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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草师爷-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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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寇落苼回身,淡声道:“在下无心正道,但求歧途。”
  傅云书自个儿待在房间里,点着盏油灯,手里捧着本书,眼神却飘飘忽忽的,没有片刻正经地落在字上。他时不时瞟一眼对面的房间,却发现对面的房间里的灯自入夜后一直都未曾亮起来过。
  寇落苼去了哪儿?
  他才从州府回来,这样马不停蹄地出去,是去见了谁?
  傅云书的脑中闪现婠婠楼里那些花容月貌妩媚妖娆的姑娘,越想越来气,腮帮子不由自主地鼓成河豚,忍不住把书往桌上一摔,正要冲到对面去确认人到底在不在,刚站起身,又忽然心想:我又哪里来的资格去管他的私事呢?
  这个念头如一根细小的针,轻轻一触,便叫傅小河豚满腔怒气顷刻间泄了个干净。他颓唐地坐回椅子上,重新翻开书,还未看上一眼,对面的房间里就缓缓亮了起来。
  他回来了!
  傅云书心中刚是一喜,又是一酸,委屈巴巴地想,算了,好歹还知道回来。
  小县令丝毫没有看书的心思,只敢躲在窗户纸后面眼巴巴地看着,直到对面房间里的灯又灭,再度陷入漆黑一片,他才叹了口气,也将案上油灯吹灭,正脱了鞋子要睡觉,门前人影一晃,轻敲了三下门。
  傅云书心中一紧,正欲张口询问是何人,眼珠子转了转,最终还是藏进被子里,一声也不吭。
  门外的寇落苼又敲了三下门,道:“傅兄,我知道你没睡。”
  傅云书这才从被子里钻出来,不情不愿地道:“有什么事吗?”
  寇落苼只道:“我进来了。”傅云书还没来得及拒绝,他便推门而入,又反手将门关上,径直走到他床前。傅云书万分后悔没有将门锁上,但此时后悔无益,只能强压下如鼓心跳,道:“什么事非得现在说?”
  寇落苼道:“有些事,我怕到了明天,我就没有勇气说了。”
  正是十五月圆夜,清徽倜傥,扬扬洒洒如霜雪落在床头,可寇落苼背对门站着,傅云书竟看不清他的模样,只能借月光望见他一双明亮如星的眼眸。
  傅云书脸上发烫,不由自主地翻了个身,背对着他,支支吾吾地道:“究竟是什么事?”
  寇落苼反问:“你不明白?”
  傅云书深吸一口气,“我不明白。”
  寇落苼道:“是真的不明白,还是假的不明白?”
  傅云书心头没来由地窜起一股火气,没好气地道:“不管是真是假,我都不明白!”肩膀忽然被一双手握住,他被整个人翻了过来,与寇落苼面对面,而此刻月色清明,正落在他眼前人的眉心。
  寇落苼道:“我喜欢你。”
  他轻轻地笑起来,眼里似落了一弯月亮那般明亮,道:“现在你明白了吗?”说着,他俯下身去,他们俩本就近在咫尺,只稍一低头,嘴唇几乎就要碰在一起,可寇落苼却忽然不动了。
  因为傅云书转过了头。
  喉头哽咽许久,傅云书哑声道:“我们都是男子。”
  寇落苼道:“那又如何?”
