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麟台风波录-第111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此时司马沣只有奏请将家族里的两个孩子派到征北军去做先锋。时局稳定时,司马沣在得到朝廷正式任用前,是没有资格站在这里的,如今却以地方官员的身份立于朝堂之上,权威直接越过南州知州。
  而南州知州这时杵在堂上充大蒜瓣儿,他站的地方也十分微妙,恰好介于六部与南州当地世族之间。
  “祁暄,朕预备再选两人作为左右军将军,协助龙金山作战,你心中可有合适人选?”
  祁暄一愣,显然没有料到皇帝会指名问他,他还不过是礼部侍郎,站在众臣之中,距离龙座还隔着三排大臣。祁暄从乌泱泱的人群越出,沉声答:“朝中已无上过战场的官员,或是在南方战场,循州已平,或许可以调回安定侯,征南军中,马肃是一员老将,屈肆封年纪虽轻,也是一员猛将。”
  李宣作出沉吟的样子,轻描淡写地看了一眼司马沣,而司马沣正略侧着身,眼角余光与身后的万里云碰了一下。回过头正看见天子在看自己,吓得浑身一凛,连忙低头。
  “那司马家的两位子侄,就不派了?”李宣问祁暄。
  祁暄几乎没有思索,答道:“我大楚与阿莫丹绒北线作战已数十年,除了白古游大将军能够一敌,威慑北方。实在不宜派两位小公子去,司马大人久居南州,或许对战局不够熟悉,若让毫无经验的人对战坎达英,身死事小,不能守土事大。”
  一时间司马沣脸色极其难看,鼻腔中哼出一声,嘴角冷嘲地提起,道:“我不过为家中两位子侄求取一个为国尽忠的机会,既然祁侍郎认为不可,请陛下圣裁便是。”
  “那就等退朝之后,朕与秦尚书再议。众卿可还有本要奏?”李宣问。
  “臣还有本。”司马沣大声道,移步出列,“左太傅已逝,满朝上下无不哀痛,太傅乃是陛下之师,高风亮节,为国忧虑甚矣。自陛下驾临南州,文武诸事均与左太傅议定,如今太傅骤然离世,陛下应早做决断,任命太傅一职,以图为君分忧。”
  朝上一时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李宣略作思忖,朝司马沣点头:“可有人选?”
  祁暄已不知不觉退回人群中,他低下头,心跳骤然加快,只得把头与脸埋得更低,以免被人看出什么。
  “秦禹宁秦大人熟知朝事,师出周太傅,于安定侯也是如师如兄,听说还曾替周太傅为先帝讲课不少时日。如今我朝与阿莫丹绒作战,秦大人掌管兵部,陛下何必舍近求远,微臣以为,秦尚书就是最好的太傅人选。”
  祁暄拢在袖中的手从拳头舒展开,两条手臂僵硬地紧紧贴着裤缝,耳朵里再听不见什么声音了。
  散朝之后,祁暄脚步匆匆,也不跟平日里交好的朝臣一路,早早离开人群,出宫回家。
  司马沣瞧着他的背影,啐了一口,舌头在牙齿上用力一弹,戏谑道:“什么东西。”
  万里云忧心忡忡将他拉到一边:“毕竟是左正英的弟子,我们在朝堂上能站多久还说不定,你何必早早将人得罪干净。如果祁暄联合左太傅的门生发难,我们南州一系都要被你一个人整完了!”
  “强龙尚且不压地头蛇,凭他是谁,要在南州地界上站稳,就得有我们南州世族的支持。”司马沣阴恻恻地说。
  万里云摇头:“征南军大胜,班师回朝。你是……”他压低声音,扯着司马沣的袍袖,把他带到偏僻的走廊上,散朝后相熟的官员咬耳朵也实属寻常,但万里云很小心,四下张望,未见到异样,才小声地说,“你不知道这位是怎么上去的,周太后把持朝政,是要让祁州那个小孩子入主皇城。结果被那位周太傅的外孙,便是现在的安定侯,以镇北军两万重兵,加上羽林卫里应外合,亲手把他的姨母拉下马来。征南军就是他领兵,算日子,就在这两天便要进城了。”
  司马沣听得一头雾水,不以为然地摇头:“老万哥,你怕是年纪大了,胆子却怂,他就是回来,也只能站到秦禹宁后边。”
  “秦禹宁是谁的门生?”
