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麟台风波录-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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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观扬眉,吩咐车夫在外面等,跟着走上门去。
  半天没人开门。
  宋虔之拍得不耐烦了,把一扇门拍得震天雷响。
  总算等来人开门,门还没开,骂声先传出来:“哪儿来的小兔崽子敢在安定侯府门前放肆,看我今天不打断你的腿……”那声音戛然而止,继而化作一声激动的高喊,“少爷!少爷回来了!”
  宋虔之笑着抱住扑过来的瞻星,令她站好,朝陆观招手,让他跟上。边往里走,宋虔之发现整个侯府几乎都空了,走过三条回廊还没看见人,应该是都跟着他那个爹出城去了。
  “怎么你来开门?门房呢?”宋虔之心想,就算跑路,家还是在的吧,毕竟是要回来的。
  瞻星炸开了回道:“少爷不知道呢,老爷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索性将住在京城的仆役都遣散回家,没住在京城的给点银子打发出去,只带了二十多个人服侍老太太和那野种。三叔一行也跟着去夯州,派了人回去接他夫人,说是直接接到夯州去。”
  拜月从跨院中迎出来,责道:“少爷刚回来,你就嘀嘀咕咕什么呢?”她一身绿裙,娉娉婷婷走来一拜,又朝宋虔之身后的陆观行了一礼。
  “少爷。”
  宋虔之眉头一皱:“我怎么瞧着,你俩瘦了些。”
  瞻星嘴一撇:“可不是,少爷走后,家中上上下下都要我们操心,那起子小人三天两头跑来闹……”
  “瞻星!”拜月冷道。
  瞻星闭嘴不说了。
  宋虔之进屋先洗手,叫陆观也过来洗手洗脸,他随手便拧干帕子递给他。
  瞻星在旁眼睛鼓得老大:“少爷……”
  拜月拉了拉她的袖子,两个丫鬟退到帘外去,从门帘缝隙中,看见里面宋虔之指给陆观,似乎是他的脖子没擦干净,宋虔之用帕子随手就帮他擦了,又见陆观宽了外袍,宋虔之帮他擦了擦胸膛和肩背。
  瞻星惊疑不定地看拜月,将两手拇指对屈,目光带着询问。
  拜月神色凝重,只不说话。
  “行了。”陆观食指在脖子后拭了一下,擦干净了。
  “去见我娘。”
  宋虔之话音未落,陆观险些平地摔,咳嗽道:“现在去?”
  “对啊。”宋虔之道,“今夜就出城。”
  看到宋虔之嘴角挂着一抹笑,陆观松了口气,知道他在开玩笑。
  宋虔之捏着陆观的手,含笑望他:“丑媳妇总要见公婆。”
  陆观俊脸通红。
  “不过先不告诉我娘。”宋虔之说。
  陆观点头:“嗯,别吓到你娘。”
  宋虔之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咳嗽,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又觉得陆观好玩儿,揉了揉他的脸,把他牵到床边,蹲下身去。
  “你干什么……”陆观话音未落,被宋虔之脱了靴,按在床上安坐。
  “来个人。”宋虔之高声道。
  拜月、瞻星两个本就在门帘外,走了进来。
  “打水来给陆大人洗脚。”
  陆观脸通红,嘴唇发烫,干燥,微张了张:“今夜不走了?”
  “明天一早再走,太匆促了,我娘身子不好。我去看看她。”宋虔之朝丫鬟吩咐,带陆观去澡房。
  陆观却道:“等你回来,一起去洗。”他耳朵通红,嗓子干燥发热,一只手拉着宋虔之的手,拇指摩挲他的手指。
  宋虔之笑道:“好吧,那你等我。”
  拜月与瞻星脸色苍白地在门外等着,瞻星忍不住问:“少爷,怎么把陆大人带来家里……”
  “以后陆大人就是我哥。”宋虔之道,“你们伺候他就像伺候我一样。”
  瞻星还想问,被拜月使劲在臂上一拧,瞻星愤然看了一眼拜月,宋虔之已经脚步轻快地往母亲的院子走去。
  一路行来,院子里竟一个人都没有。宋虔之眉头拧了起来,一直走到房门外,隐约听见房中有人说话,像是母亲的陪嫁。
  拜月走上前去叩门。
  里面说话声立刻停了,从厚厚的牛皮帘内探出来一张又圆又白的脸,见到是宋虔之,丫鬟欢天喜地地叫了起来:“少爷回来了!”
