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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草师爷-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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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寇落苼推开那间空房间的门,里头摆着一张桌子架了一张木床,寇落苼手指在桌子上一划,又伸到眼前看了看,道:“这里的灰尘积的倒是没有大雄宝殿里的多,应当不时有和我们一样的过路人前来凑合住上一宿。”
  傅云书环顾四周,道:“荒郊野岭,能有个这样能遮风避雨的地儿,也算难得了。”
  寇落苼道:“傅兄莫非有意在这儿凑合一晚?”
  傅云书抓住机会,立即调侃地笑道:“难道寇兄不敢?”
  “有何不敢,”寇落苼道:“但这里只有一间房,咱们只能挤一挤,不过这倒也省了傅兄来回奔波的苦。”
  想起昨天晚上自己惊慌失措地跑去狂敲寇落苼的门,傅云书脸上的笑容荡然无存。
  “哦,对了。”寇落苼接着道:“傅兄,你的药别忘了吃。”
  “今天不吃了!”傅云书沉着脸瓮声瓮气地道:“我累了,早点睡觉。”
  两个大男人也不甚讲究,拎着院子里捡来的破扫帚将屋子大致扫了一遍,就和衣躺上了木床。窄小的木床久未承受这样的重量,忍不住发出“吱呀”声响,傅云书听了,忍不住道:“这床不会被我们睡垮吧?”
  寇落苼闭着眼睛淡声道:“放心吧,只要你别乱动,它不会这么容易垮的。”
  不知想到了什么,傅云书脸蛋红红地翻了个身,背对寇落苼,木床于是又是一阵痛苦的叫唤。寇落苼闭着眼睛随手在他身上轻轻拍了一下,“都叫你别乱动了。”
  寇落苼使的劲儿不大,却正好撞上了傅云书今日饱受折磨的屁股上,小县令一身细皮嫩肉承受不住,忍不住“嘶——”地倒抽了一口冷气。
  “怎么了?”寇落苼连忙起身,木床又是一阵剧烈摇晃,傅云书拖长了调子道:“都叫你别乱动了,床真塌了咱们就只能睡地上了。”寇落苼不言语,只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戳了下傅云书的屁股,小县令如被踩了尾巴的猫,“嗷”的一声窜下了床,捂着屁股气呼呼地瞪着寇落苼,“你干什么?!”
  寇落苼指了指他背后,“我觉得你的屁股……”
  傅云书斩钉截铁地道:“它好得很!”
  无奈地叹了口气,寇落苼也下了床,走到自己的包袱旁,翻找了一会儿,摸出一个盒子,递给傅云书,道:“这是我带来的金疮药膏,你往伤口上擦一些,今天侧着睡,明早就会好上许多。”
  “……多谢。”傅云书接过盒子,正要打开,又忽地警惕抬头,“这种小事就不劳烦寇兄,我自己动手涂就好……”话音未落,傅云书就看见寇落苼默默地打开了房门走出去,显然没有任何想要帮忙的意思。
  傅云书:“……”
  寇落苼出了房门,闲来无事,就在院子里乱转。此时已是初夏,天暗得晚,庙中景物摆设在余晖下依然清晰可见。院中栽着一棵银杏树,不知活了多少年,树干展开双臂也未必能环抱得住,院子里的落叶多半从它而来。寇落苼溜达着走到这棵树下,心想那些秋天过来借宿的路人倒是运气,除了有个地儿能遮风挡雨,还有许多白果可以吃……想着想着,目光游移,忽然定在落叶间某一处凸起的地方。
  “这里的灰尘积的倒是没有大雄宝殿里的多,应当不时有和我们一样的过路人前来凑合住上一宿。”
  寇落苼心里忽然“咯噔”一声。
  他先前之所以同意傅云书在这儿住一晚,是想到之前应该也有不少人住过,这才放心同意住下,但是他现在才想到,即便真有许多人在这儿住过,也并不代表他们安然无恙地踏出了这座庙。
