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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丝雪之钟情-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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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棠溪常说自己有男子气概,他只当是说笑,从来不当真,但刚才看到他从来没见过的严肃神情,竟让他忍不住有点心动。方棠溪在他面前,向来就是那般既没主见又没用又狗腿的样子,但相处日久,他也渐渐发现,自己不在他身边的时候,方棠溪还是很有担当的。
  想必在自己面前会变成那个样子,只是在撒娇吧。这么一想,他狗腿的样子也可爱得很。
  蓝吹寒嘴角含笑,但被脸上的人皮面具遮住,别人看到,只看得出他嘴角抽动罢了。
  门外的丫鬟看到他脸上的古怪表情,也不以为意。少夫人向来冷漠,长得也不讨喜,一直以来和少爷感情甚好,众人都感觉不太可信,现在老夫人似乎对她有些不满,以前时常带她出门买布裁衣,现在连早上请安都免了,不愿见她一面。
  那丫鬟带蓝吹寒去看了长子,方承影身边有老夫人的丫鬟照看,并没有让他靠近,“少夫人”一直看着,也没有说话。
  那丫鬟引他出门后,便问道:“少夫人要不要去看看二哥儿?”
  二哥儿是随着少爷的至交好友蓝吹寒一起到山庄的,生得粉雕玉琢,和蓝公子颇为相似,因皓月居此时散了,蓝公子浪迹天涯,所以下人们都疑心二哥儿其实是蓝公子所出,但少爷偏要把二哥儿的名字记在族谱,和老夫人闹得很不愉快。
  “可以。”
  丫鬟将蓝吹寒引到二哥儿的房中,二哥儿正在熟睡,蓝吹寒站在旁边看了看,也没什么表示。他小的时候体弱多病,被当成女孩子养大,结果性格显得软弱,屡次遭到父母训斥。
  蓝家的男人理应经受磨难,宠爱不得,这才能顶天立地。
  “少夫人不抱一下二哥儿么?”
  “不了,我稍后还有要事。”蓝吹寒淡然道。
  “是,少夫人。”那丫鬟以为少夫人是照顾不好孩子,所以老夫人才会生气的,若是和二哥儿亲近,或许能让老夫人回心转意,但现在看到少夫人这般态度,却是比对大哥儿还差些,越发地相信少夫人生性冷情,连自己的儿子也不疼爱,更别说可能是蓝公子的孩子。
  蓝吹寒自然也不会管下人们在想什么,吩咐完后,就到议事厅去。
  老夫人为了为难他,刻意把许多事都交给他打理,原以为他会焦头烂额,谁知下人都惧他手段,他轻而易举地掌握了山庄的所有大权,让老夫人更为气恼。
  …
  蓝吹寒忙完了山庄事务后,想到白天和方棠溪相处情景,忽然忍不住思念,即便此时已入夜,也想去看一看他。
  惜花山庄极大,若是不用轻功,走到方棠溪门外都要花费不少时间。但若是不欲被人知晓,穿上夜行衣,要避开守卫也不容易,那时方棠溪已然就寝,惊动他却是不太好。但今天晚上,他却忍不住又有些想念,只站在门外听一听他的声音也是好的,也不必打扰到他。
  回到山庄后,他没让仆从先去禀告,自行走到方棠溪门外。
  门外守卫看到他,要向他行礼时,被他止住,让他们退了下去。
  蓝吹寒在外面站了片刻,听着房中似断实续的呼吸,便知方棠溪没有睡着。此时已然三更,想必他过一会儿就睡了,蓝吹寒也不奇怪,并没有推门进去。
  若是见着自己,方棠溪更要无心睡眠了。
  方棠溪的呼吸很是小心,像是怕惊动旁人,完全听不出那种爽朗的性格,不过蓝吹寒和他相处久了,也知道他心思绵密,为人着想,恐怕是早就醒了,又不想吵到旁人。
  偏偏这样的一个人,瘸了双腿,自然是要吃尽苦楚。
  蓝吹寒暗自在心中下了决定,明日便把房中那个守夜却又睡得死沉的小厮赶去刷马桶。
  久立门外而入,其实也是自身的修行。对于欲望的自制力和独创剑道的修行。或许这种修行方式会空前绝后,毕竟像他这样冷漠性格的人本来就不多,要遇到一个能像方棠溪这样令人心动的人更是难之又难。若非如此,恐怕无法从无情入道。
  寂静之中听得到蚯蚓在泥土翻动的声音,嫩芽在枝头初绽。蓝吹寒的唇角不由露出些微笑意。
  世间一切都如此温暖,即便是在深夜,亦能感觉到五月的暖风醺人欲醉。
  方棠溪却还没有睡着,衣袂轻轻翻动时,他发出了一声低微的呻吟,像是强忍着苦楚。
  呻吟?
