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麟台风波录-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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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想扶持他。”
  “嗯,接着说。”陆观嗓音中透露出慵懒,天已经快亮了,但这一方小小天地,只属于他们两人,靠着这间屋子单薄的门窗阻隔,能让他们拥有片刻相拥的静谧安宁。
  “但为什么是这个关头?我觉得苻明懋等不到五年以后,他不会接受我姨母的提议,凭苻明韶毒杀先帝一条,能将他推下来,但要将苻明懋推上去,他在朝中必有内应。这个内应,他想选择我,因为我是周家的后人。”宋虔之顿了顿,“这不合理,即使外祖在朝中还有后生晚辈,真要和皇上对着干,仅凭我,远远不够让这些官员放弃已在皇位上坐了快七年的苻明韶,站到苻明懋这一边。”
  “还是我那条思路,让你去查李宣,如果是想让你离开白古游的军队,这样户部的粮催不下来,风平峡就会久攻不下。那么朝廷会怎么办?”
  宋虔之眼前一亮:“苻明懋是从北关逃走的,苻明韶多疑,会怀疑白古游是否故意拖延不战。现在镇北军挡在风平峡,风平峡以西渐渐恢复平静,很可能朝中会阵前易帅,将白古游重新派回北关。”
  “要是阿莫丹绒这时候发兵呢?”
  “那一定会把白古游调回去。”宋虔之呼吸一窒,“北线和风平峡两面夹击……”他头皮倏然一麻。要是他真的去查李宣了,搞不好满盘皆输。突然,宋虔之一转念,“坎达英年纪大了,阿莫丹绒王室动荡,他未必会派兵南下。”
  陆观没有说话。
  一念之间,宋虔之又道:“你不希望我查李宣?”
  “我是不希望你做无用功。李宣这个人毫无线索,要在茫茫人海中找这么一个人,难于登天。”
  “难可以想办法嘛,我给秦叔写封信,让他去查吴应中的下落。”宋虔之有点困了,边打瞌睡边说,丝毫没有察觉陆观身体僵硬起来。
  “吴应中已经辞官很久……”
  “先查查看,我顺便再写一封信催杨文,给秦叔捎去,让他转交。还要给我娘写一封报平安。再睡会,带周先回营,让军医给他诊治,柳素光已经去取霸下剑了,苻明懋居然一点儿也不着急,咱们也得去一趟,不能让先帝的剑落在柳素光手上,要是柳素光将霸下剑送去阿莫丹绒,就算坎达英年纪大了,也绝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能用先帝这把剑做的文章就多了。”越说宋虔之越觉得头大如斗,他感到陆观的手指关节抵着自己的太阳穴在揉,不禁舒服得哼哼。
  等到宋虔之睡着了。
  陆观掀开被子打算下床,被宋虔之一把抱住了腰,吓得他差点心跳出喉咙来。
  低头细细地看了会,宋虔之根本没醒,陆观这才放下心来,极轻地拉开宋虔之的手臂,让他躺好。陆观悄无声息地出了房间。
  被窝里,宋虔之睁开眼,他怀中空落,茫然地看了一眼房门,天光已经快亮,青蒙蒙的晨曦从窗纸上透进来。
  宋虔之往被子里缩了缩,重新闭上眼睛,听见窗户外边的鸟叫,比任何时候都要吵。

  ☆、沐猴(拾)

  
  夯州周婉心住的小院里,春意就在这两日间悄然来临,催开了半院迎春花,黄绒绒的惹人喜爱。
  “娘今日的精神头,看着好多了。”宋揽湄以唇试了试药,笑盈盈地舀起一勺,送到周婉心嘴边。
  周婉心摆了摆手,没有力气说话,伸出骨瘦如柴的左手。
  宋揽湄会意,把药碗稳稳放在周婉心手里,仍不松开周婉心的手,怕她会端不稳。
  周婉心坐起身,脖子往前伸,一口把药喝干,微微咳了两声。
  宋揽湄仔细擦去她嘴上沾的药渍,嘴唇如同弯月般勾起一丝弧度,眼现狡黠,道:“娘要回屋睡会吗?”周婉心的视线离开不远处一朵小小、黄黄的花,落在她的女儿脸上。
  这是她为宋家生的长女,在宋家却被叫做二姑娘。
  宋揽湄躲避着母亲的眼光,轻轻以指节替她娘松头皮,柔声道:“还是就在这里晒会太阳?”
