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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草师爷-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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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当年那条漏网之鱼,你可有眉目了?”
  寇落苼低声道:“我已知晓他是谁。”
  “那便不枉你往九合走这一遭。”青燕子行至他身后,伸手在他肩膀上重重一拍,“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寨主,此乃非常之时,不要辜负了老寨主和陆伯父对你的期望。”
  “我知道,”寇落苼失魂落魄地道:“可是他受伤了,我想送送他。”
  青燕子眸光微动,最终无奈地长叹一口气,收回手,道:“那你早些回来。”
  望着他匆忙离去的背影,青燕子心中一时感慨万千,正不知该说些什么,耳畔忽然传来一个声音怪里怪气地叹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诗句分明深情动人,从这人的嘴里念出来却激得青燕子起了满胳膊的鸡皮疙瘩,他转过头,嫌弃地道:“鸽虎,你怎么来了?”
  鸽虎没有回答,只道:“哎,今晚怎么就不是我巡夜呢?要是换我来巡夜,寨主和小县令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青燕子淡淡地道:“迟早的事。”
  傅云书在莲子的帮助下艰难地爬上了马,却没有力气策马疾驰,只无力地伏在马背上一步一步地走。莲子在前头牵着马,担忧地一步三回头,问:“云书哥哥,你没事吧?”
  傅云书吃力地摇了摇头,“我自己扎的刀子,我心里有数,死不了。”
  虽然痛彻心扉,但他傅云书还不至于做出因情伤而自裁的事。
  莲子像是松了口气,却仍是时不时地回头张望。傅云书还当她是怕土匪追上来,便轻声安慰道:“别怕,土匪……他们应该不会追过来了……”
  莲子摇摇头,小声说:“我觉得好像有人在跟着我们。”
  傅云书一愣,随即缓缓回过头去。官道宽敞,虽夜色深深,却仍能隐约望见远处有一道熟悉的身影,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却始终跟在自己身后。
  隐忍许久才稍感麻木的伤口又泛起鲜活的痛苦,傅云书闷哼一声,强迫自己转回头,哑声道:“不用管他。”
  金雕山距离九合县城不远,虽步履缓慢,傅云书也终于回到城下,那扇小门果然还给自己留着,他刚骑马走进门,那两个守卫便欢天喜地地迎上来,见了傅云书胸口插的那柄匕首,又顿时色变,失声惊呼:“大人!您这是怎么了?!”
  “暂时还不碍事,”傅云书无力地摆摆手,“你们现在立刻去一个人到菩提镇上,把沈珣大夫请到本县府上。”
  “是!”一个守卫应了一声,牵了马匆忙出发了。
  傅云书又对另一个守卫说:“你当做今晚什么都没有发生,继续守在这里便是。”他说完便要走,却听见那守卫在后头弱弱地唤道:“大……大人……”
  傅云书回头,问:“怎么?”
  那守卫问:“先前有位公子匆匆忙忙地出城寻你去了,这门……这门还给他留着吗?”
  傅云书一时默然,片刻后才轻轻转回头,道:“不必留着。”
  寇落苼便眼睁睁看着那扇小门缓缓关闭,彻底挡住了他望向傅云书的目光。
  他怔愣着在高大的城墙下站了许久,忽地苦笑了笑,终于转身离去。
  离城门最近的是邵大夫家的医馆。傅云书终于晃晃悠悠到了医馆门口时,已虚弱得连爬下马的力气都没有了,莲子冲上去大力拍门,喊道:“有人吗?有没有人?救命啊!”
  “吱嘎”一声,睡眼惺忪的小药童拉开一道门缝,瞟了一眼站在门口焦急的莲子,含糊地道:“我家先生早就睡了,有什么毛病,明天来看!”小药童说着就要把门带上,莲子慌忙扑上去一把将门掰住,大喊道:“那你马上把你家先生叫起来!再不给他治伤,他就要死了!我家哥哥是九合县令,他要是出了事儿,你个小屁孩可担待不起!”