  蓝吹寒瞳孔微微一缩,但又担心是小事,或许他只是压麻了手。他正踌躇之时,方棠溪的呼吸浑浊了些许,过了片刻才缓了过来,但呼吸仍是时断时续。
  还在路上时,他就经常听到方棠溪呼吸不匀,他也只当他是伤势不稳,可是回到山庄也有好几个月了,怎么还是时好时坏的。
  方棠溪明明醒着,他自己定然知道。
  蓝吹寒推门而入,惊怒之下,震断了门闩,木屑纷飞。
  靠在床边的椅子上睡得死沉的小厮猛然惊醒,还揉着眼睛,驱散睡意,看到是少夫人,慌忙上前行礼:“少夫人!”
  蓝吹寒冷笑一声:“你出去!”
  小厮心知少夫人最近失了老夫人的宠,大着胆子道:“可是少爷需要小的近身服侍。”
  “近身服侍?你哪有一点服侍的样子!”
  方棠溪对小厮道:“你先出去吧。”
  那小厮很是犹豫。
  “还不滚?”
  小厮心知这次是犯了大错,方棠溪会放过他,但若是就这么离开了,怕是老夫人那里瞒不过去,但竟会被冷厉严苛的少夫人抓到,也只能自认倒楣。
  看到吹寒自然而然地撕下面具,坐到床边,方棠溪不着痕迹地把抚摸正在发作的腿伤的手缩了回来,干笑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还过来?”
  蓝吹寒用袖子拭去他额角的汗,伸手覆在他的膝上:“是不是……很疼?”
  他说得很是艰难,几乎每一个字都像挤出来。
  方棠溪吃了一惊。一直以来,他们并不同床共枕,即使被吹寒发现没睡,也只说是自己白天睡多了,晚上睡不着,又因前些日子身体不适,便也瞒了过来,没想到还是被他知道。
  他对吹寒安慰地笑了笑:“其实腿没事,就是有些疼而已,以后问一下薛大哥要几服麻药吃吃看。”
  蓝吹寒将他紧紧搂入怀中,几乎像要嵌入自己的身体里:“为什么不告诉我……”
  方棠溪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身体的微颤,不由有些恍惚。他一直瞒着不说,一是不想吹寒增加负疚,二来也是不想自己太麻烦了,令吹寒生厌,却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他勉强一笑:“其实也不怎么疼,十天半个月疼一次,忍忍就过去了。”
  蓝吹寒轻揉他的双腿,沉声道:“下次有什么事,不要瞒着不说。若是早些知道,我们回庄之前还可去静溪山一趟。”
  “去了也没用的,采言说薛大哥近些日子都不会在那里。”
  蓝吹寒应了一声,手上用着按摩的手势推拿,过了半晌才道:“我这么摸着有用么?”
  “有些用处,但和你的辛苦比起来,却是不太值得。”
  “有用就好。”蓝吹寒凑过去,吻住了他的嘴唇。
  从没进门之前他就想这么做,只是碍于深夜,又在修炼剑道,这才一直忍着不进去,而后一怒震断门闩,听他含笑温柔的嗓音,顿觉克制不住,忍不住吻了上去。
  只觉得怀中的人不知所措地呆愣了一下,嘴唇微张,竟是没有反应,蓝吹寒心知他是惊得有点傻了,于是顺势将自己的舌尖探入,舔舐他的上颔。
  方棠溪也像是反应过来,胆子极大地还想反过来攻城掠地,但蓝吹寒早就知道他不会这么安分,于是也用了技巧,甚至运了内息,吻得他气喘吁吁软倒在自己怀里,这才放过了他。
  看到怀中的方棠溪虽然仍是白发,但并不像刚分娩过后,发丝灰败的样子,那时为他梳头,只要稍一用力,就能曳下一大把,如今恢复了些许光泽,气色也好了许多。
  “要不要喝水?”
