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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匪君子,不可谖兮-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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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晚余走过御花园,看着满树开的热闹的花,蜂绕蝶飞,心中竟说不出的寂寥与惆怅。他皱着眉头稍站了会,便走了。
傍晚时,棉雾喜气洋洋地开了谢府西南角的小门,看到无忧站在门口,身后就是一辆富贵考究的马车。她立刻走上前,福了福,笑道:“无忧公公好。”
无忧也赶忙回了礼,却并不说话。
棉雾正在好奇,却见马车帘子动了下,无忧正准备上前,却见帘子又被轻轻放下了。
江晚余收回手,重新坐回马车中,侧耳细细听着无忧与那丫头对话,不由得笑了起来。
只听棉雾笑道:“这是公公上次托奴才们拿的画,所幸拿出来了。”
无忧心中陡然升起一阵恐慌,生怕棉雾再说了些什么,让江晚余听去了。便赶忙笑道:“多谢姐姐,这是殿下送主子的粉盒。”他眼珠子咕噜一转,想到一条妙计,“殿下日夜思念主子,还恳请姐姐讲些主子趣事,奴才等会回宫了,也可以同太子说说,以解太子相思之苦。”
江晚余听了他这么说,心中也好奇起来,更竖着耳朵去听了。
棉雾刚要说,却被兰霜拉住了。
兰霜噗嗤笑道:“论理说奴才是姑娘的丫头,不该让殿下知道,可是有几件事,说了也是无伤大雅的。”
兰霜本就是个会讲故事的,信手拈来几个故事,听得棉雾面上阵阵发烫,羞得不行。车内的江晚余听了,却越发觉得谢玄微可爱。
兰霜又笑道:“这两日她见奴才们绣荷包,便也兴兴头要绣,装得都是些提神醒脑的药材,做好了,结果自己却说不好。坐在那里闷了一个下午,都不肯说话,想着想着,怕是觉得委屈了,竟然哭了,奴才们哄了许久,才抽抽搭搭地说是要送人的,这般丑怎么拿的出手?”兰霜叹了口气,又道:“奴才私心想着,她是怕的是比不过别家的姑娘。您可千万别跟殿下说这句,这句是奴才自己瞎想的。您说说,十五岁的大姑娘了,还和孩子一般,真是可怜又可爱。”兰霜又叹口气,红着眼睛道:“前些日子,突然没了殿下消息,姑娘天天跟丢了魂似的,每日里郁郁寡欢。”
江晚余听了,双颊泛红,心中一阵自责,却又忍不住甜丝丝的。谢玄微也会思他、念他、盼望他,原来他们的心是一样的。本来他还有些惴惴不安,唯恐嫁给自己他,她不快活,如今是半点忐忑都没了。
无忧与棉雾她们闲话片刻,便都散了。
江晚余打起车帘,颇有些威严地看着无忧,无忧缩了缩脖子,呈上那副卷边的画。做了个鬼脸,爬上了马车,坐在外面。
江晚余坐在车中约摸一刻钟,才命启程。
转眼便是八月十五,往常皇上必定设宴款待朝臣,因今年皇上身体不适,便免了宫宴,连祭月都是太子代为完成。
皇上又下旨赏赐了几位大臣,便不再露面。
高月楼扶着皇上在御花园中慢慢走着。
皇上正欲开口说话,一阵风刮来,吹得桂花落了两人一头一身。皇上被花迷了眼一惊,生生愣住了,呆傻地看着高月楼。两人反应过来,不约而同相视而笑。
皇上眼见高月楼青丝沾染桂花,便抬手摘下了一朵,捻在手里,举给他看,笑道:“你瞧这桂花,形容瘦小可怜,却是香气馥郁。也是真难为它了,本无好颜色,再无几分香,如何引得别人喜欢?”