  “今日怎么得空过来?”她这个女儿,打小就不与她亲近,除了要什么东西,否则成日都在外面瞎胡闹。周婉心右手手指弹动,想摸一摸女儿乌黑如缎的头发,她的眼神难能涌动起一些情绪。
  宋揽湄轻轻捶着周婉心的腿,俏皮地一笑:“恰好无事,三弟在外办事,想着母亲或许想我,便过来瞧一瞧。”她扬起头,心无城府地眨着眼问,“母亲可想我了?”
  周婉心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
  “娘身子不好,十天里有七八日都睡着,不过撑一天算一天。”
  宋揽湄嘴角还是轻轻松松地翘着,道:“娘又在胡言乱语了,三弟给娘找来最好的大夫,太后姨母当初中毒险些……”她眼珠一转,“也都撑过来了,何况娘这点小毛病。”
  周婉心没有接话,也不再看她。女儿鼻子嘴巴都生得像她丈夫,每当看到宋揽湄,周婉心便觉呼吸有些困难。
  “对了,娘,”宋揽湄捶腿的手停下来,像小时候那样依在周婉心膝头,小声道,“父亲的意思,皇后殡天,这趟回京,请母亲还是回侯府里住,在夯州也就罢了,若是回京以后母亲还另寻一处别院,会让旁人看了笑话去。”
  “二姑娘!”侍立在旁的婢女突然出声制止。
  “怎么?”宋揽湄撇了撇嘴,“母亲还不知道?”
  周婉心木然地看着喋喋不休的女儿,只觉她一双鲜红的嘴唇在眼前晃来晃去,翻动不休。
  “皇后两日前殡天了,前线战事也已稳定下来,礼部的意思一直停在夯州也不行,皇上已经决定回京城。文敏的意思,也随咱们家一块回京。”宋揽湄兴致勃勃地说,“我已给三弟捎信去,让他不必再来夯州……”宋揽湄的话戛然而止,她不太明白地皱眉看着被周婉心紧抓着的手。
  “娘,您轻点儿,疼、疼,疼!”宋揽湄完全没想到病中的母亲这么大劲,暗暗地想,母亲的病也没有大哥说的那么骇人听闻要死了嘛。
  “怎么死的?”周婉心声音沙哑,从嗓子眼里缓缓挤磨出来。
  “好像是生病。小产之后恢复得不好,成日里郁郁寡欢,太医也束手无策,加上皇后身子向来弱……”宋揽湄扭了扭手腕,哀求道,“娘,手疼……”
  周婉心看也未看一眼女儿,她闭上了眼睛,松开手。
  宋揽湄心道,这是撞了鬼了,连忙起身匆匆道:“您累了吧?秋颜,好好照顾我娘。”她行了个礼,慌忙告退,走到门口,不由回头又看了一眼,只看见一把极大的藤椅,她娘是窝在藤椅中,从这里看去,一点也看不出椅子里坐着人,只有椅子下方垂下的毯子显示那里有个人。
  “秋颜,宫里这几日还是没消息吗?”半晌,周婉心问她的婢女。
  “没有。”秋颜已有四十多岁,打小就伺候周婉心,生得清丽动人,不知道的人还会以为她是哪家的官夫人。
  “替我梳妆。”
  秋颜大惊,阻止道:“小姐……”
  “先帝赐给爹的玉牌,你找出来。”说这几句话,周婉心已经累得不行,她闭上眼睛,靠着椅背,胸口几次激剧起伏,脸色苍白得像是已经死去,右手紧紧攥着。
  秋颜表情不忍,长长地轻叹出一口气,转回屋里去找先帝赐给老爷的玉牌。
  ·
  连绵春雨下得愁人,都说春雨贵如油,今年这油来得也太不要钱了些。
  接连赶了两天路,傍晚时分,宋虔之一行人到驿馆歇脚换马。
  “不要紧吧?”宋虔之把还冒着热气的帕子递给周先,让他擦脸。
  周先道:“小瞧我了。”
  宋虔之笑笑,再次拧干帕子,正要擦脸,陆观把脸伸过来,周先随手在他脸上胡乱搓了两把,顺着他的耳朵擦了擦,擦干净陆观的脖子,陆观才满意地起身,下去喂马。
