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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风帆一点万千回-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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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虫呢喃风扫树梢,万籁天音皆成背景,顾少白睁着略显迷醉的眼,将星光尽收眼底,他轻声吟道,“参差霜阙带朝阳,人间夜色尚苍苍”。
吟罢一声如烟轻笑,在风里散落,他微微闭了下眼,再睁开却发现一个黑影挡住了月辉,那人逆着月光,黑乎乎地连五官都辨识不清,只觉轮廓分外眼熟。
顾少白眨眨眼,眸中星海被酒意醺得波澜起伏,他茫然问道,“你是谁?”
那人嗤笑一声,语音带了三分暖意,“本是醉人夜色,何来‘苍苍’之感,莫非是胸有愁风,自难吹去……嗯?”
言未罢,两片带着酒香的薄唇忽然就覆了上来,力道大得几乎要将他的头钉在廊椅上。
顾少白被酒意醺得略有迟钝的大脑缓慢地转了一圈,募然从记忆中刨出来这声音的主人,还未及作何反应,已被这一吻夺去了三魂七魄。
窒息感扑天盖地而来的时候,他刹那间酒醒了大半,挣扎着想翻身坐起,却忘了这是窄椅不是床,于是一下子翻到了地上,虽然成功地摆脱了那两瓣凌厉霸道的唇,却也摔子个狗啃泥,腮帮子蹭到脱落了油漆的长椅边缘,刮得火烧火燎的疼。
他狼狈地扶着廊椅站起来,借着明亮的月色,看清了慕清沣那张人神共愤的俊脸。
慕清沣抱着手臂七拐八弯地靠在亭柱上,好整以暇地望着他,唇边挂着一丝讥讽地笑,拖长了音调,“顾三公子……”
顾少白整理了一下思路,按理自己应该还当他是周沣,于是,立刻调整了一下表情,张大嘴巴,瞪圆眼睛,“周大哥,你怎么也在这儿?”
慕清沣点点头,暗道,演得尚可!
可他偏偏不想按常理出牌,巴不得想看他困窘无助,于是一针见血,直击要害,“可能三公子还不知道,我是慕清沣,不是周沣!”
果真,在慕清沣似是而非的笑容里,顾少白刚刚张大了的嘴巴合拢不了,他无奈地想,难道还要再张大些表示惊讶么?可是,已经是极限了,再大就要脱臼了。
“很意外么?”那张欠揍的脸离得近了些。
顾少白在确保下颌不脱臼的前提下,又略微张得大了些,而且保持了一段时间,用以表示更加惊讶。
“您是沂亲王?”
慕清沣微笑着点点头,看他作戏兴致颇高!
慕清沣这一记迎头痛击来得不是时候,顾少白薄有醉意,大脑都转得慢了一拍。
他暗自腹诽慕清沣一定是跟踪他而来,犹豫了一下下,还是决定作戏作全套,双膝一软,极不情愿地跪了下来,颌首道,“王爷恕罪,草民眼拙,唐突了!”
慕清沣一点儿要他起来的意思也没有,反而一掀衣摆施施然坐在了廊椅上,等了一会儿,才道,“抬起头来。”
顾少白恨得牙根都疼,无奈只能抬起头。
慕清沣强自忍着笑意,俯视着他,微微弯下腰,“你倒说说,唐突了本王什么?”
这个姿势极具压迫性,顾少白膝盖微微后移了几寸,暗自编织词语,想了半天,却是什么也没说,一箩筐的客套话忽然就懒得说了。
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彼此身份裸裎相见,他是慕清沣,他是顾少白,再不是别人,所以,天堑终究是天堑,这道难以逾越的鸿沟,隔开了爱恨,隔开了生死,也隔开了希望……
慕清沣当然看不透顾少白的心思,他仍淡淡笑着,戏谑地问道,“莫非是因为把本王比做癞蛤/蟆……”
夜色下的顾少白,脸色青白透明,似是被月光直直穿透了,朦胧的薄醉就此退去,此刻的他灵台逐渐清明,心念电转,他既承认是慕清沣,应该不会再用那样卑劣不齿的手段诬陷顾家,那么阴谋就转成了阳谋,不过,他已有保命手书,不惧他再使什么手段!堂堂亲王,总不会食言而肥吧!