  小药童刚想回嘴“你自己不也是个小屁孩”,脑子忽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说的那句话的意思,“县……县令?”满腔睡意顿时消散了个干净,小药童睁大了眼睛朝莲子身后望去,却只看见一个人无力地伏在马背上,看起来确实虚弱得不行的样子。虽然心中疑虑尚存,但人命关天,他也不敢耽误,忙开了门让人进来,然后忙不迭地去叫邵大夫了。
  邵大夫胡乱披了衣服,连鞋子也没有穿就赤着脚跑出来,一眼就看见倒在地上,满身是血、气息奄奄的傅云书,顿时大惊失色,匆忙扑到傅云书身侧,这才注意到他胸口插的那柄匕首,失声惊呼:“大人!是哪个恶贼如此大胆,竟敢对您下手?!”
  傅云书原本已是本昏半醒,经邵大夫这一吼唤回了些许神志,涣散的眼神望向他,虚弱地笑了笑,道:“邵大夫,你的药不管用啊……”


第105章 采生门(二十八)
  邵大夫此刻哪里还反应得过来药不药的事; 只当傅云书是重伤之下神志也混沌了; 一边胡乱答应着,一边命小药童拿来剪刀; 将傅云书胸口处的衣服“嗤嗤”剪开; 轻轻按了下插着匕首的伤口处; 便有血水不住地往外冒,大为皱眉; 但又隐隐松了口气; 道:“幸好没有刺中要害,只是这伤口略深; 不将匕首拔出来; 这血怕是不能轻易止住; 傅大人……傅大人?”邵大夫一连唤了好几声傅云书都没反应,再一看,他双眼紧闭,已经陷入昏迷。
  邵大夫暗叹一声得罪了; 对小药童和莲子说:“你们两个; 一左一右,把他给我按住了!”
  神思混沌间; 傅云书恍惚又觉自己回到了与寇落苼一起隐居的小茅屋,只是这次; 原本清秀的山水却仿佛风吹霜打过一般显出一种阴沉的衰败; 屋前小河干涸,屋后竹林枯萎; 养在院中的鸡鸭鹅也不知去向,他慌乱地寻找寇落苼,却怎么找也不见人影,心急如焚时,却听见耳边幽幽地传来一句,“浥尘,我走了。”
  傅云书猛然抬头,却见寇落苼站在远处,身形飘忽不定,像是随时就要随风而去一般,他拔腿欲追,脚步却像是被黏在原地一般,任他竭力挣扎也挪不动丝毫。而那头的寇落苼冲他挥了挥手,转身渐渐消失不见。
  傅云书绝望地大声呼唤:“朝雨!你别走!朝雨!”
  往日都是小药童值守,今夜却换做邵大夫亲自为傅云书守夜,老头儿年岁也大了,裹着毯子在床旁的椅子上坐了半来个时辰,上下眼皮子便直打架,睡意正浓间,忽然听见傅云书嘴里念念有词,他一个激灵,忙小心翼翼地附身上前,道:“傅大人,您有何吩咐?”
  傅云书毫无意识,只虚弱地一声声唤着“朝雨、朝雨”。
  不知这名唤朝雨的是哪家姑娘。邵大夫暗叹,能惹得傅大人痴心如此,也算不枉此生。
  于梦境沉浮许久,傅云书终于轰然挣脱,蓦地睁开眼睛,窗外天光正盛,刺入眼中,他又立即紧紧闭上眼,神志一清醒,伤口引来的剧痛瞬时传遍四肢百骸,傅云书忍不住闷哼一声。一直守在旁边的邵大夫立时察觉到了,欣喜地道:“傅大人,傅大人你醒了吗?”
  傅云书睁开一道眼缝,弱弱地道:“醒了。”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若是县令大人被治死在自己手里,那可就得吃不了兜着走,可若是因自己见死不救而亡,那就更是罪无可恕,因此这一整晚邵大夫都是提心吊胆,生怕眼前这虚弱的少年郎一口气咽下去再喘不上来,好在终于是熬过来了。邵大夫道:“这最危险的一晚已经算是熬过去了,若无意外,此后应当也无大碍,只是还需好好调理,不得随意走动,还应稳定情绪,切莫大悲大喜。”
  傅云书无奈地笑了一下,轻声道:“只怕世事无常,悲喜不由人。”
  邵大夫也不知听没听清这句话,只道:“我已派人去县衙通知,想必一会儿有人来接您了。”
  “你把我的事通知给衙门里头了?”傅云书愕然。
  邵大夫见傅云书神色不对,心里“咯噔”一声,小心翼翼地问:“大人,这……这有何不妥吗?”
