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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草师爷-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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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从拼命挣扎,渐渐地连扑腾的力气也没有,最后再也不动,只一双眼睛仍旧圆睁着,血液在他身下逐渐开出一朵猩红的花。
  有一个侍卫把手指伸到杨叶鼻子前探了探,扭头对陆添道:“侯爷,他死了。”
  陆添面无表情地一抬手,钳制着傅云书的手纷纷松开,他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将浑身染血的杨叶搂进自己怀里,终于痛哭出声,“杨叶!”
  陆添冷声道:“拖去乱葬岗扔了。”
  杨叶的尸体被人强硬地从怀里拖走,“你们放开他!”傅云书怒吼着起身欲追回,却迎来当胸一脚,这一脚丝毫未留情面,将他胸膛原本便未痊愈的伤口直接踹裂,傅云书闷哼一声,仰面跌倒在地,口中喷出一口血,双手却仍在半空中执拗地试图抓住杨叶,“你们……放开他……”
  陆添道:“傅云书,你记住了,害死杨叶的不是别人,正是你自己。”
  “你放屁!”傅云书双手颤抖着撑着地面,试图爬起来,前头那两个拖着杨叶尸体的侍卫忽然站住不动了,然后恭敬地行礼唤道:“见过靳大人。”
  靳大人?靳伯父!
  傅云书眼中蓦地生起希望,跌跌撞撞地朝外跑去,哑声唤道:“靳……靳伯父……”陆添由着傅云书往外走,并不阻拦,也未动身,只静静地坐着看。
  身着知府官服的靳云龙从门外龙行虎步地跨进公堂衙门的门槛,他的目光从狼狈不堪的傅云书身上一掠而过,停在两个侍卫架着的杨叶身上,道:“怎么回事?这儿怎么有个死人?”
  其中一个侍卫回答:“启禀大人,这人本是侯爷传来问话的证人,谁知他竟当堂翻供,还出言辱骂朝廷,侯爷忍无可忍,判了他五杖,谁知这厮身子骨虚弱不堪,打到第三下的时候就咽了气了,侯爷刚吩咐了我们要将他厚葬呢。”
  杨叶缺了一条胳膊,满身伤疤,一张脸更是青青紫紫的连五官都看不分明,任谁看一眼便知这绝对不是那侍卫口中所言“打到第三下”那么简单的事,可靳云龙的目光轻飘飘的从杨叶身上挪开,摆摆手道:“如此刁民,还厚葬做什么?拖去乱葬岗扔了便是。”
  傅云书不敢置信地看着靳云龙,“靳……大人……”
  靳云龙这才注意到傅云书似的,目光如炬地看着他,眼中染上一层失望之色,声色俱厉地道:“云书,你太叫我失望了!”
  “什么?”傅云书怔忪着倒退一步。
  靳云龙道:“采生门一事,我早有察觉,苦无没有线索证据,一直只在暗中调查,你为我捣毁他们云间寺、鸳鸯馆两个据点时,我还甚是欣慰,没想到啊没想到,这竟只是你的弃卒保车之计!这还真是万万想不到,我的好世侄,竟是采生门的少门主!”
  傅云书失声喊道:“我不是!”
  “你还敢狡辩!”靳云龙厉声喝道:“前任同知,你的弃子,贾轲,在江北府大牢里已经什么都招了!陆侯爷此番前来,正是为了彻查此事!云书,回头是岸,你便从实招来吧!”
  “招?”傅云书脑中嗡嗡作响,他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神情扭曲,哑声道:“靳大人是想让我招供什么?”
  靳云龙道:“采生门在江北暗中发展数十年,绝非寻常人所能掌控,你年纪又轻,身后必定另有他人掌舵,你说,采生门真正的门主,究竟是朝中何人?”他忽然缓和了语气,道:“云书,你还年轻,做错了事尚有回寰的余地,只要你供出身后那人,靳伯父可以向你保证,不会再伤你分毫。”
  傅云书愣愣地听着,涣散的目光渐渐凝聚成一点,盯着靳云龙那张看似硬朗刚正的脸,心中刹那间迷雾消散。
  如他们所言,采生门这样一个藏在暗中作恶数十年无人发现、无人制止的组织,其背后,必定有一个极为强大的掌门人,这个掌门人,甚至很有可能是朝中某位权势滔天的大员。
  这个人如论如何不可能是傅云书。
  但……倘若傅云书是采生门的少门主呢?
