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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认识了你每天都在死人-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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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沈兆瑜大胆地抬头与他对视,“但我知道他绝不会是清河害死的!”
  “粪门内被插入铁棍,铁棍两端尖锐,伤及内在,出血不止。”叶思睿的目光缓缓移到李清河身上,“沈兆鑫是怎么死的,连珠儿恐怕都不清楚。本官倒是好奇,你为何要这么做。”
  李清河眼里仇恨的光芒一闪而过,他还是没说话。
  “这一节本官只是猜测,不过众人都说你与沈兆鑫交情深厚,若真是交情深厚,你找他要个丫鬟他未必会拒绝,犯不着因为爱慕珠儿便将他杀了。再加上你们交情深厚本就奇怪,你这样清高的人,怎么会看得上沈兆鑫这样的纨绔公子?本官便有了一个猜测,于是去问了醉香阁的老鸨,却得知,”叶思睿停顿了一下,打量周围人的表情,“沈兆鑫除了好女色之外,还好男色。”
  一石激起千层浪。沈富商率先出声:“大人明辨!我儿绝不是这样的人!”丫鬟们闹成一团,珠儿跪着挪动,一步步扑向李清河,一遍遍追问他:“李郎?李郎?不是这样吧,你说啊!”
  李清河慢慢地抬起头,清秀的面容笑容狰狞,“我不止要他死,还要他死得凄惨,有苦难言。”
  “清河你——!”沈兆瑜面色惨白,又欲往前,夏天舒一把拉住了他。
  “我要让他尝尝被他害的人都是什么滋味。”李清河继续冷笑着说。
  珠儿跪在地上,眼泪连串地落下,呜咽却被压在嗓子里,发不出一点声音。
  叶思睿看了看夏天舒,他正在拉沈兆瑜退到了堂下。他清清喉咙,看向李清河和珠儿。“参汤里的药,当真是你们下的?沈兆鑫近半月昏睡,你们直接杀他便可,下那么久的药作甚?”
  珠儿默默流泪,李清河哈哈大笑,“那个畜生人人可诛之!谁下的药不都一样吗!他娘不是也想害死他吗?”

    
第7章 哑尸求生(七)
  还未待大家反应过来,门外传来柔柔一声,“听闻大人已抓到害我儿的凶手,妾身冒昧打扰了。”赵氏在丫鬟的搀扶下行了一礼,看上去精神已经好了很多。
  沈富商看了她一眼,便仍紧盯着李清河。
  叶思睿朝李清河挥挥手,“你继续说吧。”
  李清河冷笑不语,珠儿抽泣着说:“我发现了大少爷的参汤里被夫人下了药。”
  “一派胡言!一派胡言!这两人的话荒谬至极,到现在居然还想要污蔑旁人!”沈富商愤愤地骂道,又恼怒地瞪了赵氏一眼。
  赵氏泪珠子簌簌地落下,咳嗽不止。“自鑫儿去后妾身便茶饭不思,实在受不起这等诛心之论。”丫鬟赶紧为她拭去眼泪,拍着背给她顺气。
  叶思睿淡淡地问珠儿:“沈兆鑫和夫人吵架时你偷听了?”
