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自从认识了你每天都在死人-第35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睿叔!你干什么!”叶旷气得跳脚,叶思睿哈哈大笑。
  夏天舒坐在垫着软垫的椅子上,手里抱着热乎乎的汤婆子,注视着闹得不可开交的一大一小,丝毫未意识到自己的眼神又多么温柔。
  叶思睿穿着一件石青滚银边的棉袍,因为屋里温度高,一向苍白过分的肤色也有了些红晕,丹凤眼闪着生动的笑意。就连叶旷,小孩子一天一个样,离开了几个月,一下子显得抽条,团子脸瘦了下来,尖下巴,只有脸颊还带点婴儿肥,眉眼同他叔叔一样精致秀气,一举一动流露出大家风范,长大了还不知是个什么样的风流公子。
  “老爷少爷又在闹什么呢?”王嬷嬷笑着进屋,手里端着一大盆各种形状的奶馍馍。“夏老爷,刚刚练完功?”夏天舒点点头,她立刻用另一只手把湿衣服抱起来,“老奴把您的外袍拿去烘干。”夏天舒并不习惯被人照顾,僵着脸道了谢。王嬷嬷笑皱了脸,在鼓桌上放下盘子。“老爷少爷,吃点点心吧。”
  “王嬷嬷,看!我写的福字!”叶旷拿着一张纸喜滋滋地冲过来,“睿叔夸我写得好呢!”王嬷嬷看他脸上被墨化成了花脸猫,笑得合不拢嘴,“写得好,少爷每天练字,从不间歇,当然写得好。”说着,她掏出手帕把叶旷的小脸擦干净。
  叶旷一高兴,又举着纸去夏天舒那儿显摆了。
  京城的案子一结束,叶思睿和夏天舒就收拾了行李,昼夜兼程,马不停蹄地往和临县赶。只是沿路的县城都落了雪,被行人、马蹄踩实了,走路打滑,马儿也不敢走快,所以紧赶慢赶回到和临县,已经进了腊月。
  很多家离得远的学子要赶路,腊八之前松和书院就放假了。叶旷终于能在家待着,每天都忙得团团转,不是跟着叶思睿练字读书,就是同夏天舒练武健身,再不就是跟着王嬷嬷学做点心,或者约上小伙伴出去放爆竹、打雪仗。
  叶思睿看着叶旷变得这么活泼,心里说不出的高兴。
  “老爷。”王嬷嬷笑着冲他行礼。
  “你忙什么,这些事交给下人不就行了。”叶思睿也笑着答礼,随手拈了一个馍馍,是个兔子形状,做的十分精致,他打量再三,咬下一只耳朵,果然软糯香甜。
  “天儿冷,下人也都懒散了,家里人又不多,何必叫他们跑来跑去,没得惹老爷厌烦。索性放他们回屋歇着了。”王嬷嬷说。“今天是小年,晚上老爷打算怎么办?”
  叶思睿正要回答,夏天舒已经哄着叶旷来吃馍馍了。叶旷一听他们说话,便兴奋地嚷嚷:“要请安博来玩!”
  冯安博是归善里冯弘广的孙子,冯弘广一家入狱或者自裁后,冯安博就在儒孤学堂念书生活。叶旷休沐时经常往那里跑,与冯安博十分要好。叶思睿点头允了,“既然如此,不如也邀请韵娘他们一家来吧。”吴韵是吴信天的女儿,现在是马庐的继女,听说马庐还允她姓吴,是她自己改成了马姓。
  “这不太好吧?”王嬷嬷问,“他们一家难道不用单独吃团圆饭?”
  “不过是小年,递个帖子看他们愿不愿意来了。”叶思睿不以为意,“既如此,给叶阜也递个帖子,他应当封笔了吧?”腊月二十三之前,县衙就封笔了。“若他愿意也可带着妻儿来。”
  王嬷嬷应下,抱着衣服出去了。
  叶旷也开开心心吃起馍馍,突然举起一个炫耀道:“这个是我做的!”叶思睿一看,却是一只肥嘟嘟的大老鼠,忍不住失笑。“你怎么做了个老鼠?”
  叶旷托着那个老鼠馍馍,得意之色溢于言表。“睿叔难道不知道《硕鼠》吗?”