  那些曾经来过的人,也有可能就此长眠,就在他站着的这棵银杏树下。
  寇落苼蹲下身,扒拉开树底下盖着的厚厚的落叶,露出他先前注意到的,一块褐色的、坚硬的、类似于石头的东西。他握住这块东西的一角,用力一拉,将它从土里带了起来,凑到眼前仔细一看。
  这是一块骨头。
  如果有一副完整的骨骼,不难判断是否为人骨,但是寇落苼手里的这个,只是其中一截,他面不改色,伸手缓缓拂去骨头上沾覆的泥土,露出些许它原本惨白的颜色。这块骨头个头不短,呈弧形,较之常见的猪牛一类的肋骨,要来得平且直,握在寇落苼手中,像是一柄弯曲的匕首。
  这是人类的骨头,是人的肋骨。
  屋子里的傅云书对屋外的风起云涌一概不知,他正脱了裤子,呲牙咧嘴地给自己的屁股上药。
  本朝的规矩是武官骑马文官坐轿,傅相爷对自家儿子体格有几斤几两十分有数,没怎么动过让他弃笔从戎的念头,骑马也只是学会就好,因此傅云书自小不是坐在轿子里就是躺在马车上。但自从上次被土匪们堵在轿子里结结实实地吓了一顿之后,傅云书对轿子就产生了阴影,不太肯坐了,但是此番出行,一切从简,他总不好意思叫寇兄当车夫自己坐马车当大爷,于是只能硬着头皮骑马。像昨日那般走走停停倒也罢了,今天颠簸了足一整日,叫傅云书的屁股吃尽了苦头。
  此刻脱了裤子,正如那野马脱缰灵猴归山胖头鱼遇春日冰河解冻,简直神清气爽,傅云书长长地舒了口气,有意扭头去瞧瞧自己身后是如何惨烈的场面,奈何受颈椎限制,实在转不过去,手头又没有镜子,只好作罢。在床板上老老实实地趴好,伸手揭开药膏的盖子,凑到鼻子前闻了闻,没嗅出什么奇怪的味道,沾了药膏的手指朝后送去,指尖刚刚触到皮肉,身后的木门便是“砰”的一声大开。
  床上的傅云书朝后看去,门前的寇落苼向他望来,两人的目光在途中相遇,顿时生出莫名诡异的气氛。
  虽然竭力克制,但傅云书一张脸仍是不争气地迅速涨红到了耳垂,他强装镇定,默默撇过头去,道:“你怎么招呼都不打就进来了?”说着还执着地继续抹药膏。
  寇落苼轻轻将门关上,朝门板上一靠,道:“我有点不放心你。”
  “寇兄实在多虑,这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傅云书闷闷地道:“难不成我涂个药膏还能将自己戳死不成?”
  寇落苼道:“我总不能叫你一个人待在这儿。”
  傅云书觉得他话里似是还有话,扭过头去,问:“怎么了?”
  寇落苼微微地笑,道:“没怎么。”顿了顿,“我看你自己涂好像很不方便的样子,要不然我来帮你?”
  “多谢寇兄好意,其实我觉得挺方便的。”傅云书忙道。
  寇落苼笑道:“那就好。”说完,似乎终于察觉到了傅云书浑身的别扭,背过身去。傅云书松了口气,匆忙把药膏涂好,提起裤子,低着头对寇落苼道:“寇兄,我好了,你……你过来吧。”


第54章 狐娘子(十六)
  两人再度躺回一张床上。
  其实此刻仍不算晚; 傅云书平日里睡得又不早; 因此虽然身体疲倦,睡意却不盛; 背对寇落苼躺着; 听着他平稳悠长的呼吸声。
  “傅兄; ”身后的寇落苼忽然发出声音,道:“你睡了吗?”
  傅云书一愣; 片刻后才道:“没……没呢。”
  寇落苼道:“早些睡着。”
  傅云书有些无奈地笑; “我也想睡,可这也不是说着就着的。”正说话间; 忽然有一只温热的手轻轻放在自己脖子上; 傅云书一个激灵; 却没有动,“寇兄?”
  “晚安。”寇落苼说完,指尖发力,在傅云书颈侧一按; 小县令立时陷入沉睡。
  寇落苼自己却未曾合眼; 只静静地望着窗外洒进屋内的清冽月光,看那璀璨光华一点点流转; 直到月至中天。
  “该来的也应该要来了吧。”寇落苼喃喃地道,几乎是话音刚落; 原本寂静无比的夜色中; 除却傅云书平静的呼吸声,忽然多出来几道急促的喘息; 不似是人发出的声音,反倒像是拖着舌头喘气的狗。寇落苼面不改色,手往下一探,握住自己腰间佩刀的刀柄,轻声唤道:“浥尘?”