  珠儿点点头。
  “贱内对鑫儿宠爱有加,纵然偶有冲突,绝不至害他性命。”沈富商连忙出声分辩。
  叶思睿自言自语道:“第一次见到醉香阁的头牌翠柳,本官便觉得她长得很是面熟。”他把各人神色收入眼底,继续说:“后来才发觉,她与沈兆鑫长相极为相似。”
  沈富商面部表情变化剧烈,赵氏依旧满面温柔。
  “后来本官便找人查了一查,查出一件秘辛。”没有人再说话,所有人都注意着他说的每一个字。“沈兆鑫原来不是沈夫人所生,而且,他还有一个妹妹。”他不待大家消化,便把这个重磅□□一气抛出。“他娘亲大约是一个青楼女子,生下沈兆鑫后沈富商为她赎了身。沈夫人不能生育,便将他抱来养育。”只是沈富商没有告诉夫人他将那女子养在外面。“后来,那女子又怀孕,生下一女。发现了真相的赵氏哭闹着要沈富商将她赶走,断了联系。直到有一天,沈兆鑫去醉香阁寻欢作乐时遇到了翠柳,翠柳发现了两人长相的相似之处。”那女人已经逝世,但是翠柳还是通过翠香阁妈妈的话得知了自己的身世,告知了沈兆鑫。“知道了真相的沈兆鑫回家后与母亲对质,起了争执。”
  “妾身不知道大人在说什么。”赵氏笑意柔柔。
  “沈夫人让厨房给沈兆鑫熬参汤,参汤里放了蒙汗药,大约是想徐徐图之,日后毒死沈兆鑫,还可以嫁祸给翠柳,除掉一个心腹大患。不过,夫人在此之前可能就已经收买了翠柳,否则沈兆鑫即使是变哑不能说话了,也很容易看出不对劲。”翠柳要的只是安稳的生活,掌管中馈的沈夫人能给翠柳的远比沈兆鑫这个不务正业的纨绔公子多。
  沈兆鑫发现自己说不出来话之后,便意识到是家中有人害他,而离开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的亲妹妹。可是他试图求救时,妹妹却视而不见。
  沈富商的身体颤了又颤,已经快站不住,赵氏依旧面不改色。
  “珠儿早就被沈夫人收买了,所以沈兆鑫觊觎她已久,却难以得手。所以沈兆鑫院里的丫鬟才这么怕她。而一旦沈兆鑫被迷晕,就可任她宰割。”
  叶思睿最后朝着赵氏说:“沈夫人,本官没有证据,你对翠柳有恩,翠柳不会出面指证你,参汤和蒙汗药你想必也都处理了,本官只想问一句,你把沈兆鑫养到这么大,当真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搀扶赵氏的丫鬟吓得身体颤抖,赵氏还是温和地笑道:“妾身真的不懂大人的意思。”
  “既然如此,告辞。”叶思睿微微点头,示意衙役押着还在冷笑的李清河和默默哭泣的珠儿离开,丢下一片残局。
  叶思睿在衙门等到快不耐烦时,夏天舒终于回来了。
  “沈夫人已经病逝了。”他开门见山地说。
  叶思睿挑眉盯着他看了半天。“沈兆瑜哄好了?”
  “他会活下去的,毕竟他娘还在。”夏天舒慢慢地说。“其实我觉得,赵氏不能生育并不是偶然。”
  “不管是不是偶然,都已经查不出来了。”叶思睿流露出一丝罕见的犹豫“你觉得,沈兆鑫对李清河的感情……”
  夏天舒迟迟不见下文,便发声:“嗯?”
  “是认真的吗?两个男子之间,真的会有男女之情吗?”叶思睿说。李清河显然视两人关系为耻辱。沈兆鑫怎么想,他却看不出来,但不管怎样,沈兆鑫喜欢女子,玩弄丫鬟,留恋青楼却是事实。
  夏天舒想了一会,才回答他的问题:“我觉得,有没有感情,取决于遇到的是什么人。”
  “不管了,终于解决了案子,今晚请你吃饭吧?”叶思睿抛开了令他烦恼的问题,笑吟吟地看向他。
  “算了,还是我请你吃面吧。”
  晨起,夏天舒在院子里练剑。
  他很少用剑,用的委实也不怎么样。但他握住了别人的剑,便不敢有丝毫大意,一套剑舞得行云流水,毫无凝滞,连带着周身都显得肃杀起来。
  只可惜了满地新生的绿芽,付与了闪闪银光。
  收剑,扬手,鸟儿扑棱棱飞起来,匕首擦着它的翅膀飞过去,没入柱中。
  夏天舒走过去,拔出插入寸余的匕首,若有所思。
  叶思睿早已穿戴好,端端正正地坐着,充满威仪的凤眼中满是温暖笑意。他笑眯眯地看着头顶两个包子发髻,穿着明绿色袍子,白白嫩嫩的小童拒绝下人搀扶,稳稳地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躬身行礼,沉着声说:“给睿叔请安。”
  软软糯糯的童音非要沉下来学大人的腔调。叶思睿失笑。
  他还没拜下去叶思睿便扶起他,“旷儿过来,给睿叔抱抱。”
  “不要,我已经长大了。”叶旷挣扎了一下,有点脸红,眼神别扭,声音却正常起来。
  “好好好,旷儿长大了。”叶思睿抿着嘴,吩咐下人摆饭。两人吃饭时没有什么言语。用罢了饭,叶思睿方才开口:“旷儿这几日字写得怎么样了?”