高月楼笑着接过桂花,笑道:“世间多有不公的,比如这花,又比如这人,并不会有尽善尽美的。不过这些都是人强加到桂花身上的,说不定它并不想争强出头。”
皇上听了,悠悠地叹了口气,“你说的是,不甘的只有人心罢了。”
高月楼扶住他,“天有些凉了,你身子才大好,咱们先回去吧。”
皇上笑着摇了摇头,拉了他的手,满面笑意地看着他,“再多走走吧,明日你就要离京了,下次再见不知道什么年月了。”
高月楼看着他日渐虚弱的模样,心中仿若堵了一口棉花,难受地说不出话来,只得轻轻嗯了一声,扶着他在树下慢慢踱步。
陶将军的书信早在七月底就来了,信上说,老昆莫病重,现在乌孙几位王子争权内斗,族内正是新旧交替混乱之际,此时举兵,必定十拿九稳。可是他私心想陪皇上过一个团圆节,边疆一旦打起仗,沙场血拼,他真的怕自己此去再回不来了。也更怕的是即便回来了,也再也无法一起过团圆节了。
正胡乱想着,皇上折了一枝桂花给高月楼。
高月楼接过桂花,低下头腼腆一笑,皇上也是笑了笑。清风送香,两人仿佛一下回到了十六七岁的年纪,一个着青衣,一个着赤霞。虽青涩懵懂,却是此生最美好的时光。
夜间高月楼将行囊收拾妥帖,趁着月色,打点众人,快马加鞭往边疆赶。
第21章 第 21 章
天蒙蒙亮时,谢玉章悄悄回了谢府。
谢侯爷听得家丁来报,心里咯噔一下,也不敢惊动李氏,独自匆匆披衣下床。
谢侯爷到了书房,谢玉章跪下道:“父亲,今日玉章要去乌孙了,您好生劝慰母亲,万万不能让她着急。”
谢侯爷听了不由得红了眼,赶忙扶起他,“沙场刀剑无眼,你仔细些。”说完只觉得心头梗的难受,再也说不出话来,只得拍了拍谢玉章的胳膊。
谢玉章又跪下磕了头,“儿子去了。”
谢侯爷转过身轻声道:“好。”说完眼泪便再也忍不住了,谢玉章走后,坐到天大亮了,才去告诉了李氏,李氏少不了又是一顿哭。
谢玄微去给老侯爷请安时,刚一进门,李氏正往外走,只见她面容憔悴,眼睛红通通的,仿佛刚刚大哭过一般,便盯着她看了许久。
李氏勉强笑了笑,用袖子遮掩住脸,借口有事处理,便告辞了。出了大门,眼眶一酸,两眼里汪了许多眼泪,一行走,一行抹。
老侯爷满面愁容,见了女儿来了,便道:“玉儿今早回来了,神武军得军令,跟随千岁一同北上。”
谢玄微听了这话,十分震惊,“可是要打仗了?”
老侯爷叹了口气道:“你嫂子也是怕是要打仗的。不过也好,历练历练对他也好极了。”老侯爷眼圈红了起来,重重吐出一口浊气。
谢玄微笑道:“父亲也说这样极好,玉章打小是个会来事的,所以父亲不必担忧的。”说完命人摆上早膳,为老侯爷盛了碗粳米粥,伺候老侯爷用完膳,又温言劝解了许久,才回了颐水楼。
这厢皇上一早准备给高月楼践行,收拾妥帖后,却听太监来报,高月楼半夜时已经离京了。
皇上面上渐渐有些担忧起来,看着面露忐忑的太监,挥挥手让他退下。
十月初十,安南王府张灯结彩,烈火鲜花,安南王迎娶解忧公主。
十月底,皇上用完早膳突然昏迷,半夜时醒了,就见太子坐在自己床边,哭的两眼如同核桃一般。他挣扎着坐了起来,拉住江晚余的手道:“阿离,父皇怕是不中用了。”皇上出气长进气短,稍稍歇了下,又道:“好孩子别哭,生老病死人人都要经的。只是朕这一生用了无数人来换这太平盛世,你高阳姑姑,陶将军,你舅舅……可若再来一遍,朕也会一样选择!哈哈,这便是冥顽不灵了。”皇上苦笑起来,“等你舅舅回来了,你让他来永熹宫,就说朕留了东西给他。”皇上说完看了看四下,这是他做皇子时住的寝宫,也是与高月楼所剩不多的美好回忆了。
皇上忆起那年初夏微光中,青衣少年推门而入,也推开了他心上那扇门,他笑了笑,心也满足了,疲惫地闭了眼,头一歪,竟撒手人寰了。
江晚余心中悲痛,抱着皇上痛哭起来,门外跪的百官,听到声音,也立刻哭了起来。霎时间,四下一片哀嚎。
江晚余依照祖制,尊了先皇入了太庙。太皇太后便也不愿留在宫中,去了太庙养老。