  “罢了,”傅云书颓然道:“这样的伤,反正也是瞒不住的。”
  邵大夫还当他是少年人心性,觉得被人所伤有点丢脸,又不想让衙门里的人担心,便宽慰道:“大人,您这伤势需好生休养,自然该叫人伺候着,可不能马虎。正所谓马有失前蹄,一时不察被人所伤,那也没什么,叫人把那恶贼抓来,大刑伺候一番,给您出口气便是。”邵大夫自觉这一番话说得很是体贴,此番又立下救县太爷一命的大功劳,从此以后在九合的地位说不定就水涨船高,心里一时美滋滋,便未察觉傅云书只无动于衷地“嗯”了一声。
  静默片刻,傅云书忽然问:“邵大夫,你可还记得,我之前找过你配了治断袖的药?”
  “记得,”邵大夫连连点头,眼珠子转了转,试探地问:“是寇先生又吃完了,不好意思亲自登门,便托您顺道来问一问?”
  听他提到寇落苼,傅云书胸前伤口又是一阵刺痛,他咧了咧嘴,道:“我想问问您这儿还有没有类似的药。”
  邵大夫一头雾水,“类似的药?”
  傅云书抬起无力的手,虚空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若为情所困,可有一解相思愁苦之药?”
  “这……”邵大夫为难地道:“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一味忘情水,旁人伸不得援手,须得自己勘破。”说着,他想起傅云书昏迷时反复念的那个名字,很是同情地叹了口气,“其实两人若是两情相悦,又有什么误会解不开呢?大人若是真的无法忘怀,不如和朝雨姑娘坐下来好好谈一谈,若能解开心结,岂不皆大欢喜?”
  “什么?”傅云书原本只是漫不经心、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忽然听到他提到那个名字,浑身俱是一震,眼神如同由死转活一般,怔怔地看着邵大夫,“你方才说……什么姑娘?”
  邵大夫一时心直口快说漏了嘴,以为傅云书心事被戳破,恼羞成怒,忙不迭心虚地低下头,结结巴巴地道:“是……是……是大人昏迷中一直在念一个名字,老朽……老朽便以为……以为是傅大人难以忘怀的心上人……”
  “我念的是一个什么名字?”傅云书定定地看着邵大夫道。
  邵大夫硬着头皮道:“朝雨。”
  “哈。”傅云书忽然笑了一声,双手无力地捂住脸,沙哑绝望的声音漏过指缝,一声声念着,“朝雨……朝雨……”
  邵大夫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大人……”
  “你出去吧。”傅云书双手仍旧捂着脸,声音里是浓重得无法遮掩的疲倦,“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邵大夫麻溜地出去了,还不忘给傅云书带上门。
  确认身边再无动静后,傅云书终于缓缓放下双手,苍白的脸上已满是泪痕。
  他静静地躺了一会儿,然后抓起被角,把自己的脸一点点擦干净,刚擦完,便听见外头传来敲门声,傅云书以为是邵大夫又来了,无奈地道:“我不是说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么?”
  门被“砰”地推开,陆添从门外大步跨进,身后跟着许孟和赵辞疾二人。三人的目光同时落在傅云书身上,见他一副身虚体弱的模样,面色顿时生出许多奇异的变化,最终还是陆添率先反应过来,大步行至他床边,状似关心而焦急地一把握住他的手,道:“傅大人,怎么一夜不见,你就把自己弄成了这副样子?”
  许孟和赵辞疾也跟上来,关切地问:“大人,您这是怎么了?没事吧?”
  傅云书把自己手从陆添手中轻轻抽回,淡声道:“让侯爷失望了,下官暂时还死不了。”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陆添真切责备似的皱了皱眉,“说的好像我会盼着你死一样。”顿了顿,又道:“你到底为什么会受这样重的伤?又是谁弄伤的你?”
