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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君令-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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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鸣的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此刻虽然言辞激烈,但那模样看起来颇像一头受了伤的小兽,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可又偏生出一股子软糯之气。

薛神医来的很快,他扛着药箱刚进门,便差点踩着一块碎瓷片。他眼疾脚快的往后一闪,惊叫道:“哎哟,这儿是怎么着了,拆房子?”

陆鸣看见薛神医就像看见了救命稻草,揪着他的领子把人按到床前:“你快看看他。”

薛神医先是惊愕的看了一眼陆鸣,而后又将目光落在江其琛煞白的一张脸上,他一把掀开裹在江其琛身上的被子,那一身的血色便映入眼帘。

“这是你干的?”薛神医扭过头诧异的看着陆鸣:“这才过了多久,你们俩就闹掰了?”

陆鸣一言不发的沉着脸,但眼睛却死死地盯着江其琛。然后他看见薛神医三两下解开江其琛的衣服,江其琛胸口上的那个血洞以一种奇异的方式,同多日前被冷箭射穿的伤口重合在了一起。

薛神医凝眉号脉,片刻后厉声道:“你若是想要他的命,便该迟会儿找我。不说多的,再晚一炷□□夫,大罗神仙也救不得他。”

听了他的话,陆鸣心里一慌,先前一直绷紧的神经突然就断了,他脚下一软便摔坐在地上。几个下人见了状要来扶他,却被他一手推开。

陆鸣颤着手抓住薛神医的袖口,刚刚哭过的双眼一圈血红:“你救救他……”

薛神医见陆鸣这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也不好再说些旁的话刺激他,便一边施针一边说:“冷箭伤口本就容易反复,我当日不是给你留了药么,怎么到现在都没好全?这也就罢了,左不过多养些日子,你倒好又添了一刀,你跟他多大仇?这腿上的毛病犯的也是时候,本来不深的伤口都能让他血流不止。这屋子又这么冷,再给风一吹可不就成催命符了么?”

陆鸣兀自抓着自己的前襟,水蓝色的衣衫被他大力的揪出一片褶痕,可饶是这样他还是觉得喘不过气。心里像是被灌满了冰碴子,稍微一动便大把大把的掉落出来,转瞬便将他整个人冻的僵硬,寒的发疼。

“哎,别傻愣着了。”薛神医递了个小钳子给陆鸣:“踩了一脚的碎碴子,我老眼昏花看不清,你去给他挑出来。”

陆鸣如梦初醒的接过钳子,他坐在床尾小心翼翼的捧起江其琛的足踝,下一瞬便被入目一片血肉模糊刺痛了双眼。

江其琛的脚底被碎片割的不像样,有几块锋利的瓷碴深深的嵌进他的血肉中,陆鸣握着钳子的手止不住的颤抖。

他这一生从未觉得有什么事情是难以做到的,五年前有一件,那便是想死死不成。如今,又有了第二件,便是他下不去手。

“不行,”陆鸣挣扎了半天,泄气的说了一句:“我做不到。”

薛神医正拿着针缝合江其琛胸前的伤口,闻言也头也没回,淡声道:“那你喊个下人来弄,就是这下人粗手粗脚的,别再给他弄的伤上加伤。”

陆鸣手上一顿,狠狠的在下唇上咬了一下,一声不吭的握紧了钳子。他尽量下手轻柔,快准狠的将那些瓷片挑干净,生怕弄疼了江其琛。

他刚放下钳子,薛神医又丢了一瓶药和一串纱布过来:“上药会不会?包扎会不会?”

陆鸣默不作声的点点头,转而再替江其琛包扎上药。等处理好江其琛脚上的伤口,缠上最后一层白纱时,陆鸣的后背已经浮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薄汗。

屋子里终于有了暖意。

薛神医将被子拉到江其琛胸前,转而问道:“他犯病的时候常吃什么药?”