慕清沣哪里知道顾少白的想法根本就和他不在一个层面上,没有看到应有的困窘,颇为意犹未尽。
看他久久不答,故意板起脸来,沉声问道,“本王问话,你却置若罔闻,究竟是何道理,莫非……是藐视本王么?”
顾少白被他突然凌厉的语声吓了一跳,立刻反应过来,赶忙叩头道,“不,不是……草民有罪,那幅画其实是草民的自画像……”
顾少白恨不得煽自己两耳光,觉得在权力面前,什么节操什么骨气什么骄傲都像煮烂的面条,夹都夹不起来!
慕清沣憋笑憋得小肚子都疼,他冷哼一声,“呵,说来听听。”
顾少白盯着面前那双踩着银丝缠枝登云靴的脚,咬着后槽牙开始自我贬低,“那幅画是暗喻草民坐井观天,有眼无珠,周沣公子风神俊朗天人之姿,在‘方远斋’草民居然没看出来是王爷金身……”
慕清沣似是极为满意这个说法,语气缓和下来,“本王今日才算领教了顾三公子的口才,不过……也算有理,抬起头来吧……”
顾少白膝盖疼得很,把重心移了移,这个细微的动作落入慕清沣的眼里,让他有些心疼,但那张无害无辜却云山雾罩的脸着实让他有些生气,如今看他难受,反而觉得出了口气,索性假装没看见,不给他点儿教训,他还以为如来佛看不出他是六耳猕猴呢!
“回去告诉你父亲,明日过府里来,本王有事情想同他商议”,慕清沣道。
这时,细微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周平捧着件斗篷,走了过来,“王爷,夜寒风大,加件衣服吧!”
慕清沣看了一眼瑟瑟发抖的顾少白,想起他倒底刚刚受过重伤,也不知好了没有,顿时有些懊悔让他跪了这么久。
他扬扬下巴,对周平说道,“给他吧!”
周平转身递给顾少白,顾少白却坚辞不受,微微有些冷淡地拒绝道,“王爷厚爱,草民愧不敢当,如果王爷冻病了,才真是草民的罪过了。”
暮色恰到好处地掩盖了慕清沣深沉的目光,他肆无忌惮地看着顾少白,他低垂着眼帘,眸光从浓浓密密的睫毛缝隙中流泻出来,像细碎的宝石熠熠生辉,只是这光芒蒙着一层轻纱,薄虽薄却足以掩藏他的心事。
半垂的颈项,雅秀的侧颜,被月光勾勒出一道极致流畅的剪影,如同一幅底色漆黑银粉绘就的美人图,带着些许神秘跃然纸上。
慕清沣淡然道,“起来说话。”
顾少白膝盖冰冷,又酸又麻,他单手撑住手畔的石凳,手臂使力想站起来,没想到跪的时间太长了些,双腿早不听使唤了,顿时半起的膝盖又“扑通”一声,砸回了青石地面。
这一下疼得他呲牙咧嘴苦不堪言,这声闷响像是也砸在慕清沣的心上,他心脏猛地一收缩,不由自主地双手伸出撑住顾少白的手臂,将他扶坐在一旁石凳上。
顾少白背靠着石桌边沿,不着声色地推开慕清沣的手,脸色苍白地说道,“多谢王爷,草民失礼了。”
慕清沣被他拒人千里之外的恭敬要逼疯了,又听顾少白问道,“不知王爷对家父有何差遣,可否先行告知草民……”
“草民,草民,王爷,王爷……你还没完没了了,就不能换个词儿,本王听着别扭……”慕清沣的声音猛然拔高,不悦地打断他说了一半儿的话。
顾少白一怔,随即道,“不知王爷觉得草民自称什么合适?”
慕清沣冷声道,“你自称‘我’即可。”
“可……这是大不敬……”
慕清沣简直要跳起来, “让你听话,怎么就那么难呢?”
顾少白立刻不客气地道,“好,那王爷可否先告诉我,明天到底要我父亲来做什么?”
这下顺耳多了,慕清沣莞尔一笑,“你猜呢?”
反正没好事,顾少白想,“王爷,请恕我愚钝!”