江晚余登基后,年号尊为长乐,下令免除民间一年赋税,又特赦了宫中二十五岁以上的宫女出宫。
一时官员督促新皇广纳后宫,江晚余皆以还在孝期拒绝了。
年关时,高月楼传来密信,告知江晚余他与陶将军已经部署妥当,明年三月必定可以攻下乌孙,届时,需要江晚余御驾亲征,以镇军心。
江晚余看完密信,心中明了,舅舅是在为他部署,想让他皇位更加稳固,心中十分感激。又想到三月是谢玄微生日,心中更加跃跃欲试,“到时候,朕便以这江山为聘,让这盛世为证,迎娶佳人。”
元月一过,江晚余祭拜天地后,命国相监国。以新昆莫夺取高阳公主亲子王储之位为由,率军攻打乌孙。
大军一路势如破竹,半月内便攻下了五座城。有将领提议屠城,以报大仇。
江晚余身穿玄甲,腰佩宝剑登上高楼,看着城下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孩子们,看着满面仇恨的将士们,他高声道:“十五年前,乌孙犯我国边境,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我们中有很多人失去了自己的亲人,有的甚至家破人亡。”铁骨铮铮的汉子们,听到这话,想起死去的亲人们,一个个失声痛哭起来。
江晚余顿了一顿,继续道:“正因为我们也曾经历过那些绝望,所以我们更不能行此禽兽之事!众将领听令,不得烧杀弱小,不得逼迫女子行苟且之事,违令者军法处置!”他目光坚定看着众人,声音洪亮字字掷地有声。
城下的百姓有经常出入大齐的商人,听懂了那些话,赶忙解释给身边人听。所有人跪在地上,一片欢呼,祈求神明保护这位正直善良的好人。
江晚余命陶将军论功行赏,好生安抚了众将领,才与大军去赤谷城。
赤谷城内,高阳公主换上了汉人的衣裳,又变成了十年前那个温婉动人的公主。她平静地与自己对弈,看着黑子绝处逢生,白子左右皆是困境,露出一个满意的笑来。
昆莫走进房内,怒气冲冲地掀翻高阳公主的棋盘。指着公主怒道:“我真为王兄寒心,他用十年时间,养了一匹披着羊皮的狼!”
高阳公主看着他暴怒的模样,优雅地笑了笑,端坐好,保持着作为公主该有的端庄。
昆莫捏住她的下巴,怒道:“乌孙难道是公主的死敌?王兄在世时是如何对公主的?难道他对公主还不够好?”
高阳公主毫不畏惧地看着昆莫,轻声却有力,“好,但无论何种境地,本宫都是大齐的公主,而乌孙是囚禁本宫的牢笼!本宫出塞那天,许下愿望,本宫将是大齐最后一位和亲的公主!往后,我的姐妹侄女都不必再受骨肉分离之苦,爱人陌路之痛!”高阳公主笑了起来,两只眼中闪着希望的光芒。
昆莫命人带上公主年幼的一双儿女,如今到了这步田地,便是鱼死网破又如何?他威胁道:“难道公主连亲身骨肉都不要了?”
高阳公主逃避似的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睁开眼睛,看着地上哭泣的孩子,一字一顿,目呲欲裂道:“阿离才是本宫唯一血脉相通的孩子!”
昆莫被气的发笑,拿起刀作势要杀他们,高阳公主却是依旧巍然不动。
高阳公主面无表情地看着昆莫,藏在袖中的手微微颤抖。那是她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儿,她如何不疼?可是如今正是江晚余攻打乌孙关键时刻,若是她们娘仨能换了大齐再无和亲公主,那就太值了。更何况,她的似乎心已经变了,她无颜面对一心一意,守了十年的陶一夕了。
昆莫彻底被激怒,举起刀正要砍下去,却见侍从来报。
“昆莫,大齐的皇帝又攻下了一座城。”
昆莫看着笑得一脸欣慰的高阳公主,狠厉地将刀插进她手边的小几上,狞笑道:“来人,将公主拿下,我就不信了,你为母族儿女都不要了,牺牲至此,你的母族会见死不救?”
