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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纸伞-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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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子默默地听着。感觉那梦境般的描述像沙,弥漫起满心满怨的尘殇,堆积在一起,竟然是魂归恨天的寥落与荒芜,眼前浮现的也是她早就知道的,她真不想告诉他其实她去过那片墓园,知道那里的一切,可是他——钟望尘,他怎么会找得到?他如何能找得到?千言万语,千惑万惑,干噎在心里,强压在心里,阳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怎么能说得出来?!
“你知道吗,她也是有红纸伞的,和姑姑一模一样的红纸伞,题写着《蝶恋花》的断句……噢,对了,她的名字就隐在断句里……”说到这里钟望尘呆住了,突然想起小时候听姑姑讲过的,他的名字和小妞妞的名字都是写在红纸伞上的,他叫望尘,那么小妞妞应该叫……应该叫……
“秋晓!”阳子脱口而出:“四季风雨四季秋,望断红尘,谁染霜天晓?”
突然明白了,一定有些什么是埋在记忆的深海,现在被人打捞上来了。
突然顿悟了,一定有些什么是在她不知不觉的时候发生了。
突然知道了,还有些什么她至今无从知道。
而钟望尘,也是呆在了自己的讲述中,呆在这突然间的顿悟里。
从第一次去墓园看见秋晓,至今已有八年了,他竟然从来没有想到过秋晓原来就是姑姑的女儿,只知道那个小妞妞死了,人死又不能复生,怎么会想到她又活了,而且就在墓园。他应该早就想到,他怎么能早就想到?!
“墓园有佳人,绝尘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更不知倾城又倾我,佳人难再得。”终日里只知道对着秋晓吟哦背诵这倾城倾国倾情倾我的句子,却不知她原来是他早在摇篮边就相中的,花媳妇,小妞妞,旧相识。
为什么在十八年前,她会在一夜间死去?
为什么又在八年前,他又会循了那片红云的指引,找到墓地?
为什么他和秋晓情投意合、两心相惜却从不知对方是谁?
生命里有着多少的无奈和惋惜,纵然是一日不思量也攒千眉度,却也是繁丝纠错,如今才知?
生命里有着怎样的感伤和愁烦,竟然让他所钟爱的女孩儿伴着寂寞亡灵,伴着幽眇的墓园,捱过十八年的霜冷风寒。
荒坟鬼唱前生怨,来世饮恨墓草青。
这期间的故事是水,静静地,流淌过岁月和心事。
思绪倒置脚印,不惜把以往的清晰折叠又踩乱。
用这一刻的青春血浓去衡量曾经的年少和苍楚,才发觉?仅要模糊揉皱原有的一切过程,还要抚慰心律,细致入微收藏未来的步点,凝神,静听,也许会敲出一声声丰厚与细腻,步步陌生。
“你爱她吗?”阳子问。怔怔地,对着那黑鱼红鱼游动的一汪深潭,似乎是在代替女儿审视端详,且看这样的眼睛里有多少挚爱多少真情淹在里面。
那些黑鱼和红鱼在一瞬间摇头摆尾,四散而去,空留一汪空明澄澈的心湖——它该是世界上最温柔最宁馨的地方,没有云彩的映像,没有风动的声影,既不曾泛起涟漪,也不曾有翻飞的浪花,它存在的意义似乎只是为了让人一览无余看清它有多深,无遮无掩地体会它的底蕴,或者,只是为了让世间所有的在逼仄中窒息,在红尘中熬煎,在轮回中受难的疲惫的灵魂,找到栖息的心岸。
在很久很久以前,阳子似乎见过这样的湖。来不及在他的岸边做最短暂的停留,便匆匆告别去做更遥远的追寻。她走得太远,太远,沉醉在另外的情景中,带着一身的伤,终于回还,却见他依然一世殉情地等候着她。她终于扑进了他的怀抱,深切感受他的爽洁与清凉,并让这丝丝清凉浸润她焦渴的心魂,濯洗她一路风尘。后来,阳子终于挣脱了对于那片湖水的眷恋和倚赖,终于也对他有了新的感念——他是一只鹰啊,一只多么强健多么神勇的飞鹰!整日间骄矫地穿过天高云淡、碧空苍穹,掠过塞草西风、冻云冷月,终于在大漠浩淼、圆月直烟中折断双翼。他就有着这样一双心湖一般的眼睛,那时候阳子乐于做一只优雅的蝶儿,固守在她的风巢里,独坐西窗,邀风抵达;看云飘落,等待鹰的出击。只是后来他倦了。
阳子还能记得当年她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你已经不是鹰了,你走吧!”