  只要将傅云书打成采生门的少门主,采生门主的真实身份,自然也就不揭而晓。
  当朝的丞相大人,傅云书的亲爹,傅峥。
  只有他。
  “原来你们打的是这个主意?我说呢,我一个小小七品芝麻官,怎能引得晋阳侯屈尊降贵地亲自前来泼脏水,原来……”傅云书无声地冷笑,“几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非常之事当用非常之法,为了替天行道,本侯也不得不出此下策。”陆添淡淡地道。
  “替天行道?”傅云书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你?”
  兴许是因为傅云书眼中的鄙夷与仇恨太过刻骨,陆添竟也有些心虚地扭过头不看他,只低声道:“靳大人。”
  靳云龙略一点头,仍旧佯装诚恳地道:“云书,你不要怪伯父,伯父与你爹傅峥是同年,数十年的交情,实在不忍眼睁睁看着他带着你自掘坟墓,苦海无涯,你若现在回头,为时尚且不晚。”
  傅云书不为所动,极为冷静地看着他。
  两人目光相撞,沉默无言地对视着。
  良久,傅云书忽然做出了一个极为不雅的动作,若是放在以前,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想象,自己有朝一日竟会做出这样粗鲁的举动——他狠狠啐了一口唾沫,正中靳云龙的面门。
  傅云书冷声道:“就凭你也有资格提我父亲名讳?”
  靳云龙平静地抹了把脸,冷笑道:“好,很好,你和你老爹还真是一模一样,令人厌恶。”
  陆添的声音从不远处幽幽地传来,“靳大人,我早就说了,傅云书这人敬酒不吃吃罚酒,你对他好好说话,只是白费口舌罢了,实在不必多言,动刑便是。”
  傅云书不屑地道:“你们以为对我用刑,就能颠倒黑白,让我咬死自己的亲爹吗?”
  “云书,你实在是太天真了。”靳云龙道:“想必你还不知道吧?本府曾出任大理寺少卿,与陆侯爷的父亲陆锋大人曾共事过,他精于刑狱断案,我却钻研刑罚一道,大理寺什么硬骨头真汉子没啃过?没有一个能在我手底下撑过三轮。莫说儿子反咬父亲,即便是让亲妈砍死女儿,在我手里,也不过小菜一碟。”分明是骇人听闻的事,从靳云龙口中传出,却好似成了他的丰功伟绩,他惯常严肃的脸上甚至不自觉地浮起自得的微笑,盯着傅云书,犹如蝮蛇盯着近在咫尺的家兔,“我再问你一遍,你说是不说?”
  作者有话要说:
  为杨叶点蜡。


第111章 采生门(三十四)
  冰凉的水泼在脸上; 将傅云书涣散的神志又唤醒几分; 他迷迷瞪瞪地睁开一道眼缝,看向火光摇曳中翘着二郎腿坐在不远处的两人。
  陆添将手中茶盏搁到一旁; 微笑着道:“哟; 傅大人醒了?傅大人看着文弱; 这副身子骨倒还挺结实,吃了这么多顿鞭子; 竟还能扛得住。”
  他们泼的水里头撒了盐; 如同细小的刀刃,缓缓割进傅云书满身的伤口; 他疼得苍白的嘴唇不住地颤抖; 耳边嗡鸣不住; 迷茫间,只能模糊听见靳云龙道:“只是鞭刑罢了,算得了什么,只是须得循序渐进; 否则一下子上太狠的; 只怕咱们傅公子一下子承受不住死了,那可得不偿失。”
  陆添像是有些期待地问:“那靳大人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靳云龙并未细说; 只道:“傅大人被吊了这么久,想必也累了; 将他放下来吧。”两边的侍卫得了令; 立即将吊着傅云书双手的绳子解开,他之前被吊在半空中; 绳子一解开整个人就摔到了地上,砸得他眼前一黑,险些又晕过去,勉力稳住心神,却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也没有。傅云书无力地张了张嘴,靳云龙眼尖,瞧见了,便问:“傅大人想说什么?现在说出来,还来得及。”
  “靳大人莫急,该说的总会说。”陆添道:“本侯还等着看靳大人的新玩法呢。”
  靳云龙瞟了眼陆添,心道也不知道傅云书怎么得罪这位祖宗了,但晋阳侯甚得龙心,又和他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靳云龙自然不会开罪他,大手一挥,道:“把人抬上去,绑起来。”
  侍卫们把傅云书连拖带拽地抬到一条特制的条凳上,与寻常条凳不同,这张条凳略宽一些,两头一高一低,傅云书被摆成头低脚高的姿势,双手双脚被死死缚住。他本就精疲力竭,此刻手脚被缚,更是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侍卫拿来一块毛巾,严严实实地盖到自己脸上。陆添看得新奇,问:“靳大人,这是做什么?”