高阳公主无所畏惧地抬头看着气急败坏的昆莫,哈哈大笑起来,几致癫狂。笑够了,她道:“本宫说了,阿离是本宫血脉相连的孩子,本宫自然愿意为他做一切!”
高阳公主拔下头上的金簪,用力插进自己的心脏,咬牙道:“阿离,姑姑不能跟你一起回家了。”
昆莫惊慌地摁住她的手,吩咐赶紧找人来医治公主。
高阳公主笑了笑,一把抱住昆莫,拼尽全力撞向他,金簪全根没入,高阳公主闷哼一声,垂下头,死在了昆莫怀中。
昆莫向后退了一步,一不留神摔倒在上,高阳公主应声咚的一声砸在了地上。
年幼的孩子们扑向母亲,哭闹不止。
昆莫命人抱走孩子,颤声道:“将公主与我哥哥埋在一起。”他眸光如淬了毒,恶狠狠看着高阳公主,咆哮道:“想就此逃离乌孙?死了都别想!”
三日后,陶一夕大破赤谷城,搜遍全城,都不见昆莫踪迹。
陶一夕派了人继续搜寻,又与手下四处寻找高阳公主,却遍寻不着。
陶一夕手下抓了昆莫的随从,严刑拷问后,那随从跪在地上道:“公主前几日自裁了,昆莫将她葬在了先王一起。”
陶一夕乍听之下,只觉得心肝都被摘了去,一时心痛欲绝,吐出一口血,便昏迷不醒了。众人慌乱不已,赶忙医治他,又去报信给江晚余。
江晚余得了信,匆匆赶到墓前,赤红着眼看着破败的坟墓,悲痛欲绝。
“给朕挖!”江晚余想起年幼时,读书闲暇了,高阳公主偷偷抱着他荡秋千,给他说故事,教他弹琴……那么开朗又活泼的高阳姑姑真的没了么?真的就这么死了?他真的没办法相信,昨日他还满心欢喜,终于可以接姑姑回家了,可是今天姑姑却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不会哭,不会笑,不会说话了。
士兵们挖出一口棺材,用刀撬开棺盖,露出高阳公主的遗体。
夕阳西下,漫天如血般的红霞撒在众人身上,无尽的悲凉与仓惶。所有人都沉默了,一些士兵默然落泪,当日是他们护送公主和亲,暗暗发誓定会与公主回归故里,如今他们却食言了。
江晚余见她面容狰狞,前襟处鲜血已是暗红色,还插着那根金簪,明显是是仓促入殓。江晚余再也抑制不住,扑上前去哀哀痛哭。“姑姑,侄儿来晚了,侄儿来晚了,侄儿带你回家了。”江晚余抱住高阳公主尸身,回首对士兵怒道:“找到莫赞,朕要将他碎尸万段,挫骨扬灰!为我姑姑报仇雪恨!”他牙呲目裂,凶狠至极。
“是!”一同来寻公主尸身的士兵是陶一夕的心腹,狠命抹下脸上的汗,跪在地上嘶吼着。这么些年,将军的深情他看的真真切切。如今眼见熬出头了,莫赞却逼死公主,他恨不得啖其肉,喝其血!
江晚余抱起公主,厌恶地看着轻微腐烂的老昆莫,冷笑道:“鞭尸后烧了,他弟弟敢让姑姑不好过,朕便也让他不好过!”
一众将士领命,江晚余只听得一阵鞭响声,他抱着公主遗体踏着漫天流霞,往都城去了。
高月楼给江晚余端来饭菜,轻声道:“阿离人死不能复生,你姑姑用命换来的这些,你更要好好珍惜,不能陷于悲伤,只顾自己发泄。”
江晚余点了点头,端起碗逼着自己吃饭,眼泪一滴滴往碗里掉,饭菜又苦又涩,他吞的又快,几次噎到自己。
无忧进门道:“陛下,陶将军醒了。”
江晚余赶忙放下碗筷,与高月楼匆匆去了。
却见陶一夕面色惨白地倚在门口,一言不发地看着空中皓月。以往他眼中有光,而现在他的眼神黯淡无神,仿佛一下老了十几岁。
第22章 第 22 章
陶一夕见他二人来了,看着月亮笑道:“我与公主自幼相识,我们都以为会成为夫妻,可是谁知长公主殁了,朝廷需要新的公主来和亲,唯一合适的人选就是高阳,是我的高阳。”陶一夕眼中的泪水,渐渐模糊了双眼。
那年高阳十五岁,接到圣旨时,她笑问皇上,“今日高阳和亲,皇兄能否答应我一个要求?”