  傅云书道:“如果我们在一起,不能正大光明地成亲。”
  寇落苼道:“这不要紧。”
  傅云书道:“也不能同寻常夫妻那样生儿育女。”
  寇落苼道:“我也并不在意。”
  傅云书道:“还要遭受世间人许多白眼与唾弃。”
  寇落苼忽然笑了,“浥尘,你若想拒绝我,实在不必说这许多无关紧要的话。”他执着地俯下身去,嘴唇若有若无地贴上了傅云书的嘴角,他道:“你只要说一句话就可以了。”
  傅云书紧紧地闭上眼睛,浑身剧烈颤抖,他深吸一口气,又长长舒出,他睁开了眼睛,目光复又澄澈宁静,像是在看着寇落苼,又像是想看清他眼底的月光。
  傅云书道:“我不喜欢你。”
  寇落苼也还是笑,也还是一动都没有动。
  两人的身体交叠,寂静长夜里,能听见对方清晰而有力的心跳。
  傅云书眼眶发酸,却咬紧下唇强忍住不泄露丝毫情绪。屋外忽而起风,卷了乌云去,将月亮遮了个严实,两人终于陷入彻底的黑夜,傅云书僵硬的身体缓缓松懈,眼角悄然滑落一滴眼泪。他终于忍不住,艰难抬起颤抖的手,就要触到寇落苼的衣袂,却忽然听见他的声音,低低地响在耳畔。
  他道:“我总不能叫你为难。”
  说罢,寇落苼站起身,头也不回地朝外走去。
  房门开了又关,挟起一阵凉风,拂过傅云书单薄的身躯,他却一动不动,手仍是僵在半空,保持在即将要碰他的那一刻。
  县令大人连日奔波辛苦,好不容易回来了,定要好生伺候。李婶这样想着,起了个大早,摩拳擦掌地准备为傅云书好好做一顿早膳,谁知刚走到饭厅,便见一个年轻人坐在桌边冲自己微微地笑,李婶一愣,“傅大人?您今儿个怎么起得这样早?”
  傅云书道:“睡不着,又肚子饿,便来这里等着李婶。”
  李婶笑道:“您要是肚子饿,尽管来叫奴婢,否则要是奴婢起得迟了,您不是得一直在这儿干坐着?”
  傅云书道:“无妨,左右也没别的事儿。”
  李婶朝四周望了望,问:“怎么不见寇先生?”
  傅云书的笑容一僵,低下头去,道:“这么早,他应当还在睡觉吧。”
  李婶道:“寇先生倒一直起得比您早,今天也不例外,就刚才我来的路上还看见他呢,出府去了。”
  “出府?”傅云书一个激灵,“这么大早他出门做什么?”
  “不知道呢,”李婶道:“叫他也没搭理。”
  不知为何,傅云书一时心慌意乱,他如坐针毡,终于忍不住拔腿朝寇落苼的房间跑去,也没敲门,径直推门而入,房间里果然空无一人,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桌上放着一只茶盏,里头盛了半盏水,而茶盏下,压了一张信纸。
  信纸上是傅云书再熟悉不过的字迹——白首同归求不得,今日青山我独往(注1)。
  落款只有一个寇字。
  作者有话要说:
  注1:原句出自《九年十一月二十一日感事而作(其日独游香山寺)》唐·白居易 当君白首同归日,是我青山独往时。
  瞎改的,不要学。


第80章 采生门(三)
  寇落苼慢慢悠悠一步三回头地走; 磨磨蹭蹭地到了他与傅云书常来的馄饨摊; 老板看见了他,果然笑着打招呼; “公子; 又来吃馄饨?”
  “今个儿不吃了; ”寇落苼摆摆手,“有事; 有事。”
  “这么大清早的出门; 想必还没有吃过早膳吧?”老板笑道:“再忙也要吃东西啊。”
  “哎,被琐事困扰; 食不下咽。”寇落苼朝四处望望; 然后往金雕山的方向一指; 问:“敢问老板,那里可是往金雕山的方向?”
  老板眯起眼睛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看,点头道:“不错,从那儿走出了县城门再走一段路就是金雕山; 只是公子你问这个干嘛?莫非想去金雕山?”他着急忙慌地摆手道:“可不能去啊; 那里可是土匪的地盘!”
  寇落苼淡淡一笑,道:“土匪嘛; 总是要有人动手铲除的。”说罢,跟老板告了辞便扬长而去; 待走到金雕山脚下时; 他吹了声口哨,草丛顿时一阵晃动; 从里头跳出一大群彪形大汉,见了寇落苼纷纷躬身行礼,“见过寨主!”
  鸽虎兴冲冲地走到寇落苼身边,道:“寨主怎么昨夜突然传消息让咱们一大早在此等候?莫非是引了肥羊送上门来?”他眼冒金光、摩拳擦掌,“咱素了这么久,可算逮着机会开荤了!”