  小县令一动不动,睡得昏沉。
  寇落苼翻身下床,提着刀,缓步走到那扇陈旧的木门前,轻轻一推,门便“吱呀”一声朝外打开,跨出门槛,寇落苼看见那棵银杏树下蹲着一只红狐狸,吐着舌头阴测测地望着他,眼珠子在漆黑的夜幕中闪烁着滴绿的光。
  与寇落苼对视片刻,那狐狸忽然抬头“嗷嗷嗷”地叫了起来,声音诡异而刺耳,寇落苼听得心烦,刀尖指着它,冷冷地道:“闭嘴,别吵着别人。”
  那狐狸似是听得懂人话,耳朵一抖,立时住嘴不叫了,随即站起身,哒哒哒朝破庙外跑去。寇落苼担心这是调虎离山计,记挂着仍在屋里的傅云书,并未追去,只朝前走了几步,眼睁睁看着狐狸跑出破庙,庙门外顿时烟雾大起,将寇落苼的视线遮掩,待烟雾散去,庙外却不见什么红狐狸,只站着一个人。
  白衣白裙,长发及地,身侧烟雾尚未消散,她于袅袅烟气中回眸,似天宫仙子降落凡尘,又似千年精怪破障而出。
  寇落苼眯了眯眼睛,想起昨晚傅云书说的一闪而过的狐狸精,垂下眼眸,不经意间朝她身后看了眼,果然瞧见长发遮掩间,还拖了一条毛茸茸的狐狸尾巴。
  装神弄鬼,他心中冷笑。
  那女子却幽幽开口,道:“你是什么人?”
  寇落苼挑眉,反问:“你又是什么人?”
  女子道:“我乃此地修行得道的散仙,此处方圆十里皆为我所有,你误入我领地,扰我清修,本当受罚,但念你为父求药心切、一片孝心,姑且饶你一回。天亮之后,带着你弟弟,速速离去,莫要再来!”
  为父求药、带弟出行这番说辞,正是寇落苼在那茶棚随口瞎编的,如今却从这什劳子狐仙嘴里说了出来……他心下了然,眼珠子一转,戏精附体,怔怔地望着那女子,似是不敢相信,“你……你真是仙人?”他目露凄惶,往前跑了两步,却不知从何处跑出来两个扎着双髻的童男童女,拦在寇落苼面前怒斥:“站住!我们仙子岂是尔等凡人可以近身的!”
  寇落苼演技精湛,浑身一颤,当即站住脚,哀求地望着那女子,道:“若你真是仙人,能不能……能不能救我父亲一命?我……小的可以为您开坛建庙造像竖金身!日日清香供奉,用尽一生一世将您供养!”
  那女子淡淡地道:“不需要。”随即将那两个小童召回身边,长袖一拂,又起一阵飘渺烟雾,烟雾散去,庙外再无半点踪迹。
  不知他们是否仍在暗中观察,寇落苼演戏演全套,手中长刀“当啷”落地,茫然地在原地站了许久,才惶惶然回神,弯腰将刀捡起,拖着步子失落地走回屋中。反手关上门,嘲讽地扯了扯嘴角,寇落苼重新走回床边,探过身子一看,小县令仍旧睡得香甜。
  “睡得真香。”寇落苼轻笑一声,伸手捏了捏傅云书的鼻子,然后也躺回床上。
  今日的戏份莫约是落幕了,只是有无后续还未可知,寇落苼身侧还躺了只大包袱,不敢松懈,抱着刀睁着眼望了大半夜的月亮,直到夜色将歇,东边现出隐约红光,这才渐渐闭上了眼。
  傅云书一向睡得不早,起得也不会太晚,只是近日被诸多琐事牵连,心烦意乱,晚间每每要做些光怪陆离的梦,睡不踏实。昨夜躺在这破庙里、木板上,竟难得睡得舒坦,早上醒来,忍不住伸了个懒腰,手触到一旁温热的身躯,傅云书这才想起自己身边还躺了个人,连忙收回手,睁开眼睛一看,寇落苼居然还在沉睡。
  “寇兄居然也会有起得比我迟的一天……”傅云书嘀咕着,一手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鼻尖,昨夜睡梦中,他竟有种寇落苼捏了自己鼻子的错觉,想来应当是个梦。看着寇兄堪称恬静的睡颜,小县令咧嘴一笑,伸出手毫不客气地捏住寇兄的鼻子,还左右晃了一晃。
  寇落苼闭着眼睛闷闷地道:“捏我鼻子可是要付钱的。”
  没想到寇落苼居然醒着,傅云书吓得连忙松手,回过神之后,傅大公子又财大气粗地道:“多少钱?本县包了!”