陆鸣微微一愣,旋即走到案前沾了笔墨,洋洋洒洒写了三页纸,他把药方递给薛神医:“这是五年前的药方,他如今吃什么药我不知道,他随行的人被我支开了,只有这个。”

薛神医眯缝着眼睛看了半晌,拿起笔改了几味,而后又写了一张药方:“两个方子,一个治腿,一个治伤,让人去煎药吧。”

陆鸣一一接过,他将目光转向床上的江其琛。人是已经平静下来了,但眼中的担忧一览无余:“他……”

“不想他死,就别再折腾他了。”薛神医跨上药箱,无奈的摇了摇头:“别回头我做出了解药,他没命吃就笑话了。”

陆鸣身子一震,一副凄惨的表情又挂了出来,硬是看的薛神医连忙摆手,抱着药箱往外跑:“亲娘啊,我真是怕了你了。”

薛神医走后,陆鸣把药方交到下人手上,吩咐他们煎好了送过来,又遣散了打扫屋子的侍女,独自坐在江其琛床边。

从软被中摸索到江其琛微凉的手掌,握在自己的手心里。

这双手,从前总是温热的,还是有力的,一次又一次的护着他。陆鸣轻轻地朝手心里呵了一口气,手指在江其琛的手背上一下一下的搓着,好半天才有了几分暖意。

他合上眼,将那只手贴在自己的脸上,眼睫轻颤,细声呢喃:“你说的对,我心里还有你。”

“我曾对你说,佛家有言人悟道有三个阶段,勘破、放下和自在。”

“我以为你那样对待我,我该是恨你的。在那日复一日的无边寒境中,支撑着我走下来的便是对你的恨意。是不是很可笑,你都不要我了,可我还放不下你,连苟延残喘的活着想的也都是你。”

“我以为经历了那些之后,我该是要亲手杀了你的。可是我如今看你这般模样,又心如刀绞的恨不得替你受了。你为何总是叫我对你恋念不忘?”

陆鸣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刚经历过一场心神激荡,他已经满面的疲态。他睁开墨色的瞳仁,凝着这命里的劫数,低吟道:“时过境迁,我仍旧放不下你。情之一字,我怕是永远也勘不破了。”

一连两日,江其琛昏睡了多久,陆鸣便守了多久。

换药、喂药、擦身,事无巨细,亲力亲为,下人想插都插不上手。

他们每天就看着自家主子要么抱着江阁主的手发呆,要么就盯着人的脸发呆,整日枯坐在床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们不禁纷纷开始脑补这两个人的关系,当日这三少爷可是阴沉着脸从这出去的,走前还特意吩咐了让江阁主自生自灭来着。这不过一夜功夫,江阁主重伤倒地,三少爷就跟丢了魂一样的找过来,还要死要活的哭个不行。

有猫腻,这两个人绝对有猫腻。

怎么看都是三少爷求爱不成,恼羞成怒。要么就是霸王硬上弓不成,气急败坏把人伤着了。

陆鸣拿了本诗经走到床边,淡声道:“你们先下去吧。”

下人们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哎——刚才忘了说,每日傍晚三少爷还要给人念念诗,也不知是在陶冶什么情操……

“今日又下雪了。”陆鸣靠坐在床沿上,低语似的轻声道:“其实我不喜欢雪,因为化雪很冷。但我瞧着外头那一片片的雪白,总是不由自主的想着你,后来倒也渐渐爱上了。今天念一首写雪的词给你听可好?”

泛黄的书页翻动着,陆鸣柔声念道:

“朔风吹散三更雪,倩魂犹恋桃花月。梦好莫催醒,由他好处行。
无端听画角,枕畔红冰薄。塞马一声嘶,残星拂大旗。”

陆鸣目光流转,落在那无甚血色的睡颜上,凝眉细语:“你在做什么梦呢,为何迟迟不肯醒来?词中说‘梦好莫催醒,由他好处行。’,那我便不催你,你愿意躺多久,我便陪你多久。”


作者有话要说:
亲妈:你们清醒一点!你们家三少爷是受阿喂!