  方棠溪点了点头,还没从喘息中平复过来,却见蓝吹寒拿了颗枕头让他靠在床头,到桌上倒了一杯茶水,喝了一口,含在口中,便来喂他。
  他在病中时也能依稀感觉到被吹寒这么对待过,但是现在毕竟醒着,不由有些害羞,正在犹豫,吹寒已渡了他一口茶。
  发现本来放凉的茶水有了温意,五脏六腑都感觉舒服许多,便知吹寒其实并无他意,只不过是看到茶水变凉了,所以用唇齿温一温罢了。
  于是收了几分旖旎的心思,心下暗暗唾弃自己,都成亲三年了,还这么饥渴。


第十五章 
  喝过茶后,蓝吹寒又拿了夜壶给他解手,他其实并无尿意,但想到吹寒不能久留,若要解手还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夜壶一向是放在小隔间的,若是放在床边,久而久之,身上也像是熏到了一股不雅的味道,怕是令人不喜,所以他一直取用不太方便。
  于是解了腰带,犹豫了一下,才掏出自己的性器。蓝吹寒眼疾手快,几乎是同时,轻握住了那里。
  方棠溪此时没有半分情欲的想法,却是被他调戏,心下很是难堪,明知自己是想差了,可是身体仍然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即便他努力把自己当成正常人,不要动不动地就自怜自伤,但身体的缺陷依然在,不经意地就会触摸到痛处,就连自己也猝不及防。
  他抖动的幅度大得没办法掩饰,惶急地看向吹寒,吹寒却将他拥抱在怀里,涩声道:“不要害怕,我只是……看着你这里很漂亮,所以忍不住出手了。”
  他平静下来,随即面颊发热,有些不安:“有什么漂亮的,不都是一样的么?”
  吹寒亲了亲他的面颊:“是很漂亮,我摸着它的时候,就感觉到自己摸到了一片月光。”
  方棠溪不由哑然失笑。他觉得和月光八竿子打不着,但吹寒的语气很是虔诚,让他心生感动。他总觉得自己早就从三年前的那场劫难中安然而退,不再介怀伤病的事,但有时身体的反应却是骗不了自己,也骗不过枕边人。
  “吹寒,对不起,是我反应过度了。”
  “我们既然是夫妻,还用得着每天道歉么?”蓝吹寒轻轻揉弄他的前端,让他解手过后,取了丝帕给他擦拭,低着头为他整理衣裳,“只是没想到,我还要走很长的一段路,才能去到你心里。”
  “你已经在我心里啦。”
  “但你有许多话不对我说。”
  “……你太忙了,我也不想影响到你。”方棠溪发现话题会越来越甜腻,有些不安地动了一下。
  蓝吹寒顿了一顿:“我以为有些话我不必说,你都会明白。”
  “什么话?”方棠溪有些诧异。
  “譬如……我一看到你,就想拖着你上床,是因为你太吸引人了,我有点克制不住自己。”蓝吹寒吻了吻他的唇。
  “是、是吗?”
  “就像现在。”蓝吹寒摸索了一阵,叹了一口气,“但你身体不适,我就这样抱着你好了。”
  “现在没事了,我的腿不疼了。”
  “不要勉强自己。”蓝吹寒低声道,“这让我感觉到,以前的你一直在勉强。”
  “没有勉强,开始是有些痛了,可是习惯了以后,其实还是很舒服的。”方棠溪忙说。
  当他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随即面颊又有些发烫。
  蓝吹寒凝视他许久,眼角带着前所未有的温存,本就俊美非凡的容颜,更有种慑人的魅力,看得方棠溪都有些发怔。
  蓝吹寒微笑道:“做到最后一步还是太辛苦,我就摸一摸抱一抱就好了。”
  方棠溪虽然有些失望,但也点了点头,看到他注视着自己,便解了自己的衣裳,方便他爱抚。
  蓝吹寒忽地按住他的手,沉声道:“不要太主动了。”
  方棠溪不由尴尬:“你说得对,过于主动的话,会让人感觉没趣……”
  “不是。”蓝吹寒吻了吻他的嘴唇,“我的小棠独一无二,主动起来会让我忍不住放弃初衷,一口气把他吃掉。”
  “你今天晚上……好奇怪。”
  “是不是不那么吸引你了?”