  屋内传出咳嗽。
  宋虔之快步走了进去,一室都是熟的不能再熟的药味,屋里通着地龙,加上不通风,闷热难当。宋虔之刚进来,就感到浑身冒汗,耳朵冒烟。
  榻上那个熟悉的身影靠在软枕中,从被子里向着门的方向伸着一只枯瘦如柴的手,手上皮肤苍白得毫无血色,干巴的一层皮裹着细瘦的骨头。
  宋虔之抢上两步走过去,握住周婉心的手,屋里只有他母亲的一个陪嫁在,年纪与母亲相若。这时为他搬来矮凳让他坐下。
  周婉心又瘦了不少,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白混浊,眼黑却晶亮得透着丝丝冷意。
  “我儿回来了。”周婉心用最大的力气紧握住宋虔之的手。
  宋虔之双手合握母亲的手,把她抱在怀里,眼眶不禁一酸。比他离开前,母亲抱起来更轻了。
  “娘,我回来了。”宋虔之极力控制住颤抖的嗓音,让周婉心靠在他胸膛上,这时他才看清,他娘双鬓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白了,就在这短短半月之间。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周婉心咳嗽了两声,眉心深锁,忍着咳嗽,深深吸气,整个身体克制不住向上弹动。
  宋虔之一把抱紧周婉心的肩,将头埋在她的肩窝里,感到她整个身体都在拼命地挣扎,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折磨这个可怜的女人。他什么也做不了,除了抱着她,以骨肉相慰藉。
  不一会,周婉心平静下来,松开宋虔之的手,向旁边看了一眼,婢女捧来泡了药材的温水。
  周婉心喝下去后,瘦得只有颧骨高耸的脸上浮起一层红晕。
  “娘,待会我让人收拾一下,秦叔给了通行令,明日一早,咱们去夯州,先避一避,等京城安定下来,再回来。”
  周婉心一把抓住宋虔之的手腕。
  宋虔之被她抓得有点疼,却没有挣开,静静反握紧周婉心的手。
  “我要与安定侯和离。”
  宋虔之听得心里一惊,想要看看母亲的脸,却看不见,周婉心还紧紧握着他的手,跪也跪不下去。
  “小姐……”婢女不忍,哭了出来。
  宋虔之大气不敢出,听见他娘继续说话:“那个女人进门来了,那个女人进门来了……你爹一直没有与那边断绝关系,他在骗我,他一直在骗我……”周婉心声音变得尖利起来,又忍不住咳嗽。
  宋虔之轻轻拍她的肩,哄周婉心道:“和离就和离,娘不想跟他过,就不过了。”
  周婉心点头:“到了夯州,你替我写一封和离书,我要,我要进宫……”
  周婉心说着说着,便精神不济,靠在宋虔之的臂弯里,手松开来。
  宋虔之一手托住周婉心的腰,扶她躺下,拉起被子为他娘盖好,坐在榻边,眼圈忍不住红了,呼吸之间,鼻腔里的酸楚令他眼中泛起泪光。他伸手摸周婉心宛如稚童的睡颜,只有睡着时,周婉心是安静又平和的。
  他的手摸到周婉心全白的鬓角,那些发丝像一根根钢刺,扎得宋虔之手指弹跳起来,蜷起了手掌,掌中仍觉得痛。
  这晚京城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且风大,吹得人遍体生寒。
  宋虔之来到院中树下,将母亲的贴身婢女叫出来,问她自己不在家中时都发生了什么。
  那婢女先只是哭,哽咽地说:“小姐整日无法入眠,奴婢只有按杜医正吩咐,在她水中放了些安神药粉。早知少爷今日来,不该放那药……”
  宋虔之摆摆手:“让母亲多睡一会,你没有做错。”他掏出手帕来。
  婢女拭去泪珠,小心地瞅宋虔之,见少爷确实没有生气,通红的鼻翼急促呼吸数次,平静下来。
  宋虔之淡道:“外面那个女人被带进来了?”