“是何?你说便是了。”
高阳起身,满面再无平日里的娇纵,而是沉着冷静,甚至是大义凛然的,“一高阳是大齐最后一位和亲的公主,二皇兄记得接高阳回家。”
皇上唏嘘不已,“朕答应你,你也要照顾自身。”
“无论如何,我都会活到那天的。”
陶一夕扯出一个极其难看的笑来,看着江晚余道:“公主大婚当日,她上马车时,笑着对我说‘此番我和亲,必定珍重自身,以前种种我都舍下了,也盼望将军能够抛却过往。’”陶一夕眼泪一滴滴地往下掉,颤声道:“五年前,她得了重病,求医师保住她的命。众人都笑话她贪生怕死,只有我知道,她曾立下重誓,只要她在一日,就不需要再有人和亲。她不忍再有骨肉分离之痛,爱人陌路之苦。”陶一夕身子轻轻抖动起来,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我守了她十年,她躲了我十年。往后却是彻底躲了我,我再也看不到她了。陛下您说,那么好,那么高贵的高阳怎么就没了?她做错了什么?生逢乱世,我们都不愿的,可是这些,让我们男人来扛就好啊!何苦为难她一个弱女子?”
江晚余听着这席话,猛然想起那年高阳公主和亲。他哭着追马车,被皇上一把抱起,他捶打着,哭闹着,问皇上,“为何要让高阳姑姑和亲?我朝养的将士都是摆设么?他们连个女子都护不住?”皇上当时只是很冷漠地看着他,告诉他,女人有时候只是维系和平的一种手段。
陶一夕抱着自己的头哀哀痛哭,年少时的轻狂与美好,如今都宛如一把刀,一下一下在他心头剜着,只要他一闭眼,就恍如昨日重现。
“以后胆敢犯我国土者,朕便打他,打的他怕为止!”江晚余转身落荒而逃。
第二日,陶一夕重新为公主入殓,依照她身前最爱的样子打扮了,将她葬在了边境处,重新立了墓碑。
陶一夕自请留在边疆戍守,与乌孙新昆莫签订协约,大齐与乌孙友好往来,再无和亲。
半月后江晚余班师回朝,高月楼也一同回京。
傍晚时分,漠北寒凉,高月楼披了赤狐大氅,站在一处坡上,静看红霞溢彩,怅然饮酒。
江晚余远远看见高月楼登高远眺,便摆了摆手示意众人不必伺候,独自一人往前走。
高月楼听到脚步声,回头看了看,将酒递给江晚余,笑道:“你看此处山峰绵延,漫天流霞壮丽,赤谷城已经瞧不见了。唉,此生再不能见到此等壮阔景象,舅舅还是有点不舍的。”
江晚余默默饮下一口酒,又听高月楼喃喃自语道:“守了这里十年了,真快啊,从青丝守到华发。”高月楼不知想起了什么,眼中含了泪,“我总觉得自己懂得许多道理,可这一生终究是白活了。”
江晚余低头不语,心里鼓鼓胀胀的难受,有些话不必言明,他也懂了。
大军行至临安,大街小巷挤满了人,江晚余先行回宫。高月楼等人骑了大马,威风凛凛地入了城。
两侧百姓欢呼雀跃,锣鼓喧天,此番大破乌孙,也预示着大齐国力昌盛,再不容他国欺辱了,身为大齐人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
江晚余回宫稍作歇息,便换了吉服前往天坛祭祖,告慰祖宗先人,又论功行赏,实在是大快人心!