风起云间,雁横天末,三点两点细雨过后,是不是当年的鹰又飞回来了?
相同的身高,相同的体魄,相同的俊眉朗眼,相同的一汪心湖。
他是他的儿子。
钟望尘说:“我和秋晓已经认识八年,相爱四年,我非她不娶,她非我不嫁,我爱秋晓胜过爱自己的生命,我们俩永不分离!”
阳子无言。
为什么,她和女儿都跌进鹰飞蝶舞的命运?
为什么,她们都投身这样的心湖?!
过去的一幕是迷茫,今日的一切是眩惑。
什么才是万劫不复的错呢?!
醉乡广大人间少,阳子知道这个可爱的男孩已在自己的爱情里醉成一杯陈年老酒,一杯甘苦难禁的新醅。虽然不知道这醉烂成泥的一杯,究竟是多少次春日的雨多少次旷野的风多少空芜的期待,才酿造出这满贮芳香、琥珀光泽的况味,心里却知道,这样的男子真的是“望断红尘谁染霜天晓”,他的情感里再也不会有另外的人。
“我爱她。爱她!爱她!!”
钟望尘就这样狂呼大喊着,回答了阳子的话。
那一汪湖水,因为急速涨潮,风起云涌,竟也翻滚成一片汪洋。
眼泪那么不可收拾。
钟望尘,噢,流泪的钟望尘!
阳子是亲眼细瞧着望尘长大的,从小男孩到大男孩,她从未见过他流眼泪,但是这一刻,他哭了。
阳子由儿子的眼泪想到他父亲的眼泪。
在那个风巢倦依的故事里,当她把手上的玉镯摔成粉碎,当她对他说:“这就是我了,今天碎在这里,再也拾不起来。”他的表情也是这般张惶无助,那眼泪也是这样如小溪流似的,一股一股地往下流。这样的情景在阳子的记忆里栩栩如生,清晰如昨,刻骨铭心。这么多年她常常会想起来,尤其是寂寞的时候,痛苦的时候,眼前就会浮现出这样一个绝世英俊的男人,一脸的高山流水。
那个不可一世的将军是流完了他的眼泪之后,就把她对他的全部念想都带走了,一去不归。他的儿子,却在泪流满面的当儿,扑通一声跪在阳子面前。
“你是最疼爱望尘的人是不是?你是世上最好的姑姑是不是?你永远不会反对我去爱秋晓是不是?”钟望尘连珠炮似的,声泪俱下:“姑姑,请你一定帮我!”
阳子扶起了钟望尘。她永远是最疼爱他的人,她永远是他最好的姑姑,她永远不会反对他去爱秋晓,只是她知道,望尘和秋晓注定不会有好结果的。
“起来吧,孩子!你摇着的是一只没有水的船呀,在失去锚地的港湾里,纵然相思入骨,也得有海盗的心情。”
阳子的下一句话实际上是在祈求钟望尘:“答应我,孩子,让我们替秋晓隐瞒了这段身世。
2.风飘飘云飘飘水飘飘
这个早上没有红玫瑰,但是钟望尘带上了他的一颗心:“秋晓,我爱你!我要娶你!“
这个早上有着春寒料峭,但秋晓却感受到了最火热的爱:“哦,望尘,我愿意!愿意!!”
“多好啊!”他说:“多好啊,秋晓,你终于长大了,生日快乐!”