  “周、太傅?”司马沣这才觉得不妙,他刚在朝上推举秦禹宁,秦禹宁的师傅是老周太傅,而即将班师回朝的征南军统帅是周太傅的外孙,等于说朝堂上的两座大山,都是周家。
  “这个安定侯,可不是他爹。他是周太傅的外孙,少时便掌管麟台,黑狄刚打过来,便代天子巡视四方。后来这位上去,他有从龙之功,如今征南军大胜,收复了宋州、循州,我听人说,那个自立为王的孙逸,是被他手下那个姓陆的一刀割下了头。”
  “你说先帝重用的那个陆观?”
  “正是,这人是个狠角色,先帝怎么从一众受宠的皇子里脱颖而出,难道不是因为荣宗皇帝血脉凋零,最后不得不将这位早被打发去衢州的六皇子召回京城。我让人查过他去年进京后的所为,他跟安定侯也是一党。而且,安定侯跟左太傅可不同,他可没有风烛残年。好像比你那个侄儿还要小些,这下你我,再无用武之地了。”后面的话万里云隐下没说。
  皇帝能够精准地找出祁暄来,昨日的事情已经败露,征南大军回城,世族们虽在南方有盘根错节的家族关系,却敌不过训练有素的镇北军,靠武力立于朝堂根本不可能了。
  唯独还能靠钱买几个官位,万里云思来想去,家里那几个读书最多有一两人能入仕途,余下的,只有拿银子多活动活动。他手揣在袖子里,没有听司马沣说话,两家虽也是连襟,在动荡时期,也只有各怀心思。
  司马家这鸡蛋要往石头上碰,万里云想的是,他要把万家拉回来,绝不能碰完鸡蛋还砸个鸭蛋上去清黄流一地。
  朝臣从行宫出,有的坐轿,有的走路,才走到前门大街,都被街上的喧嚣惊了一跳。
  万里云坐的是司马沣的马车,两家主家只隔了一道院墙,赶车的小子把门帘一打,兴奋地大叫:“二位大人,快下车,军队过来了。”
  司马沣一句脏话险些出口,被万里云拉着,下了车站到街边,家丁以鞭子将马向道旁拦,双手紧紧拽住马笼头,一面站在街沿上,兴高采烈地向街面上张望。
  “老爷,不如您同万家老爷,一起上楼吃盏茶?”
  恰好这眼前就是一间茶铺,两人身上还穿着官袍,在街上站着十分打眼。
  上去之后,司马沣和万里云才看见,诸位同僚都在楼上,六部的坐了三张桌,南州的占了两张桌,基本上互不相识。司马沣只认出有一个好像是叫姚亮云,是刑部尚书姚济渠的儿,便过去招呼了一下这位晚辈后生。
  姚亮云回礼回得客气。
  等司马沣走开,林舒就不客气了,一把摘下姚亮云的官帽拿在手里,挡住众人视线,小声跟他嘀咕:“你跟司马家的客气什么?”
  姚亮云懒得理他,拿过水壶,把两人的杯都烫过,沏茶。
  “等逐星回来了,我看这群老东西还得意什么。”林舒恨恨地埋头喝了一口茶,被烫得一口喷出去。
  姚亮云:“……”他低头看了一眼胸前的水渍。
  林舒不住摆手:“对不住对不住,你待会脱了拿我家去洗。”
  姚亮云十分无语。
  “我给你洗,亲手,绝不让下人洗,行了吧!”
  街上一阵喧哗,姚亮云顾不上管他,他们这里是二楼,选的正是临街的位置,从这里望下去,路边的摊子都收了起来,没有了众多招牌遮挡,视线极佳。
  流光在银甲上迸出夺目的光彩,一身银白战袍坐在马上的男人发着光,随着队伍行进,阳光自他淡金色的头盔一路蜿蜒至银甲尾梢。
  “娘的,这小子也忒威风了。”林舒一拍栏杆,膝盖屈起,跪坐在木板上,艳羡的目光一路追着油光水滑的黑马,他起了一丝疑惑,“这不是陆观的马吗?这小子,他还真不怕旁人说三道四。真当自己还是以前不受他那个王八蛋爹疼爱的麟台少监啊?”