谢侯爷下朝回家后,便与老侯爷、谢二爷等人一同在大门外等谢玉章回家。谢侯爷在门前走来走去,时不时派小厮往前迎一迎。
忽听得一阵锣鼓声,一阵鞭炮响声,接着就有人喊道:“谢府大公子谢玉章官封八品校尉,赏白银一百两!谢府大公子谢玉章官封八品校尉,赏白银一百两!”
谢侯爷听了,喜不自禁,让小厮速速报给李氏。老侯爷乐得直摸头,谢二爷也是笑得合不拢嘴。
谢侯爷又命人买了许多炮竹烟花回家,小厮在门口燃放了。整个谢府喜气洋洋,左邻右舍也纷纷赶来恭贺。谢侯爷满面荣光,嘴上直说不敢当,心里却是乐开了花。
谢玄微听了喜讯,心中也是高兴,忙忙地让雪盏准备了大礼,满心欢喜等着谢玉章回家。
傍晚时,谢玉章骑了马,回了家。大漠苦寒,他倒是没什么变化,就是更高了些,行事愈发老练稳重,倒不似以往那般莽撞了。
谢侯爷看着他,满心欣慰,李氏眼泪掉了又掉,母子两个抱在一起哭了一阵。
三天后,谢玉章又匆匆回了军营。
临走那天,他拉了谢玄微悄悄道:“姑姑,我此次又要去战场,这次我必定挣个更好的名头回来,你等着我,我不会叫你被人欺负了去的!”
谢玄微听了,心中十分感动,命雪盏把一件新的做的大氅给他,“塞北寒凉,你多多保重身体,这件大氅里头是夹了毛的,外面并不看出挑。不求你功名利禄,前程似锦,只求你平安就好。”
谢玉章接了,抱了抱拳,“姑姑,玉章走了。”
送完谢玉章,谢玄微便独自去了湖心亭。此时正值盛夏,湖心亭荷香四溢,沁人心脾。他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轻轻叹了口气。
还有三个月他便要入宫,雪盏每每问他可有办法,他都说有了,可是心中却是一点底都没有。新婚之夜,皇上发现他是个男子,又该如何收场?
谢玄微略有些烦躁不安地走来走去,看着平静的湖面,他作势要往里跳,又生生止住,被自己逗的笑了起来。
“得了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谢玄微苦哈哈地安慰自己,说不得到时候便有了退路,虽然这退路渺茫。
棉雾急忙赶来,见谢玄微独自一人临水长叹,便赶忙走了过去,福了福身子道:“叫奴婢好找,老爷让奴婢喊姑娘去议事。”
谢玄微道:“何事?”
棉雾扶了他道:“怕是中元节的事。”
谢玄微猛然想起,再过几日便是中元节,他要祭祀他母亲,便匆匆跟棉雾去了。
中元节那日,因李氏有孕,怕冲撞了,孙氏便替她筹备今年中元节。
谢玄微知道这是最后一次替母亲祭祀,也未曾多难受。在他看来,人终究是化为一抔黄土,若真有心惦念着,也不必拘于这些俗礼,哪怕是一瓢水,一缕琴音,遥遥相祝,都是极好的。
夜色静谧,角落里小虫儿焦灼地叫着。高月楼换了素衣,独自提了灯笼,食盒,一人慢慢往国子监走。
江晚余听了无忧来报,轻轻点点头,“不必惊扰,随千岁爷去吧。”他自然知晓他是祭拜谁去了。
高月楼一路慢慢走来,花草掩映,似幻似真。他走到耳房外,就见一棵两人怀抱粗的梨树。走至树下,将食盒放到地上,打开盖子,取出里面各色糕点瓜果放好,盘腿倚坐在梨树下,摸了腰间的酒壶,大口喝了起来,却不慎呛到了,忍不住红了眼眶。
高月楼抬起头,借过亮堂堂的月亮,看着硕果累累的梨树,眼眶就湿了。
那年梨树还是一棵羸弱小苗,是他从宫外偷偷带来的,如今枝繁叶茂,亭亭如盖,却是斯人已逝。
高月楼忆起旧年时光,又喝了一口酒。
那年他尚年幼,吃力地刨着坑,他想到明年梨树开花,阿煜坐在梨树上吃梨子的场景,便更有力气了。他吭哧吭哧地喘气,信誓旦旦的,“阿煜你爱吃梨,我给你种一棵,等到明年了,你就可以吃了!”