  “侯爷一会儿便知。”靳云龙说罢,一抬手,另一个侍卫端着一盆水上前走到傅云书身旁,手一倾,盆中水便不断地浇到傅云书脸上。陆添便看见原本蔫了吧唧的傅云书在一瞬间爆发出了极为可怕的力气,整个人几乎都弓起来,却又因手脚的束缚,最终又被扯了回去,浑身不住地痉挛,口中发出绝望的呜咽。
  即便只是旁观,陆添也看得有些心惊,忍不住问:“靳大人,他这是怎么了?”
  “受水刑的人会产生溺水以及窒息感,正常,他逃脱不了。”靳云龙淡淡地说着,甚至端起茶盏送到嘴边呷了一口,“有幸享受过我这水刑之人,有八成都熬不住开口招了供。”
  陆添问:“那剩下两成呢?”
  靳云龙道:“死了。”
  陆添瞳孔一缩,忙吩咐道:“仔细着点,可别把人弄死了!”
  一盆水很快就浇完了,靳云龙示意先停手,然后站起身,一步步走到浑身战栗的傅云书身边,亲手替他揭开了脸上盖着的布,温声道:“怎么样,傅大人可有什么想说的?”
  傅云书脑海中白茫茫一片,莫说回答,此刻他连靳云龙说了什么都听不见,只张大了嘴喘息着。靳云龙也很有耐心,等他喘够了,目光渐渐回神,才又问了一遍,“傅大人,关于采生门幕后主使是谁,你可知道了?”
  “知……知道啊……”傅云书虚弱地道。
  靳云龙眼中喜色一闪而过,忙示意人着笔记录,压低声音问:“是谁?”
  傅云书竭力从喉中发出一声极为古怪的笑声,道:“不就是你么……”
  “不知好歹!”靳云龙勃然大怒,朝傅云书的脸狠狠甩了一巴掌,力道之大,将他打得整个人都微微一侧,嘴角立即淌下血来。打完这一巴掌,靳云龙像是手上沾了什么脏东西似的,抓出块手帕从指间到指缝仔仔细细地擦了一遍,然后将那块手帕恨恨砸到傅云书惨白的脸上,喝道:“接着浇!”
  恐怖的窒息感铺天盖地地袭来,他竭力张大嘴试图呼吸,却只有冰凉的水涌入喉中,渐渐的,连张嘴的力气也无,傅云书仿佛一条脱水已久的濒死的鱼,除了不时翕动一下,再也没有哪怕动一动手指的力气。意识模糊间,似乎有人扼住他的脖子恶狠狠地道“你想清楚了吗?采生门门主,究竟是不是傅峥?!”
  涣散的眼眸艰涩地转动了一下,傅云书的喉咙里涌出一股水,他耳边嗡鸣不止,却仍听见自己的声如蚊蝇,极微弱地道:“不是。”
  侍卫们提进来的一大桶水都已经用完,为难地看着满脸铁青的靳云龙和陆添,问:“侯爷,靳大人,这还……还继续浇吗?”
  靳云龙冷冷地道:“继续。”
  “可是……”侍卫有些同情地看了眼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傅云书,“他都昏迷了,再浇下去,这人会不会……会不会就没了?”
  “让你浇你就浇!”靳云龙厉声道:“人晕了就拿银针扎手指,弄醒了接着行刑,没那么容易死!”