“当然是好事!”慕清沣故作神秘。
顾少白不屑地一哂,脱口而出,“别告诉我是要给我顾家北线军粮购备的特权。”
慕清沣一愣,他也是临出发之前,听户部议事时方才知道有这么一档事,联想起赈灾粮饷在霍阳县被劫,凤凰寨虽然被剿,查抄出来的银两只是葛春晖截留的税银,而赈灾的粮饷却仍然去向不明。
于是他从“无花镇”来漠北的路上,想到了一条计策,借往北线运粮送饷之机,引蛇出洞。
“顾家还真是消息灵通啊”,慕清沣玩味地看着他,“本王正有此意!”
“不可”,顾少白大惊之下,居然忘记了顶撞的是执掌生杀大权、说一不二的沂亲王。
慕清沣的面容一下子冷了下来,他冲着顾少白的面子,想给顾家一份恩惠,即便充当了引蛇的诱饵,却不会有什么真正的危险,到时候抓住了盗贼,顾家也算大功一件,于今后的官家生意自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可是,顾少白居然一点儿都不领情,还拒绝地干干脆脆彻彻底底!
半晌,终于听到慕清沣声音穿过夜幕而来,方才那一点点柔和都被夜风凝成了冰,“你说什么?”
第51章 装聋作哑
顾三公子话已出口,覆水难收。他暗暗唾了自己一口,恨不得把这盆覆水舔干净。
他无奈,只好又从石凳上溜滑下来,跪在地上,暗道,一遇到他,好运就走了,光剩了霉运!
青石地板的凉意丝丝缕缕地透过膝盖游遍全身,他浑身无力,一只手放在隐隐作痛的小腹上,保着一点儿暖意,连跪都跪不直了,只好坐在自己脚后跟上。
“王爷……”
我错了,错在不该活过来,错在怎么没饿死自己,错在怎么没睡死过去,错在不该在席上饮酒,错在不该来这湖心亭……
真想号啕大哭!
慕清沣缓缓站起身,俯身而视,看他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恐惧而微微颤抖的肩膀,强行忍住想把他抱起来的冲动,就那么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看,目光如同利剑一般,很想把他一分为二,把那个懂事的柔软的为他可以不惜生命的贾帆给剖出来。
等了许久,顾少白嘴唇哆嗦着,迎着他的目光仍然没有半分悔意,慕清沣默然地与他对视,终于,就见那人眼睛一闭,身子一歪,竟然就此晕了过去。
慕清沣大惊失色,弯腰把他拥进怀里,才发现这具身体冷得像冰块,额头却如滚烫如火烧。
他急匆匆地绕僻静之路把顾少白抱回了房,然后吩咐周平去前厅和漠北王打声招呼,就说他不胜酒力先行休息了,又让冷东把早就拥被高眠的李至善拎了过来。
李至善刚进门,正准备切脉,忽听慕清沣道,“看看他小腹的伤。”
老头儿闻言,不解地望了他一眼,当然还是听王爷的话解开了顾少白的衣服,只见小腹上缠得乱七八糟的绷带上渗出铜钱大小的血渍来。
李至善嘴里叨叨着,这是哪个挨千万的庸医,能把绷带裹得这么外行,可一旦拆开绷带,他呆住了。
这伤口经他亲手料理,当然熟悉的很,可是这人的长相分明不是贾小哥儿,他抬起头来探询的目光望向慕清沣。
慕清沣并不打算解释,只沉声说道,“别问,治伤。”
李至善立刻低头,他懂,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显然显然,贾帆是此人易容!
顾少白走得匆忙,路上随便买了些金疮药,坐马车一路劳累颠簸,到了客栈倒头就睡,想起来就换换药,当然,大部分时间还是想不起来的,或者想起来,但自我催眠明天再换也不迟,就这样拖拖拉拉,本来快长好的伤口,愣是又化了脓。
慕清沣看着他肚皮上青青紫紫的一大堆,非常想把他揪起来,狠狠打一顿,让他长长记性。可是,想想,欺负病人太不人道,最终决定把这笔账先记下,等秋后再算。
周平在府门前送顾钧宣父子,“少白公子不胜酒力,在湖边晕倒,着了凉,被我家王爷路过所救,刚刚服了药不宜搬动,暂且留下养病,明日再说。”
顾钧宣与顾青白拱手谢了周平,坐上马车,颇有些不明所以。
顾青白:爹,王爷救了少白,还留下来养病?
