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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徒-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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阚夫人年纪大了,走夜路自然不太可能。
而刘邦心里却是一阵狂喜,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啊!正琢磨着怎么把这老东西带回沛县,她倒配合上了……唉,那刘阚也真是个有本事的人,短短几年,就置办如此家业。
你看看,连车都有了!
刘邦心里一阵酸楚,自己好歹也折腾了这么多年,可到头来呢,却什么都没有折腾来。
这人比人,气死人啊。
“王姬,王姬……阿阚病了,去套一下车吧。”
阚夫人转身回房,又叫喊道:“巨,巨啊!快点起来,你弟弟生病了,跟我一起进城。”
王姬正在后院厨房里操持着明天的酒宴,王信蹲在门口,两只手油乎乎的,拿着一条炙肉狼吞虎咽。虽然说家境好了,但老夫人还是很注重勤俭,而刘阚呢,对饮食结构也很注重,并非每天都有肉吃。王信是个绝对的肉食动物,肚子里虽不缺油水,可对于肉食的那种已经刻在骨子里的热爱,却不会改变。趁着王姬准备,他也过来蹭肉吃。
听到老夫人的叫喊,王姬顿时也慌了手脚。
“信,别吃了,跟娘去把车子套上,你二主人病了。”
王信瞪大了眼睛,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娘,二主人怎么可能生病呢?”
只是很随意的一句话,却一下子提醒了王姬。
刘阚没有把他目前的困境告诉阚夫人,是害怕老夫人担心。可王姬却经常出没酒场,作坊里发生的那些古怪事情,虽然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她还是觉察到了一丝不对。
是啊,阿阚兄弟出门时好好的,怎么会生病呢?
王姬想到这里,让王信去套车,自己却偷偷摸摸的跑到了前院,正好看见老夫人出客厅。
刘季?
王姬陡然生出一种不祥之兆,忍不住喊了一声,“老夫人,别上当,那些人是坏人!”
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但是王姬很了解刘邦的为人。好吃懒做型的,大半夜跑来报信?这显然不符合刘邦的作风。
再说了,如果阿阚兄弟真出了事情,吕文派刘季前来,怎可能让他们走路来?
吕家可不缺骡马,至少也应该套一辆车才是啊。
王姬这一嗓子,是出于本能。可是在刘季听来,却如同五雷轰顶。
该死的臭娘们儿,坏了我的大事!
“屠子,动手!”
刘季说完,就扑向了王姬。一旁卢绾反应更快,“大哥,这臭娘们儿交给我,你把风!”
说着话,就冲了过去。
王姬惊叫一声,扭头就往后院跑,“信,快来救我……信,快来救我!”
阚夫人这时候正要走下台阶,见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不由得一怔,旋即转身就往屋里走。
樊哙真不想跟一个老太婆动手。
可他也知道,不抓住阚夫人的话,就真的如刘邦所说,这些个兄弟啊,怕要跟着倒霉。
“老夫人,别害怕,我等并无恶意!”
樊哙大叫一声,健步如飞,冲向了老夫人。
可他也不想想,都图穷匕见了,谁还会相信他的话?这一嗓子,让老夫人一哆嗦,脚下一个绊子,身子就往前倒。樊哙一见,纵身跃上台阶。他那意思是,把老夫人搀扶住。
可就在这时,屋中突然传来一声巨吼,宛如霹雳炸响一般。
“谁敢伤我娘,我让他死!”
那个‘死’字犹在刘季等人耳边回响,一个巨大的身影,唰的就冲出屋子,一手扶住阚夫人,一手抡拳,呼的就砸向了樊哙。
樊哙没看清楚来人,只觉眼前光线一暗。
一斗大的拳头就轰了过来,吓得他腾身错步,同时一拳迎上。
蓬!
沉闷的声响传来,樊哙几乎是被轰出去一样,双脚落地之后,连退了数步,脸色大变。
手臂好像没了知觉一样,对方这一拳,力气大的惊人。
抬头看去,只见一身高近丈的巨汉,发髻披散,满脸狂暴怒色,一双环眼,瞪得溜圆。
“娘,你没事儿吧!”