“多好啊!”她说:“多好啊,望尘,从今天开始,我就不再是秋晓,我是钟望尘的小妻子。”
他们沿着墓园中的青石小径往外走。
他们沿着院墙外的狭陡坡道往外走。
他们沿着小树林的夹花小路往外走。
忘不了一声笛韵里奏出的少年心愿,它滋润了一个水粉画里的梦幻,为他长大,为他美丽,为他走出墓园芳菲。
忘不了一把红纸伞下的声声慢的呼唤,望断红尘,断句《蝶恋花》,缘起红纸伞。
忘不了那些告别哑女的日子,愁无限,人清瘦,自痛自知;闲教玉笼鹦鹉念郎词,岂非只是他的婉约他的苦心调遣。
“噢,秋晓,我们就这样走进千古流传的爱情里去了,对吗?我们就这样走进了亘古不变的梦魅里去了,对吗?我们就这样从心灵到心灵走到对方的眼睛里去了,对吗?“
“望尘,哦,望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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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们究竟是不是一种传说?我们是谁和谁的传说?我们究竟是不是一场梦魅?我们又是谁和谁的梦魅?我们究竟是不是都有互相守望的心眼,我们是谁和谁的守望?我们又是谁和谁的心眼?”
“望尘,望尘!”
“如果只是传说,那么谁是传说里的主角?如果只是梦魅,那么谁是最初的眼泪和伤痕?如果只能永远地看着,那么谁为我们圆了这一世的念想?”
“望尘,望尘啊,望尘!”
“如果一切成空,一切绝尘,一切灰飞烟灭,我们又如何去安抚曾经跳动不安的心扉?又怎能忘却曾经共有的幻梦?又怎能熄灭心海里燃烧不绝的情焰?又怎能……又怎能……永远醒来……永远……死去?”
“望尘,哦,望尘呀,望尘!”
“那些盼望怎么办?那些期待怎么办?那些心愿怎么办?”
“望尘!望尘!!望尘!!!”
他们就这样深深地眷恋着,紧紧地拥抱着。
如果爱情是生,他们宁愿这样,永生!
如果爱情是死,他们宁愿这样,求死!
如果爱情是苦,他们宁愿这样,化做黄连!
如果爱情是一场浩劫,是一场磨难,是灭顶之灾,他们也宁愿这样,在浩劫之后的废墟上筑巢,在磨难的熬煎里执手相看永不厌倦,最后他们还要在灾难的洪流与狼烟之中化做一对相思鸟,化做一对双飞燕,化做一对不弃不离的苦命鸳鸯,欢叫着,歌唱着,追逐着,从爱情到爱情,从永远到永远。
小树林里的阳光,就是在这一瞬间透过返青的枝桠,透过林梢,霞光万道。
还未到五月,那满树的槐香还在沉睡,草地刚刚返绿,旧年的那些铜铃花也还躲在草缝隙里。但是这片林子,无论在哪一个季节,都有爱情的故事在更替。春天有鹅黄转绿,有五月槐;夏天有铺天盖地的绿荫,有沁人心脾的清凉的雨;秋天的风卷起满地金黄,旋转起缤纷的心事,是一种无忧无愁的歌唱;冬天有雪,枝头支棱着冰凌与霜花,雁过无踪,踏雪无痕,笑声却从曲折的林中小路的哪一边传过来,惊飞了一群雀儿,也惊飞了雪乡里满目的静谧与冬心。也是循着四季的节序,他们给这片林子起了四季鲜活的名字:春天时就叫它“槐香峪”,夏天则更名为“雨霖铃”,秋天时它是“霜天晓”,到了冬季,白茫茫一片真干净,它又有了更贴切的好名字:“望断尘”。
这一切都是爱情的风景。
但是今天属于生日。
“多好啊,秋晓,我们有一大把的日子攥在手里,每天都是生日,每天都是十六岁。”
钟望尘把那枚戴了四年的校徽从自己的胸前摘下,放到秋晓的手心里:“我终于毕业了,终于可以赚钱去养你,秋晓你高兴吗?”