  “本是老夫人让重孙认祖归宗,开祠堂过后,除夕那天夜里,小姐身子见好,便说到正堂坐坐。好说歹说,小姐也不肯就在房里休息,到了守岁的堂屋里,不仅老夫人在,外面那个也在,与老夫人有说有笑的。老爷抱着他的宝贝长孙,一家人和乐融融,哪儿还有我们小姐立锥之地。”婢女语气带出了恨意,“小姐的病,半是那年小产落下的病根,半是这些年老夫人给她的气受,这么避着躲着,想不到侯爷今年直接将外宅接了回来,与老夫人一堂过节。少爷走前,老爷就已将与外宅生的儿子带回来,现在……现在只当没有我们小姐这个人了。”说着婢女嘤嘤地哭起来,极力压抑着哭声。
  “别哭了。”宋虔之道。
  婢女收了声。
  “在母亲面前,不要哭丧着脸。”
  “我知道,在小姐面前我们这些下人不能哭。可小姐这样,让人看着心里难受。”
  宋虔之长吁一口气,白气在空中化开,杳无踪迹,他的眼随之眯成一条线。
  “大夫说只要平安熬过这个冬天,母亲身子就会大好。你们悉心照看着,千万不能出差错。”宋虔之没有多说,让婢女先进去。
  拜月、瞻星走了过来,瞻星将一个手炉塞进宋虔之掌中。
  “少爷不要太难过了。”拜月劝道。
  “这下少爷回来了,正好给夫人好好出一出这口恶气,您不在府中,那野种得意得要上天去了。不过程阳少爷倒是不爱搭理他,他几次三番去找程阳少爷出去吃酒,都吃了闭门羹,脸色好看得很。”瞻星幸灾乐祸地笑道。
  宋程阳是宋虔之三叔的儿子,离开京城前见过一面。是个聪明人。宋虔之深深吸了口气,将胸中那口闷气呼出,摸着手炉,觉得没那么冷了。
  “那个女人接回来,有什么说法没有?”宋虔之转身,问拜月。
  “这没有,只是住在府上……”
  瞻星抢白道:“和侯爷住在一起。”
  拜月要阻止已经来不及,只得瞪瞻星。
  宋虔之冷笑道:“很好。”
  回到房中,看到陆观好奇地在看他的书架,手里捏着一卷书在翻看。一星昏黄的灯照着,宋虔之一身的冰冷都被驱散不少,打起精神问道:“在看什么?”
  陆观捏着书的一边,晃了晃,让宋虔之看封皮。
  竟是本小说,还是一本,艳|情小说。
  陆观突然反应过来不妥,脸色大不自在,解释道:“这么短时间,看不了什么,随便拿的。”
  宋虔之心情好了点,让婢女收拾东西,带着陆观去泡澡。
  他家的澡房有个大水池子,是前年修的,水烧得有点烫,宋虔之一入水就忍不住嗷嗷嗷地叫了一声。
  陆观从身后抱住他,让他靠在自己怀里,笑了起来。
  他的笑声低沉,就像是直接从胸膛里发出。
  周身泡得暖洋洋的,宋虔之脖子肩膀都烫得发红,身后又靠着陆观滑滑的皮肤,一时四肢百骸都是懒,一动也不想动。
  陆观低头亲宋虔之的耳朵,低声问:“你娘身体好吗?”
  “又差了些,她放不下。”宋虔之闭着眼,小声说,“我娘生病之前,是个大美人。你信不信?”