  傅云书忽然觉得无比的疲倦,但面对陆添急迫的追问,也只能无奈地道:“我昨晚去了金雕山。”
  “你去了金雕山?!”三人皆震惊地道。
  赵辞疾不敢置信地看着傅云书,“大人,那你……”
  陆添道:“那你的伤是金雕山上那群土匪弄的?”
  傅云书沉默无言,权当默认。他总不能说是自己捅的自己,就干脆把黑锅丢给寇落苼背,反正也没人能把他怎么样,傅云书恨恨地想。
  “傅大人啊傅大人,”陆添状似痛心疾首地道:“本侯虽说要你在三日之内将那帮拍花子一网打尽,但那也只是一时气话,你怎可当真?即便要抓贼,也不能只身前往啊!”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傅云书平静地道:“去了这一趟也并非全无收获,至少我知道了那群采生门余孽并没有藏在金雕山上,何长发招的是假供。”
  陆添一愣,“你怎知采生门余孽不在金雕山上?”
  因为群鹰寨主海东青其实是寇落苼,所以他相信群鹰寨与采生门并无关系,而群鹰寨匪众对金雕山的巡查如此严密,绝不会容十来个人藏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而他们毫无察觉。
  这些话当然不能跟外人讲。
  他对他这样失望,却仍然不自觉地选择信任,这样的自己,让傅云书忍不住心生厌恶。他自嘲地勾了勾嘴角,敷衍地道:“我既然去了一趟金雕山,自然有我自己的判断,侯爷若是不信,尽可派人上山搜寻——但采生门余孽并不在金雕山,这便是三日之内,我给侯爷的答复。”
  陆添眉头一蹙,旋即又松开,温声道:“好好好,傅大人拼死得来的消息,本侯自当相信。你现在休养要紧,先不要想这些烦心事了。对了,你可派人去下属镇子上请了个大夫过来?”
  傅云书问:“沈珣?”
  陆添道:“好似是叫这个名字,看他怪年轻的,医术行不行啊?若是不行,本侯这就命人将江北府最好的大夫给你请来。”
  “多谢侯爷好意,不必了,沈珣大夫我认识,年纪虽轻医术却精湛,治我这点小伤足矣。”傅云书双手撑着床板,竭力支起上半身,赵辞疾忙上前将他扶住,傅云书道:“既然他来了,劳烦送我回去,我想见他。”


第106章 采生门(二十九)
  沈珣还不知道赵四的死讯; 他见到傅云书时; 左腿虽一瘸一拐的,面上却仍带着乐呵呵的笑; 朝傅云书拱了拱手; 道:“好久不见; 傅大人,你怎的被弄成了这副模样?”
  傅云书扶着椅子缓缓坐下; 淡声道:“说来话长; 你先替我看看这个方子?”他从袖中摸出一张纸条,轻轻一抖展开; 送到沈珣面前; “我被人在胸口捅了一刀; 不过好在并未伤及要害,据说是休养一段时日就好了。”
  沈珣接过方子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又将方子递了回去,道:“都是些调理气血、温和进补的药材; 没什么不妥; 更何况……”他顿了顿,似是踌躇了一瞬; 还是道:“更何况直接在药方动手脚太过明显,不如趁抓药、煎药的时候再下手; 愈加隐蔽。”他抬起眼; 有些小心地看向傅云书,试探着问:“大人; 县衙中是否出了些事?”
  傅云书垂下眼帘,默然不语。
  沈珣道:“这等话草民本无资格开口询问,但大人既然特意召了草民来,有些话,草民还是得问上一问……敢问大人,先前为大人医治的是哪位大夫?”
  傅云书道:“邵大夫。”
  沈珣道:“邵大夫我认得的,医术精湛,为人也好。”
  傅云书颔首,道:“我知道。”
  但是如今他的信任已被消耗得所剩无几,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只能万般谨慎。
  沈珣问:“大人特意找我过来就是我为了看药方?”