  周先端了张小凳,坐在窗户下看雨。
  躺在榻上无力喘息的宋虔之歪着脑袋看他一眼,转过头来,闭上眼睛,道:“麒麟冢现在还在培养年轻的麒麟卫吗?我们不会被抓起来吧。”
  “我去的时候已经没有人了。”周先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
  宋虔之累得眼睛都睁不开,现在躺到床上,浑身每一寸肌肉都在抗议,散发出酸痛。
  “四皇子死后,麒麟冢名存实亡,这些年麒麟卫食宿越来越差,又被秘书省分权,师父们也都下山去了。”
  那天,周先被柳素光所用的香迷惑,说剑藏在师父练功的洞子里。柳素光真是聪明得可怕,宋虔之突然觉得睡不着了,翻身坐起。
  陆观喂完马上来,脱口而出:“你怎么还在这儿?”他搓了搓手上的泥灰,到木架旁洗手。
  周先毫无自觉道:“和小侯爷聊几句。”
  “快滚,有什么好聊的。”陆观不耐烦地提着周先后领子,把他砰地一声关到门外去。
  宋虔之:“……”他还打算休息一个时辰就启程,陆观却直接上床来抱,亲他的耳朵和鼻子,热烘烘的气息喷在脖子里,在陆观霸道的男子气息中,宋虔之舒服地眯起眼睛,被窝里的温暖令人短暂忘却了任务和压力。
  半个时辰后,陆观起身拿毛巾给宋虔之擦身,擦完低头擦自己的腹肌,他裤带松松垮垮,背对宋虔之,脖颈微微仰起。
  宋虔之一条腿垂在榻边,脚背有一块指甲大小的红痕,他的脚晃了两下,脚后跟在榻边敲打,阵阵凉意让宋虔之觉得很舒服。
  “别睡了,上路吧。”宋虔之话声里带着浓浓的困意,强撑开的双眼里充满泪雾,眼眶下面泛红。这场身心愉悦的发泄让充斥在他脑子里的各种猜测短暂抽空,只剩下让人难以抵抗的疲惫。
  陆观:“先睡。”
  宋虔之仿佛得到某种许可,当陆观上床来抱住他,不受控制地就靠在他臂弯里陷入了沉睡。
  两天两夜一路狂奔,身体已经到了极限,再不休息恐怕会从马背上摔下去。
  陆观低头看宋虔之,像一座静默的雕塑,他一半的脸陷在阴影里,一半像是漂亮的蜂蜜泛着光泽。他拇指摩挲宋虔之的鼻梁,继而滑到嘴唇,低头亲了亲他。
  两天后阳光灿烂的午后,一只灰色鸽子从高空盘旋俯冲,落在宋虔之的马头上。
  马儿立刻停下四蹄,打了个响鼻,把头甩得一阵呼啦啦的响。
  “秦叔的回信。”宋虔之拆出信鸽脚上带的纸条,忍不住深深蹙眉,他看了一眼周先,继而眼睛落到陆观身上,沉声道,“皇后殡天了,陛下已经下旨还朝。”
  “皇后怎么会死了?”周先微微张大眼,掩饰不住惊讶。
  宋虔之舔了舔嘴唇:“情况不明,只有回京以后才能弄清楚。”
  “先回信,让他继续催杨文。”
  陆观的话惊醒宋虔之,他点头道:“嗯,当务之急,要赶在柳素光之前找到先帝那把剑,要是被她带回阿莫丹绒,后果不堪设想。”
  陆观看着宋虔之用周先的背当桌子,给秦禹宁回信,若有所思的眼神和周先不经意转过来的眼对上。
  周先:“???”
  陆观移开了眼,右手食指与拇指、中指不安地摩挲片刻,等待宋虔之将鸽子放出去,三人继续踏上赶往麒麟冢的路。
  到达麒麟冢所在的大山脚下是在晚上,四野静得很,一丝风也没有,月光下一湾浅浅的河系绕在山脚下。
  水才没过马蹄,他们把马拴在山脚下,徒步沿着一条小径上山。
  周先在前带路,一面朝身后两人问:“二位大人可来过这里?”