老夫人站稳身子,“巨,这些人是坏人,要害你兄弟!”
“敢害我兄弟?”
那刘巨张开双臂,如同发疯了的狮子一样,仰天一声咆哮:“你们都给我死,都给我死!”
刘邦懵了!
樊哙也懵了……
这家伙是谁,怎么感觉着,比那刘阚还要可怕?
“大哥,抄家伙吧!”
樊哙心中苦笑,对刘邦说:“这家伙不好对付,至少我一个人,不是他的对手!”
和樊哙认识了这么多年,刘邦是第一次见到樊哙低头。心知不好,却也是骑虎难下了。
“屠子,动手!”
刘邦这边目光扫了一眼,看见门后面有一根门闩,跑过去一把就抓了起来。
樊哙在官署当差,自然配有武器。抬手拽出宝剑,纵步冲出,朝着台阶上发狂的刘巨扑去。
那刘巨,宛如疯虎。
大步走下台阶,看台阶下有两个石墩,是平日里阚夫人和王姬晒太阳做活计时坐的。他双目圆睁,弯下腰,一手扣住了一个石墩,呼的一下子竟举了起来。这两个石墩子,每一个都差不多有六七十斤的份量。当初为了方便移动,刘阚还请了石匠在石墩上镂空出来一根石头柱子。如今被刘巨给抓起来,俨然就是两把大锤似地武器,呼的轮开。
樊哙一剑刺出,正砍在那石头墩子上。
一股巨力,真的樊哙虎口破裂,忍不住啊的一声,利剑险些脱手。另一边刘邦举着门闩跑过来,却一下子僵住了。这家伙还是人嘛?那怎么那石头墩子看上去很灯草一样。
这一愣神儿的工夫,刘巨大步向前,左手抡起石墩,劈头盖脸的砸向刘邦。
本能的,刘邦举起门闩想要封挡。
一旁樊哙可吓坏了,“大哥,不能挡,不能挡啊!”
废话,这一墩子下来,刘邦如果敢接实在了,非被刘巨砸成肉酱不可。刘邦闻听,撒开手来。
这石头墩子已经砸下来,蓬的落在门闩上。
儿臂粗细的门闩,被砸的粉碎。也幸好是刘邦得了樊哙的提醒,早一步脱手,否则连他一块都要被砸死。这时候,后院又传来一声咆哮,虽不似刘巨这般的响亮,带着一点童稚的味道,可犹自如疯虎怒吼:“你个坏蛋,敢欺负我娘,我打死你,我打死你!”
卢绾的身子,几乎是飞出了,摔在地上,口中鲜血狂喷。
只见王信拎着一根一丈多长的毛竹,足有碗口粗细。这是他平日里练功用的毛竹,听到母亲的呼救声,顺手就抄起来。正好看见卢绾把王姬推倒,骑在王姬的身上想要制住王姬。
王信对母亲的崇慕,可丝毫不比刘巨对阚夫人的尊敬差。
眼珠子一下就泛红了,抡起毛竹向卢绾扑去。卢绾一开始没在意,可两下子就知道不妙。转身向要逃走,那王信一招横扫千军,很结实的砸在了卢绾的身上,把他轰飞了出去。
刘邦快要发疯了!
这是他妈的什么事儿啊……
刘阚家里哪儿来得这么两头野兽?
王信他是知道一点的,可却没有想到,居然如此的疯狂和厉害。卢绾好歹也是个游侠儿出身,当年和刘邦一起在张耳门下当食客,多多少少也有些本事,居然,居然被……
抢过去一把抄起了卢绾的身子。
“屠子,撤,撤!”
刘邦背着卢绾就跑,樊哙跟在后面掩护。可到了这会儿,你想跑就跑嘛?
刘巨虽然奔跑并不快,可是手中还拎着那石墩子呢。想当初,他能把百多斤重的铁椎,隔着几十步的距离掷出去,力道丝毫不减。如今又怎可能放过樊哙这三个企图害他老娘的人?
“狗贼,别走!”