  “哦,不是,”寇落苼淡声道:“我找你们是来打架的。”
  傅云书拽着信纸风一样地冲出了县令府大门,门房见了正笑脸相迎,一句“傅大人早安”还未来得及说出口,便见傅云书的背影瞬间刮远了,随即又刮了回来,急匆匆地问:“你刚才见过寇师爷吗?”
  “见过,”门房愣愣地一点头,“寇先生今儿个说有要事去办,一大早就出门了。”
  傅云书问:“他走了有多久了?”
  门房想了想,道:“那得有好一会儿了。”
  傅云书急得一跺脚,“他往哪里去了?”
  门房立刻给傅云书指了一个方向,“往那儿!”傅云书拔腿就要追,门房提醒了句,“大人,不骑个马?跑着怪累的。”傅云书一愣,暗道关心则乱,忙道:“快备马!”
  时辰尚早,街上行人并不多,倒是街边摆了不少卖早点的小摊,蒸腾着白茫茫的热气。傅云书骑着马一路追一路找,却始终不见寇落苼的人影,眼看再走就要出县城门,不禁心中慌乱,他忽地想到自己与寇落苼的相逢,也是这样奔波了一路,终于才将人找到,只是这次,即便找到了人,寇兄也不见得再肯跟自己回来了……
  白首同归求不得。
  傅云书想到寇落苼留下的那句诗,眼眶一酸,险些就要落下泪来,咬牙忍住,正要继续寻找,却听有个颇耳熟的声音在自己身后呼唤——“小公子!小公子请留步!”傅云书一回头,那个熟识的馄饨摊的老板正气喘吁吁地朝自己跑来,“小公子,我有话要和你说!”
  傅云书问:“大叔,你叫的是我吗?”
  “是啊!”老板终于追上了人,双手撑着膝盖直喘气,“你……你今早见过你哥哥没?”
  “哥哥?”傅云书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指的是寇落苼,黯然地摇摇头,道:“我不知道他去哪里了,我也在找他。”
  “什么?你也不知道他在哪儿?他真失踪了?哎呦,这可完了……”老板哀叹着直拍手,“我当时怎么就没把他拦下来呢……”
  傅云书心里“咯噔”一声,急问:“大叔,他……我哥哥他怎么了?你见过他?”
  老板道:“他一大早跑来问我金雕山往哪儿走,我给他指了路,他就真往金雕山去了!”
  傅云书身子猛地一晃,险些掉下马来。
  今日青山我独往。
  寇兄,你便是要独自往这座山去吗?
  老板连忙伸手扶他,“小公子,你没事儿吧?”
  “我没事。”傅云书恍惚地摇摇头,“我这就去找他……”
  “哎呦喂,”老板急得直跺脚,“就算你们两个加一起也不过是两个文弱书生,怎么敌得过山上那一大帮土匪啊?照我说,赶快去官府报案,新上任的县太爷铁面无私,定会派人帮你把哥哥救回来的!”
  “多谢提醒!”意图单打独斗的傅县令终于记起自己还有一帮手下可以使唤,立即调转马头,朝县衙疾驰而去。
  闭上眼睛,寇落苼的声音于一片漆黑中幽幽传来——“我总不能叫你为难。”
  没有什么可为难的,寇兄,你且等我。
  一帮土匪在草丛里蹲了许久,脚不禁有些麻木。鸽虎悄咪咪地换了好几个姿势,期间瞅了无数眼寇落苼,只是他家寨主全神贯注地盯着前路,丝毫没理会他隐含埋怨的目光。
  鸽虎瓮声瓮气地道:“寨主……”
  寇落苼道:“别烦。”
  鸽虎正想说“我饿了”,眼珠子转了转,改口问:“您这么一大早过来,早饭都没吃过吧?肚子不饿吗?”
  寇落苼道:“还好。”话音刚落,肚子却十分不争气地“咕”了一声,一群粗汉顿时压抑着嗤嗤笑了起来。寇落苼尴尬地道:“笑个屁啊。”
  鸽虎趁机提议,“寨主,我看您等的那个人一时半会儿是不会来了,大家伙的为了您这桩事都没吃早饭,这等得都快饿扁了,要么咱们一边吃一边等?”
  “一边吃一边等?”寇落苼冷笑,“正吃着的时候人来了怎么办?那不全穿帮了?”