顾父:好像是这么回事?
顾青白:王爷,对谁都这么好?
顾父:达则兼济天下,大约是吧!
顾青白:……
顾父:……
他说的话,连自己都不信!
顾少白烧得迷迷糊糊的,还是在子夜痛醒过来。
在安神汤的药力下,他不知李至善给他施过针,所以痛是痛,却是痛得不清不明。
恍惚中,他浑身发热,蜷缩在一个地方,那个地方温凉如玉,大大减轻了身体的燥热,于是,他急迫不停地追逐那个地方,与它紧紧相拥着,贪婪地汲取着它的温度,连痛,都不再那样难以忍受!
慕清沣紧紧搂着他,感受他鼻尖喷出的滚热气息,在咫尺距离细细观他弯翘颤动的睫毛,如幼蝶振起羽翼,抖落一翅辛酸。
他轻柔地吻上去,那细微的震颤便落于唇齿,敏锐地像只倏然阖拢的蚌壳,夹得人皮肤生疼。
翌日,顾钧宣带着顾青白一大早携了谢礼,来拜会慕清沣。
慕清沣令人将他们带至偏厅,顾少白还在沉沉睡着,高烧让他的体力流失得所剩无几。
父子二人行了礼,奉上礼物,表达了谢意。
不消半个时辰,就又被打发出来坐上了马车。
二人更加不明所以。
顾青白:爹,沂亲王的意思是把北线军粮购备给了咱们顾家?
顾父:是吧……
顾青白:那条线可一直是由沂亲王的肖家把持着的,为什么这张馅饼会落在咱们头上?
顾父摇头:
顾青白:王爷……为什么不让少白跟咱们回去?
顾父:唉,王爷不是说了么,少白高烧不退,怕受寒……
顾青白:爹……我怎么觉得王爷对少白,不像“兼济天下”。
顾父:……
顾青白:爹……我怎么觉得这张馅饼是用少白换来的呢?
顾父:别胡说……
顶着一车问号,马车走远。
顾少白睁开眼,一脑门细汗,烧却退了。
他眼珠转了转,发现是个全然陌生的地方,不由得有点惊慌,能想起来的最后一个画面,是自己跪着跪着晕倒了。
嗓子又涩又痒,他不由得干咳了一声。
屏风一侧,响起了衣摆磨擦地面的声音,一个人影转过屏风,走进了内室。
顾少白心里一凉,得,又落他手里了。
慕清沣端着只天青色的冰裂纹茶杯,一手插在他颈后将他扶起了些,一手把杯子凑上他唇边,顾少白也不矫情,就着他的手,把一杯水都喝光了,重新躺回枕头上。瞪眼看慕清沣,一时之间,大脑还没真正运转。
“好些了么?”慕清沣问。
“嗯”,顾少白摸摸小肚子,绷带缠得很专业,显然不是自己包得粽子。
“大夫说你发烧是因为伤口所致,你这伤,怎么来的,好像还中过毒?”慕清沣问,李至善当然早已隐身,要不然,顾少白的戏还怎么演下去。
顾三公子有点慌乱地把目光移向帐缦的银钩,许是因为烧坏了脑子,措了半天辞,不得不承认黔驴技穷了,慕清沣精明若此,在他面前装傻他能让你真傻!
顾少白硬着头皮,不怕死地转移话题,“王爷日理万机,小人这屈屈小伤,就不劳王爷费心了。”
慕清沣却像头闻到了血腥问的狼,追逐着紧紧不放, “三公子,本王有位朋友前不久也受了伤,位置与你的一模一样,也是中了毒,如果不是你与他长得一点儿都不一样,本王甚至怀疑,你就是本王那位朋友!”
顾少白头皮发麻,简直想一头撞晕过去好躲开他这源源不断的诘问,不禁想起一句话:一句谎话,要用一百句谎话去圆。
他扯了扯唇角,扯出一丝故作轻松的笑,“呵呵,那还真是‘无巧不成书’!”
“是么?”慕清沣大有逼死他的节奏,“‘无巧不成书’,那是书,本王却认为,世事非书,哪来那么多的巧合和凑巧,若非有心人安排,有些事,它不可能变得那么理所当然,你说呢?”