  看来是在学《诗经》。叶思睿怜爱地摸摸他的头,又对夏天舒解释道:“《硕鼠》是《诗经》里的一篇。”夏天舒默不作声地点点头,叶旷反倒吃惊:“师父竟然不知?”
  “没大没小,怎么跟你师父说话的?”叶思睿在他脑壳上弹了一下,“你先生没教过你‘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你师父就是专攻武艺的。”
  叶旷仍然面露不解,夏天舒冲他点点头,“我的确不知道。你叔叔说得对,我只会武艺,看过医书药方,却没有正经读过书。”
  叶旷一下激动起来,“那我给你讲吧!”
  叶思睿刚想泼冷水,话涌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好吧,那你给我俩讲吧。”他把鼓凳挪了挪,坐到夏天舒身边,一同看向叶旷。叶旷摇头晃脑地背起来:“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三岁贯女,莫我肯顾……”
  冬天天黑得早,下午外头就慢慢暗下来。王嬷嬷吩咐下人点起火红的灯笼挂起来,照的院子里亮通通的。马庐先来,带着妻子和韵娘。叶思睿赶紧叫王嬷嬷陪着马夫人去里间坐,叫叶旷招呼韵娘。不一会叶阜一家也来了,还带来了冯安博。叶旷和一群小伙伴在一起,高兴地要疯起来。叶思睿连忙吩咐:“在院子里玩!外面黑了,不准跑出去!”叶旷哪还听他说什么,一会就跑不见影。
  叶思睿和夏天舒正忙着招待客人,门子喘着气通报:“安顺侯爷到了!”
  

    
第103章 路有冻骨(二)
  叶思睿下意识地看向夏天舒。夏天舒穿过人群走过来; 对他耳语道:“我陪你去。”叶思睿点点头。
  他在和临县当县令时和安顺侯何权配合的还不错,归善里金剪会余党的事托安顺侯出了不少力,后来自己升官也算是因他举荐。但是叶思睿心里却对他始终存着防备; 从京城回来之后; 除了按照礼节递了帖子谢他举荐外,就没有来往过。毕竟看了京中何英的表现; 谁知道看似淡泊名利的安顺侯在这场混乱的党争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呢?
  叶思睿浑浑噩噩地推门要出去,还是夏天舒抓起了椅子上的棉斗篷给他披上。他们俩并肩走出门。外面还在下雪; 院子里孩子们正在打雪仗。
  有一个雪球偏巧砸在台阶上; 滚到他们脚边。院子里刚刚孩子嬉闹的几个孩子一下都安静下来。
  叶旷小跑到台阶下作揖; “侄儿玩闹,惊动了睿叔,实在不该; 侄儿知错了!”
  叶思睿分明看着那个雪球不是从他的方向来的,却佯装不知,“不过是玩闹,有什么错?你们别玩得太晚; 小心着凉。”
  叶旷他们乖乖的应了,等他俩走过去,又笑闹起来。
  安顺侯在门房歇脚。雪夜外出; 他竟一个小厮都没带,猩红的斗篷解下来随意放在了一遍。叶思睿一见他就先行礼。“侯爷,您怎么孤身前来?”
  “不是一个人,还有个赶车的小厮; 在车上呢。”安顺侯随意点点头,对于木头桩子一样愣在一边的夏天舒也十分和气。“是不是打扰二位的晚宴了?”
  “并没有,不过几个旧友说说话。”叶思睿说,“门房不是待客的地方,侯爷正屋里请吧。”
  “我的确是来做客的,不过你这里既然有别人,我就不去打扰了,兴师动众的不好。”安顺侯说话仍然是和和气气的,脸上还一直带着笑。他把身后的一个黑漆食盒拿了出来,“不过是家里做的一些糖瓜和粘糕,夫人叫我送几家亲朋好友。”
  叶思睿惶恐地谢了,示意夏天舒收下。“不过是些东西,派个小厮过来也就罢了,何必劳动侯爷亲自走一趟?”
  “自京城回来后还没机会见你,听说你破了科举舞弊的案子?”