  叶旷不过七岁,开蒙两年,四书关还没过,比之常人已有些晚了。叶思睿怜他年幼,也不愿他考科举,故功课上不忍催促他。他请了东安县当地一个举子在家教他读书书,自己偶尔也指点指点。唯独叶旷字写不大好,他平时也会帮着看看。
  叶旷挺挺小胸脯,稚气的脸上露出骄傲的神色,“我写了不少字呢。”说着噔噔噔地往书房跑,叶思睿跟过去,果然看他案头散了很多纸。叶旷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盯着他看,叶思睿忍着笑拿起几张看起来。叶旷年龄小,手腕没什么力气,现在写字也只是对着他先生的笔墨临摹而已。叶思睿一边看一边随口夸赞几句,越看越觉得不对劲。“这几日写的字怎么笔力虚浮,反不如从前了?”
  叶旷低头站着,张嘴就是道歉:“侄儿这两日偷懒,没有好好写字,请睿叔责罚。”与方才精神的样子截然不同。
  叶思睿心里觉得奇怪。然而他到底不是叶旷父亲,对他的教养不可过于严苛。所以只说:“你知道错就好。只是圣人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自己还得严加要求自己。”说罢接着翻看,翻到其中一张却不着痕迹地皱皱眉,“旷儿,这一张也是照着先生的字写的?”
  “对啊。”叶旷笑起来,露出两个甜甜的酒窝,又低下头看他写的字,又仰起头看叶思睿。“睿叔,‘慧极必伤’是什么意思啊?”
  叶思睿看着他纯净的小脸和好奇的眼神,眼神莫测,片刻后才慢慢说:“这个词的意思是人不可过于聪慧,否则反而会对自己有损伤。”
  叶旷眼里流露出一丝茫然,“聪慧不好吗?”
  叶思睿莞尔,“聪慧当然好,可是过于机敏,事事猜忌,自然会劳神伤体。”他看叶旷还是一脸懵懂,摸摸他的头,继续笑着说:“你再长大点,才能体会。”
  叶旷没有再多问,叶思睿便叫人抱他下去歇着,果然被他推拒,自己蹦蹦跳跳回屋里去了。
  叶思睿沉思了片刻,其实他还想得更多,慧极必伤,慧极必伤,过于圆满总容易成缺憾。他回过神来,拿着那张纸,朝着叶旷的先生周徽屋子走去。
  不出意料,周徽果然在屋子里坐着,低头写文章,叶思睿站在屋门,叫了一声他的表字:“奉之?”
  “大人。”周徽起身,微微拱手示意。周徽不过而立之年,看上去却极为老成。他中举不久,家中却无银钱供他入京赶考,所以在叶思睿家中教书,兼为准备科考。叶思睿也是科举出身,不时也会看看他的文章,或褒或贬一针见血,二人相互切磋。
  “这是你写的?”叶思睿把那张纸拿给他看。周徽微微变了脸色,“是我写的。”
  “你怎么想起写这个?”叶思睿缓和了语气。
  周徽已经恢复了常态,“学生悼念早殇的兄长有感而发,不想竟被旷少爷临了去,请大人赎罪。”
  叶思睿却没有问责,反而关切地问道:“你有一兄长?”