刘巨举起石墩子,呼的一声就掷出去。
六七十斤的石墩子,加上刘巨那股子神力,力道可不止千钧。樊哙双目瞪圆,抬手举剑往外一封。就听嘎巴一声脆响,利剑折断。石墩余劲未消,就砸在了樊哙的胸口上。
樊哙闷哼一声,被砸飞出去,鲜血夺口喷出。
“屠子!”
刘邦听到身后的动静,扭头一看,不禁吓了一大跳。认识樊哙这么多年,见他如此狼狈的模样,还是第二次。而且这一次的情况,显然比上一次还要严重。
“大哥,别管我,跑!”
也真的是樊哙这身板儿结实,如果换一个人,哪还有力气爬起来?
樊哙被砸的口喷鲜血,感觉着肋骨至少也断了两根。可仍咬着牙翻身爬起来,朝刘邦就追了过去。身后传来蓬的一声,另一个石墩子飞过来,正落在刚才樊哙倒地的地方。
妈的,以后见到刘阚,就躲着走!
刘邦这回是真的害怕了,一手搀着樊哙,背着卢绾撒腿就跑。
刘巨和王信在后面追出了院门,却听见阚夫人叫道:“巨啊,别追了,别追了……信,去把你娘扶过来,看看伤着了没有。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那刘季不是大丫头的丈夫吗?”
阚夫人说着话,轻轻摇头,“不晓得阚在城里,究竟在做什么?”
第一百零二章 萧何出招
已经过了三更天,但刘阚房间里的烛火,仍旧亮着。
两指多长的火苗子噗噗跳动,使得这斗室显得格外明亮。吕嬃正沉静的坐在刘阚面前。
“阿嬃,事情就是这样。”
刘阚正色的说:“不是我心狠手辣,是有人要害得我家破人亡。我知道,刘季是大姐的丈夫,但这件事他也参与其中,更试图拐走周昌。本来我以为,咱们都结亲了,是一家人,彼此应该是帮衬着……如果不是周昌告诉我说,周苛让他离开,我可能还蒙在鼓里。
我承认,我做的也许过了!
但是这年月,虽说太平盛世,可凶险依然存在。
所以我借今天的机会,出手进行反击……我自认,自我来到沛县四年以来,为沛县贡献不少。四年前沛县不足八千户,如今已经有一万两千户,商贾运集,比当年咱们来的时候热闹了百倍。可是沛人犹自不知足,竟妄图坑害于我,我怎么也不会束手待毙。”
吕嬃是个很聪明的姑娘。
就算是一开始没觉察到什么,可静下来一想,就会看出今晚这一出戏中所隐藏的玄机。
说穿了,刘阚是借用这次喜宴来放松所有人的警惕,然后行雷霆一击。
小女孩儿心中没什么机巧,但今晚是她的好日子,刘阚竟然借此机会杀人?多少有些纠结。
刘阚也很爽快,一点没有隐瞒。
吕嬃难过的快要哭了,不过倒不是怪刘阚,毕竟这件事里,刘阚也是被迫还击而已。
问题在于,刘阚要杀刘季。
这样的事情,瞒得了一时,瞒不过一世。
迟早都会被揭穿,与其那样,刘阚索性把话说明白。
我今天就是要杀刘季!你如果和别人一样,也觉得我手段狠毒,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阿阚,能不能不杀刘季?”
吕嬃哀求道:“如果刘季死了,姐姐就要变成寡妇……姐姐的女儿才两岁,刘季死了的话,她该怎么办?这次刘季的确是做的不对,但看在姐姐的面子上,你饶他一次,好吗?”
“大姐有孩子了?我怎么不知道!”
吕嬃说:“已经两岁了!不过是个女儿,单名一个元字。”
刘阚唔了一声,倒也没多想什么。他站起来,推开窗子,看着窗户外面那幽静的小院。
“阿嬃,还记得我们刚来沛县的时候吗?”
“啊?”