  叶思睿心中敲响了警钟。科举舞弊的事不出他所料,被皇帝大事化小,只挑了几个北党的礼部属官处置了,罪名是之前泄题,之后约定门生的事则提都没提,轻描淡写地过去了。但是叶思睿有数,那些个名次高高的北边试子怕是已经上了皇帝陛下的黑名单。“不过是件小事,牢侯爷挂心。”
  安顺侯看上去好像真的是随口一问。“好了,东西既然送到,本侯也不多留,时间晚了不好赶路,先告辞了。子奇,新年快乐,过了除夕再请你去府里做客。”
  新年无论如何要上门拜年的。叶思睿连忙再次道谢,亲自送他出门上了马车。
  送走了何权,叶思睿还在犯嘀咕,夏天舒却拉着他走进门房,关上门,替他把肩头的雪花掸掉,又把他的手抓到自己手里暖着,看着他苍白的脸数落道:“才出门不多一会,手就凉了,脸也白了,你还关心别人,却不在意自己的身体,出来也不知道拿个手炉。”
  “哪里就到那个地步了?”叶思睿并不在意,但是听到夏天舒关心他,还是开心地笑了出来。“屋里烧着火盆子呢,快回去吧。”
  夏天舒紧紧握着他的手,直到两人的手都有些发凉了,又把叶思睿的举到嘴边哈了几口气,又小心地搓了搓,直到感觉热乎起来了,才满意地松开。“我拎着食盒,快走吧。”
  院子里的孩子们还在玩闹,叶思睿一边急匆匆回屋,一边招呼他们:“别疯了,快开饭了,回屋子里暖暖吧!”
  他们回屋,屋里却十分安静。叶阜和马庐都在猜测安顺侯到访的目的,只是碍于夫人就在隔壁,不好交流。王嬷嬷想伺候叶思睿,却不得不陪着两位夫人,和一个凑数的丫鬟打骨牌。好在两位夫人一个丈夫做了多年八品县丞,早看淡了名利,一个曾陪先夫安贫乐道多年,又嫁给了捕快,都不是自持身份的人,四个人打起牌来,倒也融洽。
  “侯爷宽厚,亲自送了糖瓜和粘糕,大家也别顾着玩了,吃点东西,准备开宴吧。”
  王嬷嬷得了这个机会,连忙把牌推给另一个丫鬟,从里间出来。“老爷说的可不是,厨房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先祭灶神,再开饭。”
  叶旷也带着一帮孩子回来了。这下夫人们顾不上抹牌,都出来照看孩子,丫鬟小厮们也都活动起来。
  叶旷外衣湿了,自然有王嬷嬷上前给他换衣服,拿汤婆子暖着。叶思睿看冯安博落单,走过去牵着他到火盆边坐下。“书读的怎么样?”
  冯安博还是像原先一样老老实实的,一本正经地回答:“先生说,可以读《大学》了。”看上去倒有点呆。
  “嗬,那倒不错了。”叶思睿有心与他说几句,却被王嬷嬷催着祭灶,只得先抽身。离开屋子前,夏天舒硬是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给他塞了个手炉。
  叶思睿握着暖烘烘的手炉,心里也是暖烘烘的。
  腊月二十三是小年,也是民间祭灶的日子,传说这一日灶王爷要升天,向玉皇大帝报告一家人一年以来的善行或者恶性,这也决定着这家人未来的祸福情况,所以十分紧要。叶思睿倒不信这些有的没的,不过是个习俗罢了。