  鸽虎“嗨”了一声,道:“这有何难?派个人到前头盯梢望风不就得了!”
  寇落苼作沉思状,“你说得好像有点道理……”
  鸽虎接着兴奋地道:“咱们都好久没聚在一起吃火锅了!这回咱们特意带了锅下来,还牵了一只羊,可得好好涮上一回!”
  寇落苼微笑着道:“鸽虎果然思虑周全严谨细致。”
  鸽虎拍拍胸脯,“那是自然!”
  寇落苼道:“那盯梢的活儿就交给你了吧。”起身朝其他人一挥手,“兄弟们,咱们涮羊肉吃!”
  鸽虎哭哭啼啼地捧着颗烫熟的小白菜往前走,身后一群人正在大肆煮火锅。老火骨头汤里撒上一把辣椒花椒茴香八角,煮得翻滚,新鲜的羊肉在汤水里涮了片刻即熟,夹到酱料碟子里一沾再送进嘴里,寇落苼长长地呼出一口热气,脸颊因热气与辣意变得通红,积压心底的伤心失望终于悄然散去一些。
  诚挚的表白却惨遭拒绝,说一点儿不难过自然是假的。
  傅云书昨夜辗转难眠,他却也是独自坐在窗前寂寥了一夜。
  只是好在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
  小县令心中有他不假,却也为俗世规矩所困扰,挣扎徘徊,到底不敢跨出那一步,他心里也早有预料,所以在昨夜说出口之前,他便定下了今日的计划。
  既然傅云书不敢自己走出这一步,他便抱着他走出来。喜欢就是喜欢,真心实意,没什么不可放在天光下的。
  寇落苼叼着筷子回头悠悠望去。
  浥尘,你一定会来的。
  火锅翻滚间,一个正在往锅里夹菜的土匪蓦地一怔,然后突然趴到地上侧耳听了一会儿,道:“寨主,不对!”
  寇落苼道:“怎么?”
  那土匪道:“有人骑马来了!”
  寇落苼禁不住心中一喜,脸上不由得跟着露出笑来,“赶紧的把火扑了把锅藏起来,干活了。”
  “不对啊寨主。”那土匪道:“您说傅大人会来,可……可我听着动静,来的像是一大队人马啊!”
  寇落苼一愣,“什么?”
  正说话间,鸽虎着急忙慌地跑来了,“寨主,大事不好了寨主!”
  “有话就说,”寇落苼没好气地道:“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寨主,”鸽虎道:“来了一大堆县衙里的衙役捕快,您说咱们是干还是不干呐?”
  一大堆?寇落苼推开鸽虎踮脚一望,只见路上扬起浩浩荡荡的灰尘,无数眼熟的面孔正气势汹汹地朝这边赶来,领头的是个骑着高头大马的小白脸,这个小白脸他从外到里都熟悉得不得了——可不正是傅云书!
  于是鸽虎眼睁睁看着方才还一脸淡漠的寨主脸上缓缓咧开傻不拉几的笑容,朝着傅大人来的方向,呆住,不动了。
  众匪面面相觑,最终还是鸽虎忍不住伸出根手指头在寨主肩膀上戳了戳,“寨主?寨主?”
  “啊?”寇落苼终于回神,“怎么了?”
  鸽虎朝县衙中人来的方向努努嘴,道:“这可咋整啊?”
  寇落苼淡定地道:“依计行事。”
  傅云书匆忙赶回县衙,几乎将所有人都搬了来,浩浩荡荡地赶来金雕山。但除却他们闹出的响动,却一路都是安安静静,不禁有人道:“大人,寇先生是不是没到这儿来啊?”傅云书沉吟不语,忽然有个眼尖的,叫道:“大人快看!那里有滩血!”众人顿时一齐朝那边望去,果然瞧见地面上鲜红的一大滩血,横流满地。
  不知是谁惊恐地道:“不会是寇……寇先生的吧……”
  “放肆!是谁在胡说八道!”傅云书忽然厉声喝道。众人都未见过县太爷有这样凶狠的时候,吓得顿时统统噤声。傅云书深吸一口气,像是又平静下来,淡淡地道:“寇兄不会有事的。”他低头又轻声重复了一遍,“寇兄不会有事的……”话音刚落,他整个人便是一晃,竟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大人!”衙役们顿时乱作一团,纷纷冲过来,七手八脚地将傅云书扶起来。傅云书也不知自己哪里来的气,竟一下子把所有人都推开,对着高耸入云的金雕山,声嘶力竭地大喊:“寇落苼!你给我回来!”