“那时候我一无所有,和母亲就住在这里……那时候,我只有一个母亲,什么都没有。
可现在,抛开那些产业不说,老唐、审食、老曹、灌婴……我身边有了很多的朋友。他们把我当成兄弟,在我困难的时候,一直不离不弃。我曾发誓,绝不会让他们失望。
我今日放人一马,他日会连累很多兄弟朋友。
我宁愿死,也不愿意让他们遭受无妄之灾。阿嬃,我现在只要软弱半分,将来就会死无葬身之地,你明白吗?大姐的事情,不是我无情。如今我和刘季,已经是不死不休。”
刘阚转过身,“如果我倒霉了,刘季绝不会给我翻身的机会;同理,我也不能放过他。”
“真的不可以吗?”
吕嬃眼睛红红的。从小在父母,兄长、姐姐的呵护下长大,她又如何能了解,这人与人之间的勾心斗角,甚至比真刀真枪的拼杀更加凶险。见刘阚不点头,心中升起一种失落。
刘阚点点头:“绝不可以!”
“那我明白了!”
吕嬃缓缓的站起来,犹豫了一下,又说:“你杀刘季我不管,但你绝不能伤害我姐姐。”
“你……”
吕嬃露出笑靥,“等天亮了,拜见过婶婶以后,我就是你的人了。阿阚,我知道你不是一个坏人,所以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不过记住我的话,不许伤害我大姐。
很夜了,我去隔壁休息。
天亮以后记得叫我,我们一起回家。”
刘阚忍不住也笑了,“那你就先去歇息……要不要我通知你父亲,你今晚不回去了?”
“已经喝过了别离酒,回去作甚?再说了,我已经让小猪告诉家里了。”
小猪,是吕嬃的弟弟吕释之。
因其体型臃肿肥胖,故而绰号小猪。
刘阚送吕嬃回房休息,然后又回到了屋中。
不一会儿,一名头裹赤帻的青年悄悄的走进来,“东主,还是没有找到刘季等人。外面开始宵禁了,我们不好再继续寻找……您看,要不暂时停止?等明日再继续寻找刘季?”
刘阚想了想,“到这个时候都没有发现刘季的影子,估计也难找到他了。这家伙属耗子的,很会躲藏。弄不好已经不在城里了……这样吧,让大家停止搜索,明日随我回酒场。
留几个人在城中,盯住几个人,几个地方。
一个是樊哙的住处,还有夏侯婴的动向……另外,再盯住吕宅的动静,找专人跟上萧何。
特别是萧何,绝不可放松警惕。”
青年点了点头,“那我先告辞了!”
这青年,名叫陈道子,是陈义的弟弟,同时也是阳武有名的游侠儿,箭术精绝,剑法超群。但凡一些大族,都会有各种各样的人才。特别是这种游侠儿的培养,更加重视。
逢乱世时,这些个游侠儿能迅速的组成一支武装,保护家园。
如今大秦治下,倒也平静。陈道子呆在家中也无事可做,于是陈义干脆让他到刘阚这里帮忙。人非常的精明,而且做事也很缜密,心思细腻,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人才。
可是连这样的人都找不到刘季的影子,这家伙,难道真的是属耗子的吗?
刘阚伏在窗台上,看着皎洁的明月,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第二天,刘阚护着吕嬃,赶着车回家了。
出城的时候,还和任敖开了两句玩笑。任敖也是嘻嘻哈哈的说笑了两句,还冲着吕嬃指指点点,让吕嬃的脸羞红。车仗先出城,刘阚留在了最后,被任敖偷偷的拉到一旁。
“阿阚兄弟,昨晚萧先生找我,托我给你带个话。”
“什么话?”
任敖显得有些尴尬,轻声道:“萧先生说,雍齿已经死了,事情也已经结束了……县主现在很惶恐,得饶人处且饶人。他说,你可以继续好好做你的生意,别再继续折腾了。”
刘阚冷笑一声,“你告诉他,只需州官点灯,不许百姓放火?如果这次是我倒霉的话,他会站出来这么说吗?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萧先生对我的好意,我会牢记心中。什么人做了什么事情,就要做好承担什么样的后果。雍齿是雍齿,和我没有关系。”
任敖叹了口气,“我就知道是这样子……不过你既然决定了,我会把话转达给萧先生的。
阿阚兄弟,这件事情我不好说对错,只是你注意好分寸,别把事情搞太大了。”
刘阚笑了笑,点头表示明白。
拱手和任敖告辞,大步流星的追上了马车。
看着刘阚离去的背影,任敖很无奈的摇了摇头。
门房里,曹参走了出来。
“你都听到了?”