  “你骂他爹是王八蛋,那他是什么?”
  林舒一时语塞,戳姚亮云:“不为堵我一句你是不打算跟我好好说话是吧?”也是今时不同往日,姚济渠自打来南州,一会头痛一会腿痛的,三天两头不上朝,刑部上下已经几乎都是姚亮云说了算。而林舒还做他的纨绔,他倒是想在户部把手伸长,奈何上面坐着个杨文,体量惊人,出头无望。
  “不是逐星。”姚亮云平静的嗓音说,“你没看出来,是陆观吗?”
  林舒眯起眼,刺目的光芒稍减弱了些,马上坐着的人是比宋虔之要高大一些。陆观侧过脸,从路边一位姑娘手中接过花篮,交给士兵。动作间林舒彻底确定了不是宋虔之,宋虔之的手没有那么黑。
  “……他还敢收旁人送的花,不想活了。”林舒恨恨道。
  “走了。”姚亮云扯林舒。
  两人跟六部其他官员这随手招呼了一下,挤过茶楼里的人山,下楼去跟在军队后面,一直跟到宫门口,大军在行宫门外结队。
  吕临亲自迎出门来,拉住陆观的一条胳膊,用力拍拍他的肩膀,面部有些激动地颤抖,声音也不住发抖:“回来了。”
  “回来了。”陆观淡然道,侧过身,便望见不远处的两人。
  姚亮云走上来,林舒跟在他身后,二人俱是一身官服,阳光照在他们身上,个个丰神俊朗。
  “你今天这出,把那两家的老头,可吓惨了。”林舒笑道。
  陆观抿唇不答,手执马鞭,走到阵前,鞭子一掠,士兵齐齐下马,阵列齐整干净,没有一丝杂声。
  队伍里都是年轻的士兵,精神风貌令人振奋。
  吕临无疑是最高兴的,当即决定晚些时候在家里为陆观接风洗尘,请林舒与姚亮云都去。
  姚亮云朝陆观问了为什么宋虔之还没回来,陆观照实说了。
  姚亮云沉吟片刻,道:“家父执掌刑部,我们部里有一位老大夫,治外伤最拿手,等他回来,让这位大夫看看。”
  “陛下等陆大人一早上了。”吕临走过来说。
  陆观谢过姚亮云,叫姚亮云和林舒晚上一定到吕临家里,一起吃顿便饭,才跟吕临进入宫门。
  路上吕临把南州的形势简单跟陆观通个气,提了一件陆观本来不知道的事。
  陆观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怎么了?”吕临也奇怪。
  “你们没人拦着?”
  吕临苦笑摇头:“你们找到李宣的时候就没摸清楚他是个什么性子?别怪我没提醒你,他跟你们离开京城的时候不大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
  吕临想了想,说:“更像个皇帝了。”

  ☆、和光同尘(拾肆)

  见到李宣,陆观开门见山便问:“陛下要亲征?”