秋晓珍重无比地捧着他给她的校徽,婆娑着,轻抚着,白色校徽上是红色的草体字:北国艺术学校。早在四年前秋晓就知道了它。那时候她只是一个十二岁的躲在墓园一角画水粉画的哑女孩,那时候她的水粉画里就只有横笛而吹的他,她画了他四年,知道了他的名字,知道了他的学校,他们终于走到一起。
“哦,望尘,望尘呀!”秋晓收回对那枚校徽的凝望,直勾勾地看着钟望尘,这就是她的心上人。曾经那样急切地想走进他的世界,曾经那样迷恋那个世界的陌生与神奇,这一刻终于如愿。
钟望尘递给秋晓一张纸。
那是一张“北国艺术学校”话剧班的招考简章。
秋晓的眼睛湿润了:“我一定要考上。你相信吗?我一定能考上!”
他们终于走出了那片槐树林。
它本是夹在青云山的两座不高不低的土坡之间的,走出树林就又上了坡,往下走就是一溜儿铺了青石的台阶,一级一级走下去,是一条宽阔无比的大道,有102电车的牌子。
钟望尘和秋晓就是在这里坐上车的。
那102无轨电车就像是拖了两根又粗又黑的长辫子的大姑娘,吱吱咛咛款身摆动,只是四站路的工夫,就到了站前。
秋晓是第一次到这地方来。
这个地方名叫站前,有大大的广场有火车站里传出来的汽笛声,有流水一般的车流人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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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晓也是第一次看见蒸汽火车,那长舌巨龙一般的喘着粗气的怪兽,从东往西开过来,真是地动山摇雷霆万钧啊,他们朝它欢呼呐喊,它则朝他们鸣笛放汽,把他们年轻的呼喊遮得断断续续。他们看了东来的,又看罢西去的,看了一辆又一辆,舍不得离去。
大连火车站的候车大楼是当年的日本鬼子修筑的,在那些流寇一般落荒而逃的建筑专家里有一个叫江口洋介的,他本该是秋晓的外公,可惜秋晓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望尘也不知道其中的奥秘。
他们就这样默默地看着这座灰色的造型雄浑、优雅别致的建筑物,像是看着一堆陌生的、冰冷的石头。与生俱来的亲切感是没有的,体己的情怀也不存在,更不会被那扶桑国的设计师的建筑理念所打动。
只是匆匆地看了一眼。
与此同时秋晓看见了有轨电车。
大连的有轨电车实乃大连一绝。它也是殖民地的产物。当初日本人侵占这座城市时,是按照东京的样子拷贝出了一个小东京的大连。大连的中山广场就是日本太阳旗的翻版,而城池中的几个有名有姓的大型建筑物从高空俯瞰而望,竟是“大日本”三个字的显赫拼积。
“我要坐——哪个……”秋晓怯怯地用手指着那绿色的、轰隆隆乱响的东西,它碾过湿漉漉的铁轨,哐当哐当,车轮飞转;它也是拖着一条粗辫子的,只不过这样的粗辫子有点像幕府时代的将军,是在头顶上双折双回打着一个弯扣的,环绕在电缆线上,并且不时地闪烁着灼人的蓝色电火花;而无轨电车上的辫子,则更像是长在东北二人转里红袄绿裤的小媳妇的头顶上,平直乌黑地垂下来,身子都走远了,辫子还拖得老长。
钟望尘笑了,一字一板地教她:“那是‘电摩’,又叫‘有轨’,哦——有——轨——电——车——”
秋晓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我就要——坐——有——轨——电——车——”
大连的有轨电车有三条专线。201路是由站前开往春柳方向的,经过五一广场、兴工街等十几个站台,一直过了沙河口,属于西路;202路是从兴工街开往黑石礁的,经过解放广场、星海公园又是十几个站台,属于南路;203路也是从站前出发,一路往东开,过了世纪街过了胜利桥过了三八广场,一直开过十几站通到一个莫名其妙的名叫寺儿沟的地方。这种有轨电车和东京街头的车型仿佛一母所生,都是几百年沿袭下来的粗粗笨笨的样子,有着厚重的门窗和木质的长条靠背椅,中间大量留空,是供乘客站立的地方,从头顶悬下无数上吊环一样的套索,任人伸手抓住。
这一趟车上乘客稀少,三三两两,散坐于空旷寥落之中。
竟让秋晓感到无边的寂寞和迷茫。
这从未见过的,从未体会过的,竟是一种说不出又道不明的恍惚。
难道只是因为坐上了这样一节车厢,就有了那样轰轰隆隆地响动着却不知道要驶向何处的凄迷?那么古旧的感觉,那么沧桑的心绪,竟是在空茫的心里抽搐着,辗转着碎成一地,散落在铁轨之上,是揪心撕肺的痛。
只有那些风,是一团一团地钻越了车窗,来来回回地在车厢里巡游着。窗外似乎在下雨,飘过来云烟一样的雾,烟雾一样的云,分不清谁是谁的,谁又不是谁的——难道,只是因为这些飘落的穿梭,只是因为这些穿梭的飘落,只是因为风急雨急,或者雨急风急,心里就有了好不了的落寞
和绝望?