任敖笑道:“我早就说过,阿阚决不可能退让。这种事情要换做你我,怕和他也一样吧。”
曹参沉默了片刻后说:“萧大哥这个人很不错,只可惜啊,被这沛县的城墙给圈住了。”
“管他呢?只要别把我牵扯进去就行。”
任敖说着哈哈大笑,但是那笑声中,却透着几分无奈之气。
※※※
经过查寻,李放的腰牌是被他的亲随李童盗走。
而李童自昨夜便不知所踪。查遍了整个沛县,也没有找到李童的影子,这让李放更加惶恐。
他甚至希望,李童已经死了。
死无对证,至少也能说得过去。可偏偏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想要发海捕文书,也有点难办。抓到他又怎样?万一他把这事情捅出去,就算是不死,这仕途怕也就到头了。
这是一个哑巴亏,李放就算憋了一肚子的火,也找不到人发泄。
而萧何,在得到了刘阚的答复之后,也只能摇头苦笑。
此时的萧何,对于天下大势没有半点兴趣。那种生于斯长于斯的乡土情节,让他只想为沛人多做一些事情。刘阚造福沛县,他不是没有看到,否则也不会在那一天对刘阚示警。
但如果让一个外乡人控制住沛县,萧何就有点无法接受了。
可现在刘阚不肯放手,摆明了是要大开杀戒。偏偏李放被抓住了把柄,吃了一个哑巴亏,根本不敢再去得罪刘阚。如此下去的话,用不了多少时间,刘阚势必成为沛县主宰。
好事?坏事?
萧何说不清楚……私心里觉得,也许好事会多一些吧。
可这乡土情节又在作祟,有点不太能接受这个事实。所以,萧何整整一天,都懵懂茫然。
处理完了公事,萧何回到家中。
萧何的住所并不是很宽敞,半人高的夯土墙,一座土宅子,分主副两间。主屋有内外堂,副屋面积更小,也是萧何每天读书,思考问题的地方。才一进家门,妻子走出来。
萧何刚成亲一年,娶得的本地女子,还是任嚣主持的婚事。
女方姓王,名闾,比萧何小一岁。虽然大字不识得几个,却也算得上知书达理,贤淑温良。
“夏侯在书房里,等你半天了!”
夏侯,就是夏侯婴。说起来和萧何在官署做事,也算得上熟人,故而往来也挺频繁。
萧何眉头一蹙,心中暗自苦笑。
这时候夏侯婴来找他,目的非常的明显。
有心不见?可都是在一起做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若恼了他,日后也不好再打交道。
可是见了……
“闾,你且在门口盯着,有事情再叫我。”
萧何说完,朝书房走去。王闾则从屋子里拿出针线,坐在台阶上,缝补着萧何的衣裳。
“夏侯,你找我有事儿!”
进得书房,萧何开门见山的问道。
夏侯婴忙起身拜倒,痛哭道:“萧先生,请您想想办法,救救刘季大哥吧……不然,他死定了。”
“怎么回事,你慢慢说?”
“刘季大哥从昨天城里出事到现在,一直都没有音讯。今天我发现,我家周围也有人跟踪……不禁是我,还有屠子家也是如此。而且屠子也不见了人,我担心他会遭毒手。”
“你别急,别急!”