  “……”吕临一脸菜色,辞出门外去,面无表情地杵在殿门外。
  被李宣留下来的秦禹宁一口茶憋在嗓子里,咽不下去,吐不出来,神色相当微妙。
  李宣微笑着说:“朕是有这个意思。已经同秦尚书商议过,朕悄悄地去,等到了前线,找机会跟坎达英见一面,谈一谈。”
  陆观沉吟片刻,朝李宣道:“要带上柳素光。”
  李宣点头:“自然,李明昌诡计多端,不得不防。”
  “臣以为,陛下不必亲临,坎达英与我朝和谈是必然之事。”陆观道,“可以先打,打服了再谈。”
  秦禹宁豁然抬头,询问的目光看向陆观。
  几乎立刻陆观便察觉到,做了个手势,继续说下去:“龙金山接到刘雪松求助的书信,坎达英此次南下并未带来全部兵力,在已经占据的城镇,也只留下少量驻军。夯州以北,阿莫丹绒人大面积迁入,夯州以南,每州设八千人大营,分布在各县,就地收编征用大楚军民管理当地。臣以为,坎达英吃不下整个大楚,已经派人从西南、西北一线,经边地霍丘关北上,去探查西莫西尔河以北,伪装成阿莫丹绒人,深入王城探探情况。整个阿莫丹绒人口不足四十万,而我大楚各地人口在荣宗时便有两千余万,最近一次户部按各地户籍纸可以查明的人口共计一千四百万,这是五年前的数字。如果阿莫丹绒王族人丁兴旺,或许可以分地而治。现在多琦多已死,赤巴年幼,左贤王图勒已经被杀。坎达英固然可以凭一己勇武横冲直撞,但只要他还有脑子,就会知道即便他占有更多土地,也无法征服这土地上众多的人口,更无力治理。”
  “朕也是这么认为。”李宣眼睛发亮,面色微微发红地说,“阿莫丹绒根本吃不下我朝,但……坎达英为什么会一直南下,长驱直入,战线越长,对他越是不利,以他现有的兵力,所占据的地方也极易再度失去。”
  “他要逼得我朝作出最大的让步。”陆观道,“如果仅仅打到夯州就停下来,他要提的条件,也许我们便不会答应了。”
  “坎达英要什么?”秦禹宁问。
  “地,和钱。”陆观想也不想就答,“溪花谷地以北他一定不会让步,那是放牧的好地方。阿莫丹绒人习惯了游牧生活,溪花谷地是离阿莫丹绒本土最近的一片草场。再则,就是钱。坎达英应该会提出休战,但以目前的形势,让他自己退回夯州,恐怕不太可能了。”
  “你觉得他会以哪里为界?”李宣皱眉道,“京城?”
  “吃进去的东西,再要他吐出来就不可能了。”陆观道,“所以要在衢州来一场硬仗。坎达英孤军深入,几百里的战线,我们可以绕道后方,他的兵力不足以连成固若金汤的防线,被他占领的州城百姓,比起传闻里穷凶极恶,又屡次屠城的外族,他们更盼望楚军能打回去。”
  “绕道后方难保不会被阿莫丹绒人发现,何况,从哪里绕道?”秦禹宁摇头,“纸上谈兵易,陆大人,真要打,不是这么容易的事情。”
  “那就得联合平民百姓了。”陆观把在循州作战的经验滔滔不绝地说了,讲宋虔之是怎样从宋州一路收编农户,这些农户单兵战斗力不强,但即便是铁桶一般的循州,城里的人只要还要吃饭,还要看病,还要穿衣,就有机会让庶民渗入进去。
  “官道当然不行,但当地百姓一定还有捷径,有不为人知的路可以走。”
  “朕可以相信你吗?”李宣问。
  陆观直视李宣的双眸,沉声道:“您可以相信您的子民。”
  见李宣陷入沉思,秦禹宁也显得有些动摇,陆观继续说下去:“秦大人没有亲自上过战场,也没有近距离接触过庶民,他们惧怕阿莫丹绒人,和惧怕黑狄是一样的。阿莫丹绒原也是狄人的一支,黑狄扫荡了大半年,百姓苦不堪言,现在阿莫丹绒来了。没有人愿意给这些外族做牲口。”
  “他们敢吗?”秦禹宁怀疑道。
  “如果家人被屠戮,妻女遭淫辱,粮食被抢走,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活得还不如一条狗。但凡稍有血性的人,都会奋起反抗。秦大人,万民皆是人。只要是人,胸中必有一颗鲜红的心,支撑君主的正是士农工商,这些庶民。我们不能只在征税的时候想到他们,军队为天子而战,更是为民而战,民贵君轻,没有平民就没有家国,没有家国就没有天子。”
  秦禹宁听得胆战心惊,几次想出声打断陆观。
  这话私下说也便罢了,陆观竟然当着皇帝的面说这些个要脑袋的话,一时间秦禹宁满脸涨得通红。
  李宣认真听着,想了想,开口道:“你有把握能退敌?”