  “……是。”侍卫弱弱地应下,正要去外头重新提一桶水进来,陆添忽然抬手将他拦下,“慢着!”
  “怎么?”靳云龙若有深意地看了眼陆添,“陆侯爷莫非是心软了?”
  “我有什么可心软的?”陆添嗤笑两声,伸出根手指嫌弃地戳了戳傅云书水肿的脸,道:“只是觉得这样逼供太浪费时间了,傅峥毕竟是他亲爹,他倒霉了傅云书也落不了好,他不会不晓得这点,能在靳大人手底下熬这么久也算他是条硬汉子,只是再这么蹉跎下去,被动的会是我们……依我看来,不如用点简单粗暴的手段,先报上京城去,打傅峥一个措手不及。”
  靳云龙一挑眉,“陆侯爷的意思是?”
  陆添扭头看向那个负责记录口供的侍卫,“你听着,就写在严审之下,傅云书供出采生门幕后主使……”
  那个侍卫不敢不从,依着陆添的意思,又添上几分笔墨,拟出一份假话连篇的口供来,然后恭恭敬敬地呈到陆添和靳云龙跟前,道:“两位大人请过目。”
  陆添接过那份口供,潦潦扫了几眼,又递给靳云龙,“靳大人怎么看?”
  靳云龙道:“就按陆侯爷的意思办吧。”
  一旁的侍卫正要拿了口供让傅云书画押,陆添忽然一抬手,道:“且慢,让我来。”侍卫立即恭敬地奉上印泥,陆添抓起傅云书无力地垂在一旁的手,捏着他的拇指在鲜红的印泥上按了按,又按向那张写满了虚假口供的纸。在拇指按上纸面的一瞬,他因兴奋,连呼吸都一时急促,捏着傅云书的手不自觉地用力收紧,将原本陷入深深昏迷的傅云书都掐得颤了一颤,他无声地张了张嘴,似是说了什么。陆添便有些好奇地附耳上前,听他极轻微地呢喃着,“寇兄……寇兄……”
  一股无名火从心头起,陆添狠狠将傅云书的手一甩,恨声道:“你再也见不到你的寇兄了。”
  “忽然想起来,还有一事要同侯爷商量。”靳云龙忽然道。
  “什么?”陆添扭头去看他。
  靳云龙道:“侯爷难得来一趟江北,除了采生门,若能顺道将群鹰寨也一并铲除,报到圣上面前,那可是大功一件呐。”
  “靳大人可真会说笑,群鹰寨要是那么容易铲除的,那……”说着陆添忽然眉头一皱,睨着靳云龙,“大人可是有什么计策?”
  靳云龙道:“群鹰寨本不是那么容易除掉的。”顿了顿,他的目光落在躺在一旁一动不动的傅云书身上,“可若有了傅云书在手,那便有了八成的把握。”
  陆添听着听着,紧皱的眉头缓缓松开,嘴角露出笑意,道:“我大概明白靳大人的意思了……”
  靳云龙道:“我们将傅云书押去江北州府,故意往金雕山那条路走,引海东青下山出手相救,再安排重兵,将其一网打尽。”
  “不!”陆添一摆手。
  靳云龙有些不满地看了眼陆添,却还是客客气气地问:“陆侯爷是觉得哪里不妥吗?”
  陆添道:“往金雕山走,太过刻意,而且群鹰寨匪众在金雕山盘踞多年,对那儿附近一草一木都十分熟悉,即便我们安排人手埋伏在暗处,也未必能一举抓获海东青,若是被他们劫到了人,往山上一躲,再要把人抓回来,可就难如登天了。”顿了顿,他信心满满地道:“应当往九曲廊走。”
  “往九曲廊走?”靳云龙迟疑地道:“我在江北与海东青周旋数年,深知此人阴险狡诈,若非十足的把握,不会轻易出手,凭他的谨慎,怕是不会以身涉险。”
  陆添不屑地笑笑,“靳大人只知他们二人有情,却不知他们情深似海,为了傅云书,莫说是九曲廊,即便是刀山火海,海东青也会来。”他伸手,在粗糙的桌面上不轻不重地一敲,斩钉截铁地道:“他一定会来!”
  作者有话要说:
  云书撑住!老公就快来了!