  “那就以身相许吧。”寇落苼笑道,睁开眼睛,脸上的笑意却又渐渐褪去,他道:“傅兄。”
  傅云书尚且沉浸在那句“以身相许”中,冷不丁被叫到,怔怔地“嗯?”了一声。
  寇落苼守了一整夜,眉宇间显得有些疲倦,他双眼微阖,淡声道:“我昨天晚上,也看到那个狐狸精了。”
  傅云书道:“什么?!”
  寇落苼道:“穿着一身白,头发很长。”
  傅云书连忙道:“对对对!”
  寇落苼道:“多半是同一只。”
  “你也看到了,这么说那天晚上不是我的错觉……”傅云书喃喃地道:“我们在茗县她也在茗县,我们到了这破庙她也在这里……莫非这狐狸精还缠上我们了不成?!”他慌忙揪住寇落苼的衣袖,急切地问道:“寇兄,你昨晚是怎么见到那狐狸精的?”
  寇落苼道:“待你睡着后,我听见院子里有奇怪的声音,就出门一探究竟,结果看见院子里蹲了一只狐狸,那狐狸跑到庙外,忽然化作了一个女人——就是那狐狸精。”
  “等……等下!”听着他的叙述,傅云书忽然感觉自己的脑子不太够用了,“狐狸……变成了女人?!真是你亲眼所见?”
  寇落苼原本想说“狐狸化作女人前有一阵烟雾飘过,莫约就是在那时动的手脚”,但见小县令如此震惊,心里起了逗弄的心思,咳嗽了一声,正经地道:“正是。”顿了顿,“要不然怎么是狐狸精呢?”
  “我的天哪……”傅云书怔忪着喃喃道:“难道……难道还真是狐仙带着人回去修行了吗……”
  “这还不算完。”寇落苼又将之后发生的事叙述了一遍,然后眯起眼睛,愉悦地看着小县令的脸色越来越复杂。
  “不对!”傅云书愣着愣着,忽然抬起头,定定地看着寇落苼,道:“寇兄,那狐狸是怎么知道你编的那些假话的?”
  寇落苼支吾着道:“精怪么……有些神通,能知道也不太奇怪啊。”
  傅云书道:“可若真是精怪通晓人心,知道的也该是我们真实的身份。寇兄你这些假话,就只在茗县外那茶棚里说过。”
  寇落苼道:“……好像是。”
  “也就是说,”傅云书脸色逐渐阴沉,“那茶棚果然同那些少年失踪脱不了关系。”顿了顿,又道:“若真是什么狐仙精怪,哪用得着安排同伙摸底套话,肯定是人祸!什么狐狸变成仙子,多半是使了江湖障眼法来装神弄鬼!”扭头对着寇落苼同情地叹了口气,“寇兄,你被骗了。”
  寇落苼道:“……嗯。”
  “没事儿,”小县令还安慰地拍了拍寇落苼的肩膀,道:“当局者迷,你见到狐狸变人那般诡异的景象,一时没反应过来也是正常,我也被骗过,好歹人没事,这就不要紧。”
  寇落苼道:“……我以后多加注意。”
  “嗯。”傅云书点点头,道:“此处如此破败,应当不是小春楼、老板娘口中的那个云间寺,但既然那装神弄鬼的狐狸精也在此现身了,便说明此云间寺同彼云间寺多半有些关联,等到一会儿上路,若遇见住在附近的村民,可以一问。”
  寇落苼默默地听着,随手推开陈旧的木窗,朝外望去,一片静谧中唯有银杏随风轻摆,他的目光落在银杏树底下,想起昨晚挖到的尸骨,恍惚间,仿佛看见一具渗人的骷髅,正挣扎着往外爬,竭力想从树底下逃脱。
  “寇兄,”傅云书拍了把不知为何怔愣的寇落苼,道:“咱们走吧。”
  寇落苼回过神,道:“好。”
  作者有话要说:
  狐狸是怎么叫的?