  “有。”
  陆观话一出口,就听见秦禹宁口吻严肃地说:“陆大人刚回来,还不清楚北方军情,皇上……”
  “这片土地上有千万余人,就算阿莫丹绒人人都上马能战,我也有把握退敌。”陆观短暂停顿后,道,“有把握收回京州,但京州以北,尤其是夯州以北几个镇子都被屠尽,无法采用联合平民的战术,等探明阿莫丹绒是否往溪花谷地迁入牧民,就能推知夯州是不是坎达英的底线,臣的判断,坎达英不会让出夯州。但要把他赶出京州,臣能做到。”
  李宣换了个姿势,斜倚在椅中,拇指与食中二指不住搓动。
  陆观知道这意味着李宣在思考他说的话有几分可行。
  经过循州一战,陆观切实体会到“民”在一场战争中能起的作用,固然不能让他们去冲锋陷阵,一是没有训练过,对阵法一无所知,二是就算有力气的普通人,没有受过“杀人”的训练,单兵对阵时也会不知所措,不仅无法杀敌,甚至还无法自保。但譬如说带路、帮助隐蔽、传递消息,散布各方的平民就是一张连绵不断的天罗地网。
  “衢州恐怕等不及你派出的探子回报。”良久,李宣终于开口。
  “龙金山已带着主力军赶往衢州,很快就能扭转战局。臣还想跟陛下讨个人情。”
  “你说。”
  “刘雪松立下军令状,如今宴河已失,臣想请陛下暂缓追责。抗击黑狄时,刘雪松也在臣麾下效力过,是个可用之人。若他能够立功,请陛下准许他功过相抵。”原本宋虔之叫他让秦禹宁去说,现在看来,李宣心情不错,索性陆观就不多绕这一圈了。
  李宣当即同意,实际上他正有此意。宴河一战,本就无人可用,刘雪松是自告奋勇,真要是这时派人去砍他的头,谁还愿意为朝廷守土?
  “今日朝堂上,有人提议让朕选任新的太傅。”李宣看了一眼秦禹宁。
  秦禹宁连忙推辞。
  李宣却问陆观怎么看。
  “秦大人是最好的人选,朝中无人比秦大人更有资格。臣在南边就听说,南州几家大族并不安分,秦大人升任太傅后,要迅速着手选任信得过的官员,开春之后,立刻加开恩科。”
  李宣笑了起来:“你与左太傅倒是不谋而合,太傅过世前也是如此说。”
  “如今六部或是效忠于苻明韶,或是荣宗皇帝留下的老臣,老臣不多,且都年事已高,朝廷需要灌注新血。既然新帝临朝,选任忠心于陛下的班子,也是理所应当。朝廷从京州搬到南州,损失的人才、钱帛、土地,都需要时间恢复。休养生息交给秦大人和杨尚书,北面战线,臣愿效犬马之力。”陆观走下座位,单膝跪地,双手抱拳,沉缓地抬头注视着李宣,“但臣想请陛下一道恩旨。”
  李宣沉默不言地看了会陆观。
  显然,他在想陆观会问他要什么。
  半晌,李宣眉一扬,露出了笑容:“你讲。”
  “请陛下让安定侯主持这次恩科。”
  李宣一愣。
  如果明年春季就要加开恩科,要布告各州县,编纂题目,任命学官。匆匆数月之间,宋虔之会忙得脚不沾地。
  自然,也不可能再去打仗了。
  “请陛下恩准。”陆观磕了个头。
  “朕可以准,就不知道安定侯准不准。”李宣话里带着戏谑。
  秦禹宁听得老脸一红,当即就想告辞。心中暗骂,这个陆观,这种事情也要闹到皇帝跟前来,私下悄悄跟自己商量想个办法不让宋虔之上战场不行吗?
  “如果陛下准了,就写一道圣旨给臣,臣带给安定侯。”
  李宣一阵大笑,咳嗽两声:“好,马上给你写。不过朕听说安定侯腿受了伤?”