  “确实还有另一桩更要紧的事。”傅云书轻轻地道。
  “什么?”沈珣问。
  面对沈珣平静而关切的眼神,傅云书竟一时语塞,喉中如堵棉絮,半晌出不了声。两人沉默相对许久,沈珣忽然眼瞳微微震颤,他淡淡地笑问:“是否与赵四有关?”他抬起手,似是有些苦恼地揉了揉眉心,“那个二愣子,蹲在大牢里还不让人省心,大人,他又惹什么事了?”
  “沈珣,”傅云书深吸一口气,强作平静地道:“我要同你说的事确实与赵四相关,但并非是他惹事。”顿了顿,傅云书叹道:“他再也惹不了事了。”
  沈珣面上仍旧挂着笑,道:“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傅云书有些不敢直视他的目光,微微侧过脸,道:“我相信你听得懂我的意思。“顿了顿,他又道:“他的尸首现在还躺在停尸房里,等过些日子案子一结,就要焚毁,或者是我破不了案子,就上移刑部,趁现在,你若想见他最后一面,我便带你去,只是他因中毒而死,模样不是很好看,你做好心理准备。”
  沉默如戈壁滩上的风暴,悄无声息地突然而至,瞬间方圆数里都陷入可怖的死寂。而在这死一样的寂静中,沈珣终于幽幽开口,“多谢大人好意,我又不是没见过赵四,这回便不去了。”
  傅云书诧异地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沈珣。
  沈珣摆摆手,转身朝外走去,“我等他回来,再见也不迟。”
  “沈珣!你站住!”傅云书大喝。
  沈珣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走。
  傅云书喝道:“难道你忍心看着他枉死九泉,尸体不明不白地就被烧成灰烬吗?你怎么等?等什么?等到时候捧着只骨灰坛子坐在坟头哭吗?!”
  沈珣蓦地停住不动了。
  这样大声叫唤,叫得傅云书胸腔一阵火烧似的剧烈疼痛,他几乎站不稳,身子前后晃了两下,赶紧扶着椅背才勉强站定,喘着粗气道:“赵宣甫死得可疑。他与同他住一间牢房的一个拍花子一块儿被毒死了,我怀疑是有人想杀人灭口。”
  但究竟是想杀哪个人?封谁的口?
  寇落苼曾怀疑投毒之人真正想杀的其实是赵四,他虽称是自己一时胡言,但事后傅云书细思,未必没有这个可能。
  但赵四已死,所涉之事也许只有最亲近的沈珣知道。
  傅云书问:“赵四有没有对你说过他所知道一些隐秘的事?”
  沈珣怔愣地站在原地,一动未动,寂静无言,也不知有没有把傅云书的话听进去。傅云书靠着椅背休息了片刻,觉得好受些了,便捂着胸口慢吞吞地走过来,拍了下沈珣的肩膀,“沈大夫。”
  “他在哪里?”沈珣哑声道:“我想见他。”
  傅云书带着沈珣来到停尸房,经过移尸一案,如今又出了一桩大案子,停尸房已成了九合县的保护重点,里里外外围满了衙役,见了傅云书,齐齐行礼,“见过傅大人!”
  “你们在外面守着,”傅云书道:“我和沈大夫进去看看。”
  正值酷暑时分,纵使停尸房背靠乱葬岗,阴气逼人,但尸体停放数日,也已有些腐烂,推开停尸房的门,轰然便有恶臭袭来,傅云书虽有心理准备,但也还是被呛得咳嗽两声,捂着鼻子硬着头皮才继续往前走。沈珣却好似失了嗅觉一般,面色平静,一步一步地走到赵四面前。
  傅云书虽曾想过请人帮赵四稍事料理遗容,但思及此案毕竟未破,还是让他保持了原样,因此此刻赵四的模样堪称狰狞可怖。沈珣却似浑然不觉,走到赵四跟前,轻轻戳了下他的脸,忽然笑了,他的笑声低低回响在死寂的停尸房,听得人毛骨悚然。
  傅云书道:“沈大夫……”
  沈珣道:“这不是赵宣甫。”
  傅云书一愣,随即道:“不可能!虽已过去数日,尸身略有变化,但赵四刚死时我就见过他,确实是这副模样,而且停尸房一直严密把守,绝无可能再有人把尸体掉包!”