  灶王龛设在厨房背面,龛里供奉着灶王爷的神像,前面插着香烛,摆着灶糖、粘糕等等祭品。祭灶时女子要回避,王嬷嬷便在外面等着。茶茗焚香,叶思睿跪在最前面,夏天舒落后半步,跪在他侧面,叶旷跪在最后,手里抱着一只大红公鸡。
  叶思睿斟酒,带头叩拜,嘴里念念有词,无非是祈祷灶王爷保佑一家平平安安,团团圆圆。拜过后起身喊一声:“领!”便将那杯酒洒在旷儿怀里大公鸡的鸡头上。鸡扑楞着翅膀,咕咕叫了起来,仪式算是结束了。叶思睿松了口气,赶紧叫小厮接过公鸡,又拿供奉的祭品去正屋分给宾客。
  叶旷的新衣被酒打湿了。但他对这种一年一次的活动仍然十分感兴趣,所以并不在意,叶思睿催他回房再换一身衣服。
  男女宾客分别坐一小桌,大家也不是特别讲究,中间只是拿纱帘隔开,由茶茗和王嬷嬷带着小厮丫鬟伺候。孩子们要坐在一起,所幸给他们又开了一席。
  小年夜饭,厨房做得十分细心,怕各位大鱼大肉吃腻了,换着花样往精致里研究,虾仁小包子一口就能吞下,还拿酱汁点上花纹,果蔬刻成各样的花草。女宾们赞不绝口。
  酒自然是少不了的。叶思睿抱着一醉方休的架势,叫人把陈年佳酿都搬了出来。马庐是喝惯了酒的,平时与衙役兄弟们少不了喝酒联络感情。叶阜是边关人,自小喝军酒长大的,酒量也非比寻常。夏天舒的酒量叶思睿不是很清楚,但是回回和他一同喝酒,都是自己醉酒而归。算来算去,自己都是酒量最差的那个,叶思睿暗暗吩咐茶茗备好解酒的香茶。
  第一杯照例是叶思睿作为主人家祝酒:“今日是小年夜,也算除旧迎新的日子了,在座各位都是子奇的故交好友,也不必说客套话了,子奇先饮一杯。”他说着,就豪气地举杯一饮而尽,忍着辣意将杯子翻转过来。
  马庐带头叫好,叶阜跟着鼓起掌。丫鬟小厮斟满了酒杯,大家都热热闹闹,举杯共饮。王嬷嬷早就安排好了小厮,第一杯酒喝罢,门外的炮仗噼里啪啦炸了起来。孩子们听到响声便激动地拍起巴掌。炮仗放完了,又点起烟花。烟花这玩意在平民百姓家中还算是个稀罕物,这下小孩子们连饭都顾不上吃,纷纷跑出去看烟花了。连两位女眷,都有些心动。好在他们之前吃了不少点心,也不怕他们饿。
  两杯酒下肚,热意就上来了。一桌男子纷纷脱下斗篷披风,开始热热闹闹喝起酒来。叶思睿觉得呼出的气都变得滚烫,红着脸看着夏天舒。
  马庐和叶阜都来敬酒,第一杯叶思睿都受了,第二杯,就婉拒了。推拒不来的,夏天舒上来替他喝了。叶思睿手忙脚乱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
  气氛越来越热,大家开始说起酒令来,不过是些祝福的俗语,或是诗词,押韵即可,只是图个吉利。
  气氛正热闹,门突然被撞开,冷风卷着雪花倒灌进来。
  “怎么回事?”叶思睿喝得面红耳赤,意识还算清醒,叫女眷们回避了,自己走出去。
  “老爷,这人跪在外头死命磕头,怎么说他都不肯回去!说是要求见叶阜大人!”报信的小厮冲在前头,后面还跟着一个,头戴斗笠,看上去像是个庄稼汉。
  叶思睿回头看席上,叶阜也是一脸惊讶,便说:“今天是小年,县衙都封笔了,有什么事开年再去吧!”
  “拖不得啊!”堂下的人猛地叩了个响头,“大老爷,有个人躺在雪地里,断……断气了!”