  “谢陛下关心,只要有陛下这道圣旨,想必能养好。”
  “嗯,奉旨养伤。”李宣沉吟片刻,这就写下一道圣旨。
  陆观心满意足地收了,李宣便让秦禹宁先去兵部忙活,跟陆观两个人关上殿门不知道在里面说什么。
  临出宫,陆观在走廊上停下来,皱着眉头,欲言又止,还是跟吕临说:“我觉得没变。”
  吕临:“???”
  入夜时分,禁军统领吕临的府上灯火通明,吕家老祖父命人治了一桌酒菜,关起门来。老祖父坐在屋檐下,酒摆在院子里,夜晚清朗,微风宜人。
  陆观酒量不行,几口酒下肚,脸上泛起红,就只顾得埋头吃菜。
  林舒很是高兴,席间兴致勃勃问陆观南部战场上的情况,陆观话不多,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说话。
  虽然只过去了短短三个月,于众人心中,却似乎已经许久未见。宋虔之与陆观离京时,朝廷还在京州,从巍峨皇宫挪到南州的行宫,六部人员缩减大半。
  林舒不无感慨地同陆观提及,为苻明韶发灵当日,徐国公死在乱刀之下,周太后设局将计就计引苻明懋所率的乱军杀入宫中,来了一招瓮中捉鳖。
  “当时周先已护送天子出了城,那一夜,京城兵荒马乱,真是百余年来未曾遭逢过的大患。好在龙金山赶回及时,他带出京的那支部队,迂回回京,将反贼一网打尽。”林舒一拳捶在腿上,“我爹当时让家中女眷都收拾好了行囊,车马也都备好,家里上下百余口人,谁也不敢睡觉,打算挺过那一夜,无论如何都要先让女眷出城。谁知道会那么快,次日清晨,乱党就被龙金山的兵马彻底收拾干净,召集了数千人上街清扫,日头尚未晒正,街上的血迹就已打扫得毫无踪迹。”
  “太后不愧是周家人,胆气智谋过人。”吕临的话戛然而止,他提起一坛酒,注满酒碗,双手捧起,扬声道,“敬太后。”
  清脆的酒碗碰撞声。
  这一碗酒是不得不喝,喝完之后,陆观耳朵脖子全都红透了,他敞开袍襟,露出健壮的胸肌,同时也露出腰腹间累累的伤痕。
  林舒看得眼睛都直了,不大自在地收回视线。
  “逐星什么时候能到?”姚亮云朝陆观问。
  “还要几日,他坐马车。”陆观舌头已有些大了,埋头吃肉,目光有些发直,嘴巴动了几下就不动了。
  “你这玉挺别致。”林舒歪着头看陆观脖子上挂的凤形玉佩。
  陆观手指掂着,难得一笑,眼神也温柔如水:“别人送的。”
  “逐星送的?”林舒戏谑道。
  陆观摇头。
  “不是?”林舒瞪起眼睛。
  陆观不说话了,突然就站起身,做了个手势,离席去如厕。
  前脚陆观走开,吕临蹙眉压低嗓音朝林舒说:“你瞎问什么?”
  “我……”林舒张大了嘴,“不是,我问什么了?”