顾少白张了张嘴,又闭上,哑口无言。
慕清沣渐渐贴近他的脸,浅浅的呼吸几欲令他窒息,“还是,你就是……有心之人呢……”
“嗯?”
顾三少抿了抿嘴唇,刚刚入肚的一杯水,瞬间被慕清沣的话逼成了汗,顿时觉得口干舌燥起来。
他搭在锦缎被面上的手不知不觉地握成了拳,攥出一掌冷汗。慕清沣却握住他的拳头,轻柔地掰开他的手指,“怎么出这么多汗,你很热么……”
他摩娑着他的每一根手指,擦过指腹滑过指节,动作轻缓,像抚摸一件精美瓷器,甚至可以从他的动作中感受到他倾注的温情,“本王对你这伤是越发好奇了呢!”
指尖酥痒,顾少白不禁有些微的心动,但理智提醒着他,这柔情蜜意就是别人口中喷香四溢的羊杂汤,对于他,比穿肠□□更难受。
他干咽了一下口水,喉咙火烧火燎地疼,“王爷,我喉咙疼……”
慕清沣轻轻地笑道,“喉咙疼到不能说话?”
顾少白立刻点点头。
慕清沣体贴入微地起身去给他倒茶,抛下一句话,“那就好好编,编到喉咙不疼为止……”
“王爷”,顾少白哑声道,“我可以回去养病么,您公务繁忙,叨扰日久,影响……”
“叮”得一声,茶杯重重撂在桌面上,“喉咙不疼了?”
顾少白马上闭嘴,连喘气儿都怕有声儿。
顾少白在漠北王府养了三天病,第四天,就被强行带上了沂亲王回京的马车。
走之前,父亲和二哥来见了他一面,然后,被慕清沣告知顾少白还未完全康复,喉咙疼得无法说话,为保险起见,他这里有名医,会一路为他医治,以确保以后不会变成哑巴。
于是,顾少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父亲兄长离他而去,在接下来的日子,继续装聋作哑。
清晨,车厢外冷意涔涔,车厢内暖意融融。
顾少白坐在车厢里铺着的纯白长毛地毯上,舒服地想,不愧是王爷的马车,足够宽敞足够平稳,在坎坷不平的道上居然只有轻微的晃动,不像他来的时候,那辆小马车,和他的骨头一样,都几乎散架了。
这一日,午饭吃了不久,顾少白饱暖思睡觉,眼皮子直打架,对面慕清沣看书的身影愈来愈模糊……
醒来之时,身上搭着一领披风,金丝掐银线,显然是慕清沣的衣服。他趴着窗缝往外看,沿途仍是黄沙遍地,偶尔有零星的耐旱灌木堆积,姿势古怪,倒也有种虬结的美感。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各位大宝贝的留言!感谢各位亲没有因为烟华的虐而肝疼!
第52章 算了吧
“你的喉咙就打算这么一直疼下去么?”
从那日喉咙疼到现在已足足五天,五天之内,顾少白除了哼哼,再没说过一句完整的话。
“饿么?”
“嗯。”
“渴么?”
“嗯。”
“饱了?”
“嗯。”
……
顾少白趴在窗沿上,一时没敢回头,他也憋得难受,撒一个谎,就得有源源不断的谎需要去圆。如果是简单的伤或可吱唔过去,可这是江湖人才用的袖箭,还是带了毒的。
他不确定,自己有足够的能力和体力与洞若观火的慕清沣去斗智斗勇。
“你是不敢面对本王,还是不敢面对你自己?”
慕清沣的语气已渐渐凌厉,显然已忍耐到极限。
顾少白咬着唇,废话,我当然是不敢面对你!
“转过头来!”慕清沣不禁有些恼怒,他到底心里藏了些什么,为什么捂得那么严实,自己像洪水猛兽么,同生共死那么多次,连一点信任都不愿给他?