  “是的。”周徽垂下眼,仿佛不愿说起,却又娓娓道来:“那是十二年前的事了……”
  

    
第8章 慧极必伤(一)
  周徽小时候一直不喜欢哥哥周兴。
  周家家道中落,正值壮年的父亲撒手人寰,只留下兄弟俩,在母亲的庇护下长大。可是人人都说,周兴是周家的福气。
  周兴十三岁考取生员,十六岁中举。虽未能进士及第,中举的名次也不高,但就年龄而言已经十分难得了。因他年龄小,母亲也不放心让他独自赶考,决定再过几年举家迁至京城。在周徽的记忆中,兄长在家时母亲总是笑盈盈的,街坊邻居时而登门拜访,一面夸赞周兴一表人才,日后定能光宗耀祖,一面又暗暗地向母亲打听他是否定了人家。
  周徽只比周兴小了四岁,却与兄长截然不同。他生的灰头土脸,不似哥哥斯文俊秀,又无心读书,整日与邻里的皮孩子厮混,十三岁了连童生试的边都摸不上。街坊长辈见了他都连连摇头。母亲看着他时也每每唉声叹气。
  周兴十八岁的时候娶了亲,夫人出身书香世家,远近闻名的贤良淑德。成亲不久便有喜。人人见了他们母亲都要称一句好福气。母亲整日喜气洋洋,与宗族长辈商量,规划着孩子出生入谱后就搬至京城,也给周兴好好找个先生。
  然而就在母亲打点行装时,周兴出事了。
  他们一家人再见到周兴时,他刚刚被从河里打捞上来,已经断了气。
  身怀六甲的嫂子闻讯晕了过去,醒来肚子便开始发作,强撑着生下一子后也跟着去了。祸不单行,这唯一的遗腹子心智不全,莫说读书写字,连生活都不能料理。
  周徽常常想,这便是命吧?这么优秀的兄长却被老天生生夺去。而他这么个浑浑噩噩的痴儿却健健康康长大了。兄长去世后,嫂子娘家人见了尸首,痛斥他们家没照顾好自己女儿,从此断绝往来,他们家日子更不好过了。母亲开始逼着他读书,他知道已经到了穷途末路,不得不发奋。然而许是真的天资有限,他从十几岁一直读到而立之年,才勉强中了举。这些年家里没有收入,全靠宗族接济。他实在没脸再讨要入京开销,才出来教书。
  叶思睿一直沉默着听,听到他说完。他扬了扬那张纸,“能写出这样的词句,你天资也不错。”
  周徽愕然地抬头。
  “只是,”叶思睿加重了语气,“这样的东西,就不要拿给旷儿临摹了。”
  “是,大人。”周徽垂首答道,看不清表情。
  叶思睿已经准备转身离去,又停了停,说:“你可去找账房,先取几月的月钱,贴补家用或者入京考试,都随你。多余的部分,可待及第之后再还。”
  他说完便走了,周徽愣在原地半天,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大声地说:“谢过大人。”
  叶思睿到衙门坐了片刻,手下便呈上来一些文书,他捡重点一一看过,当即批复。眼下最重要的是,一来是书院的建设,一来是固堤了。东安县是一个中县,县里吴氏书院乃是望族吴家家学,后来东安县衙做主改为县学。日前一阵暴雨冲垮了学子的宿处,免不了要找县衙要些银子修补。好在东安县去年收成不错,县衙尚有余粮。另一件,东安县毗邻长江,即将入夏,免不了固堤以免决口。这却是件大难题。他先批复按往年惯例推行下去,一面想想去年惨状,又写折子请示上级。
  一一处理完,他又吩咐人取了前任沉积的诉讼案折堆放在他书房里,回后院换了便装。正准备出门,便注意到在门口张望的小童。
  “旷儿?怎么不过来?”
  叶旷还是站着不动,“睿叔又要出门?”
  “嗯。”叶思睿听他语气浓浓的委屈,走过去蹲下身抱他。“旷儿不开心了?”
  “睿叔中午还不回来?旷儿不想一个人吃饭了。”叶旷说,叶思睿稍稍移开一点,看见他眼睛红红的,登时心里一软。这几年他独自带着叶旷生活,平日粗枝大叶惯了,又不时分心做别的,着实委屈了这孩子。
  “旷儿要一起出去吗?”
  “好!”叶旷的眼睛亮晶晶的。
  叶思睿一叠声吩咐叶旷身边的侍女给他更衣。
  叶思睿抱着叶旷在街上走,本来叶旷是强烈抗议被抱着走的,但是叶思睿嫌弯腰牵着他实在太累,索性还是抱着了。只是叶旷也不轻,这么抱着走一会叶思睿也受不住了。
  “睿叔,我还是下来吧?”叶旷又从他怀里探出头。
  “不用。”叶思睿面色如常,只有他自己知道手臂酸疼的感觉。他此刻着实有些后悔没有坐马车出门。他想了想,灵机一动,换了个一个方向走去。
  “睿叔,我们要去哪儿啊?”叶旷抱着他的胳膊上端望四周。
  “你等会就知道了。”叶思睿狡黠一笑。
  叶思睿停在了一户人家门口,将叶旷放了下来,抬手敲门,“天舒兄?”