  

    
第104章 路有冻骨(三)
  叶思睿突然庆幸孩子们都出去看烟花了; 屋里剩下的大人们都冷静很多。就连女眷们也不例外,叶夫人是见惯了生死的,连马夫人; 经历了前夫的死; 也只是小小地“啊”了一声,便用帕子捂住嘴。
  叶阜一听便从宴席上站起来。“人命关天; 不是小事,我得同他走一趟。”
  马庐说:“叶大人; 您总不能独自去的; 带上小的吧。”
  这么一来; 男宾竟是都走了。叶思睿说:“你们两个都不会验尸,去了又有什么用?”他心里踌躇不定,“天舒兄……”
  “我跟她们去一趟。”夏天舒立刻应了下来。
  叶思睿却不想这么决定; 一下子男人就都走了,难道要他陪着几位女子在这里干等吗?“既然如此,我们便都一起去,互相之间也好有个照应。”
  他们这样结伴出行; 少不了吩咐人准备,“茶茗,给各位都准备手炉!”大家脱下的斗篷都烘干了; 热热地披在身上。“王嬷嬷,屋里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老爷放心。”王嬷嬷引两位夫人坐下,继续吃喝。“夫人们放宽心,老爷们只是因公务出去一趟; 不久便回来。夫人们吃喝完继续打牌吧。”
  县衙封笔,除了看门的,剩下人都各自回家了,叶阜叫小厮上门去找仵作和衙役。叶思睿暗自把王嬷嬷叫到一边,“若是入更前还不见我们回来,就用马车把夫人孩子们先送回家,马车不够就一趟趟送,务必保证安全。”他这宅子里终究没有个女主人,两位夫人的男人又不在,不能贸然留她们在这里过夜。
  王嬷嬷心领神会。
  下雪天四人也不能骑马,就坐车出门,来报案的农夫和赶车的小厮一起坐在前头引路。路上他说起了情况,原来他果然是种地的,诨名唤作王五,家住在一条偏僻的巷子里,大人们都在屋子里忙活,准备祭灶和小年夜,几家的孩子们在外头放炮,不一会就跑回来,说是看到一个叔叔躺在路上。这冰天雪地的,躺在路上哪还能过?他以为是无家可归的流民,连忙过去看看,谁知道那人趴在地上,半边已经埋在了雪里,他一探鼻息,才发现已经断气了。
  小年夜发生这种事,任谁都觉得晦气,王五也是考虑再三,才决定亲自去官衙报案,谁知道门子说县衙早就封笔了,又指点了他县太爷住在何处,他好不容易摸过去,下人又告诉他,县太爷去另一位大人喝酒了!这下他也懵了,只记得人命关天,又跑了一大圈,才算是找到人。
  叶思睿把帷布掀开一条缝,外头的雪花落个不停,王五头上的斗笠原先积了一层雪,在门口说话时化了一些,如今又积上了。他在小年夜为着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跑了一遭,着实可贵,听其谈吐也算憨厚朴实。叶思睿放下帷布对叶阜说:“这人倒是老实,给点赏银,或者报个义民吧。”
  叶阜自然点头应了。
  为省马车,他们四个挤在一辆车里。叶阜和马庐都小心翼翼给叶思睿腾空,叶思睿不愿叫他们挤成一团,自己靠在了夏天舒身上。,又可光明正大地占便宜,又可以取暖,他颇为自得。突然被夏天舒戳了一下,低声问道:“手炉,你拿了么?”
  叶思睿缩了缩脖子。茶茗给他准备了手炉,他出门时嫌麻烦,顺手放在了一边。
  夏天舒叹了口气,气息拉出白雾。他小心地把叶思睿的手拽进自己袖子里。他俩坐得近,又有衣袖遮挡,叶阜和马庐也没看出什么端倪。
  “到了。”王五叫停了马车。夏天舒先跳了下去,又扶着叶思睿下车。茶茗已经撑着伞候着了。雪下个不停,刚下车,叶思睿的帽子上就落上了薄薄一层雪。“在哪儿?”他问。
  “大人跟我来。”王五在前面引着路,拐了两下看到一个孩子蹲在那儿,手上撑着伞“好了,快回去!”王五扯嗓子喊了一声,那个小男孩就抖掉伞上积的厚厚的雪,三两步就跑不见了。“我怕雪把那人给埋了,叫他们兄弟几个轮换着看着。”王五解释道。
  叶思睿心说还真是,若不是他的孩子发现了,这大雪下个不停,肯定埋下去了,等发现尸体说不定得到雪全化了,那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夏天舒先凑上去,叶思睿连忙从茶茗手里接过伞跟过去,给夏天舒挡着雪。尸体趴在地上,手脚蜷曲,后颈一道伤口,血已经凝结了。夏天舒扶起他一只右手,手掌心遍布血污,手指甲里全是土。“他在往外爬,而且是雪刚下不久就开始了。”下的久了就不会沾上土了。叶思睿正计算时辰,夏天舒手上突然用力,抱着尸体翻了个面。叶阜是见惯叶思睿对夏天舒的放任的,马庐却跳出来说:“仵作还没赶来,怎么能破坏尸体现场?”夏天舒根本不理他,将袍子上的雪擦掉。马庐自讨没趣,只好闭嘴了。