  “是让我感觉好不真实,像作梦一样。吹寒笑起来的样子,我都……我都不敢多看,只怕看了会色令智昏,做出不轨的举动来。”
  蓝吹寒轻笑一声:“既然是这样的话,你多看看我也无妨。”
  “唔。”他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只因吹寒的手掌抚摸在他的腰侧,令他感觉暖洋洋的。吹寒的抚摸并没有欲望的气息,只是揉捏推拿,让他软绵绵地,更有些困意。
  他知道吹寒能在身边的时间不多,打起精神想要多和他说些话,眼皮却是越来越重,嘟哝道:“好困……”
  蓝吹寒所用的手法自然是想要他安眠的,看他快要睡着,便给他拉上被子盖上。此时虽是初夏,但仍旧有些凉意。
  他起身准备离开时,方棠溪抓住了他的袍角,带着困意唤了一声:“吹寒……”
  “嗯?”
  “多去看看我们的孩儿。”
  “我知道。”
  听得蓝吹寒的应承,方棠溪放下心来。
  母亲常常把承影带来给他看,那孩子渐渐长大,此时已会跌跌撞撞地走路了,母亲教导得很好,他抱着承影的时候,承影都会咯咯直笑。料想承冰也大了许多,提出想看承冰时,母亲却总说那孩子是吹寒的,让他不要惦记了,闲着没事就打牌玩丫鬟。
  他不太喜欢和小厮们打牌,玩丫鬟也没什么兴趣。小时候是喜欢女孩子花一样的面容,可是迷恋上吹寒之后,便再也没有心思再看别人一眼。
  …
  光阴如同逝水,转瞬而去。
  方棠溪试探地问蓝吹寒,母亲为何肯答应蓝吹寒继续假扮李蝶儿,到底答应了母亲什么要求,母亲才让他留下来,蓝吹寒也只是笑而不语,他没奈何,便去问母亲,可是母亲一听到他提起蓝吹寒,脸色登时很不好看,让他很是惭愧,自己竟然骗了母亲这么久。
  两个男子在一起的确有违伦常,母亲不接受也是理所应当,方棠溪便想着从父亲那边说情,谁知母亲却告诉他,李蝶儿是男人的真相还没有对父亲说,只盼他悬崖勒马,早点把蓝吹寒父子赶出山庄。
  自从三年前,他双腿折断,父亲知道他无法振兴家业以后,就对他失去寄望,如今已有孙儿疼惜,每天逗弄承影都占了父亲好大精力,自然没空管他。
  看到父亲对待承影的和蔼态度,真难以想象当年那个对他非打即骂,拿着鞭子追着他满山庄跑的父亲会是同一个人。
  虽然父母总算过上了儿孙绕膝的生活,自己也能够和心爱的人长相厮守,但却让吹寒受苦。
  扮成女子的确很是难受,单是看到吹寒轻盈细碎的步伐,斯文柔软的嗓音,偏要做到自然而然,便觉得万分地折磨。但除了和吹寒一走了之以外,也没什么好解决的办法。
  很快就到中秋了,去年过年的时候不在山庄,就已被母亲责备无数次,所以中秋团圆时,必然是要在山庄中的。
  他心下多少有些愧疚,对吹寒也越发地纵容,甚至主动提出要不要尝试新的姿势,不管怎样他都愿意配合。
  蓝吹寒一听,却是微笑不语,只等他养好身体再说。他现在每天还要睡五、六个时辰,一吹风就咳嗽,实在不能算养好了伤。
  蓝吹寒每次看他,都带了当归人参鸡汤,给他补气血,只是病去如抽丝,自然不是易事。
  好不容易熬到了中秋这一天,蓝吹寒随着老夫人出门去采办佳节贺礼,方棠溪在房中很是无聊,婢女们就将一大盘点心呈上来,但他只吃了两块就不再吃了。
  自分娩过后,他身体丑陋难看,近段时间虽然恢复了,但天天喝人参鸡汤,补得让他有些担心,于是打算让人把点心拿下去分给仆从。
  正在此时,他依稀感觉到有目光注视着自己,转过头,却见一个小小的人儿扶着门边站着,呆呆地看着他手里的点心。
  承影已经一岁半,这孩子却像是小了许多,面黄肌瘦的,眉眼生得倒是极好。方棠溪几乎是一眼就认出了他是谁,手一松,一盘点心掉到地上,摔得粉碎。
  他曾听丫鬟们支支吾吾地说起,说是承冰不爱吃饭,方棠溪只道承冰是没能戒奶,也不在意,却不曾想瘦弱成这般模样。
  “承冰……你是承冰么?”