  狐狸:大楚兴,陈胜王


第55章 狐娘子(十七)
  两人本想着找个当地居民好好问问这云间寺的来历; 谁知牵着马在官道上走了许久连个人影都没有; 更不用说村落了,傅云书一边啃着干粮一边说:“这事儿倒也实在奇怪; 我一向知道慈姚县与茗县之间的地段人烟稀少; 却没曾想居然会少成这样; 却也不知是为何。这么大片的地就荒废在这里,这两县的县令都不着急的么?”
  寇落苼道:“一个卖茶叶一个卖瓷器; 生活过得有滋有味; 兴许就不差这几个钱了吧。”
  这句话便如一把杀猪刀蓦地捅进傅云书的心窝,他低下头默默地不说话了。寇落苼捅出的篓子; 只好自己负责安慰; 道:“不过当年九合的木患子菩提名扬天下时; 那等风光,绝非茗、慈二县所能相比。”
  “好汉不提当年勇,”傅云书幽幽地道:“这次从州府回去,一定要想办法复兴九合。”
  啃着干粮骑着马; 又顺着官道走了许久; 这才远远地望见前面有一片农田,农田旁搭了几间茅草屋; 一个灰衣老汉正挥着锄头在地里干活。
  “有人!”傅云书激动不已,一夹马肚子; 跑到那块农田旁翻身下马; 也不顾田地泥泞,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那灰衣老汉身旁; 客客气气地唤了一声,“这位老大爷!”
  老汉本在埋头干活,忽地听到人声,显然吓了一跳,战战兢兢地扭过头来,见是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郎,这才松了口气,道:“你有什么事吗?”
  傅云书道:“老大爷,你知道你们这附近有一个叫云间寺的地方吗?”
  “云间寺?”老汉一身干瘦老骨头剧烈抖了一抖,“你问那鬼地方干嘛?”
  寇落苼也跟着傅云书慢吞吞地走了过来,问:“云间寺不是据说里头菩萨很灵验么,大爷您怎么说那是个鬼地方呢?”
  老汉“嗨”了一声,道:“你们说的那个菩萨很灵验的云间寺,是在州府的云间寺,咱们附近这一个呀,”他朝四周看了看,压低声音道:“闹鬼!”
  “哦?”傅云书和寇落苼对视了一眼,傅云书问:“敢问老大爷,是怎么个闹鬼法?”
  老汉道:“进了那里头的人,大多都再也没走出来。”
  “没这么恐怖吧?”寇落苼笑着扭头看了眼傅云书,道:“ 我们昨晚才在那破庙里住了一宿,不也什么事都没有?”
  老汉面露惊慌,丢下手里的锄头连连倒退,“你……那你们究竟是人是鬼?!”
  寇落苼指了指头顶明晃晃的大太阳,又指了指自己脚底下的影子,道:“鬼能晒太阳吗?鬼有影子吗?”
  老汉哆哆嗦嗦地将他们上下打量了半晌,颤颤巍巍地开口道:“你们……你们真是人?”
  傅云书恳切地道:“老大爷,我们真是人。”
  老汉迟疑地摸了把傅云书的手背,又掐了掐寇落苼的脸,确认都是柔软温热的,这才松了口气,道:“你们住哪儿不好?就是躺树上,也比住那里强啊。能活着出来,算你们本事。”
  寇落苼睁着眼睛说瞎话,道:“没有吧,我们昨晚什么事都没遇到啊。”
  老汉道:“那是你们运气好,碰上那鬼难得没拖人。本来啊,它最喜欢的就是你们这样的俊俏少年郎啦!”
  傅云书道:“大爷,能具体讲讲吗?”
