涯。”解行舟答非所问道,“我跟你们不是一路人。”
宫千影道:“你回望月岛吗?”

树后面的封听云全身都隐于夜色,心却为这个问题高高地吊起来。
他半晌没等来解行舟的回答,不知该不该出去时,解行舟才轻声道:“怕他不原谅我,就不知道自己也想不想回去……总归不太想吧,我也伤他心了。”
后头宫千影说了句什么嘲讽话,封听云再听不清。

他满心都酸涩起来,像一只没成熟的橘子,因解行舟这句没头没尾的话,仿佛被一只手捏了下,连呼吸都困难。他信誓旦旦地答应伊春秋,要把行舟带回去,但眼下解行舟就在不远处,出去就能喊住,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说没有伤心吗,还是说师哥原谅你,跟我回去?
解行舟那么倔的一个人,这些话好像都没用。

封听云突然沮丧了,他站在那棵柳树后面,进退不得,被困在一方牢笼似的,又像陷入了举步维艰的棋局,怎么走下一着都是错。
他正胡思乱想,注意力却仍旧集中。封听云常年修琴艺,以弦音入剑法,故而耳力极好,在下一刻那声咳嗽传入耳中时,他忽然全身一痛——说不出来的感觉,像心口被剜了一刀,痛却极短,须臾就没有感觉,甚至让人怀疑是个错觉。

封听云脑内蓦地闪过一个念头,他再也顾不得那么多,从柳树后跑出来。
“行舟?!”

险些破音的话,那人浑身一抖,不可思议地转过身来。
淮水畔,小舟尚在,封听云那颗被高高吊起的心猛然坠地,他见解行舟没事,刚要松一口气,宫千影突然跪了下去。

他蜷缩起来,拧着心口的衣裳,喉咙间发出“咯咯”的骇人声响,全无平日里端起的架子,面色惨白,毫无血色!
解行舟也被吓了一大跳,条件反射一般抓住宫千影的手,想把他扶起来,却反被宫千影抓住胳膊,死死地掐进肉里。他吃痛,短促地发出一声叫喊,扭过头去,想喊封听云上来看看,刚喊出一个“师哥”,却像被扼住了喉咙。

封听云大吃一惊,连忙三两步向前去揽过了解行舟的肩膀,想支撑他站定。
月光清明,封听云只瞥一眼地上宫千影的面色,突然连动作都停滞——

宫千影显然还有知觉,见到封听云,眼中先是愕然,紧接着被痛苦吞没,手在地上胡乱地抓,指甲缝里全是泥土,直到抠破了皮肤血管,满是鲜血,都停不下来。
而解行舟仿佛也受他的痛苦影响,捂着心口半跪在地,埋着头不说话,唇齿间溢出一声一声破碎呻|吟,极为难耐。

封听云单手抱住解行舟,让他靠在自己身上稍加缓解,另一边却低头查看起了宫千影。他眉心紧锁,直觉事发突然,不会这么简单,伸手直往宫千影脸上扇了两个巴掌:“你怎么了?还能听见我说话?”
只是这变故来得太过迅猛,宫千影上一刻还在手脚乱动地挣扎,逐渐失去力气一般,旋即七孔流血,惨烈无比!

“宫千影?宫千影!”封听云又拍拍他脸颊,手掌染上血污,却毫不自知。

那人濒死,但仍有一丝力气。
他嘴唇开合,似乎想说话,但吐出的只是接不上来的呼气,印堂、眼底一片乌黑蔓延极快,整张脸都衰败了,像中毒的征兆。
封听云不通医理,眼下自行调匀呼吸镇静下来。他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握住宫千影手腕,试探性地输入一股真气,他们的武学本是师出同门,此刻真气入经脉,却毫无反应,仿佛探入一片死地。

“这……”封听云脑中霎时空白,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情不自禁地扭头看向水月宫方向,可夜幕低垂,云霞淹没进山坳后,那边的轮廓也尽入薄暮中。
突然有什么滑腻地挤进了他的掌心,封听云一个激灵,连忙低头看去。

宫千影似乎毫无知觉了,但仍想要去握他的手,他一手的血,又裹着泥土,看上去肮脏不堪。他眼睛还睁着,嘴唇微张,却是快要没气息了。
连句话都说不出,还执着地凝望他的方向。
可他分明知道说什么都没用,他和封听云之间,只余下的一点温暖也早消失殆尽了。

掌心还残留宫千影的血,封听云顿觉一阵恶心,倏地甩开他,反手搂过解行舟,摇晃肩膀,低声问:“你怎么了?”
“我……我没大事……”解行舟虚浮道,额头抵着他的肩,“他怎样了?”
“应是中毒了。”封听云斟酌道,又伸手探了探宫千影呼吸。
那一丝微弱的温热气息只在他手指上停顿片刻,立刻被夜风吹冷,他为之一愣。身畔解行舟突然一声惊喘,唤回了封听云理智,他心情复杂道:“现在死了。”

解行舟低笑一声,重复道:“死了。”
封听云满心都是他方才的异常,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他半直起身,想要把解行舟扶起来:“你没事就好——跟我回去,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他说得强硬无比,去牵解行舟的手,被他猛地抓住。
那力道前所未有的大,像是要把他整个人攥进骨血里一般,封听云吃痛道:“做什么!”目光落在宫千影尸身,他突然如雷轰顶。

为什么宫千影死了,他却没有事?
不是说引魂蛊分宿二人,其一亡故,另一人就算相隔千里,也会即刻毒发吗?
为什么他封听云没事!

“回去?”解行舟还抱着他,胳膊收紧,靠着他心口,感觉那心跳变快,但好似不再有病气,忽地笑了,“师哥,我回哪里去?我哪儿也去不成——”
“你起来!你给我说清楚!”封听云疯了一般抓着解行舟的衣裳,把他扯起身与自己四目相对,“为什么他死了,我一点事也没有,解行舟,你干什么了?!”

双眼适应了夜色,月光清亮,封听云终是看清了解行舟的样子。
正是大好年华的人,当年初到中原便有怀春姑娘追着要送他手帕,桃花眼顾盼生姿的模样当真一见难忘。
可他现在,虽谈不上形容枯槁,瘦得双颊凹陷,几乎颧骨都凸出得变了形,面无血色,唯有看着他的时候,眼中才有一丝转瞬即逝的光彩。

封听云突然失语,他问不出为什么,但又好像知道了答案。

解行舟不错眼珠地注视了他一会儿,仿佛足够了,他站不住,双手搂过封听云的脖子,将他整个人困在自己怀里——他身上很冷,像一块冰。
被他抱着,力道不大,但封听云手脚都动弹不得。

“你……”他开口,察觉面上一热,有什么湿淋淋地滑过脸颊,“你是不是背着我做了什么,你现在这样……是毒发了……”
压根不是个疑问,解行舟不说话,他不像宫千影,纵然全身经脉都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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