沉默的少年并不搭话,只是从袖中掏出了一颗糖,喂到他嘴中,拉他到一旁坐好,自己默默地干活了。
高月楼刚掉了乳牙,豁着门牙笑得灿烂,蹲到他身边,支着脸笑道:“阿煜你真好!这糖真甜,比我以往吃的都甜。 ”
阿煜闻言抿着嘴笑了起来,郑重地将梨树种了下去。
待到他年纪稍长些,才知道宫中忌讳梨树,随意种植是要砍头的。为了保住梨树,阿煜毫不犹豫的与皇子动手,险些闯下大祸,幸得谢小侯爷说情,才保住了命。
高月楼倒下酒,地上扬起一阵尘土,酒香四溢。他伸手轻轻摸了摸梨树,粗糙的树皮有些硌手,他将脸也贴了上去,轻笑道:“阿煜,我来看你了,我好想你。”他忍不住落下泪来,压抑地哭道:“我不喜欢王爷,更不喜欢皇上。我只喜欢阿煜,只想阿煜。”
高月楼泣不成声,这些年,他的心每日里都被放在烈火油锅中反复熬煮,不得片刻安宁。“人都说,活着时候真心以待,不留遗憾就好。可是阿煜,我的父母、姐姐,我高家二十二口人,加上我一条命,都是因你才没了的。无论他们是否有罪,我今生都无法与你再有瓜葛了,因此只能至此惺惺作态,自欺欺人。”
高月楼将瓜果向前推了推,他想着,若是自己不知礼义廉耻,不知父母恩情,那该多好?一颗心,一腔热血,一腔孤勇都只给一人就好。虽寡廉鲜耻,却不负此生。可他生来背负太多,所有人都尽全力保全他,他到头来却落得个求生不得,求死无门。
江晚余换了素衣,命人拿了花灯到河边去放。他看着花灯飘飘荡荡随风而去,两岸灯火通明,好不热闹。不由悠悠叹了口气,花灯指路亡魂,可这不过是人的一厢情愿罢了,错过了终究是错过了。
无忧道:“陛下,安喜寻到了千岁爷,说是喝多了,已经送回永熹宫了。”
江晚余凝重地点点头,看着满河的花灯若有所思。
两月后早朝时,边疆又传来捷报,十五岁的谢家小少爷少年神勇,领着少年神武军大破了东南郡城池,一路势如破竹,现下,东南派使者前来求和。
江晚余大喜,又因是谢玄微侄子,因此册破格封谢玉章为神武君,谢家再次风生水起,一时风头无二。
谢玄微心下担忧,赶忙修书一封,劝他收敛锋芒,韬光养晦,功勋不得越过了小世子。
谢玉章回了信,果然渐渐收敛了。
谢玄微看了谢玉章的信,与老侯爷笑道:“这傻小子,说打下东南,是给我做嫁妆的,他要告诉皇上,对我越好,他便越有劲打仗,让我不要担忧。”
老侯爷听了,哈哈笑了,叹息道:“到底是个熊孩子,护短的紧。他收收也好,功高盖主并不是好事。尤其你婚事将近,太多人盯着谢府了,不能拖累你。”
谢玄微苦笑道:“何苦呢,怎么我竟成了眼中钉,肉中刺了,父亲知道的,我才不稀罕当劳什子皇后。”
老侯爷沉了脸道:“可又胡说了,跟爹撒娇没关系,这大逆不道的话,可不许在外人跟前说。”
谢玄微道了个知道了,与老侯爷闲话几句,便退下了。
第23章 第 23 章
转眼已至大婚当日,谢府庄严肃穆,谢侯爷早早率领家人站在正门口,等候宫中使者前来迎娶谢玄微。
谢玄微戴了玉冠,披了吉服,由两位女官扶着,先是拜别谢家宗庙,老侯爷向他行了君臣大礼,扶他上了御辇。便有丞相与御史大夫前来迎娶,警卫一路护卫至中宫。
已是傍晚吉时,江晚余早早等候在太极宫前,文武百官立于两侧,共同迎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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