  “他跟咱们不是一路人,你嬉皮笑脸那一套收一收,你把他惹毛了,等逐星回来不找你算账。”吕临警告道,“皇上对他信任有加,这位陆大人前途不可限量,你要乱说话,惹了事别怪哥哥没提醒你。”
  林舒嘴一瘪,端起酒碗,只一个字:喝。
  等陆观回来,林舒果然不乱说话了,席间气氛也不如之前热络。三人互相之间也不敬酒了,陆观吃得差不多了,放下筷子,举起注满的酒碗。
  “我同逐星不在京中的时日,有劳诸位传递消息,为我们在朝堂上说几句话,陆某谢过了。”
  吕临三人都是一愣,继而纷纷端起酒碗一碰。
  这一碗喝下去,陆观的舌头是彻底大了,嘴角一直弯着,似乎有什么藏不住的高兴事。
  本来林舒是话最多的一个,让吕临打了招呼,憋得肚子都快炸了,只有不停筷子地吃菜。
  这时,陆观把脖子上的玉向林舒的眼皮底下伸过去。
  “这个,是我丈母娘送的。”
  林舒一口酒直接就天女散花地喷了出去。
  “林舒!”吕临简直怒了。
  陆观笑呵呵地说:“逐星的娘把他托付给我,让人雕了两枚玉,还有一枚他戴着。”
  姚亮云无比尴尬地出声道:“陆大人醉了。”
  “没醉,真的。”陆观转而把玉给姚亮云看,“这是凤,逐星的也是凤,咱俩的一样,是咱娘给的。我有,逐星也有,旁人都没有,费了不少功夫。”
  “……”吕临满面抽搐,桌上的菜让林舒全喷了一遍是不能吃了,陆观看样子是醉了,说完那一句就脸杵到桌上,还打起了呼。他头疼地伸出手指戳林舒,咬牙道:“你啊你……”
  “我怎么知道他酒量这么浅?”林舒当即叫起来。
  “别说了,今晚让他住你这,喝成这样也不好回营地。”
  姚亮云一语惊醒梦中人,吕临让人去收拾出一间客房,又叫人把陆观抬到榻上去,也不给他洗漱了,免得吃醉酒的人突然耍起醉拳来,他府上的家丁可经不起揍。
  离开吕府,林舒坐姚亮云家的马车回去,嘀咕了一路,陆观那个玉佩又不是什么稀罕东西,他是没见过好东西吗?还跟是什么宝贝似的显摆。长得高大健壮,才喝了多少点酒,就烂醉如泥,这个酒量要是在京城里混,早就被人收拾百八十回了。
  “要不是你惹他,也不能醉成这样。”姚亮云一脸沉静地说。
  “又怪我?”
  姚亮云没再说话,闭上眼睛养神。
  晚风从半扇没有关死的窗户吹进来,榻上陆观眉头皱着,睡得满脸不高兴,手在榻上摸来摸去,最后把枕头扯在怀里抱着,侧身勉强睡得踏实了些。
  第二天吕临起来的时候,陆观已经辞去回军营了,昨夜太过尴尬,陆观洗漱完,早饭都没吃就离开了吕府。
  接下去四天,他先是一个人去左正英的坟头上了三炷香,继而在秦禹宁的引见下,挨个“拜访”过南州几家大姓。陆观带兵进城,从主街那么一过,该认识不该认识他的全都认识了,他又不爱说话,脸上还有一块疤,阴沉脸的时候骇得这些世族大家长俱是心里发毛。
  才从战场上回来的陆观,一身杀气尚未褪尽,总没个笑脸,让人拿不准他的脾气。
  朝中在议增派北线的将领,几天了也没有个定论。
  唯一的好消息是,刘雪松小胜一场,阿莫丹绒大军在衢州城外,与守城军队僵持不下,被刘雪松带人夜袭,烧了阿莫丹绒其中一支运粮军的车队。

  ☆、和光同尘(拾伍)

  司马沣在朝上旧事重提,刘雪松是立下过军令状的,如今宴河已失,他提议皇帝改派他人,将刘雪松押回南州受审。
  此时,万里云已来不及阻止他。
  果然,在朝堂上杵了好几天的陆观出列,将刘雪松入伍以来所立战功条陈缕析,转过身去,逼视向司马沣,冷声问他:“刘将军至少保住了四座州城,上百万无辜百姓,现在仍在衢州搏命,陛下若此时派人问罪,又该换谁去?”
  司马沣脸色铁青,求助地往后侧了侧身,却见万里云把头几乎贴进脖子里,其余南州一系的官员,个个都当没有看见,噤若寒蝉。
  “我听说前几日司马大人提议让两位小司马大人上阵杀敌?”
  司马沣梗着脖子:“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陆观打断他的长篇大论,转而向李宣奏请,准许司马家的两位年轻人从军。
  下了朝,万里云满面急色地冲上来,拽住司马沣,咬牙道:“司马家早晚要玩完在你手上。”
  司马沣两腮僵硬,犹自记恨朝上万里云一言不发,没帮他说半个字,现在才来放马后炮。
  “坎达英就是一头狼,那是好惹的?你真以为军功是白捡回来的?”万里云才过完四十四岁的生辰,这几日让媳妇拔了不少白发,他脑仁心都被这位年幼时便玩在一起的好友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