  “信。”
  “我爹不是个好东西。”宋虔之道,没有睁开眼睛,正在往下滑,被陆观一把捞回来,陆观坐到台阶上,让宋虔之坐在他的腿上,一只手抓着帕子给宋虔之擦身。
  “你恨你爹?”陆观问。
  “有一点。”宋虔之自己问自己,恨父亲吗?想了一会,他叹了口气,“应该说,我娘恨我爹,从小我爹就不怎么管我,他在外面还有一个家,后来被我娘发现,他骗我娘说把那个女人送出京城了,永远不会回来,还向我娘负荆请罪,让我娘责打他。”宋虔之转了个身,跨坐到陆观的身上,拆了束冠的黑发披在白皙湿润的皮肤上,年轻而富有朝气的身体让陆观满脸通红,却又挪不开眼,他的手像有自己的意识,轻轻抱着宋虔之坐在他身上。
  “是真的负荆请罪,他把自己脱个精光,背着荆条请我娘抽他。什么男儿气节都不要,求我娘原谅他。没多久,我娘又有了身孕,那一阵父亲总是在家,操劳我娘的饮食,甚至亲自下厨为我娘炖汤。祖母也很高兴,对我娘也前所未有和颜悦色。那数月中,我娘被养得整个人都圆了一圈,以为是春风化雪,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宋虔之话声一顿,呼吸也止住,眉头不易察觉地轻轻抖颤,“在父亲和祖母无微不至的照看下,我娘却不知为何,突然小产。之后她一病不起,外祖接我娘回去养病,没等母亲病好,外祖就去世了。套在我爹身上的枷锁一拿,他就再也不顾及母亲,成天在外花天酒地。我是后来才知道他和外宅一直来往,在外面还养着一个儿子,比我年纪都大。”宋虔之往前坐了点,抱着陆观的脖子,热得脸发红,他低下头,眼神冷冰冰的,像是一面沉静深邃的冰鉴,他凝视陆观,心底的寒意令他手臂起了一层寒粒。
  陆观眸色一沉,扣住宋虔之的后颈,将他的唇按向自己。他想以灼热深入的一个吻,驱走眼前人过往经历的寒冬。
  唇舌交缠片刻,陆观倏然温柔,轻轻舔宋虔之的嘴唇,吻辗转到他的眼角,轻轻地碰了碰。
  唇分,陆观眨了一下眼。
  宋虔之目光闪躲开,脸与脖子俱是通红,无力地将头抵在陆观肩前,好半晌不能动弹。
  良久,陆观给宋虔之搓干净头发,手指拭去宋虔之耳朵里的水,抱着他,凑在他的耳边低声地说:“不用怕,我就只有你一个,往后都陪着你。”陆观心脏急速地跳动着,耳朵红得都烧了起来。
  肩前的人始终没动静。
  陆观红着脸将宋虔之抱起来,才发现宋虔之靠在他肩膀上睡着了,不禁失笑,把人抱出水池擦干净,用大袍子裹着,抱回宋虔之的屋。
  瞻星迎上来要伺候,只见湿发披垂袒着胸膛的男人丝毫不畏惧寒冷,她顶天立地的少爷缩在这汉子手臂中侧身抱着他的腰,竟有些:娇小柔弱?
  没等瞻星回过神,陆观已经把宋虔之抱进屋,房门紧闭,摆明了不要人进屋伺候。
  瞻星上去就要拍门,被拜月一把抓住手,对她摇了摇头。
  二女退下,房中没有亮灯。
  陆观摸黑给宋虔之擦干头发,胡乱用干布裹住自己的头,把头朝榻外侧着,尽量睡在床沿上。
  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半夜里数次醒来,醒来陆观便习惯性找到怀里人亲一亲,一旦亲到宋虔之的唇,他浑身的不安就消解不少。
  四更鼓将宋虔之惊醒,摸到身旁的陆观皮肤热得像火炭,就往他怀里钻,手脚不规矩地摸来摸去,睡到这时,他本就有些浑身发燥。
  陆观又来亲他,亲得宋虔之气息不稳地回吻着,摸来摸去,自然而然就抱着来了一次。
  这一次宋虔之意识清醒,不像上次发着烧昏昏沉沉,体味到上一次完全没有感受到的异样爽感。既让人不好意思又想再来,便抱着陆观想来第二次,翘起的一条腿正在陆观身上蹭,外面下人来敲门。
  窗纸已经透着一层光,至少过了卯时。
  无奈之下,只得起床,没精打采地收拾起来。
  

  ☆、正兴之难(拾肆)

  
  在陆观的打点下,宋虔之穿戴整齐,戴上一顶狐狸皮的帽子,围了一圈狼皮围脖,走出院子里深吸了一口气。
  是个好天气,第一缕阳光照过来,洒在宋虔之的帽子上。
  陆观看着他,微弯嘴角。
  宋虔之:“???”