“望尘,不要$不要离开我。”
车窗落下来了,风飘飘,云飘飘,水飘飘,全都关在了窗外。
窗玻璃上却辉映着两个紧紧拥抱着的年轻的身影。
他们就这样一直坐着,从起点到终点,从终点再到起点;从早晨到黄昏,从黄昏到深夜,再也舍不得分开,再也舍不得离去。 3.黛蝶飞飞玫瑰红红伞儿红红
他们到这里来,就是为了照一照这面镜子。
这菱角湾的一池清水就是一面菱形的镜子,照着天上的悠悠白云,照着岸上的老虎滩,也照着从这菱湾桥上走过的一对有情人。
大连人几乎都很相信这个传说,说这面以水做镜的碧波池是能照见人的前生后世的。于是他们就一直在这桥上走来走去,看水面上蓝天白云的轮廓,也看自己生生世世的倒影。
他们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我的前生。”秋晓说:“我的前生是一个受宠的妾,肌肤胜雪,明眸如醉,穿着薄纱轻镂摇曳生姿,在属于我自己的宴席上日日笙歌,夜夜春宵。我的心底刻着一个人的名字,这是世界上最动听的名字;我的心里藏着一个人,他有绝世的才情,尊贵的门庭,熠熠的风采,高洁的品行。我狂热地爱着他,崇拜他,他像悬挂高天的一轮明月,让我情愿用整个生命去仰望他的光辉,感念上苍先让世界有了他然后又有了一个我。他的身高、举止、容貌、声音都是我所敬慕的,让我身居为妾却依然知足而幸福,美丽而快乐。我的爱人是最懂得惜香怜玉的,写得一手好曲牌。他的每一首唱词都是为我而写,有《雨中花》、《苏幕遮》,有《如梦令》、《鹊桥仙》、《醉奴儿》,还有《虞美人影》、《木兰花慢》和《疏帘淡月》,更有《暗香》、《多丽》和《绿意》。”
钟望尘说:“我写好的每一个曲牌都是赞美你的,我为你弹琴拨乐,鸣瑟奏歌,每一首曲子都配了不同的霓裳,有的用绸用缎,有的用纱用绢,每日里只知道为你调脂弄粉,画眉描目,就连那一头青丝秀绾成髻,也是我一根一根插了满头的珠钻翠花。”
秋晓说:“我的歌声惊动京华,我的美色吸引了高高在上的真龙天子,我被急招入宫。”
钟望尘说:“我自叹不是人间富贵花,也并非衣香鬓影走马章台的纨绔子弟,却为你颤抖在一片月明如水中。凄丽化入你的完美,这完美愈发幽艳不可方物。我以善良忠诚之心待我所爱,以泪恨愁伤写我断肠:花丛冷眼,自惜寻芳来教晚。知道今生,知道今生哪见卿?天然绝代,不信相思浑不解。若解相思,定与韩凭共一枝。”
秋晓说:“我好庆幸自己曾经是你的如花美眷,知己红颜。我好庆幸自己,在进入似海深宫之前,伴你度过两个春秋。我不甘心从此只在梦里拥有你,更不能远远看你像忧郁的云雾,飘到我的悲伤里去。进宫的当天我就吞金而亡。”
钟望尘说:“我既不能饮鸠止渴,也等不及让心情积成不愈的伤寒,于是我就从那座最高的山上坠落,不带走一丝尘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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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晓说:“约定今生再续尘缘。”
钟望尘说:“只怕找不到,便约定好一个秘密……”
他不说了,她也不说。
两个人就这样互相看着,对视着,凝望着。
似乎一瞬间就看透了前生后世——是怎样的前生?怎样的约定?怎样的秘密?