  老汉莫约也是许久没跟人聊天了,拄着锄头,从腰间抽出一柄旱烟,点着了便开始边抽边讲:“这里的云间寺没荒废之前,是有一个和尚的,就是庙里的主持,那主持独自打理了云间寺许多年,后来莫约是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就收了个徒弟,收徒没多久后,那主持就圆寂了。徒弟接任了主持之位,并奉师父遗命,想办法将云间寺迁去了州府,以望能向更多人宣扬佛法,这才有了州府的那座云间寺。自那之后,这里的云间寺便荒废下来,不知怎的生了精怪,专吃过路借宿人,特别喜欢年轻貌美的小娘子、小郎君,亦或是垂髫孩提,总之进了那里头的,多半都再也出来。消息传开,不但没人再敢进去借宿,连大白天的都不太敢有人走到那附近了。”说着,他瞥了眼寇落苼腰间的佩刀,道:“兴许是你们两个男人,又会武,阳气重,那精怪才没敢对你们下手吧。”
  寇落苼问:“大爷可知道那是只什么精怪?”
  “这我怎么知道,又没人亲眼见到过,”老汉摇头晃脑地道:“亲眼见到过的都已经不是人啦。”
  “多谢老大爷答疑解惑,”傅云书略施一礼,道:“我们还需赶路,先且告辞。”
  两人朝水田外走去,老汉的声音从身后遥遥传来,“下次记得别去那鬼地方了!”
  傅云书笑道:“是。”转回头来,脸上的笑容却荡然无存,傅云书冷声道:“若传言属实,那狐狸精已不知害了多少人的性命。”
  寇落苼却摇了摇头,道:“并不一定全是那狐狸精所害。”
  傅云书眉头微蹙,迷惑地问:“寇兄何出此言?”
  寇落苼道:“昨夜我与那狐狸精距离颇近,十分清楚地看见了她的脸,光就容貌来看,是个不过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而据那老汉所言,那吃人精怪已在此地肆虐已久,就年岁来讲,对不上。”
  傅云书沉吟着点了点头,道:“再者,那假扮精怪的凶手祸害了这么多人,光凭一人之力,很难做到,应当有同伙,数量可能还不少。行凶、拐卖,亦或是分尸、埋尸,都是力气活,如此想来,很有可能是一整个团伙作案。”
  寇落苼道:“而那茶棚老板娘与狐狸精,很有可能就是一个团伙的。”
  “云间寺……云间寺……”傅云书喃喃地道:“不知那迁去州府的云间寺,又是怎样的一处所在。”
  两人谈话间,官道上的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寇落苼道:“估摸着咱们快到慈姚县了。”
  傅云书点点头,道:“慈姚县小,今日一鼓作气赶到州府,休息一晚,明早便去面见知府大人。”
  打定主意,两人一夹马肚子,朝着慈姚县的方向疾驰而去,待入了县城之后,已是晌午时分,闻着菜香酒浓,小县令不动声色地将放了干粮的包袱往身后藏了藏,笑道:“寇兄,咱们寻一家店坐下来用膳可好?”
  寇落苼假装没看见傅云书的小动作,贴心应下,道:“好。”
  随意找了家饭店点了几个菜,傅云书按捺不住,向店小二打听,“小二哥,你们这儿最近可有美貌少年郎失踪?”
  小二懵懵懂懂地道:“美貌少年失踪?这倒未曾听闻。”
  傅云书也不知是失望还是放心地叹了口气。
  小二又道:“但是前些日子,李家巷东头的王寡妇的幺儿不见了。”
  傅云书问:“小孩子?”
  “是啊,”小二点点头,“才七八岁呢,不过前日这娃自个儿找回来了,听说回来的时候满身是血,可把他娘吓得,可等洗干净一看,娃娃身上却没多少伤口。”
  傅云书同寇落苼对视一眼,既然不是自己的血,那就是别人的血了。
  寇落苼装着关切的模样,问:“那孩子身上没伤口,应该安然无恙吧?”
  小二却摇摇头,“外伤是没有,却不知是受了内伤还是怎的得了失心疯。”
  傅云书问:“怎么说?”
  小二压低声音道:“那孩子,疯啦!”