  陆观走过去揉了一把他的头,看了他一会,低下头去亲他的鼻梁。
  “像个山老大。”陆观说,侧着头端详宋虔之片刻,摇头,“还是不像,像山老大抢的压寨夫人。”
  宋虔之哈哈大笑起来,跳上去抱住陆观的脖子,在这一刻,一股冲动在他的胸怀中激荡奔涌,朝阳从陆观身后徐徐露出,宋虔之把头埋在陆观的脖子里蹭来蹭去,帽子蹭掉了,陆观一手搂着他,一手去捡起帽子给他戴好。
  宋虔之径自去接周婉心,陆观指挥安定侯府里余下的下人们把行李搬上马车,也没有多少东西,宋虔之带了一箱子书。
  倒是衣服有五口大箱子,人不可能都带走,但随行的四名婢女两个好手,总要穿衣服。茶具、洗漱用具带了一整箱,陆观自己赶路都是光手上路,不免好奇,看到一箱子的炉子铫子竹篾结成的筅,码得整整齐齐的锡制茶罐,各式各样的精巧盒子让陆观看得眼花缭乱,不禁感慨:这才是上等人的精致人生……
  结果宋虔之还是从车马行雇了两辆大马车,差点跟人打起来,一问是兵部的。
  回来的路上宋虔之还在跟秦禹宁派的车夫调侃,底下人跟他扯皮,他秦叔还不是派车来给他使了。
  临走前,宋虔之派人去了一趟乌衣巷,给许三一家送去一百两的银票。
  派去的小厮回来时,宋虔之正把周婉心抱上马车,周婉心疲倦地蜷在他怀里,身上一袭粉色蛱蝶锦缎带帽披风,将她整个人裹着。
  宋虔之本想去后面的马车与陆观一起,让丫鬟们在车上照看母亲,要起身时却被母亲握住了手。
  宋虔之笑了笑,反握着他娘亲的手,捞开窗帘,朝马车旁吩咐车夫的陆观说:“舜钦。”
  陆观抬头,金黄的一道光落在他的脸上,照得他双眼如同琥珀。
  “我要陪我娘,你到后面去坐,别骑马了,这么冷。”
  陆观脸颊有些红,嗯了声,走到车下来。
  宋虔之动情地看着他,只是也做不得什么。
  谁知陆观并起剑指,在唇间一抹,轻轻按在宋虔之嘴唇上,流连地停顿片刻,弯起唇角笑了起来,同时移开眼,头也不回往后面找别的马车去坐。
  宋虔之脸通红地坐了下去,忐忑地看他娘。
  对上周婉心的眼神,宋虔之脸更红了,低声道:“娘。”
  “外面是谁?”周婉心虚弱地问,“你的好朋友?”
  宋虔之本来不想说,看周婉心精神还好。
  马车颠簸起来。
  宋虔之欲言又止地一会看一眼他娘。
  婢女往周婉心肩下垫了一个软枕,周婉心的手一直握着宋虔之的手,也一直在看他。突然,她笑了起来,笑得有些咳喘,整张脸庞都随着柔柔的笑意亮了起来,依稀能看出年轻时绝代风华的模样。
  “舜钦是他的字?哪两个字?”还是周婉心主动问。
  宋虔之往周婉心掌心里写了两个字,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是秘书省的同僚,也是我的上官。”
  周婉心又咳嗽一阵,握着宋虔之的手心出了一层湿汗,宋虔之让婢女把帕子递过来,将母亲的手摊开,认真为她擦干。
  “你们关系很好?”周婉心问。
  “他很照顾我。”宋虔之开心道。
  “哦?”