  雪擦掉就露出了伤口,叶思睿一看就心惊肉跳:尸体胸口上一道深深的伤痕,月白袍子撕了一个口子,周围全是血,地上一大摊血已经冻成和红色的晶体,斑斑点点,延伸到积雪深处。死者很年轻,最多不过三十五岁,鬓发漆黑,双目紧闭。
  “原来是他!”王五惊呼一声。
  “你认识他?”叶阜立刻问道。
  王五说:“他叫沈棠,是个古怪人,念书的,不大跟我们往来,独自居住,家就住在附近。”
  那可能是从家里爬出来的。夏天舒用手在尸体胸口比划了一下,便说:“这是刀伤,手法很专业,是算好一刀毙命的。”
  “既然是一刀毙命,他又怎么爬了这么远?”叶思睿问。
  “这一刀没有预想的那么深,有东西在他胸口挡了一下。”夏天舒直接上手解起尸体的衣服,衣襟扒开,探一只手进去摸索。叶思睿看着露出来惨白的皮肤,伸手摸了一下,就被那凉意震惊,迅速缩了回来。真凉,和周围的死物一样,一点都不像是曾经有过生命的。
  “找到了。”夏天舒嘴里说着,手已经在慢慢往外移,像是拽着什么东西,“是本书。”他话音刚落,那本书就抽了出来,中间果然被利器捅穿了,破碎的书页哗啦啦随风喧嚣。这下不止叶思睿,和王五一同远远站着的叶阜,和刚刚就有些悻悻的马庐都凑上来,想看看是什么书。“鸾凤集?”叶思睿念出这三个字,“这是什么书?我怎么从未听说过?”署名南山闲客,也是闻所未闻。
  “我大约知道是什么了。”叶阜把书拿到自己手上,随手翻开看了看,说:“这是本话本。”
  他自以为说到此处已是点到为止了,却见叶思睿仍然一头雾水,连夏天舒和马庐也不明就里,只好含含糊糊地说:“就是写些仙侠剑客,寻山访水的。”话说到这份上,几人仍是茫然不解,叶阜只好咬咬牙,红着脸说:“也有些男男女女的,不过是些落魄文人匿名写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叶思睿终于恍然大悟,这等东西他确实曾经听说过,然而一开始少年懵懂,感兴趣时,被管得严,别说看,见都不曾见一眼。后来虽是得了空了,却早已过了对男欢女爱轻易动容的年级,连几出戏看了都要嗤笑戏中人,休论专门找来看了。
  只是不了,生在边关长在边关,看起来还一本正经的叶阜却会看这样的东西。
  “那这书上到底写了啥?”马庐迫不及待地问。
  叶阜已不想再说,把那书往叶思睿手里一塞,“大人一看便知。”
  叶思睿把那本书装了起来,防止被书吹散了架,又把伞柄交到左手,“天舒兄,还有什么要看的?”要看的还是赶紧看吧,他这手可冻得受不了了。
  “还要再检查一番。”夏天舒专心致志盯着尸体看,叶思睿没忍住叹息出声。夏天舒瞥了他一眼,便改口:“抬回去检验也可。”
  叶思睿这才打起精神。茶茗早给王五和附近几家男丁塞了碎银,叫他们候着,一听吩咐,就把尸体抬到沈棠家中,等风雪小些了,再叫人抬去衙门。
  一站起来,夏天舒便从叶思睿手里抢下伞,把自己揣着的手炉塞给他。“连手炉都没有拿,又是素来体寒的,逞什么能?”
  叶思睿讪笑不语。大家看见叶思睿被训,都装作没看见,唯有马庐这个愣头青站出来:“夏先生,大人为配合你验尸不顾尊卑为你撑伞,你却不思感激,反而责怪大人,是什么道理?”
  场面一时僵持。夏天舒撑好了伞,迈步往屋里走,步子很大,却将身侧的人遮的严严实实,他扔出的话也是硬邦邦的:“他为我撑伞,我责怪他,是我们俩的事,关你什么事?”
  

    
第105章 路有冻骨(四)
  刚走到屋檐下; 叶思睿就说:“抱歉,马庐说的那些话……我回去定会训斥他。”
  “没事。”夏天舒合伞,看向他的表情终于柔和了一些。“我知道你不是这么想的。”
  沈棠的屋子黑漆漆的。夏天舒拦着他不让他先进去; 等人打灯过来。屋檐下的台阶上有模糊的血迹; 看来当真是在屋里出的事。叶思睿也不想摸黑进去,就站定等着。后面的人陆续来了; 茶茗跑在前面,打着灯笼气喘吁吁凑了过来; “老爷; 夏先生; 怎么走的这么快?”