“朔风吹散三更雪,倩魂犹恋桃花月。梦好莫催醒,由他好处行。
无端听画角,枕畔红冰薄。塞马一声嘶,残星拂大旗。”——《菩萨蛮·朔风吹散三更雪》·纳兰性德





第106章 第一百零五章 决断(5)
不过,江其琛并没有打算躺很久。

第三天深夜,江其琛小扇似的长睫震动几下,艰难的从一片混沌中醒来。

幽暗的房间里,只点了一根烛火,火芯上下跳脚似的晃动着,映的江其琛的面容忽明忽暗。他无力的眨了两下眼,还没有半点动作,胸前传来的钝痛便叫他忍不住蹙起了眉心。身下双腿酸软无力,脚底还钻心的疼。

失去意识前的记忆,逐渐浮现在脑海里。

是了,鸣儿又丢下他走了。

他最后的印象还停留在,整个人都好似被丢进了冰窟窿里,浑身发冷动弹不得。他当时想什么来着?他想陆鸣在千年寒冰床上躺了一年便是这种感觉么?后来又觉得自己这点冷算的上什么。

身上的痛觉让江其琛的其他感官都变的迟钝起来,他情不自禁的嘤咛一声,倒抽了一口气:“嘶——”

便是这一声,叫一直守在床边的陆鸣醒过神来。

手上有什么东西动了一动,江其琛惊愕的向床边看去,便见着陆鸣正抱着他的胳膊伏在床沿上,明显是被自己刚才那一声嘤咛给吵醒了。

陆鸣他……没走?

陆鸣原本伏在床沿上小憩,他睡的很浅就是怕江其琛夜里忽然醒来。谁知他一睁眼便看见江其琛眯瞪着一双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他,顿时心里一酸。

“你醒了?”陆鸣直起身,微凉的手贴在江其琛脸上:“喝水吗?”

江其琛觉得自己可能是在做梦,陆鸣临走前的态度那样决绝,他还以为在自己腿好能走去找陆鸣之前,那人都不会过来了。

可胸前的钝痛又清晰的提醒着他,这不是梦,这是真的,陆鸣的确在他面前。

江其琛动了动手,想要贴上陆鸣的手,可刚抬起胳膊,便牵扯到胸前的伤口,他没忍住闷哼一声。

“别动。”陆鸣眼疾手快的按住他的胳膊,轻声道:“好不容易伤口开始愈合了,你别再乱动叫它崩开了。”

江其琛张了张嘴想喊他一声,可好几天未曾开口的人,声音犹如被风沙刮过一般,竟半天出不了声。

陆鸣放开江其琛的手,下床倒了一杯热水。他轻轻抿了一口,江其琛还以为他在试水温。可下一刻,陆鸣的脸便在眼前放大,他精准无误的凑到江其琛嘴边,一手捏住他的下颌,将一口茶水渡了过来。

微苦的茶水顺着干涩的喉管流入,暖意瞬间蔓延至整个脾胃。

江其琛微微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陆鸣又以同样的方式给自己喂了一口水。他不过是睡了一觉,这人态度转变的也太快了吧……

“你等等……”江其琛嘶哑着嗓子,终于在陆鸣第三次凑上来之前,成功的叫了暂停。

陆鸣放下手中的杯盏,细细的凝着江其琛的神色,轻声道:“怎么了?哪里疼?”

江其琛心里惊疑不定,严重怀疑陆鸣是不是哪根筋搭错了,又或者是自己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他试探性的唤了一声:“鸣儿?”

陆鸣低低的回应道:“嗯,我在。”

不正常……太不正常了……陆鸣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乖顺了?他不是恨不得把自己大卸八块吗?他又失忆了?还是在跟他装呢?!

“你……”江其琛不确定的说:“你怎么了?”

陆鸣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他轻轻执起江其琛搭在床边的手,小心的捧在手心里,而后凑到自己脸上亲昵的蹭了一蹭。

江其琛觉得这个场景太熟悉了……怎么看都跟蹭火龙是时候一模一样,敢情是把他当马了?!

“不是我怎么了,是你。”陆鸣微合上眼,挡住连日来的疲惫:“我来的时候,你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全身上下没一处热乎的,我还以为你……”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江其琛心里已经了然了,原来自己是把他吓着了。

江其琛身上处处都不适,处处都觉得疼,可陆鸣这一句话让他从心底里冒出一股子浓情蜜意,从脚底甜上心头。

他情不自禁的低低一笑,饶是那笑容里满是虚弱:“我死不了。”

江其琛感觉那握着自己的手一紧,陆鸣忽而万分严肃的盯着他,正色道:“不许说那个字。”

江其琛微微一愣,旋即勾勾嘴角:“好。”

借着跳动的烛火,江其琛仔细的看了看陆鸣的神色,只见他面上尽是掩不住的倦色,长睫下一排乌青,显然是在他床榻前守了良久。他心里一疼,柔声道:“我睡了多久?怎么这么晚了你还在这里?”