  门开了,夏天舒沉默地看了看他,和他身边的小孩。他和叶思睿一样生得漂亮,只是长得不大像,眉眼之间只有三四分相似。
  叶旷已经满面惊喜,却还是一板一眼地对着夏天舒行礼。“叶旷见过世叔。”
  夏天舒低头看看他,愈发沉默。
  叶旷始终不见他有反应,已经有些怕了,慌乱地看向叶思睿。
  “旷儿过来。”叶思睿适时地解了围,“我这侄儿整日呆在屋中,今日带他出来走走,天舒兄要一起吗?”
  夏天舒目光游离,好像出了神。
  “天舒兄?”叶思睿出言提醒。
  “嗯……”夏天舒的目光终于飘到了他的身上,半天,才沉沉地应了一声。  
  叶思睿走在前面,夏天舒抱着叶旷稳稳当当地走在后面。半天无话,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叶思睿为自己的突发奇想悔恨不已。他本想去江边走走,向农民打探一下往年防洪的情况,却因为旷儿跟上来只得作罢,三人往闹市里走。而叶旷被这位冷冰冰的世叔抱在怀里,饶是再好奇,也已经不大敢出声了。
  “咳。”他轻咳了一声,想说些什么缓和一下气氛,又不知道有什么可说的,想来想去,便开口问道:“天舒兄可知治水之法?”
  “不知。”夏天舒声音沉稳。
  叶思睿也暗笑自己太过异想天开,夏天舒的确是见多识广,但也不代表他什么都知道。
  “我同师父在黄河沿岸时,曾听他说可筑堤将河道收紧,如此水流冲力更大,或将河底泥沙冲走。”夏天舒一边想,一边慢慢地说。
  叶思睿第一反应竟是,他第一次提起他这位师父,也不知夏天舒的师父会是何等人物。
  叶旷听不懂两人的话题,正瞪大眼睛努力探视周围的一切,最后定定地盯住了一个小贩的摊子。
  “旷儿,要吃冰糖葫芦吗?”叶思睿眼前一亮。
  “要!”叶旷响亮地答道,反应过来后又不好意思地说:“谢谢睿叔。” 
  叶思睿走去小贩身边,“要一串冰糖葫芦。”
  “好叻,两文钱!”小贩立刻从架子上取下一串色彩鲜亮的冰糖葫芦。叶思睿正欲接过,摸向腰间的手却一顿。
  “我来付吧。”夏天舒说,轻轻放下叶旷,摸出铜钱接过冰糖葫芦,递到了叶旷手里,又看向叶思睿,“你要吗?”
  叶思睿哑然。和侄儿同等待遇让他有些尴尬。“我就不用了。”
  夏天舒得到回答,又一把抱起叶旷,继续往前走。“你没吃过冰糖葫芦?”
  叶思睿在怀疑自己的耳朵,夏天舒居然主动搭话了?
  “嗯。”叶旷不好意思地回答。
  “慢点吃,小心酸倒了牙。”夏天舒依旧语气冷淡,但是关心意味还是能听出来的。
  叶旷也似乎放轻松了一些,开始好奇地四处打量,问些有的没的的问题。令叶思睿更加惊讶的是,夏天舒居然耐心地一一作答。
  “他跟你长得不大像。”叶思睿走在旁边,夏天舒不经意地说。
  叶思睿神情略有恍惚,继而笑道:“是,我跟我兄长也不甚相像。”
  又走了一阵,叶思睿方才捡起刚刚的话题:“你师父倒有些见识,那‘束水冲沙法’确有奇效。”他想起一群人在面前据理力争,又摇摇头。“然而治理长江之水却与黄河不同。黄河河水浑浊,大量含沙,因而河底积沙淤泥颇多,河床一年高似一年,利用水流之力将沙冲走方可。然而长江洪水之害却不在沙,而在洪。水道不畅,又有急流险滩,逢雨便生洪。如何治水方是关键。”
  夏天舒听得很仔细,最后点点头,“我师父还说过,河边田地太多,开荒垦地伤及河道,亦违背自然之道。”

    
第9章 慧极必伤(二)
  若刚刚的话还是新奇之法,这话便是大逆不道了。叶思睿忙道:“你快闭嘴,你敢说毁了良田,小心等会便被人拖去打。”他见夏天舒满不在乎,才想到别说几个农民,他衙门里的衙役都围过来也是奈何不了他的。“不过这话听着荒谬,却也合乎情理。只是如今尚有荒年饥民,不开荒垦地,哪来的粮食啊……”
  夏天舒亦是默然。
  他们沿着大街小巷走着,听商贩吆喝买卖,叶旷的眼睛亮晶晶的。
  “小心。”夏天舒抱着叶旷闪开,不忘回身提醒叶思睿。前面扬起白幡,飘飘洒洒满地外圆内方的黄色纸钱。叶旷看着好奇,叶思睿却把他挡在身后怕冲撞了什么。“怎么这会办丧事?”