  宋虔之从未想到过麒麟冢就在京郊,京郊是有不少可以攀登的山,这座却不在其列,这附近一片矿场很多,平日里少有人来。
  “有些矿场是真的,有些却不是,是我们平时练武的地方。”周先颤声道。
  陆观戏谑道:“不会这座山里闹鬼,周兄弟怕了?”
  “不是。”周先没有多说。
  宋虔之想起周先曾经提起麒麟冢的魔鬼训练,应该是来到这附近,环境唤醒了铭刻在周先灵魂和身体里的记忆。这么一想废了麒麟卫也是好事,即使是孤儿,这种为皇室训练工具的做法,也毫无人性。宋虔之看着周先的背影出神,冷不防肩被抓了一下。
  “啊啊啊——!!”
  周先:“啊啊啊啊——!!!”
  陆观局促地红了脸,不悦道:“疯了?”
  宋虔之惊魂甫定地拍胸,结巴道:“干嘛突然拍我……陆大人!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陆观扬了扬手里的水囊:“走了这么久,我想问问你们要不要喝水。”陆观眼神里现出一丝挣扎,把水囊重新塞回包袱里,一脸烦躁,“走吧走吧,我看你们俩也不渴。”
  “我有点渴。”周先道。
  陆观没理他,一马当先地冲在前面,声音从前面传下来:“沿着这条路一直往上就是麒麟冢?”
  周先嘿咻嘿咻地跟在后面,答道:“嗯,只有一条路,我真的渴,陆大人发发善心行不行?”
  陆观不大对劲。宋虔之抿了抿唇,表情复杂地望着不远处的陆观,那天一早陆观到底出去做什么?见过苻明懋回到军营后,陆观的表现一直有点奇怪,宋虔之想起出发前有一次看见陆观从柳素光住的帐篷出来,问他去干嘛,他说看看有没有线索。宋虔之问他有没有发现什么,他总觉得,当时陆观的神色闪烁,说的那句没有完全不具有可信度。
  到底陆观瞒着他什么?
  宋虔之使劲摇了摇头,把这几日一直压在心里的想法甩出去,大叫道:“你们两个……照顾一下纨绔子弟的体力好不好?!”
  黑漆漆的山洞里,静得能听见偶尔掉落的水滴声。
  他们带的火绒在路上打湿了,虽然周先找到了洞中的火把,却没有火石,只得让周先凭记忆爬上去。
  整个山洞里充满冰冷潮湿的气息。
  宋虔之四下看了看,想找个地方坐下,手往轮廓模糊的一张石桌扶去,被陆观半路截住手,抓在掌中。
  宋虔之脸发热地低声说:“爬山累了,坐会。”
  “别乱动这里的东西,到处都是机关。”
  宋虔之一哂:“别闹了,不是早都没人用了吗?”
  陆观拔出匕首往石桌上一扔,随着当啷的一声,石凳上冒出十数根寒光闪闪的短剑。
  宋虔之顿时一头冷汗。
  “刚才你坐下去,屁股会被扎漏,成筛子。”陆观将宋虔之的腰一揽,若有似无地抹了一把他的屁股。
  宋虔之才要把陆观推开,陆观又已经松开他,若无其事地站得笔直。
  其实宋虔之心里紧张极了,一路他都在想,霸下剑如果已经不在麒麟冢,该怎么办。
  这时周先“啊”了一声。
  宋虔之感到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周先从山壁上一个机关中抠出来一个剑匣,和他放进去的一样,周先叫道:“找到了,还在。”他如释重负地将预先准备好的与剑匣等重的条形铁块塞进去,松开压着机关舌的那只手,跃了下来。
  “打开看看。”宋虔之紧张地舔了舔嘴唇,目不转睛地看着周先的手,轻轻抠开剑匣上的铜扣。
  陆观紧抓着宋虔之的手,摸到他掌心微热的汗。

  ☆、沐猴(拾壹)

  “还在。”
  听见周先说话的刹那,宋虔之感到嗓子里突然松下来,他咽了咽口水,喘着气说:“那就好,走吧。”
  陆观牵着宋虔之往外走。
  月光倾洒在洞口,离开时宋虔之才注意到洞口石壁上镶嵌的黑色麒麟浮雕,麒麟乃是上古瑞兽,狮头、鹿角,虎眼、麋身、龙鳞、牛尾,石壁上的黑色浮雕要是不仔细看,还真的看不出来。
  宋虔之想起看过一份文档,记录着麒麟卫自建以来每名暗卫身上都有的特点。
  “周先,麟台的档记着,你们麒麟卫身上,都有这样一枚刺青,你身上也有?”