顾少白慢吞吞地回过头,坐直了身子,目光与他一触即分,轻声说道,“王爷,我求你了,别问了……即使我说出来,那也是假的……”
慕清沣看着他无辜无害的模样,那一点怒意瞬间就不听话地烟消云散了。
沉默半晌,就在顾少白以为这篇揭过去了的时候,就见那人从车厢一角的酸枝木抽匣中取出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纸放在红木小案桌上,“打开看看。”
顾少白打开来一看,赫然是他自“无花镇”不告而别时那一纸留书:一朝露水情,幻灭若朝霞。此去一别后,相见永无期。
八宝琉璃宫灯散着暖黄的光,顾少白怔怔地盯着那两行字,眼底微澜迭起,恍惚又回到落笔时的心境,他写了很多遍,总是未及写完便被泪洇了墨,以为此去经年,可能再不相见,一腔渴慕都会随着贾帆的消失而沉沙折戟。
他之于他,陌路,才是最好的结局!
慕清沣在一旁凝视着他,分明看清了那眼底倏然而过的悲伤,可是再抬起头,那悲伤就不见了。
他笑问,“王爷,这是什么?”
慕清沣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气才能扼制住自己要跳起来掐死他的念头,语音中于是带了三分恶意的味道,“三公子,你既才名远播,不妨解释给本王听听……”
顾少白食指轻扣下巴,莹长如玉的手指比起宣纸的素白更多了三分水色,“按字面意思呢,写信的人好像要告诉收信的人:我与你也就颠鸾倒凤那一晚上,你别想多了,以后再不会有了,我也不是真心喜欢你,以后还是各过各的,别见面了……”他笑眯眯地看脸色早就铁青的慕清沣,“王爷,不知道我解释得对不对……还请您批评指正。”
慕清沣盯着他,像狼盯着兔子,白眼珠泛红,唇角还抽了两下。
三少爷吓得放下信纸,往后靠了靠,发现再退也不能穿出车厢壁,他适可而止地收起了笑容,“王爷,小民愚钝,解释得不好……”
“闭嘴!”
一物向顾少白飞来,他赶紧一缩脖子,结果不是什么硬物,那样东西轻飘飘地落在他膝盖上,是一条两指宽的腰带。
顾少白捧着这条银丝镶嵌的装饰腰带,不明所以,忘了刚刚才让他闭嘴,“王爷,这是何意?”
慕清沣阴森森地一笑,“赏你的。”
顾少白道,“王爷,这个不好吧……这腰带上绣有山河地理纹,是王爷专用,更何况,这条腰带是搭配王爷您身上这件罗袍的……”慕清沣,你干嘛把腰带解下来给我,还是个旧的,不是要我拿这个上吊吧?
慕清沣移过身子,取过腰带,冲顾少白扬扬下巴,“张嘴。”
顾少白纯粹下意识地执行命令,微张开双唇。
却见慕清沣抬手就把腰带勒进他上下牙之间,在脑后紧紧地系了个扣,“你这张嘴,什么时候会说让本王舒心的话了,什么时候再解开。”
顾少白刚刚抬手想去脑后解扣,却在慕清沣阴冷的眼神中讪讪地缩回了手。
他含含糊糊地道,“我现在……就会说……王爷……”
慕清沣从红泥小火炉上取了茶壶,倒了杯茶,又拿起案上的书册,“安静!”
顾少白靠在车厢上,这个后悔啊,他不知为何一看见慕清沣就想刺激他,好像满腔都是上辈子的忿恨,只有让他痛,他才可以得到纾解、才能得到发泄。
在他面前,他永远成不了狼,只能做一只浑身是刺儿的刺猬,伤不了他,就伤自己。
可是,现在才发现,他可以用硬刺去扎他,但是要作好被拔光刺儿的心理准备!
“笃笃”,有人轻声叩动车门,一个非常好听的声音唤了声“王爷。”
慕清沣道,“进来吧。”
车门打开,问心钻进了车厢,马车徐徐开动。
顾少白见来了人,只怕被人看见这幅窘迫的样子,他赶紧拿慕清沣的披风遮住了鼻子以下的半边脸,只余了双镶了毛边的大黑眼睛,扑闪着光好奇地望着来人。
问心从酸枝木匣中夹出数枚指甲盖大的干花,揭开茶壶的盖子,放了进去,很快开水沸腾,喷出梅花的香冽之气,他把慕清沣手边的茶接窗户倒了出去,用梅花水重新泡了茶,放在慕清沣手边,“王爷,请用。”
慕清沣微不可察地点点头,目光并未离开书卷。
问心唇红齿白,相貌顶好,穿着件湖青的长衫,更显得皮肤白皙,温雅如玉,他伸手握住慕清沣搁在桌上的手,瞟了一眼缩成鹌鹑的顾少白。
语含娇嗔,“王爷,这位公子是何人,不给问心介绍一下么?”