第81章 采生门(四)
  话音刚落; 前方不远处草丛一阵剧烈晃动; 衙役们立即挡身在前将傅云书护住,“大人小心!”随即; 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跌跌撞撞地从草丛里跑了出来; 摇晃着竭力走了两步便摔倒在地。
  傅云书瞳孔收缩; 他一眼便认出了那是谁,撞开挡在前头的人; 朝他飞奔而去; “寇兄!”寇落苼算准时间,在傅云书跑到跟前时; 用暗运内力逼出一口血; 正巧让傅云书看得清楚; 在他怔愣之际,抬头轻轻地笑,“傅大人。”
  傅云书闻言双手一颤,却还是毫不犹豫伸手将他抱住; 见他唇角带血; 脸上额前满是青紫,浅色的衣衫更是被血染得斑斑驳驳; 心中又酸又痛,勉力压下眼底泛起的眼泪; 哑声道:“是谁打的你?”
  寇落苼淡声道:“没有谁打我。”
  傅云书道:“是不是群鹰寨里的土匪?”
  “是我们又如何?”话音刚落; 先前那处草丛里又钻出一群壮汉,傅云书定睛一看; 里头还有几个甚是眼熟的。
  鸽虎扛着九环金背大砍刀走上前两步,官差们便不由自主地后退两步,他见状嗤笑着道:“怎么,即便是我们打了你的老相好又怎么样?就凭你们几个,难道还想剿灭我们群鹰寨不成?”
  “有何不可?”傅云书轻轻松开寇落苼,抽出王小柱的佩刀,一群官差顿时急了眼,纷纷涌上来将他拦住,“大人!三思啊!”
  傅云书看也不看身边围着的一群焦急的手下,只冷静地盯着站在远处的鸽虎,淡淡地道:“你千不该万不该伤了我的人,此仇不报,我傅云书誓不为人。”
  他语气平静,几无起伏,一字一句落地却铿锵,听得在场众人鸦雀无声。
  鸽虎脑门急得冒出了汗,寨主原是吩咐他们出来喊几句狠话,以证明他身上的伤确实是土匪弄出来的,叫小县令伤心愧疚,把县衙众人吓退后他们自可功成身退。没想到寨主受伤对于小县令刺激这么大,竟像是变了个人,眉梢眼角都生出了煞气,恶狠狠的盯着自己,恨不能杀之后快。
  打是当然不能打的,但现在慌忙撤退,又像是害怕得夹着尾巴逃跑,倘若给小县令造成了群鹰寨不过如此的错觉,真有一天举兵杀上门来,那可就麻烦了。鸽虎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小心翼翼地看向寇落苼。
  寇落苼此刻被两个官差搀扶着,目光却怔怔地落在傅云书挺拔的背影上,直到看见傅云书固执地推开挡在前头的官差,试图冲上去和土匪们厮杀,他才终于回神,眼珠子转了转,连忙扭头剧烈地咳嗽起来。
  扶着他的其中一个官差十分识相,惊慌失措地大喊:“寇先生你怎么了?!”
  傅云书果然转身冲回他身边,慌忙抓住他的手,道:“你怎么了?”
  寇落苼嘴里原先就含着血,一咳嗽便喷出了阵阵鲜红的血雾,乍一看蔚为壮烈。他一边喘气,一边虚弱地道:“我……没……没事……”
  “你都伤成这样了,还说没事。”傅云书抽了抽鼻子,闷声道。
  寇落苼轻声道:“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你不要冲动行事。”
  傅云书心不甘情不愿地“嗯”了一声,回头冷声道:“这笔账我先记下,待日后一一清算。”
  鸽虎见小县令不打了,顿时又来了精神,嚣张地道:“爷爷就在此山住,小子,可别让你爷爷等太……”话音未落,对上自家寨主一道阴测测冷幽幽的目光,顿时浑身一颤,噤声片刻,一挥手,道:“兄弟们,咱们撤。”
  眼见土匪都走了,众人都长舒一口气。县太爷冲冠一怒为蓝颜,却忘了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好在寇师爷伤了身子却未伤到脑子,还算清醒,将县太爷劝下了,否则若真打起来,大家伙怎么被土匪吃干抹净的都不知道。
  傅云书扶着寇落苼,温声问:“还有力气走吗?”