  周先把剑匣背在背后,侧过头来看了一眼浮雕,藤蔓从山崖垂坠下来,那浮雕便更不显眼。
  “不是刺青,原本是烙印。”周先轻描淡写道,“烙过以后,请老师傅描一遍。对痛苦的忍耐,也是成为麒麟卫必须通过的一关。”
  所以严刑拷打之下,也无法撬开周先的嘴。宋虔之还想问点什么,事情太顺利了,顺利得让人有点难以置信,路上他一直在想如果剑已经被柳素光带走……宋虔之控制不住心里乱窜的念头。
  隐隐被月光照亮的小径上,夜晚的风冰凉,宋虔之小声问陆观:“柳素光比我们先出发一个晚上,想必也是昼夜兼程,为什么她没有找到这把剑呢?”
  前面周先听见,侧过头看陆观,道:“对啊,为什么呢?”
  陆观:“……我怎么知道?”
  陆观转向宋虔之,语气温和地说:“这附近的山洞有好几处,柳素光可能脑子不够用。”
  宋虔之:“……”
  “附近有很多矿场?你说其中一部分是给你们练功用的。柳素光能从你的话里推断出你把剑藏在麒麟冢,我和陆观冲进去的时候,她毫不恋战地就跑了。麒麟冢的所在,是个机密,连我都不清楚具体在哪里。”宋虔之想了想,问周先,“皇上知道麒麟冢的地点吗?”
  周先:“皇室成员都知道。历任掌管麒麟冢的都是皇室成员,只有一个例外,薛元书曾经短暂地掌管过麒麟冢,当时原本负责训练麒麟卫的八王爷叛乱,皇帝年幼,便由薛元书代职。从那时起,到现在,才是第二次中断。只是皇上没有下下旨让任何人暂代四王爷的职位。”
  难道苻明韶在四王爷死后,就已经动心思不再用麒麟卫了?如果是那样,在宋虔之提出裁撤麒麟卫的时候,他的反应就完全是装出来的。宋虔之一直以为,君弱臣强,大权旁落,积攒数年,才有了今日之乱。
  但要是苻明韶根本不是弱者,早已在培植自己的势力,李晔元那只老狐狸会一点也不知道吗?他要是真的不知道,那苻明韶便更可怕了,以国家危亡为赌注,亲手捏出来这一场乱局,只会有一个原因。
  苻明韶等不了了,七年已是他忍耐的极限。
  这些想法宋虔之没有说出来,他沉默地跟随在陆观的身后,陆观的手掌温暖,宽厚,宋虔之眼神闪烁,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
  ·
  夜已深沉,太后宫中灯火未灭,隐约有人在咳嗽。
  周太后刚躺下,这时披衣坐起,惊动了值夜的宫女,连忙掌灯过来。
  “蒋梦呢?”
  “蒋公公就在外面。”宫女连忙去请太后最信任的大太监进来。
  蒋梦蹑着脚悄无声息地走到太后面前,见到太后正以食指抵住太阳穴,从不疏于保养的脸上已有好几道深刻的皱纹,她的唇锋凌厉,即使现在看去有些灰白,仍不减迫人的气势。
  “婉心又在咳了?”周太后没有睁眼,低声问蒋梦。
  “安定侯夫人先时咳了一次血。”蒋梦垂目回话,呼吸放得很轻。
  良久,周太后道:“拿哀家懿旨立刻传医正,这么大的事,怎么也没人来说?”