蓦地,想起来了。
他们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喊了出来:“容貌一样而绝非兄妹!”
容貌一样而绝非兄妹?
容貌一样而绝非兄妹!
容貌一样而绝非兄妹?!
两颗心就这样痴得目瞪口呆。
为什么直到今天才感觉到两个人之间,有着一样的眼睛一样的眉,一样的鼻子一样的嘴,一样的脸庞一样的神——天呐,既有这么多的一样,为什么前生是憾然的?残缺的?痛苦的?
只有今生。
今生是永生,是绝爱。
那么,来世呢?
他们又开始了在菱湾桥上的漫步,看生生世世的倒影,看蓝天白云的倒影。
钟望尘说:“来世我必是穷匮潦倒的农人,住在一处偏僻的乡间,周围是黑色的森林,我的房子是茅草搭成,四面透风。”
秋晓说:“有风的夜里你从不点灯,而我是一只被丢弃的病猫啊,我在黑色的森林里走累了,就看见了那座茅草房,看见了你。”
钟望尘说:“夜夜相思,夜夜入骨,我已是病入膏肓,常年倦卧在草毡上。”
秋晓说:“有雨的夜里你没有被子,半边身子都浸在雨湿里,那一刻我在你的檐下避雨啊,我的皮毛全湿透了,心里是冷冬寒天,可是我遇见了你,遇见了你啊!”
钟望尘说:“你用瘦弱的小爪子轻挠我的屋门,那动静听起来就像是一声一声地挠在我的心上。”
秋晓说:“这时我听见你有气无力地呼唤我:进来吧,进来吧!门没有锁,你自己进来吧!”
钟望尘说:“这时我看到了你满身的雨湿和皮包骨头的可怜样,雨水一股一股地顺着你湿漉漉的毛发往下流,往下流。”
“我也看见了你呀!”秋晓说:“我看见你半坐半卧,用力支撑着身子,你是努力着想站起来迎接我么?我看见你半边身子是干的,半边身子是湿的,我就知道你早已不会动了,不会翻身,不会挪腾,不会找个避雨的地方,但你竟然想站起来迎接我。”
钟望尘说:“你轻轻抖落一身的水珠,眼神无限哀怜。”
秋晓说:“我听到你说:‘可怜见,可怜见,哪里来的小可怜?’”
“可怜见,可怜见,哪里来的小可怜啊?”钟望尘泣不成声。
秋晓说:“于是我就心安了,塌实了,感觉是回到家里了。于是我就知道,我的所有的被离弃,都不再是被离弃,我的穿越森林的流浪,原来只是为了你。”
钟望尘说:“那一夜没有月光也没有点灯,黑漆漆的雨夜我们怎么就互相看见了?你竟然有着那么一双漂亮的眼睛,你的毛发纵然湿成了丝丝缕缕,却也闪着缎子一样的光泽。”
秋晓说:“那一夜你被困在漆黑一团的茅草屋里,我们怎么就穿越黑暗互相认得了,你的衣服那么破,那么烂,但是破破烂烂之中也依然英俊无比,让我顿时生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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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钟望尘一惊:“为什么还会有恨?!”
秋晓哭了:“恨我竟然没有在那个时候,托生为一个……女人!”
究竟是怎样的命运,怎样的结局,怎样的无奈和……遗恨?