  寇落苼此刻正没骨头似的倚在傅云书身上,他十分不舍这温香软玉,于是故意道:“我能走。”撑着傅云书的肩膀,状似艰难地起身,呲牙咧嘴像是在遭天大的罪,果然稍一离开就又被傅云书按了回去,道:“知道疼就别逞强。”他声音淡漠不起丝毫波澜,寇落苼悄然抬眼看去,见傅云书一张小白脸板得死紧,眼底不见情绪。
  小县令生气了。
  寇落苼在心底无声地笑了笑,淡淡地道:“虽然疼,但大多只是皮外伤,不碍事,多亏你来得及时。”
  “你也知道是我来得及时?!”这句话不知戳中了傅云书那处穴道,先前还强作淡定的小县令顿时如弓起了背的猫那般炸了毛,碍于县衙众多手下皆在一旁,只能先将寇落苼扶上了马,自己再在他身后坐好,凑到他耳边怒气冲冲地道:“你有没有想过,若我来得迟了,亦或是我今日根本没来找你,你就……你……”他眸光一阵颤抖,喉头哽咽着道:“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静默片刻,寇落苼道:“见不到我,于你来说,也并非坏事。”
  “胡说!”傅云书忽然大声喝道。
  原本安分走路的官差们都惊诧地朝县太爷望来,傅云书面不改色,冷声道:“顾自己走路,别净看些不该看的。”
  众人立即扭回了头。
  傅云书道:“你以为你走了,我就会开心了?”
  寇落苼道:“我觉得我要是留下,才更叫你尴尬难堪。”
  傅云书毫不犹豫地道:“没有那样的事。”他们共乘一骑,寇落苼此刻正“虚弱”地靠在傅云书怀里,像是怕他插上翅膀逃跑一般,傅云书伸出手,将寇落苼的腰紧紧环住。
  寇落苼低头看了眼他的手,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浥尘,你究竟明不明白,我对你是有非分之想的?”
  沉默片刻,傅云书道:“我明白。”
  “你不明白。”寇落苼道:“你不明白,你同我探讨诗词歌赋时,我想的可能会是你在我身下念诗会是什么模样;你与我同桌进餐时,我想的可能会是我把手偷偷伸到你腿间作弄你,你面红耳赤,却因当着李婶他们的面敢怒不敢言;又或许是你我在花园浇水时,我可能会想抱着你一同倒在花丛里,你的模样会不会比花骨朵还娇艳……”
  “别……你别说了!”傅云书耳根通红,低喝道。
  “情爱一事,从来只有前进,没有后退的道理。浥尘,我不想让你为难。”寇落苼把手轻轻搭在傅云书的手上,道:“放手吧,我没有事的。”
  傅云书浑身一颤,不仅没有放手,还抓紧了他的腰带。
  “傅云书,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寇落苼本就枕在傅云书的肩上,略一扭头,嘴唇便触到了他的耳垂,他缓慢地凑近,感受到小县令的身体越颤越厉害,却始终没有避开,他忽地顿住,问:“为什么不躲?”
  傅云书哑声道:“我若是不躲,你是不是就不会走?”