萧何搀扶起了夏侯婴,“如果屠子和刘季在一起,想必刘季不会出事。只是,只是这件事情,我也无能为力啊。谁让刘季掺和进去这种事情?现在人家已经下决心要收拾他。我不是没有劝过,可人家不同意……也难怪,换做谁遇到这种事,都不会善罢甘休。”
夏侯婴不肯起来,不停的向萧何叩头。
“萧先生,整个沛县,怕也只有您能救得刘季大哥……我做兄弟的,说不好刘季大哥这件事做的对或错,只恳请您救我哥哥。您如果不肯出手,那以后这沛县,真的就要被外人做主了。”
这一句话,正中萧何的软肋。
怔怔的看着夏侯婴,萧何突然叹了口气,“夏侯,是谁教你这么说的?”
“这个……”夏侯婴一怔,犹豫了一下,低声道:“是大嫂,她说萧先生一定有办法。”
“吕大小姐吗?”
萧何闭上了眼睛,苦笑着沉吟不语。片刻之后,他轻声道:“夏侯,你先起来……这件事,容我三思。”
第一百零三章 泗水亭长
夜很深了!
李放仍坐在堂上唉声叹气,那张颇有仪容的脸,此刻写满了坏败之色,显得非常颓然。
一天,只一天……
和雍齿谋划几个月的事情,结果在一天里就被刘阚打了个稀巴烂。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这句话还没有出现,但李放的心中,此刻对刘阚正是这样的感觉。
下人们都躲得远远的,害怕遭受无妄之灾。
也难怪他们如此,当李放确定了漏子就出在李童的身上时,整个人都懵了。暴跳如雷,毫无往日儒雅的风范。用利剑劈砍长案,甚至还差点砍伤了一个随从,谁还敢靠近?
“大人,门外有萧县丞求见!”
一个吓人战战兢兢的在门口禀报。
李放抬起头,眼里带着血丝。有些疲惫的挥了挥手:“这么晚了……不见!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可萧县丞说,事关重大,一定要马上见到大人!”
“不见不见,说了不见,啰唆个什么?”
李放心烦意乱,暴躁的叫嚷。那下人怎敢再多嘴,转身而去。可就在他刚走下台阶的时候,突然听到李放说:“慢着……请萧先生到我书房稍候,容我换过衣衫就过去。”
咦?
下人疑惑的停下脚步,扭头向屋中看去。
“还不快去!”
李放一声怒喝,下人连忙答应,急匆匆而去。一边走一边想:一会儿见,一会儿不见,都是你说的,吼个什么?怪不得李童跑了,想必也是受够了你这家伙的怪脾气吧。
整理衣衫,李放闭上了眼睛,连续几个深呼吸,试图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
萧何这么晚来找我,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这个时候,重要的事情也只剩下刘阚那小子吧。别是那小子又折腾起来了……你说你,今天是你的喜宴,为什么不能安静一下?
李放一边想着,一边换上衣服。
又对着锃亮的铜镜子照了照,见没什么差池,这才满意的迈步走出客堂。
书房里,萧何正负手而立,站在窗户旁,抬头仰天看月亮。听到脚步声,萧何连忙转身。
“大人!”
“萧先生不用多礼,坐下来说话吧。”
说完,李放摆手示意萧何坐下,然后又让下人端上一瓿在深井中冰过的果浆,给自己和萧何各倒了一碗,挥手让下人退下,沉声道:“这么晚找本县,萧先生有什么指教?”
“指教不敢,不过是希望为大人分忧罢了。”
李放故作冷静,不动声色道:“萧先生请讲。”
萧何抿了一口果浆,而后沉声道:“小吏回家之后,一直在思考昨日所发生的事情。
大人,刘阚此人,心狠手辣,已无需再多讲。
雍齿一家三十七口人,毫无疑问是他所为……只可惜,大人也好,小吏也罢,都没有证据。反倒是大人,因李童一事而遭受牵连,如今城中百姓非议颇多,只怕与大人不妙。”
李放心里咯噔一下,本能的反应是:他想要要挟我吗?