  吃完午饭出了饭馆,傅云书整个人都有些恍惚,任由寇落苼一手牵着自己一手拽着缰绳走着,直到前头传来一声“到了”他才悠悠然回神,环视四周,绾着头发的妇人抱着洗衣盆蹲在门口搓衣服,白发苍苍的老头儿坐在石阶上晒太阳,一群小孩你追我赶大笑着从身边跑过,怎么都不像县城门满街路人行色匆匆的样子。傅云书不由皱眉,迷惑地问:“寇兄,你这是带我来了哪里?”
  “李家巷。”寇落苼低头冲傅云书笑笑,“我向人问了路,”又一指前头,“再往前走,就是东头了。”
  傅云书既是感激又是欢喜,眼眸晶亮地望着寇落苼,道:“多谢寇兄。”
  “谢我做什么,”寇落苼笑道:“我自己也很记挂这个案子,只是据那小二所说,丢的是一个小孩子,与我们之前发现那几桩,未必有多少关联。”
  “即便真无关联也罢,问问也好,若真有隐情为我所知,总要管一管。”傅云书道。
  两人一路走到李家巷的最东头,看到一户人家门窗紧闭,向街坊邻居打听了这的确是王寡妇的家,便上前敲了敲门。
  “谁啊?”静候半晌,门未开,只从门后头传来一个疲倦的声音。
  傅云书正欲说话,却被寇落苼拦下,在腰间摸索片刻,摸出一块令牌,朝门板上一个破洞口一晃,道:“我们是慈姚县捕快,听说你家小孩出了事,特来询问。”
  胳膊肘轻轻拄了下寇落苼,傅云书低声道:“这令牌你从哪儿来的?”
  寇落苼低声回:“临走前以防万一跟王小柱借了一块来。”
  说话间,眼前木门“吱嘎”一声开了,露出门后面一张枯黄憔悴的妇人的脸,她似是想冲他们二人笑笑,然而费了半天的劲儿,只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苦笑,哑声道:“见过二位官爷。”


第56章 狐娘子(十八)
  “你便是王氏?”寇落苼说着; 把腰牌揣回兜里; 道:“听说你家小孩前些天丢了?”
  “……是。”王氏让开身子,道:“两位官爷请进。”
  王寡妇家的屋子潮湿狭小; 只开了一扇窗; 天光从外头散散碎碎地落进来。两个大男人一走进去便觉拥挤; 婉拒了王寡妇搬来的小马扎,只站着道:“能说说具体的情况吗?”
  王寡妇嘴一张; 还未出声; 眼泪已先掉了下来,抽抽噎噎地道:“我家阿宝前天去山上捡柴火; 谁知从早上捡到太阳下山了还没回家; 我就急了; 叫上街坊邻居一起去县城门外的山上找他。乌泱泱一群大人举着火把在山上找了大半夜,愣是什么痕迹都没发现。直找到天都快亮了,大家伙的都不愿再找了,都叫我回家去看看; 说阿宝说不定已经自己回家了。可我到家一看; 哪有我家娃娃的影子啊……”王寡妇边说边抹泪,“我当时又急又伤心; 一下子就厥了过去,等再醒来的时候; 阿宝居然已经回来了!”
  傅云书问:“他是怎么回来的?”
  “没人知道。”王寡妇摇摇头; “是巷子口的那户人家先发现的,他们说阿宝当时就倒在巷子口; 浑身是血,他们就赶紧把孩子抱来我家,却见到我也晕倒在地,于是赶紧去请了个郎中,我倒是没什么大事,只是阿宝……阿宝他……”
  寇落苼道:“我们听说阿宝身上却没什么伤口?”
  王寡妇哭着说:“我一眼见到他身上那么多的血,确实吓得半死,但郎中却说他脉相沉稳有力,不像失血过多的样子,且阿宝身上的确没什么地方在冒血,于是我小心再小心地拿了块布将他擦净了,再一检查,除了一些跌倒时弄出的小擦伤外,确实没旁的伤口。我就放下了心,千恩万谢地将人送走了,然后守在阿宝旁边,等着他醒来问问他究竟是怎么回事。可谁知……可谁知……”说到伤心处,王寡妇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我家阿宝竟然神志不清了!”
  傅云书张口欲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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