  “你以为,我图的就是你这副身子?”寇落苼目光瞬间冷下来,“你未免把我的喜欢看得太轻。”他直起身子,作势就要跳下马去,傅云书连忙惊慌失措地将他死死抱住,“朝雨,别走!”他把脸埋进他的背后,颤抖着道:“求你。”
  良久,傅云书听见寇落苼长长地叹了口气。
  马上一番你来我往的折腾,小县令费尽心思终于又将寇师爷搬回府中。虽然当事人说不要紧,但傅云书还是将县城里一干大郎中请来一一诊脉,都道是皮外伤,看着吓人而已,这才松了口气,求了金疮药和药方,客客气气地把人送到院外。等将一波郎中送走,傅云书正欲回房盯着寇落苼,却见不远处还戳了个人看着自己,踌躇着像是有话要说,定睛一看,正是给自己配治断袖毛病的邵大夫。
  傅云书客气地问:“邵大夫,可是有事要同本县讲?”
  邵大夫缩头缩脑地上前,朝四周看了看,确定没有外人才低声道:“启禀傅大人,有件事,草民不知当讲不讲当讲。”
  傅云书道:“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邵大夫道:“前段日子,寇先生来找过草民。”
  “什么?!”傅云书惊得险些一蹦三尺高,“他来找过你?他找你干嘛?”
  邵大夫道:“他来问我给您抓的那药的事儿。”
  立夏时节果然酷热难耐,傅云书觉得额头上冒汗不止,忍不住抬袖擦了又擦。
  邵大夫道:“草民还当寇先生的药吃完了,所以来找我重新配几贴,谁知……谁知寇先生竟说……竟说……”
  傅云书急问:“他说什么?”
  邵大夫道:“他说他无心正道,但求歧途。”
  傅云书蓦地一怔。
  邵大夫后面又说了些什么,他已听不见了,只恍恍惚惚地一挥手让他退下,又迷迷茫茫地回到房中,寇落苼躺在床榻上,闭着眼睛,像是在沉睡。他游魂一般飘到他身边,孤零零地立着,目光便轻轻柔柔地落在他身上。
  寇落苼问:“怎么了?”他的眼睛仍未睁开。
  傅云书闷闷地道:“我要盯着你防止你偷溜。”
  寇落苼扯了下嘴角,像是笑了笑,“到底受了伤,有些疼,在伤好之前我不会走的。”
  傅云书道:“虽然都是皮外伤,但伤口多,大夫们都说要差不多半个月才能痊愈。”
  寇落苼道:“嗯。”
  “既然要等半个月,不如再多等几日。”傅云书脸红红地道:“我的生辰快到了。”
  寇落苼蓦地睁开眼,望着他。
  傅云书鼓起勇气直视他明亮的眼眸,道:“你为我行弱冠礼吧。”


第82章 采生门(五)
  寇落苼这才想起; 小县令年方十九; 过半来个月,才将将二十。他道:“这于理不合。”弱冠礼是件要紧的大事; 要挑选良辰吉日; 在宗族祠堂中由德高望重的长辈主持进行; 傅云书出身名门,更不可草率了事。
  傅云书道:“我希望由你来为我行弱冠礼。”见寇落苼沉默不语; 他又道:“就当是你最后留给我的一个念想。”
  这实在是叫寇落苼无法拒绝的一句话。
  他只好无奈地答应; “好。”
  说是半月方可痊愈,奈何寇寨主身强体健; 下手的又都是自己人分寸得当; 在床榻上哼哼唧唧地躺了几天就好得差不多了。傅云书衣不解带地守在床边照顾他; 对他的身体情况自然一清二楚,可两人谁都没开口提到这茬,寇落苼照样每天安安稳稳地搁床上躺着,傅云书照样一日三餐给他送饭送药
  “……今日; 王小柱跟我说了件奇事。”傅云书结结巴巴地说。
  寇落苼放下手中的饭碗; 抬眼看他,“什么事?”
  “有人在集市上牵着头羊乞讨。”傅云书道。
  寇落苼淡淡一笑; “乞丐为求财,使的方法各式各样; 牵只羊有什么可奇怪的?”
  傅云书忙道:“这只羊可不普通; 会写字吟诗!”
  寇落苼蓦地一怔,“写字吟诗?!”
  “对啊; 王小柱说,还能念《登鹳鹤楼》呢。”傅云书干笑两声。往日他与寇落苼是朋友亦是知己,话多得一箩筐,能从前朝战事一路聊到乡间怪谈,讲上一天加一宿还有余,如今窗户纸戳破,朋友再不能做,他一想说些什么,就想起寇落苼讲的那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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