  “这几日夫人总是咳血,下人们不敢时时惊动太后,皇后已经让太后很伤神,阖宫上下都盼着能为太后分忧减愁。”蒋梦感到一道如同刀锋的目光投在自己头顶,只得硬着头皮抬起满是冷汗的脸。
  周太后看了他一会,冷哼一声:“都能谨守宫规,小心办事,哀家自然无忧。放心罢,哀家命硬,先帝陷在阿莫丹绒敌营里时,哀家扮作侍卫,单枪匹马让先帝坐在马前,亲手将他从敌军救出。今日种种,都是小场面,你们啊,还是没经过什么事,一点小把戏,就吓破了你们的胆子。”
  蒋梦连连称是,又奉承了几句,他小心地瞟太后脸色,见太后心神全不在他身上,识相地闭了嘴。
  蒋梦带着太后懿旨去请医正,周太后在榻上坐了好一会,她眼睫一颤。
  侍奉她多年的宫女立刻躬下身来请示。
  “为哀家梳头,哀家要去看看安定侯夫人。”
  整座宫殿里静谧无声,半人高的立镜中投出周太后端庄的面容,镜中人冷淡地瞧着她。
  不一会,巧手的宫女便为周太后挽好一个简单的发髻,正要装点步摇时,周太后摆了摆手。
  两名宫女留下收拾妆奁,贴身的婢女搀扶周太后起身,她似乎习惯了在这样的时刻,做一个安静的摆件,她只将自己视作是太后的一根拐杖。
  周太后站在妹妹的寝宫外,又听见一阵咳嗽,一片树叶飘下来,粘到太后的头发上。
  “太后……”婢女刚刚出声,要伸手去摘,就见周太后已从自己的发上摘下那片落叶。
  周太后凝视着手里的落叶,半晌,递给了宫女。
  宫女松了口气,将落叶小心收在荷包里。这是太后的一个怪癖,偶尔是树叶,有时是落花,太后曾说,沾身即是缘法,都应好好收藏起来。
  “你留在这里。”周太后吩咐道,将外袍拢紧,走进周婉心的寝宫。
  ·
  白发苍苍的杜医正跪在一身便装的皇帝跟前,谨慎地回话:“就在这五六日间了。”
  “毫无办法吗?”苻明韶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手里的一本奏疏。
  杜医正迟疑道:“若是陆神医在,还有一线生机。”
  苻明韶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太监总管孙秀朝杜医正做了个手势,杜医正吃力地起身,他这一把老骨头大半夜被火急火燎宣进宫,也有些吃不住。
  苻明韶丢开奏折,往后仰靠在椅上,定定地盯着大殿顶上的一朵莲花,他的双臂张开,无力地垂在扶手上。
  消得片刻,轻缓的脚步声令苻明韶睁开眼,他语气充满难以言喻的疲惫,压根是他这个年纪不应该有的消沉。
  “孙秀。”
  “奴才在。”
  “礼部拟的嫔妃名册,在何处?”
  “在承元殿的书案上。”孙秀眼珠一动,轻轻地向帝王投去一瞥,又不动声色地垂下眼,一句话也不多问。
  殿内沉沉的冷香是柳素光留下的,给皇帝安神所用。
  “去取。”
  “是。”
  “把香炉给朕撤了。”
  “是。”
  苻明韶露出一个厌烦的表情,感到小腿肚子痉挛一般突然跳动了一下,却只有一下,再也没有动静。
  “柳素光留的香料都收起来,朕的寝殿里,不许用香。”
  孙秀恭敬地端起香炉往外退,退至门槛处,不用回头看,他也知道应该转身。
  苻明韶在椅子里摊了一会,在桌上铺开一张纸,捉起笔来,御笔亲书,落下宋虔之的名字,写了一封命宋虔之立刻回京探望重病的母亲的书信。信中毫无皇帝的架子,仅仅以表兄弟的身份,字句恳切,委婉言明周婉心数日前突然让侍女带来先帝所赐的玉牌,当时御驾正要从夯州启程,念及周婉心身子不好,所以留她在太后身边,慰以亲情。
  回京后安定侯请旨入宫探望过一次,当夜周婉心便开始咳血,因病情迅疾,命宋虔之立刻回京探视。
  苻明韶吹干纸上墨痕,冷漠地望着纱帘,出了一会神,慢条斯理地取信封装好,命太监拿去封火漆,送到兵部秦禹宁手里,让他以最快的速度递给宋虔之。
  宋虔之。
  收到周氏的催命符,他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苻明韶嘴角微微翘了起来,他一起身,宫侍连忙向一旁让开,惶惶不安地留神皇帝要做什么。
  只见苻明韶走到窗边。
  一名宫侍上去正要推窗,被苻明韶阻止住:“让朕自己来。”
  空气带着草木微微湿润的潮气,混杂了不知名的花香,闻起来使得胸臆之中黏糊糊的一片。
  苻明韶却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脸上现出满足。
  ·
  离开麒麟冢返回溯溪的途中,宋虔之一行还去了一趟容州,整座容州城俨然已经摆脱了死气沉沉的疫病。据沈玉书说,已经恢复了爆发疫病之前的一半繁华,都在休养生息,各家重新分地,粮种还没下来,但已接到户部的第一批粮,已经分发到各家各户。
  宋虔之脱下湿袜子,继而敞开袍子,脱光泡进热澡池子里。
  周先突然跳进来,哗啦一声水花四溅。
  宋虔之抬起就是一脚,踹在周先屁股上,周先没站稳,双臂扑腾着什么都没来得及抓住,喝了一嘴洗澡水,满面通红地从水里冒出头来,喘息道:“小侯爷!”