  “我去问问,你们别乱走。”夏天舒沉声道。
  “赵家的孙子夭折了,年纪轻轻没病没灾的,都说是他太聪明了,文曲星又看上他,要收去天上做弟子了,造孽啊!”夏天舒随手拦下的大爷长吁短叹。
  叶思睿的眼睛亮了。“怎么死的?”
  “听说是落水身亡。”
  叶思睿更加怀疑,“怎么不报官?这不合规矩啊。”
  “哎。”那位大爷叹了口气,“这哪能报官?人家是得道成仙咯。再说,得罪了天上的文曲星,谁能吃得好果子!”
  夏天舒瞟了一眼沉思不语的叶思睿,越过他轻松抱起了叶旷,掉转头走过去。
  叶旷担心地往后看,“睿叔呢?”
  “别管他,他自己就会过来了。”夏天舒轻飘飘地说。
  叶旷还是担心地往后看。
  “锻炼要适可而止,负荷太重会受不了。”夏天舒仿佛不经意地说。
  叶旷猛地扭过头瞪他,一双和他叔叔截然不同的眼睛,贵气十足,却少威仪。
  “搬重物更不是什么好方式。”夏天舒扫了一眼他的手腕。
  “你怎么知道?”叶旷脱口而出,说完后悔,有点郁闷地捂住嘴,祈祷他没听见。
  “伤到了筋骨,会留下病根的。”夏天舒继续耐心地解释。
  “你们在说什么?”叶思睿终于追了上来。叶旷有点心虚地往夏天舒怀里缩了缩。夏天舒难得开口掩饰,“你发现了什么?”
  叶思睿也不欲多问。“没什么,就是有些猜想。”
  他想了想,尸体既然已经入殓,官府就无法介入了,不过,总是要停灵的,那么……“天舒兄,劳烦你帮个忙了。”
  “怎么死的?”
  “尸身已经被水泡得肿胀不堪。”夏天舒说,又停了几秒,“很难看出来有无其它伤痕,但口鼻内有水沫,是生前入水。应当是溺死的。”
  叶思睿点点头,口里感激他:“天舒兄,有劳你跑一趟。我现在竟是心绪杂乱,请你先回了。”
  夏天舒没有走,沉默了一会,很快地打量他一眼。“你侄儿几岁了?”