“三天。”陆鸣颤声道:“快把我急疯了。”

江其琛哑然,就这么点小伤他睡了三天?先前还滋长在心头的甜蜜瞬间被心疼取代,他艰难的往床里面挪了挪。

陆鸣紧张道:“你做什么?不要乱动!”

伤口又是一阵尖锐的疼痛,江其琛眉心拧的紧紧地,好半天才缓过气来。他轻轻拍了拍身旁的空位,柔声道:“上来躺一会儿。”

陆鸣顿了顿,眸光微动,却还是依言和衣躺在了江其琛身边。

房里的烛光越来越暗,江其琛分了一点被子盖在陆鸣身上,又摸索了半天才在被子底下找到陆鸣握紧了的拳头。指尖微动,他几下将陆鸣的手掌摊开,兀自与他十指交握。

“鸣儿……”江其琛轻唤一声,在愈渐昏暗的房中缓缓合上眼睛:“我做梦都不敢想,你会心甘情愿的躺在我身边。”

陆鸣小心的翻了一个身,一双星眸紧紧地黏在江其琛脸上:“伤口疼吗?”

“嗯,疼。”江其琛如实道。

“你怪我吗?”

江其琛不解:“我为何要怪你?”

陆鸣垂下眼,淡声道:“我伤了你,将你丢在冰冷的屋子里一整夜,还吩咐下人别去管你。若非有浣衣的婢女发现你……薛神医说,若是再晚一柱香,你就……”

“所以你如今这般待我,是内疚吗?”

“不是。”陆鸣合上眼,坚定道。

江其琛握紧了陆鸣的手,轻声说:“鸣儿,我也曾伤过你,甚至比你伤我的还要狠千倍百倍。只要我还有命在,你怨我也好,恨我也罢,你如何对我,我都甘之如饴。”

甘之如饴……这四个字曾经被陆鸣奉为神祗,如今却在他们身上颠倒过来。

“我不恨你了。”陆鸣舒了一口气:“你伤了我,我也差点要了你的命。从前种种,我便当你已经还给我了。恨一个人的包袱太重,我背了五年,如今我想放下了。”

江其琛听陆鸣这话心里突突一跳,陆鸣这是打算和他两不相欠,然后相忘于江湖?

“鸣儿,你……”

“其琛。”陆鸣轻声说:“以前,我想光明正大的喊你的名字,却只敢在寂静无人的夜里放在心里默念。我的前半生几乎都在暗无天日中渡过,而你就是我唯一的那么一点儿星光。你是我这一辈子,摆在心底里想着念着的人,无论你从前对我是利用、欺瞒还是伤害,我想……”

陆鸣顿了顿,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颤声道:“……我们两清了。”

陆鸣的一席话,让江其琛方才还高高捧起的心,瞬间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两清了是什么意思?从此桥归桥,路归路?他寻了陆鸣五年,如此就要同他相逢是陌路了?这绝不可能。

江其琛也是在乎过头了,以至于他只听见了陆鸣话锋里的“两不相欠”,忽略了里面夹带着的深深的情意。

“谁要同你两清?”江其琛握着陆鸣的手逐渐收紧,指尖都嵌进了陆鸣的手背上,他近乎咬牙切齿道:“你和我,已经注定要纠缠一辈子了,你别想撇开我。”

若是此刻江其琛能动,他要做的第一件事怕就是把陆鸣压在身下就地正法。可偏偏他腿脚不便,身上有伤,连翻个身都尚且困难,若是此时陆鸣就此拂袖而去,他连拦都拦不住。于是,在陆鸣再次开口前,他已经软下了声音。

江其琛侧过头,微弱的烛火在他的眼眸中跳动,他却只目光沉痛的看着陆鸣。

“鸣儿,我不要和你两清。我欠你的,你欠我的,早就分不清了。五年前,在江油镇的那个晚上,不是我的一时兴起,而是情之所至。我爹娘死的早,这辈子所通情爱之事不多,唯有这颗真心全落在你这儿了。我从前不懂何谓喜欢,总觉得我认为对的事,便是对你最好的,就是这份自以为是,叫我那样伤害了你。”

“鸣儿,笛子,我只吹给你听。辛夷花,我也只给你一个。你想要什么,只要我有的,你全拿去。我只要你,所以你肯不肯……”

江其琛艰难的往陆鸣那边移动了几分,恳求道:“你肯不肯再爱我一次?”