  于是宋虔之捡着在容州发生的事情给母亲说了,对几次险些送命轻描淡写,本来想略过不提,犹豫再三还是提了,重点突出我这位上官对我很照顾,如果没有他我早就死翘翘啦。
  说到好玩之处,宋虔之着重描述了在容州黄五家里吃的那盆酸辣鱼汤。
  周婉心咳嗽道:“沙塘鳢,也有许多年不曾吃过了。”
  宋虔之奇道:“母亲知道?”王府中没吃过这鱼,应该是他娘年轻到外面去玩时吃过。闺阁女儿不常出门,宋虔之却听周太后含蓄隐晦地提到过几次,这两位太傅的女儿常常扮作男人出去玩耍,周太后身手还不错,只要是她带着妹妹出去,外祖不会反对。
  所以周太后那段陪先帝御驾亲征的传奇经历,在宋虔之看来就很寻常了。
  “不仅吃过,你说的这味酸辣汤,我还会做呢。”周婉心目光变得幽远,想起来什么,沉默着没有说话。
  宋虔之也不催她。
  周婉心回过神,问:“我只听说要和黑狄人打仗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虔之想了想,说:“母亲记不记得有一年,姨母被人下毒,差点丧命。”
  “记得,说是大皇子主使?”周婉心常年卧病,很多印象还停留在从前,即使苻明懋后來被贬为庶人,在她看来,身份的变化不能影响苻明懋是先帝亲生儿子的事实。
  这也是大楚民间许多人的想法。
  “现在苻明懋回来了,他的母舅出兵,让黑狄从白明渡口攻入,破了风平峡口,我回来之前,孟州东界已经失守。我们到夯州之后,得立刻面见李相,请他奏请皇上,让镇北军分兵到孟州支援。”
  周婉心:“那不是很急?”
  “到夯州也不远,不差这一天半天的。”
  周婉心松开儿子的手,视线有一瞬的模糊,数息后恢复正常。她板起脸道:“正事要紧,等送我们到驿馆,你和你那位长官,骑快马去夯州报信。昨夜就该先走,怎么不早说?为娘以为你长大懂事了,怎么还是如此不懂事。”
  宋虔之已经记不清有多少次周婉心把他赶回秘书省去,她最常说的一句话便是“你忙去吧,娘没事”。想着,宋虔之眼眶红了。
  “还冤枉你不成?怎么?委屈了?”周婉心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才说了儿子一句,他就要哭了。周婉心勉强坐起身来,将宋虔之抱在怀里,她已有些抱不住宋虔之,她一只手轻轻抚过宋虔之的耳朵,失神地低语:“那时你小小的一个,在娘怀里,也不哭闹,从早到晚都很安静。我记得你才三四岁,就谁也看不上,成天缠着太子要与他玩闹。你们哥俩感情是最好的,想不到……”
  “娘……”怕周婉心难过,宋虔之出声打断。
  一抹浅浅的笑意浮现在周婉心嘴角,带着难言的惆怅。
  “人自无中来,还无中去,有无之道,不到那一刻,是怎么也堪不明的。”
  听到这话,宋虔之强忍着难受,抱着周婉心的腰,像小时候那般撒娇道:“母亲这么喜欢小孩子,将来我的儿子女儿,都要缠着母亲。”
  周婉心将宋虔之耳边一小卷头发捋到耳后,笑道:“你小时候,耳朵边这搓头发,也是怎么都不听话。娘其实不喜欢小孩。”
  宋虔之正在向,要是和陆观一辈子在一起,那当然不会有小孩了,只有找人过继一个。找谁现在想似乎为时太早。谁知道听他娘说压根不喜欢小孩。当年周婉心好不容易怀上第三个孩子,赔着千万般的小心,孩子没有了,就像将她整个人打碎了勉强粘好,过得这许多年。宋虔之一直以为他母亲是喜欢小孩子。
  “可是女人若是不生孩子,多奇怪呀。”周婉心孩子气地说,嘴唇还微微噘了起来。
  “……”突如其来的内疚几乎把宋虔之淹没。以前他怎么就没发现过他娘心里有这么多新鲜好玩的想法,也不知道她还会做容州民间的酸辣鱼汤。
  “娘只是不想以后你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这世上。”
  宋虔之眉头一皱,抱紧周婉心,埋在她怀里:“不许这么说!娘再这么说,我就……”