第112章 采生门(三十五)
  赵辞疾坐在窗前喝茶。
  这盏茶的茶叶并不好; 甚至连茶水也已经凉透了; 可赵辞疾却依然捧着茶盏,坐在窗前; 望着自家杂草茁壮的后院; 一口一口地喝着。
  他和陆添他们不是一伙的; 如今傅云书被停职,他又和许孟一向不大对付; 他们便将他一脚踢出局外; 美其名曰休息,实在不过为了方便自己蒙起头来干些不为人知的坏事。他大概都晓得; 只是他也毫无办法。
  只有坐在这里一盏接着一盏地喝茶。
  手中的这一盏冰凉的茶水也渐渐地空了; 赵辞疾将空的茶盏放到一旁的小桌上; 手却触到了一点热意,他余光一瞥,身旁的小桌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只茶盏,正冒着袅袅水汽。
  他独居; 家中也并无下人伺候起居。
  随身携带的佩剑出鞘; 闪电般刺向身后,这雷霆一击; 却被一只看似文弱秀气的手轻松破解。
  来人伸出两根手指,轻轻地将赵辞疾的剑夹住。
  赵辞疾使出吃奶的劲儿; 竟也不能再将自己的剑挪动丝毫。他憋得满脸通红; 最终认命地松开手,道:“敢问阁下是何人?到访寒舍有何指教?”
  那人松开手指; 长剑便“当啷”一声跌落在地。他扶了扶头上戴着的幕篱,用刻意压低的声音道:“指教谈不上,只是想问问赵大人一件事。”
  赵辞疾问:“什么事?”
  那人道:“端午当晚,赵大人身在何处?”
  赵辞疾心头一凛,道:“过去这么久哪儿还记得清?总归不是在家里睡觉,就是在县中巡夜吧。”
  “赵大人还真是贵人多忘事,”那人似是轻笑了一声,道:“既然如此,我便给赵大人一个提示。”顿了顿,他一字一顿地道:“乱葬岗。”
  赵辞疾厉声问:“你到底是谁?!”
  那人道:“我实在是很好奇,赵大人端午当晚究竟在乱葬岗做了些什么事,要这样小心,以为被赵四撞破了,就一定要杀他灭口?”
  赵辞疾道:“赵四之死与我无关!是许孟要杀何长发,谁让他倒了血霉和何长发住一间屋子?!”
  “可又是谁安排他们住一间牢房的呢?”那人自问自答,道:“是你。”
  赵辞疾一时竟哑口无言。
  那人又道:“狱中犯人唯有赵、何二人中毒,说明是有人将□□抹在器具上,当日是谁分的牢饭?”他又笑了一下,“还是你。”
  他道:“赵大人,你说这天底下竟有这般巧合的事?”
  赵辞疾也笑了,“好像确实太过巧合。”
  那人问:“所以,你当晚在乱葬岗上,究竟做了什么?”
  赵辞疾道:“寇先生在严查时期冒险前来,就为了问这个?啊,不对。”他静静地看着他,仿佛目光穿透了幕篱上那层飘渺白纱,直接看见了他的皮囊,“应该说,海东青寨主。”
  寇落苼抬手揭下头上戴的幕篱,面上丝毫不因身份被看破而显出惊慌,他甚至冲着赵辞疾颇为客气地一笑,道:“打扰赵大人了,实在是因这个问题困扰我多时,令我寝食难安,这才按捺不住,前来询问。”
  “此刻也有一个问题困扰着我。”赵辞疾问:“此事与寨主又有何干,竟能叫你寝食难安?”
  寇落苼道:“赵四之死与我确实是没什么干系的。”顿了顿,他道:“与我有干系的,是赵大人藏在乱葬岗的那件东西。啊,不对……”他嘴角浮起一个微笑,静静地看着面沉如水的赵辞疾,“应该说,前大理寺少卿,薛正大人。”
  赵辞疾额前一时冷汗如瀑,他的眼瞳剧烈地颤动着,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平静微笑的寇落苼。
  寇落苼道:“当年你与靳云龙同为大理寺少卿,又同因安王谋逆案遭谪贬,靳云龙在这江北苦熬数年,你却在上任途中无故失踪,从此下落不明,许多人踏破铁鞋都寻不到你,没想到薛大人竟也藏在江北,真不知该说你贪生怕死呢,还是说你胆大包天,居然在靳云龙的眼皮底下躲了这么多年。只是如今他已亲临九合,薛大人,你竟还有闲心喝茶?”