  “七岁了。”提起叶旷,叶思睿表情不由柔和了许多,“说起来,旷儿好像很喜欢你。每次见了你回去都激动很久。”
  夏天舒没再废话,转过身,很快消失了。
  他心里其实还有万般疑问。叶思睿出身即使不算名门,也是商贾世家,衣食无忧。况且如今的商贾比之前朝地位已大大提高。缘何他的侄子不养在家中却跟着他出仕?便是他父母双亡也没有这个道理。但是夏天舒到底是夏天舒,他自己有事不想与外人说去,自然不会强求别人。
  夏天舒不问,叶思睿心里感激。他用了饭便打发了叶旷去读书,自己吩咐着取了件素净的衣袍换上,坐了一台二人小轿,摇摇晃晃往赵家去了。
  赵家门楣挂着白花,处处扬着白幡,正办着白事。门口的小厮见他从轿子下来,又气度不凡,忙张罗着轿夫吃酒,迎他进了院子。院子不大,布局倒是雅致。叶思睿甫一出现,宾客人来人往,便有人识得他是父母官,不禁都感叹赵家好大的面子。
  赵家人听闻,也上前与叶思睿行礼。叶思睿见最前面的老人和中年人一个身着小功殇服,一个是大功,便知死者尚有兄长,这二人便是他的祖父和父亲了。
  父子俩见了礼。赵大爷不过年方半百,却须发花白,老态龙钟。另一年轻的,果然是他的长子,赵耀祖。
  叶思睿免了他们的礼,不急不慢地开口:“令郎芝兰玉树,天赋异禀,本官闻听夭折,大为悲恸,特来道恼,还请二位节哀。”
  赵大爷沉默不语,赵耀祖抹抹眼睛回道:“他小子的命薄,叫大人费心了。”
  赵大爷叫他先去忙,自己说些客套话,无非是试探叶思睿的来历。
  叶思睿只是微笑,打发了他继续招待宾客,他四下转转,逗留片刻。赵家只是普通的地主,家中无人考取功名。死去的孩子小名二牛,实际不过五六岁,刚刚开蒙,取了学名赵天泽,是赵家唯一一个读书人。因他聪明伶俐,据说有过目不忘之能,全家都寄希望于他。也因家人疼爱他,称他虚岁刚过八岁,才为他穿殇服。
  他无意间瞥到了一个穿着小功殇服大约十岁的男孩,想是赵天泽的哥哥。不过还是个黄口小儿,眉宇间竟有几分愁色。
  叶思睿不动声色地走过去,蹲下身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赵大牛。”小儿看他一眼,瓮声瓮气地回答。
  赵大牛便是赵天泽的长兄了。叶思睿饶有兴致地问他:“你皱眉头做什么?”
  不问还罢,一问起,赵大牛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我弟弟没了。”他一边抹眼睛一边抽噎着说,“娘哭了几天了。”
  据说他脾气甚为顽劣,看来倒不至如此。
  “弟弟是怎么没了的?”叶思睿没等他哭完也继续追问。
  赵大牛依旧哽咽,说的话也不甚清楚:“文曲星,嗝,文曲星收他去天上做弟子了。”
  “你听谁这么说的?”叶思睿忙凑近了问。
  赵大牛一脸懵懂,像是没听明白,“爹娘都这么说的。”
  看来这兄弟俩哥哥随了爹,弟弟随了娘。“那是谁最先说的?”
  赵大牛还没来得及回答,赵耀祖急急忙忙走了过来,“大牛,你在县老爷跟前哭啥子?”
  “我没哭!”赵大牛咬紧牙关说,一脸倔强。赵耀祖照着他的头狠狠打了两下,“不准你胡闹!乖乖去你娘身边呆着!”
  赵大牛狠狠地转过视线跑开了。
  叶思睿在心里暗叹一声,又走了一圈,上了柱香,径直向赵耀祖告辞。
  叶思睿回了家,先换了身衣裳,便到书房去看叶旷。周徽正在带他一句句念书,叶思睿也不打断,静静地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子。叶旷念得摇头晃脑,不经意便瞥见了他,他微笑更深。叶旷一走神周徽便注意到了,跟着看了过来,继而收回视线继续念书。叶旷小心翼翼地瞄瞄周徽,见他没反应,只好乖乖听课。
  一段念完,周徽见一炷香燃尽了,方走过来行礼:“见过大人。”
  叶思睿这才挑帘子进到屋里,和颜悦色地说:“奉之,辛苦你了。你先下去歇会,留我跟旷儿说会话。”
  周徽欲言又止。
  “怎么?”叶思睿把迫不及待地叶旷抱到怀里,回头见他还没走,略有惊异。
  “学生决定了,下月便要入京赶考了,不知旷少爷的西席,大人可有人选了?”周徽微微垂首正色问道。
  叶思睿哑然,继而一笑,“你下定决心是好事,自然不能再耽误了。旷儿学业又不十分紧急,左右我费心留意一番便是。倒是要祝你早日金榜题名了。”
  “大人提携之恩必将铭记于心。”周徽长揖至地,才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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