  “别闹。”宋虔之往后一靠,听见木门被推开。
  浓白的雾气里,陆观脱下衣袍,搭在木架上,坦荡荡地走了过来。
  宋虔之的视线从他的下巴滑落到他的腰,再到肌肉结实的腿,脸孔突然通红。
  陆观布满已不太明显的伤疤的身躯泡进热水里,水波温柔地荡漾开一圈一圈的细波,他走到宋虔之的身边,从浮在水面的木盘里抓起布巾,示意宋虔之坐到他腿上。
  宋虔之热得出汗,汗水滑入热水里,了无痕迹。
  “杨文办事还挺快的。”宋虔之心烦意乱地闭上眼睛,滑润的热水温柔地包覆着皮肤,令他格外能体察到与陆观皮肤相贴的部分。
  “要是户部给兵部的粮也这么爽快,问题就解决了。”
  陆观的声音低沉而充满磁性,听上去有那么几分疏离,宋虔之却恰好着迷于这种疏离感,听着总觉万分勾人。宋虔之感到陆观搓背的力道恰到好处,迷迷糊糊地想睡觉,又听见陆观叫他抬手,他就抬手,布巾擦着他的胳膊,擦完陆观的手在揉他的手指,每一根手指都被揉得懒洋洋的。
  “给我擦背。”陆观贴着宋虔之的耳朵说。
  宋虔之换到陆观的背后,草率地给他擦背。
  周先愤愤不平地吼道:“你们不给我擦吗?”
  “自己不找个相好,怪谁?”
  宋虔之手一顿,继而开始手黑。
  陆观喘了几口,不再嘲讽周先,抱着宋虔之亲了一口。
  “……”周先觉得这个澡没法泡了,随便拿手在身上擦了几擦爬出池子,保命要紧地逃了出去。
  小半个时辰过去,周先听见木屐声,整个人缩到被子里。
  这间破驿站,勉强住一住,热水澡虽然没能泡尽兴,比起连日风餐露宿,条件已经好太多了。
  半夜,周先做了个梦,惊醒过来,一时间神志无比清醒,他又是习武之人,听觉灵敏,不意间听见有规律的撞墙声,愣了一愣,周先反应过来,敢怒不敢言,整个人完全钻进被子里,在焚身怒火之中挣扎了快一个时辰才勉强睡去。
  翌日天还没亮,周先就在楼下呆若木鸡地喝粥吃饼。
  陆观下来吃早饭,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吃过以后捡了两个肉包子,盛上一碗粥,带上楼去。
  宋虔之坐在床上把早饭吃了,麻溜地下地穿衣,陆观从他身后走来,为他扣上腰带,低头在他耳朵上亲了一口。
  “走了走了。”宋虔之推着陆观出去,压低着声音再三警告他在周先面前不要太没规矩,太放肆。
  陆观嗯嗯着,一脸完全没有听进去的样子。
  到孟州时,三人没有惊动州府,直接穿城出去,一路快马加鞭赶往溯溪。回到营中,宋虔之先是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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