陆鸣哑然,为江其琛言辞里的恳切与乞求,痛楚与无措。

陆鸣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黑暗中小声的抱怨了一句:“唉,总是不听人把话说完。”

江其琛还沉浸在自己的山盟海誓中没出来,骤然听到这么一句,有些纳闷:“什么?”

“我说,”陆鸣小心的贴近江其琛的肩头,空出的一只手轻轻环过他的腰侧,轻声说:“我们两清了,然后……重新开始。”

温热的气息肆无忌惮的拂在江其琛颈侧,以至于让他的呼吸陡然粗重起来。一时之间,江其琛那双好看的桃花眼中掺杂了太多的情绪,有不可置信,有惊喜若狂,有欢呼雀跃,还有一往情深。

微弱的烛光似乎将他眼中的希冀点燃,自重遇以来,江其琛无数次幻想陆鸣能重新接受他,可是他又清楚的知晓陆鸣心中的芥蒂。那是横亘在他们二人中间的,无法抹平的伤痕,惨烈又决绝。

江其琛不敢奢求陆鸣能原谅自己,他只希望,陆鸣可以让自己守在他身边。或者,陆鸣不愿意看到他,他躲的远远地不让陆鸣瞧见也行,只求陆鸣别再一消失就是好几年,别再躲到他找不到的地方去,别再让他疯魔般的想他要他。

可陆鸣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几乎把他所有的设想都打乱了。江其琛觉得自己大抵是伤的太重还没清醒,可眼前这个陆鸣还有他环在自己腰际的手,又是如此的真实。

重新开始……

江其琛在心里默念这四个字,这叫他思之如狂,念之疯魔的四个字,竟是出自陆鸣口中的吗?

他犹自不可置信的看着陆鸣,静默许久,颤声道:“此话当真?”

陆鸣被江其琛眼中那百般变化的情绪逗的忍不住轻笑一声,分明是那样自信骄傲的一个人,此刻竟然露出了惊慌失措到小心翼翼的表情。

陆鸣莞尔,他倏而凑近江其琛的唇角,在那轻颤的薄唇边安抚似的亲了亲,笃定道:“嗯,千真万确。”


作者有话要说:
脐橙:一觉睡醒,鸣儿怎么对我这么好?喂水蹭手还跟我说情话!我是不是病的快死了?!
亲妈:不不不,别多想,你没得绝症,你就是差点翘辫子,把人家吓坏了……

怎么样?今天甜不甜了?!





第107章 第一百零六章 交锋(1)
真心对付之后,陆鸣先前一直强打的精神很快便疲软下来。

他抱着江其琛的一只胳膊,窝在他身侧昏昏欲睡,可又怕江其琛还有话要同他说,便一直颤着羽睫,刚一合上眼又立马睁开。

江其琛爱怜的看着陆鸣,恨不得将人抱进怀里好好亲昵一番,瞧见他想睡又不舍得睡的模样,不禁疼上心头。

他柔声道:“鸣儿,睡吧,有话我们明天再说。”

这句话让陆鸣如蒙大赦,他立马放任了自己的意识,只在黑暗中留下一声淡淡的尾音:“嗯……”

江其琛忍不住轻笑一声,可刚笑到一半又被身上各处的疼痛牵住了眉头。

疼痛让他清醒,告诉他,这并不是他在做梦,陆鸣真的答应了要同他重新开始。

只是,还有些事情让江其琛隐隐有些担忧。

他们之间的误会至今没有解开,陆鸣似乎不想过多的提起从前的事,每次他话到嘴边的解释,最终又都原封不动的咽了回去。这些话若是不说出来,便像是一根刺永远横亘在他们之间。陆鸣看似是说不再怨他,不再恨他,但他知道,陆鸣心里仍然十分在意这件事。不然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躲开这个话题。