  那孩子看他的目光都很是陌生,听到他的话,奶声奶气地道:“吃……吃饼……”
  他声音含糊不清,方棠溪也没听清楚,招手呼唤他。
  小孩儿怯生生地,仍然扶着门边,不敢进来。
  “过来,让爹爹抱抱。”他柔声劝哄,一边四处寻找拐杖,怕这孩子惊吓走了。
  孩子似乎听得懂他的意思了,想要进来,却被门槛绊了一跤,反倒是方棠溪吓得俊容惨白。
  小人儿也不哭,自己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向他走去。
  他只道是父子天性,孩子终于认出了他,却见那孩子蹲下来捡起了一块红豆饼,还带着泥灰,就往嘴里塞去。
  方棠溪连忙从他口中夺走,他登时“咿咿呀呀”地叫了起来,终于吐出一个清晰的字“饿……”
  丫鬟似乎听到声响,急急忙忙进来,看到这一幕,行礼道:“奴婢该死,没看好孩子,惊扰了少爷!”就要从他手中接过孩子。
  “不用了,你让人将这里打扫干净,再去寻些米糊过来。我亲自喂他。”
  丫鬟听得出他声音含着怒意,连忙应声退下。
  方棠溪知道这件事不能怪这丫鬟,她是母亲身边的人,若是母亲吩咐一句,她自然不敢怠慢,定是母亲一直当这孩子是吹寒与别人所生,所以多有怨言,于是婢女们自然会出气在孩子身上。
  怪只怪自己考虑不周。
  天下所有的孩子都有母亲,唯独这个孩子,是自己所生,若是自己待他不好,他自然也不会有另一个母亲来待他好了。
  丫鬟将房中打扫干净,方棠溪将孩子手里那块红豆饼也扔了,孩子咿咿呀呀地表示抗议,一直叫:“饼……饼……”
  方棠溪哭笑不得,怒气也消失了大半:“饼有什么好吃?傻孩子,像是没见过饼一般。”
  那丫鬟很快送上来一碗米糊,垂首侍奉在旁,等待他喂完孩子就把孩子待下去,闻言便道:“小哥儿每顿吃得不多,庄里又是只吃两顿的,难免会饿了。”
  “他这么小,岂能和大人一般看待?你不必多说,以后这孩子便与我同吃同住,母亲若是问罪,便让她来寻我。”
  “是。”那丫鬟行了礼,也无异议。
  这孩子生得很是讨喜,只是不知为何,不得老夫人喜欢,平时所用的吃食不但不能和大哥儿相比,就连山庄的大管事的孩子也不如。便有人偷偷藏了饼子,时常撕碎了一些,泡在热水里喂他,但做体力活的,平日的吃食也只是勉强够了,也不会有太多剩下给他,都是这个今天喂了,那个明天喂,所以这孩子虽然面黄肌瘦,像饿了很久,却也不怕人。
  她们这些照顾小哥儿的丫鬟,自然也就有些漫不经心,没想到孩子已经学会到处乱窜,寻到了这里。
  方棠溪抱着孩子放到对面椅子上,让他乖乖坐着。他十分听话,也不乱动,只是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方棠溪,让他心疼得险些难以呼吸。
  “来,爹爹喂你。”
  承冰很是乖巧,不哭不闹,他喂一勺时,便张嘴咽下,在间歇时,他便安静地等待方棠溪吹凉勺子上的米糊,不像婴儿时那么急性子。或许是这些日子的世态炎凉,让他这么小就学会了等待。
  方棠溪心中酸苦,不禁十分自责,但他双腿乏力,孩子饱了以后,就开始好动起来,于是米糊掉了一勺在孩子脏兮兮的衣裳上。
  那丫鬟忙道:“少爷,让奴婢来喂吧。”
  方棠溪摇了摇头:“以后照顾他的事,就让我来好了,你们忙你们的就是。”
  那丫鬟闻言大惊失色,前段时间有个小厮伺候少爷不周到,被少夫人赶出山庄,再也没有一户人家敢用他。虽然少爷脾气温和,可是少夫人的手段却是让人不寒而栗。
  她眼泪簌簌而下,连忙跪了下来:“奴婢伺候小少爷不周,罪该万死,还请少爷收回成命!”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自己都没有出力,怎么能怪你们?”方棠溪叹了口气,“这件事我不会说出去的,先去打盆热水来,我给他洗洗。”
  那丫鬟连忙答应了,去厨房端了热水。
  方棠溪逗弄着儿子,儿子虽然还不会说话,但也不怕生,小手抓着他的拇指,咯咯直笑。
  “棠儿,你在做什么?”