也难怪他有这样的想法,沦落到如今的地步,如果萧何真的有坏心思,李放没半点法子。
萧何一笑,“大人,小吏虽将李童的事情掩饰过去,但如果想要彻底消除隐患,还需大人有所行动。雍齿一死,刘季无踪……若大人再不行动,不需数日,刘阚就能彻底将沛县掌控于手中。
他是老秦人,并享有军功爵。
而最为重要是,他手中的万岁酒是贡酒,凭此一条,就足够撑起他的胆气。如果再掌控了沛县,到时候您这一县之主,怕就要变成刘阚的傀儡。随他揉捏,威信荡然无存。”
这几句话,实实在在的说到了李放的心坎上。
如果真的出现这样的情况,他这个县主当得还有什么乐趣?堂堂朝廷委派的命官,被一个商贾给玩弄,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呢?没错,刘阚现在看似没有举措,却不代表他将来不会报复?不行,不行……真的如萧何所说的一样,再不还击,可就没机会了。
李放不得不放低姿态,恭敬的请教道:“但不知先生有何高见?”
萧何说:“我也不希望见刘阚在沛县跋扈,故而思索一日,终得一拙见,献于大人。
刘阚是老秦人,今为老秦的天下,他占得了天时。
杀雍齿,以雷霆手段震慑沛县,又设计令大人难堪,算是站稳了脚跟,又得了地利。
大人若想节制刘阚,需取人和。
沛县有一人,颇有人望,而且也是本地人,算有地利与人和。更重要的是,此人和刘阚势同水火。刘阚如今铁了心要将此人除之而后快。若大人稍势拉拢,定会为大人效力。”
李放不是傻子,只是被刘阚那一系列的手段给镇住了。
此刻萧何一说起来,他立刻就明白,萧何口中的‘此人’是谁。眉头一蹙,“你说的可是刘季那无赖子?他能对抗刘阚嘛?如今他连人影都找不到,别已经被刘阚干掉了。”
萧何正色道:“单凭刘季,肯定不是刘阚的对手。可如果再加上大人的官威,可就不一样了。”
李放苦笑道:“萧先生,你看我现在,还有官威吗?”
“怎么没有?大人您是朝廷委派的县令,只要陛下一日不发话,您就是这沛县的县令。别看刘阚嚣张跋扈,可是在昨夜,最后他还不是一样要低头?他也不是傻子,自然清楚,他这些圈套上不得台面,如果捅到了相县,岂能瞒得过郡守大人的眼睛?所以他只是迫大人低头,随即也就退让了……这说明,在他心中,还是对大人有所顾忌的。”
李放搓着手,开始兴奋起来。
“萧先生一语点醒梦中人,说的不错,说的不错……如果他心里没鬼,昨日怎能退让?”
说完,李放面露诚恳之色,起身一揖到地,“那敢问萧先生,我又该如何为之?”
萧何一笑,“其实很简单。
大人您只需要一纸委任,命那刘季担当泗水亭的亭长。嘿嘿,刘阚只怕就要头疼不已。”
“此话怎讲?”
“大人,您忘了,刘阚的酒场,就在泗水亭。”
李放点头道:“这个我当然知道,可又能怎么样?”
“刘季现在就是因为少了一个官面上的身份,所以被刘阚迫的东躲西藏。可大人如果委派他成了泗水亭亭长,那就是官府中的人了……刘阚还敢杀他吗?如果他动了刘季,大人岂不是就有了借口收拾他?如果他不动刘季,刘季和他恐怕也不可能善罢甘休。
当然了,以刘季的能力,肯定不是刘阚的对手。
但我们不需要他的能力……大人所需要的,只是一个在台前对付刘阚的人,让刘阚的注意力转移,大人而后趁机消除李童之事带来的隐患。您想想看,以刘季的人望,固然奈何不得刘阚,却也能给刘阚制造麻烦不是?只要刘阚抽不出手来,大人的机会就来了。”
李放的眼睛唰唰的放光。
搓着手,面颊更因兴奋而泛着一层红光。
“妙,妙,妙!”
李放连呼三个‘妙’字,兴奋的说:“萧先生大才,萧先生大才啊……以刘季牵制刘阚,以刘阚压制刘季。这二人鹬蚌相争,我才能从中渔利。萧先生这条计策,真是妙。”
萧何道:“可现在的问题是,必须要尽快给刘季安排上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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