竟然让这一对痴缠在菱湾桥上伤心人,饮恨啜泣,抱头恸悲。
秋晓说:“可你依然拥我入怀。”
钟望尘说:“我只有一边的身子还能动,它是我身上惟一干燥温暖的地方。”
秋晓说:“你用那惟一的一只会动的手抚摸我,不尽的婆娑,天,我竟然在那突如其来的温暖中睡着了。”秋晓的声音彻底哽住了:“一千年,一万年,我竟然再没醒来。天,天,天呐,这是怎样的疏忽与错误,我竟然……再没醒来?”
钟望尘说:“我竟然一直活着,求死不能。天罚我,守着你的尸身,苦捱着,煎熬着,竟然活过千年万年,直到有一天,在我的臂弯里长出了一个全新的你。”
秋晓说:“那是一片火红的,火红的玫瑰。”
钟望尘说:“而我,顷刻间,化为会飞的黛蝶儿。”
秋晓喃喃自语:“黛蝶儿飞飞,玫瑰红红,天,这是怎样的命呐!”
是啊,这是怎样的命呢?
菱湾桥上照镜花,竟然是前生望绝,后世绝望,竟然是前生后世都不能结为夫妻?既不能恋念前尘,又不能寄思来生,岂非不命?
而今生怅惘,也由不得牛心左性,竟也是……岂非不命?
谁也不说话了,只是默默地走着,走着。
为什么,走完一座菱湾桥,竟是走完了前生后世?
那么今生的故事又在哪里呢?
钟望尘说:“今生的我只好是那只黛蝶儿了,整天孤独地飞着,天地沉默,我也沉默,心事无人能说,一步一寸都是愁,飞得越高越难过。”
秋晓说:“那我只好变做玫瑰,灿烂地盛开在你的门前,每一朵都是对你的盼望。”这样的一句话一出来,再也控制不了的眼泪也出来了,流了满脸满襟,却还是笑着,引得他也来凝望她。这一看似乎就成了永远。秋晓终于再次失声痛哭,他拥她入怀的时候,两个人都愣了一下,呆了一下,心中有一丝不祥的风,掠过,又掠过,竟是最深切的痛了。天沉了下去,似有流星窜过,拖曳着长长的灼灼的尾巴,那是梦吗?!
第二天,他们又去了傅家庄海滨。他们是为寻找黛蝶而来。
真奇怪哦,偌大的一个大连,三面环海一面靠山,却只有傅家庄海边才有这些黛色的会飞的精灵。在这片近海的有着绿树、鲜花、草地和蓝天白云、悠悠微风的地方,黛蝶儿飞啊飞啊,有时与风嬉戏,有时与阳光共舞,有时竟会振翅疾掠,一会儿去追逐鸥鸟,一会儿去追逐海浪,在北方海域清润潮湿的空气里,划过几道五线谱一般的划痕。但更多的时候,它们是在海湾上空,久久地,久久地盘旋,飞累了,就成群结队地聚集在一起,化做一片硕大无朋的黛色的云,落在深褐色岩石上。
噢,黛蝶儿,你是谁?你从哪里来?你是为谁而化成了蝶?整天这样孤独地飞着,飞着,又是在寻找谁?等待谁?是不是世间所有的感情都是很辛苦的?很无奈的?很能折磨人的?是不是所有的痛苦都是缘于爱?都是缘于心里的磨砺和煎熬?是不是所有的真爱都应该有圆满的结局?而一旦没有了结局,心与心的呼唤就像陷进万劫不复的深渊,再也没有了回响?再也没有了前生的眷恋和后世的期盼?
黛蝶儿飞啊,飞啊,飞啊,不住地飞。
海水在太阳下的映像,竟也是心湖一样的静谧,安详。
只有静静的海浪,一湾一湾的海水,没有潮汐。
钟望尘说:“他们都说这墨冠玄帔的蝴蝶,是从海那边的崂山上飞来的,似乎只有诞生过聊斋故事的钟灵秀土,才会衍生出这样我见犹怜的尤物;也有人说它们是从蓬莱仙境飞过来的,似乎只有神仙居住的世外净土,才会滋养出如此美仑美奂的幼小生灵。可是只有我自己知道,他们究竟是谁?是从哪里来的?是为谁而化蝶?孤独而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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