慕清沣反手握住问心,连看都不看顾少白,轻轻地捏了捏问心的下巴,“他是京城顾府的三公子,顾少白……”
问心眉如远山,目若秋水,在灯光下风情万种,认真地打量顾少白,“这就是名冠京陵的停帆公子么,问心早有耳闻,一直无缘得见,没想到居然在这里见到了。”
顾少白心头郁闷,这就是问心公子,真漂亮!没想到慕清沣居然把问心也带来了漠北,看来,还真是放在心尖上的人!
他眼巴巴地看慕清沣,慕清沣促狭地一笑,轻飘飘地说道,“看在问心的面子上,今儿个暂且饶你一回。”
顾少白如蒙大赦,赶紧把腰带解下来,想从窗户扔出去又不想再戴一顶大不敬的帽子,想随手撇车厢里,又湿漉漉的有口水,太尴尬,索性团了两团塞进怀里。
他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脸颊,真诚笑道,“萧萧肃肃,爽朗清举,问心公子真是妙人!”
问心对顾少白方才一系列动作恍若未见,只是深深地端详着他。这就是羽十三的口中所述,得慕清沣青睐的少年么?
论样貌,顾少白不如问心,问心的长相极其美丽,凤眸顾盼神飞,五官无一不是恰到好处,举手投足,韵态天成。
问心报以淡淡一笑,他在“雅琉轩”见过的俊秀少年不在少数,面前这人并未俊到出奇、漂亮到过分,却偏生就能让人移不开眼睛。他的黑眼珠特别大,黑得剔亮,转动间似能洞察人心,那份纯粹任谁都不忍玷染,又清澈如一泓碧泉,透过它,你也可以直探他玲珑心肝。
许是因为身体虚弱,他的唇色极淡,也只有紧抿的双唇间才有一线桃红的流畅唇线,以致于白瓷一样的脸上,好像只有浓淡深浅的黑白二色。
问心观罢,淡淡一笑,“久闻顾三公子‘琴画双绝’,不知问心可否有幸,领教一二。”
顾少白一愣,“方远斋”抚琴,他是不得已,自那以后,他再未碰过琴。一是每天绞尽脑汁,谋划着救慕流年,谋划着躲慕清沣,谋划着拯救全家,没时间理这些风花雪月;二是实在是触琴伤情,一想起前世与慕清沣一曲定情,想起那张“九宵环佩”,他就恨不得掰断了自己的手指头。
他还未及开口拒绝,就见慕清沣推开车门,对周平吩咐了几句,不一会儿,一张琴便被送了进来,正是那张他特别想砸碎的“九宵环佩”。
对着这张七弦琴,他倍感窒息难言,胸中空洞似千门大开,刹那间冷风灌入每一条血脉,无声掀起浪潮暗涌,情绪被冲击着,无法控制地四向奔涌。他深吸了一口气,喉头咽下杂陈五味,艰难干涩地说道,“少白久未习练,生疏了……我知道问心公子深谙此道,不敢搬门弄府让您见笑,还是……算了吧……”
说罢,他也不理慕清沣晦涩暗沉的目光,往车门口膝行了两步,低着头眼尾余光又扫了眼二人相握的手,哑然道,“不敢打扰王爷与问心公子的雅兴了,先行告退。”
慕清沣松开问心,忽然就捏住了顾少白纤细的手腕,也不出声挽留,就是不让他移动。
顾少白暗暗较劲,想把手腕从他铁钳般的手指中挣脱出来,可是,腕骨都快断了,也没移动分毫。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就是拼了命也不愿留下,他们暧昧的目光,交握的手掌,比插入腹中那枝箭簇还要刺得更深更疼。
他执意地扯动手腕,目不斜视地盯着近在咫尺的车门,腕骨磋磨得细微作响,却仿佛不知道疼,大有伤筋动骨也绝不服输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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