  赵辞疾沉默地听他说话,听着听着,却也渐渐平静下来,甚至端起那一盏热茶,轻呷一口,叹道:“人不喝水会死,但丢了脸,却还能活。”他对上寇落苼探究的目光,淡声道:“不必再看,我的面具戴的时间太久,已经摘不下来了。”顿了顿,他又道:“说起来我与你还真算是同病相怜,都是不得已披着别人的皮过活,不同的是我这张皮盖在脸上,你那张皮,却覆在心上。”
  “你我当然不一样,”寇落苼冷笑着说:“我是遵养时晦,你算苟且偷生。”
  赵辞疾长叹一声,缓缓垂下头去,“终究是我对不住陆大人。”
  寇落苼道:“你对他若还有一丝愧疚,就乖乖将你藏的那件东西拿给我。”
  “我不会给你的。”出乎寇落苼意料,赵辞疾竟一口拒绝,没有丝毫犹豫,他道:“听我一句话,你不是他们的对手,放弃吧,你侥幸得活,陆大人一定希望你能平平安安,不要冒险,阿添。”
  “你也有脸叫我的名字?”寇落苼唇角一抹冷笑渐渐没入虚无,他面如寒霜,冷冷地看着赵辞疾。
  “为什么不能?”赵辞疾道:“真要论起辈分来,你还应当唤我一声叔父。”
  话音未落,先前跌在地上的那柄剑忽地从地上飞起,瞬息从赵辞疾身侧刺过,钉在他脸旁一寸的墙上。赵辞疾平静地抹了把自己脸上被剑气割裂的细小伤口,道:“不错,文武双全,你父亲一定为你感到自豪。”
  “我自然是父亲的骄傲。”寇落苼不屑地扫了眼赵辞疾,道:“只是有些所谓的同袍兄弟,却只能叫他痛心难过。”
  赵辞疾默然无言。
  寇落苼道:“前尘往事都已随风而去,我也懒得和你计较你当年见死不救的事,你把东西拿给我,就当做一切从未发生过。”
  赵辞疾却还是摇摇头,“我不会给你的。”
  “你……”寇落苼正欲发作,却听赵辞疾淡淡地说:“前尘随风散,珍惜眼前人,我还以为,你是来找傅大人的。”
  寇落苼眼神一黯,道:“我和他暂时不便见面。”
  “是不便见面,还是不能见面?”赵辞疾问。
  寇落苼眉头一拧,“你什么意思?”
  赵辞疾道:“你可知傅云书现身在何处?”
  群鹰寨在九合县的衙役班子里也有几个眼线,只不过他们不认得寇落苼,寇落苼也不认得他们,都是单线联系,前些天传来消息,说是靳知府大驾光临,暂时接管了九合县衙门,里里外外都换上了知府衙门的人,县里的衙役们都回家抠脚去了,寇落苼便以为是靳云龙带着傅云书在关起门来查案,此刻听赵辞疾这样一说,忽然心里“咯噔”一声,“他……现在在哪儿?”
  赵辞疾道:“九合县大牢。”
  未免风声走漏引来金雕山上的土匪劫囚,原本守卫松懈的九合县大牢最近却被围成了铁桶,知府衙门里过来的衙役们手执佩刀,兢兢业业地在大牢门口来回巡视着。只是干站着实在无聊,有两个人便小声地聊天,“诶,你知道里头看押的是谁吗,要这么大阵仗?”
  “听说是这个县原来的县令。”
  “哟,还是个官呢?怎么就沦为阶下囚了?”
  “这个倒是不清楚,好像是牵扯上某桩大案子了,还死活不肯招供,你没看都把人打得不成人形了么?”
  “啧啧,瞧见了,挺惨的,本来看着还是个细皮嫩肉的小白脸呢,落到咱们知府大人手里,也不知道这回扛不扛得过去。”
  “那个什么侯爷自己也是个小白脸呢,还真心狠手辣……”
  “哎哎,别说了!”其中一人忽然瞥见有两道人影远远地走来,赶忙用手肘撞了下身旁的人,“说曹操曹操就到。”待那两人走到跟前了,又齐刷刷行礼,“属下见过晋阳侯!”