还有就是陆鸣同金莲教之间的牵扯,玄风想要请命符拿出大乘功法的虎狼之心昭然若揭。他不知道这个神川沐王府有多少金莲教的人,也不知道陆鸣在其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还有一个他始终不愿意面对的问题,陆鸣跟在玄风身边五年,他有没有练阴煞邪功。

这件事犹如一层阴云,始终笼罩在江其琛心头上。

他担忧的看了一眼陆鸣,那人已经沉沉地睡着了。

若是陆鸣练了阴煞邪功该当如何?不对,连阴煞邪功之人每逢初一、十五必遭反噬,可他和陆鸣相处的这些天,从未见过他有异样。那就是说,陆鸣并没有练阴煞邪功?

江其琛想到这一层,又黯然失笑。他怎么忘了……陆鸣被他断了周身筋脉,如何能练内功心法?
这么一想,江其琛反倒松了一口气。

忍着胸前的痛楚,江其琛微微侧了下身子,在陆鸣额间落下轻柔一吻。他静静地凝着陆鸣,目光柔和满是情意,半晌,他淡声道:“就知道你嘴硬心软,我这一刀挨的值。”

江其琛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天光大亮,身边的陆鸣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探手轻抚着胸前的伤口,感觉似乎不像昨夜那般疼的厉害。看着空荡荡的房间,他不禁有些出神——昨夜,那确实不是梦吧……

江其琛合目自嘲般的笑了一笑,他这一生运筹帷幄,何尝这样患得患失过?但那个人是陆鸣,是他日思夜想要共度余生的人。他已经失去过陆鸣一次了,断不可能再有第二次。

兴许是躺了太久,江其琛觉得自己的背脊有些酸痛,他右手撑在床上,刚想坐起来,却牵动了胸前的伤口,整个人又颓然的倒了下去。

陆鸣捧着花进来的时候,正好撞见这一幕。

刚从外面回来,他雪白的狐裘上浮了一层细雪,脸蛋也冻的通红,整个人都裹了一层寒意。屋外大雪纷飞,他亲手去园子里折下几枝红梅,准备插起来给江其琛赏玩的。谁知刚迈进门槛,便瞧见江其琛拧着眉心一头栽倒在床上,吓的他当场便将手里的红梅丢在了地上。

“其琛。”陆鸣惊叫一声跑到江其琛身边,掀开被子便要去看他的伤,却被江其琛握住手心。

江其琛温热的手掌裹住陆鸣的,又瞥见陆鸣那编的整齐的头发上还沾着未化的雪花,沉声道:“手这样冷,外头还在下雪么,怎么不撑伞?”

“你别说我了。”陆鸣把手抽了出来,揭开江其琛里衣的领口,见他胸前的白纱并未渗血,才稍稍放下心道:“你方才在做什么?有没有摔到哪?伤口疼不疼?我不过出去一小会儿,你怎么半点不叫人放心?”

江其琛被陆鸣几个问题念的一愣一愣的,心底里油然而生出被心上人想着念着的愉悦,于是他勾了勾嘴角,颇有几分得意道:“鸣儿,你一口气说了这么多问题,叫我先回答哪一个好呢?”

陆鸣一把拉过被子扔在他身上:“看你还有心情噎我,想必是大好了。”

“哎哎哎,”江其琛拽住陆鸣的胳膊:“我躺久了腰疼,想坐起来。”

陆鸣无奈的摇了摇头,揽住江其琛的肩头,小心的避开他的伤口把人扶起来,又拿了软垫放在他身后,好让他靠着舒服些,再拉过被子搭在江其琛的腰际。

屋子里暖洋洋的,江其琛躺了几天脸色虽说不上红润,但比之前那般骇人的灰白倒也好看不少。陆鸣面面俱到的做完这些,又顺手理了理江其琛睡的有些凌乱的发丝,这才对上那人紧盯着自己的眼睛。

手上动作一顿,陆鸣觉得这眼神太过炽热:“做什么这样看着我?”