  “这不是赵宣甫。”沈珣却好似没听见傅云书的话似的,低低地道:“这只是一具躯壳罢了,从前不过装了他的魂儿,如今他的魂走了,这具躯壳,也不过就是一块会烂会臭的死肉罢了。”
  傅云书哑然无言。
  沈珣仔仔细细地盯了几眼,摇了摇头,又道:“这不是赵宣甫。”他站起身就要往外走,傅云书正要拦下他,“沈大夫……”沈珣忽然整个人晃了晃,然后一头栽倒在地。
  傅云书:“沈珣!”
  医者不能自医,傅云书只好把沈珣带回府中,又将邵大夫请来替他诊治。邵大夫把了会儿脉,捻着胡子道:“大人放心,沈大夫只是一时伤心过度,气血上涌所致,歇会儿就好了,倒是大人你,这几日切记不可操劳过度。”
  傅云书道:“我今日倒并未如何操劳,只是劳烦邵大夫您了。”
  “只是尽分内之事罢了。”邵大夫忙道。
  傅云书看见邵大夫头顶几根摇曳的苍苍白发,又想起自己那份疑心,心头涌上名为愧疚的情绪,一时无言。两人沉默相对,县令大人不发话,邵大夫也不敢起身离去,只好没话找话,“傅大人,怎么一直都没看见寇先生?”
  他这话不说还好,话音刚落,傅云书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愈发难看,半晌才哑声道:“他回家去了。”
  邵大夫察觉县太爷神情变幻,自觉说错了话,立即闭嘴,不敢多言。
  静默片刻,傅云书又问:“邵大夫,之前问你讨的那个治断袖毛病的药……”他有些自嘲地笑笑,“还有别人吃过吗?真的有用吗?”
  邵大夫也笑了笑,若有深意地道:“没有包治百病的药,灵验与否,不在药,在人心。”
  说话间,原本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沈珣忽然“唔”了一声,两人立时把目光移到他身上,邵大夫道:“小沈大夫,你醒了?”
  沈珣只闭着眼睛,轻轻地唤:“阿四……”
  傅云书道:“沈大夫,你觉得身体怎么样?有什么不舒服吗?”
  沈珣蓦地睁开眼睛,他看看傅云书,又看看卲大夫,迷茫的眼神逐渐恢复平静,嘴角甚至浮起了惯常的笑,他颔首,道:“多谢傅大人,多谢卲大夫。”
  傅云书道:“你突然晕过去,我吓了一跳。”
  沈珣道:“害傅大人操心了。”顿了顿,他道:“您问的那个问题,我仔细地想了一想。”
  听到此处,邵大夫识相起身,“傅大人,若无要事,老朽先行告辞。”
  “您慢走,”傅云书道:“我就不送了。”
  待邵大夫掩门离去,沈珣才道:“我仔细想了想,若说隐秘之事,他对我讲过的,就是那次他走夜路途径乱葬岗,看见有人在挖坟。”
  傅云书道:“那次不是孔家人在掩埋沈珏的尸体吗?”