  “嗯。”陆添一双眼睛仿佛是生在头顶一般,眼角余光也不扫他们一下,只对身侧跟着的侍卫道:“你先留在这儿,我进去看看,等会儿叫你了再过来。”
  推门而入,迎面便是一阵刺鼻的血腥味,陆添似是被这股气味熏到,眯了眯眼睛,待再睁开时,目光定定地落在中央躺着的那个人身上。
  那仿佛不是一个人了,而只是一滩血。
  他缓步走到那个人身旁,呆愣地看了许久,直到那人似隐约有感,微微睁开了一道眼缝,他看见那眼中流转的明光,飘忽落在自己身上。
  于无尽的混沌苦痛间,傅云书恍惚察觉,有一道温柔而和煦的目光,穿透密布的乌云,悠然落到自己眉心,他竭力回应以微笑,然后轻轻唤道:“……寇……兄……”
  他望着傅云书嘴角微弱的笑意,两行泪水顺着脸颊淌落,滴在他满是血污的脸上。寇落苼哑声道:“浥尘,我带你走。”


第113章 采生门(三十六)
  晋阳侯闲来无事; 正躺在县令衙门里的自雨亭中看书; 他平常其实并不常看书,兴许是这寒酸的府邸中这处亭子还算得他意; 又兴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他捧着书看了一会儿; 觉得今日体会颇多,尤其是“春风得意马蹄疾; 一日看尽长安花”这句; 简直有如道出了他的心声一般。
  快意地舒了口气,将书丢到一旁; 晋阳侯伸了个懒腰正想小睡片刻; 忽有人撑船而来; 在自雨亭外遥遥停住,恭敬地行礼,道:“启禀侯爷,靳大人已准备妥当。”
  “哦?”睡意顷刻消散; 晋阳侯“噌”地躺椅上爬起; 双眼发亮,急切地问:“他可有说何时动身?”
  那人道:“回禀侯爷; 靳大人说了,只要侯爷同意; 随时可以动身。”
  “好!”晋阳侯飞速套上靴子; 跳上船,“事不宜迟; 未免夜长梦多,自然越早动身越好。”
  等晋阳侯回到岸上时,靳云龙已在岸边等候,见了他,仍是板着一张硬邦邦的脸,道:“本府就知道侯爷是个急性子。”
  晋阳侯笑了笑,道:“靳大人既早早等候在此,想必心中比本侯还有迫切得多吧?”顿了顿,正色问:“事情都准备好了?”
  靳云龙道:“几个时辰前已将傅云书涉嫌采生门一案,需将他带回江北州府关押调查之事散布了出去,想必此刻已经传到海东青耳朵里了,若他们二人真如侯爷所说那般情深似海,那么海东青绝对无法逃过此劫。”
  “几个时辰前?”晋阳侯有些迟疑地皱起眉,“这么短短的时间内,你确定海东青一定能得到并确信这个消息吗?”
  靳云龙略带嘲讽地笑笑,道:“陆侯爷,你对海东青的力量一无所知。”
  晋阳侯毫不客气地还嘴道:“本侯对群鹰寨的了解自然不如靳大人,想来那海东青确实很有几分本事,才能叫如靳大人这般的大才无奈放任了这么多年。”
  两人相看两相厌,靳云龙鄙视晋阳侯不过是个靠脸和屁股吃饭的兔子,晋阳侯瞧不起靳云龙混了这么多年还只是个小小知府,话不投机半句多,互相暗瞪一眼,撇过头去。
  有侍卫小心翼翼地问:“敢问两位大人,接下来咱们是去……”
  两人异口同声地道:“九合县大牢。”
  最要紧的,当然是确认傅云书的生死。
  没了碍事的人,两位大人物将排场一摆,带着人马浩浩荡荡地朝大牢而去,看得九合县百姓们暗暗乍舌。小小九合,从县衙到大牢,正常不过两三刻的时间,他们仿佛游街一般招摇过市,倒徒耗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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