  “你就不理我啦?”周婉心忍不住笑出了声。
  旁边的丫鬟本忍着鼻腔中一股酸意,也不禁破涕为笑。
  宋虔之心中难过至极。
  周婉心轻轻的声音说:“要是有人陪着你,娘就放心了。”她的手指带着些汗,顺着宋虔之的耳朵,摸他的脸,微微虚起眼睛。周婉心觉得一阵恍惚,什么时候,又小又瘦躺在他怀里的小东西,就长这么大了,足够为她遮风挡雨。
  话冲到宋虔之的嘴边,他抬起头,正想将和陆观的事情和盘托出,看到周婉心已经闭上眼睛。
  宋虔之心里一凉,伸手去摸她的呼吸,那颗提起来的心旋即重重落下,惊出一头的汗。
  周婉心已经睡着,宋虔之小心将她身子放平,眉峰隐忍地蹙着,坐在一旁看了许久,出外让车夫停下。
  一口大箱子堆在马车上,陆观头与肩枕在垫子上,腰与臀躺在大箱子上,环抱着双臂,车一停他就醒了,只是没有起来。
  马车重新上路,更不用起身了。
  宋虔之扑上去,一把捏住陆观的鼻子。
  片刻后,陆观微微张开嘴。
  宋虔之分出另一只手,捏紧他的嘴。
  陆观忍了一会,终于破功,睁开双眼看着宋虔之,看到他眼睛发红,便想问他,偏偏嘴巴被宋虔之紧捏着,没法说话。
  时间过去越久,宋虔之自己忍不住把手送了,陆观双目一鼓,呼吸如同拉风箱,好大阵仗。
  宋虔之笑得从他身上滚下去,被陆观一把捞回怀里,让他坐在腿上,陆观依然是躺着,眸色温和地注视宋虔之,刚才想问的事情,现在不想问了。
  “我要是不松手,你就憋死了。”宋虔之止住笑,捏陆观的鼻子。
  “不会。”陆观自信道。
  “怎么不会?你练了什么龟息功吗?”
  陆观:“???龟息功是什么?”
  “传说中的秘法,可以憋气,但是没有人可以不吸气还不死,我觉得最多能多憋一会。”
  “那练来何用?”
  “如果在水下或者侦探敌情,多憋一会也许就不会被人发现,可以抢回一条性命。此法还可以假死。”
  陆观感兴趣了。
  “怎么练?”
  宋虔之翻了个白眼:“不传之秘,我知道怎么练,早就上深山当隐士,谁都得叫我一声祖师爷爷。”
  陆观嘴角弯翘,摸宋虔之的脸,他很爱碰宋虔之裸露在外的皮肤,平时就喜欢摸他的脸颊,或者脖子。
  宋虔之亲了亲陆观,叹了口气。
  陆观抱着他,坐到榻上去,很窄,稍微一动两个人都要滚出去,中间停的那口箱子与坐榻中间只有窄窄二刀的距离,于是两个人战战兢兢一脸忐忑,以免掉到夹缝中。
  “大夫说开春以后,我娘要是没事,就会好起来了。”
  陆观亲着宋虔之的耳朵,低低嗯了一声。
  “等我娘身子好些,我就跟她说我们在一块了,到时候你给我娘敬杯茶,好好磕两个头。”
  陆观浑身都僵了。
  “你不想磕?”宋虔之瞥了他一眼。
  “磕,你说磕就磕。”
  宋虔之哼道:“你又不能生孩子,磕两个头委屈你了?”
  “磕,没说不磕。”
  宋虔之不吭声。
  陆观顿时慌了,忙道:“马上磕,现在就去磕,你说怎么磕,磕多少都可以。”
  宋虔之哈哈大笑起来,陆观愣了愣,反应过来被玩儿了,无语地看着宋虔之在榻上憋笑,想打滚又不敢动,陆观两手抄在他的胳肢窝下,狠狠把人压住亲了上去。
  啃着啃着,陆观温柔下来,一手撑在坐榻边缘,免得宋虔之掉下去。
  宋虔之眼圈红红的,皮肤白皙,呼吸交错间,两人顶在一起蹭了一会,亲吻变得像是两头雄兽在争抢地盘,宋虔之试着把舌头伸过去,反而碰得舌头疼,索性张嘴放陆观过来,柔软的舌一触就分,陆观粗声喘息着,肆无忌惮地亲他,手在他的腰上用力抚摸。
  分开时两人都是一身的汗。
  苦于不可能在这狭小空间里做,一是不舒服,二是周婉心随时可能醒来,抓奸在床就太窘了。
  宋虔之窝在陆观的怀里睡了一小会,让人停车,回到周婉心的车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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