  马庐、叶阜跟在他后面到了。王五他们几个扛着尸体,就更靠后了。
  夏天舒从茶茗手里接过灯笼,挽着叶思睿往里走。这屋子不大; 地上淅淅沥沥的血迹,叶思睿不由捏紧了夏天舒的袖子。
  血迹到屋中的方桌边就断了,夏天舒把桌上的蜡烛点亮,昏黄的光影影绰绰; 更加可怖。茶茗看着不像,掏出自带的蜡烛,又点了三根; 才把屋子里照得通亮。
  这房子十分局促,只有一个卧房,一间客厅并一个厨房。卧房里床榻上也只有一卷铺盖,显然这个沈棠并没有妻儿; 屋里除了书架、桌案和卧榻,也没什么多余的摆设。
  夏天舒看着断断续续的血迹模拟案发情况,沈棠就是在屋子里遇到的袭击,事发时他坐在桌边,或许是因为听到声响站了起来,胸口中了一刀,他下意识用右手捂住,仰面倒下,之后就是艰难地往外爬,凶手追了上来,又在他后颈补了一刀。最后许是因为失血过多死了。
  王五和附近几个男丁把尸体勉强抬到屋檐下,叶阜喊住他们:“够了,就放那儿吧,别往屋里来了。”夏天舒又走过去检验伤口。王五他们把尸体搬了过来,便各自回家歇息了。
  “这屋子还挺干净,他一个人住?”马庐四下转着,一边转悠,一边嘀咕。
  叶思睿被桌案上的纸张吸引了视线。他把那散乱的纸收起来,凑到蜡烛下看。“塞上干戈战血红,专征一面拜元戎。长城万里君须寄,管取天山早挂宫①。玉峰,这就是你说的话本?”
  “不错。”叶阜也挤过来拿起那些纸看,“不错,不错,这沈棠便是个写话本的,你看,这落款是南山闲客,便是他的化名了。”
  叶思睿又翻了几页看,这出话本讲的乃是一个少年将军姚士林。姚士林是家中次子,弓马娴熟,但兄长身体病弱,自小只能念书,不能习武,父亲一直以此为憾。姚士林中了武举,兄长更加忌惮,担心父亲将家业交于他。于是父亲去世后,便对他百般磋磨,又诬陷他杀人。姚士林被流放,凭着拳脚功夫,一路逃亡边关,受伤昏迷。醒来遇到了一个番邦的女子,怜惜他的遭遇,对他多加照顾,两人渐生情愫,后来番邦造反,他上阵杀敌,立功封赏。他的情人却因父兄意外死于他手,与他情断义绝。
  写到这里,后面便没有了。叶思睿正看到女子愤然离去的地方,戛然而止,不由遗憾下面未来得及成文,心说这话本也不似玉峰说的那样不堪,耽于闺阁之事,虽然故事有些俗套,然而文笔细腻,唱词新鲜,格局也不小,倒也可一看。
  他这里读的津津有味,叶阜却在那边叫他:“子奇,你过来看!”他放下书稿过去。叶阜指给他看,原来榻边有一口木箱,看上去十分简朴。叶思睿和他一同用力扳开箱子,谁料箱中密密麻麻堆满书,与那本鸾凤集封面相似,叶思睿随意抽出两本看,都是话本,署名正是南山闲客。“这些都是他写的?”
  “看来正是。”叶阜见他纳罕,便说:“想来你不清楚,这些话本乃是下流制作,正经文人看都不屑看的,不过尚在读书的试子,甚至一些末等的官员,因为俸禄太低,只好匿名写作,只为赚个润笔费。只是这一行竞争也激烈,都是文人,文章写得花团锦簇,难分胜负,更有书局老板从中克扣,唯有最拔尖的,改成戏本卖给戏班子才赚钱,其他人只有写得快,一本接着一本出,才能勉强赚个辛苦钱。”说到这里,他又有些窘迫地说:“我当年应考时,一应花销太大,也曾写过两本。他放在这里,想是不愿拿出来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