  “我原也是这么想的,”沈珣道:“但赵四平素虽然游手好闲、四处惹是生非,结下的仇也不会要到不死不休的地步,只这一桩,着实古怪。他看见有人在乱葬岗掘地,我们随后发现沈珏失踪,去乱葬岗一找,发现了他的尸首,自然而然便会觉得,他那天看见别人挖坟埋的就是沈珏——我一直都是这么以为的,直到大人你问我那个问题,我才忽然想到……”
  傅云书幽幽地道:“赵四那晚在乱葬岗看见有人掘地,埋的未必是沈珏。”


第107章 采生门(三十)
  沈珣道:“当晚真相究竟如何; 只怕就算是赵四; 也未必清楚。我们坐在这里诸多猜测,也只能是猜测而已; 我知道的也只有这么多; 剩下的; 就拜托大人了。”说完,他起身朝傅云书拱了拱手; 转身离去。
  傅云书望着他落寞的背影; 道:“沈大夫,待案子了结之后; 我会将赵四送还回菩提镇; 交由于你。”
  “不必了。”沈珣的脚步顿了顿; 道:“一具躯壳,不要也罢。他会回来的,我要等他。”
  傅云书没有出言劝阻,只是静默地目送他慢慢走远。他连自己都救不了; 何谈开导旁人。
  室内一瞬间只剩下他一个人; 孤寂在这酷热的夏夜却如寒冬时节里的无处不在的冷气一般,从门缝窗户中丝丝渗入; 缓慢将傅云书包围。他深吸一口气,却只将这孤寂更深地吸入胸膛。
  远远传来梆子敲击声; 伴随着更夫沙哑的声音; “亥时二更,关门关窗; 防偷防盗。”
  已经亥时二更了么。
  傅云书漆黑的瞳眸望向紧闭的房门。
  他办起公务来废寝忘食,寇落苼便替他时时惦记,到了这个点,总会带着宵夜过来敲门。他一开门,就能对上一张温柔的笑脸,寇落苼便笑着揉揉他的脑袋,说:“今天就到这里吧。”美色误人,往往一瞬就能把他迷得神魂颠倒,丢下公务不管,一头扎进他怀里。寇落苼盯着他吃过夜宵,再洗漱一遍,就都躺到了床上,有时两人只是静静躺着,有时一人不那么安静地躺在另一个人身上。
  傅云书手里捏着笔,却半晌也未曾落到纸上,最后墨水缓缓滴落,晕开一片。
  就到这里吧。
  他的眼眸微微地震颤,最终归于寂静,无声地叹了口气,搁笔,起身,正要吹灯休息,门外却忽然响起敲门声。
  笃,笃,笃。
  敲门声轻柔而和缓,如同情人耳边呢喃。
  傅云书“腾”地站起来,他甚至没有仔细思考会是谁,就已经冲到门边,还撞倒了一旁摆着的椅子。这把太师椅分量不轻,撞在人身上,一定会留下范围不小的淤青
  可傅云书浑然不觉。
  他一把拉开了门。
  一个瘦弱的、稚嫩的小女孩儿站在门外,睁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水汪汪地望着傅云书。
  傅云书浑身僵了一瞬,随即才缓缓松懈下来,他像是被莫名的力量抽干了全部的气力,有些虚弱地靠上一旁的门框,轻声道:“莲子,这么晚了你还来干什么?”
  “我来看看你。”虽是夏夜,对于她这样弱质的小女娃来说兴许还是有些凉气,莲子身上裹了一袭小小的红色斗篷,她从斗篷里掏出两三个瓶子和一卷绷带,一股脑地抱在怀里,眼巴巴地抬眼看着傅云书,“邵大夫说如果你的绷带被血浸湿了就该换了。”
  傅云书笑了笑,道:“那你怎么知道我的绷带湿了?”
  “我不知道哇。”莲子拿起一只瓶子晃了晃,“所以我这不是来看看么。”
  傅云书垂眸一笑,让开身来,“那你来看看吧。”
  傅云书只当她是小孩子玩闹,未曾想一关上门,莲子竟真的伸出手来解傅云书的衣服,吓得他一把拢住衣襟,问:“莲子你到底要做什么?”
  莲子眨巴眨巴眼睛,一派稚子的天真无邪,“帮你看看伤口啊。”
  傅云书从她怀里拿了一只瓷瓶,打开瓶盖,凑到鼻前嗅了嗅,道:“还真是金疮药?我还当是他们派你来给我补上一刀。”
  莲子的手正伸到一半,离他腰间系带还有堪堪一尺的距离,却僵住不动了,半晌才又似迷惑不解地道:“云书哥哥,你说的他们是谁啊?”
  傅云书状似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此事难就难在,我连‘他们’是谁都不知道。”他低头,定定地盯着莲子漆黑的大眼睛,问:“莲子你知道‘他们’是谁吗?是采生门吗?”
  莲子头摇似拨浪鼓,她干笑着说:“云书哥哥你在说什么呀,什么他们我们的,我怎么听不懂呀?”
  “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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