江其琛轻笑一声:“鸣儿,我当真不在做梦吧。”

陆鸣解开自己身上的狐裘,脱下来放在床边的架子上,冰冷的手心贴上江其琛的脸:“凉吗?”

见江其琛点了点头,陆鸣道:“所以这不是梦。”

“也是,在梦里,你可不给我这般好脸色。”江其琛似是有些贪婪的感受着陆鸣手心里传来的凉意,虽然冷,但很真实:“我方才见你手里好像拿了什么,是给我的吗?”

陆鸣这才想起掉在地上的红梅,赶忙跑去捡了起来。屋子里暖和,先前落在花瓣上的雪花没一会儿就化成了水,滴滴晶莹剔透的黏在火红的花叶上,欲坠不坠宛若水晶。

陆鸣把几枝梅花插进桌上的琉璃瓶中,轻声道:“我经过园子见红梅开的正好,便折了几枝。”淡淡的幽香似有若无的在房中飘荡,陆鸣将梅花放在江其琛床前的小几上:“喜欢吗?”

“喜欢。”江其琛目中带笑:“你给的,都喜欢。”

陆鸣闻言,唇角不可抑制的上扬起来。他从桌边拿过一方小瓷盒,回到床边坐下:“手给我。”

江其琛听话的把手递给陆鸣,陆鸣轻柔的卷起他的袖口,只见江其琛细长的手臂上横着一道好深的口子。

陆鸣将瓷盒打开,沾了点药膏,轻轻柔柔的抹在江其琛手臂上。他神情专注,歉疚道:“脚上和手臂上的伤口太深了,我真是……作何要摔酒坛子。”

江其琛反手按在陆鸣手腕上:“不怪你,不许自责。”

陆鸣深深的看了江其琛一眼,没有应声,却微微动了动手,示意江其琛放开他。

江其琛了然的松了手,却忽然觉得方才手下的触感不对。与陆鸣重逢以来,他手腕上总是带着个白玉护腕,每每拉他手腕总觉得冰冷冷、硬邦邦的。可刚才……

江其琛顺着陆鸣宽大的袖口往里看,隐约瞥见几抹浮光,他心头一紧,再次拉过陆鸣的手腕。拂开袖口,一圈又一圈缠在陆鸣腕上的银链映入眼帘。

“你……”江其琛哑然,不可置信的盯着正忽闪着银光的链子。

这银链是请命符所化,实为圣物。若无内功傍身,绝不可能会发光。

“你为何……”

陆鸣的身子有片刻的僵硬,但很快便放松下来,他坦然的迎上江其琛惊疑不定的目光,淡声道:“我本不想瞒你,今日被你瞧见也好。”

说着,他抽回手,宽大的袖口再次将银链挡住。陆鸣收了瓷盒,从床上站起身,侧对着江其琛,沉言道:“我练了阴煞邪功。”

从江其琛的角度看过去,陆鸣面容沉静,往日里那张总是浸着寒霜的脸,如今没有半点冷意,却是毫无波澜,平静的犹如一滩死水。

恐怕只有陆鸣自己清楚,他心里那些如火舌般疯狂滋长的惶恐有多灼人。袖子里,他的手指全都搅在一处,指尖已然泛白。他不敢去看江其琛的表情,时隔五年,他依旧害怕从江其琛的眼中看到半点嫌恶,哪怕江其琛从来没那样想过他。

他甘愿加入金莲教,甘愿修炼阴煞邪功,甘愿与邪魔外道为伍。这些,陆鸣都无可辩驳。他原本便不打算欺瞒江其琛,他们之间的关系早就如履薄冰,不过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开口。如今,就这么被他发现也好,省的他日思夜想不知如何坦白。

但越是这般突如其来,陆鸣心里就越是不安。江其琛何其仇视金莲教,何其厌恶魔教中人,还有这身为世人不齿的邪功。江其琛还能像往常一般待他,接纳他么?

不过一夜之间,陆鸣的心性又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但这一次,他不再如五年前那般藏着掖着。从前,他总是在底下仰视江其琛。但现在不同,他们已经两清,他被摆在与江其琛同等的位置上。

感情一旦平等,人就变得理直气壮起来。大不了就一拍两散,反正也不是没散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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