  一个苍老含怒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方棠溪抬头一看,却见是母亲和婢女站在门外,忙道:“娘,你怎么来了?”
  老夫人冷着脸对方棠溪道:“你把他放在你身边来养,若是吵到你休息了怎么办?”
  二哥儿看到老夫人生气,立时缩在方棠溪的身后,一只脏兮兮的手抓着方棠溪的衣裳不放,清澈的眼睛不安地看着老夫人。
  方棠溪长臂一伸,将他抱到了怀中:“母亲放心,我看这孩子乖得很,不会哭闹的。”
  “你到底是中了他的什么魔障,非要把这孩子当成是亲生的?”老夫人怒从心起,“改族谱的事我不和你计较,但这孩子毕竟不是你的血脉,养大了也只会是个白眼狼!”
  老夫人身边的婢女知道接下来的事不是她们该听的,于是静静地退了出去,合上房门。
  方棠溪苦笑道:“娘,我要说多少遍,这孩子真是我生的。”
  二哥儿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们争吵,看看方棠溪,又看看老夫人,低头发现了掉在自己衣裳上的那一小块米糊,用手指蘸了,便要含在嘴里,被方棠溪抢先抓住了手,用帕子擦去了。
  二哥儿抗议地叫了起来:“饼,饼……”
  “叫饼有什么用?应该叫‘爹爹’吧?”方棠溪嘀咕了一句。
  老夫人冷笑:“你生的?你看他哪一点像你?你和承影都有三分像,他活脱脱就是姓蓝的种!”
  方棠溪诚恳道:“娘,你要不信就算了,可这孩子一天天大了,若是身分不明,他在山庄如何自处?您既然能把承影当孙儿,就不能把他也当孙儿么?不管他像谁,他就是我儿子,旁人不能替我疼他爱他,我自然要疼他爱他。”
  “你为了这个孽种,难道要气死你娘不成?”老夫人气得手足发抖。
  方案溪面色惨白,哀求道:“娘,您就随了儿子吧,这事要是闹大了,泄露了吹寒的身分,对他名声有碍。”
  “连你也要威胁我?你就想到他的名声,就没想想咱们家的名声?”
  “娘,孩儿并无威胁之意,为了咱们家的名声,这事也不能让人知道啊!”
  老夫人自然明白其中关窍,她只是看到方棠溪一心回护这个孩子,这才斥责他几句,没想到方棠溪过于痴迷蓝吹寒,定要把孩子当成是自己亲生的,并且死不肯松口,宁可胡说八道,说是自己生的。
  老夫人疲惫至极,无奈叹气:“我老了,拧不过你了,你想怎样就怎样吧!”
  方棠溪看到母亲万般颓然的神情,心生不忍:“娘,或许只是这孩子没长开,等他再大了些时,或许便会像我了。”
  老夫人只当他是安慰,摇了摇头:“我在你房中多添两个丫鬟,孩子吵闹的话,你就让丫鬟抱走,免得吵到了你。”
  “他这么乖,怎么会吵闹?”方棠溪摸了摸孩子的头发,发现还是很短很稀疏,便从床头拿了一块帕子,在四角分别打了小结,做成一个帽子的形状,戴在孩子的头上,孩子摸了摸帕子,便要扯下来玩,被他制止了。
  孩子怔怔地凝视他,目光中满是好奇疑惑,让他的心也变得柔软许多,摸了摸他的耳垂:“二哥儿好乖。”
  “既然你喜欢,那就都随你吧。”老夫人看到二哥儿的确没有吵闹,两人之间的相处还十分融洽,也是没有办法,只好叹息答应。
  “谢谢娘!”方棠溪大喜。
  “你要嫌烦就趁早说。”老夫人殷殷叮嘱,他自然一口答应了。
  待老夫人走后,那丫鬟才取热水回来,顺道还有两套承影用过的衣裳。
  二哥儿安安静静地坐在水盆里,但他身体不便,没多时就洒了许多水在身上。二哥儿泡在暖水里,很是欢喜,看着他,奶声奶气地叫:“饼,饼……”
  方棠溪笑道:“要叫爹爹才对,你的小名还没取,就叫饼哥儿好了。”
  二哥儿含着自己的食指,撅着嘴巴看他。
  他五官俊美,依稀和幼年时的吹寒相似,那时的吹寒便是像这般,对方棠溪无比信任亲近,不管自己去到哪里,他都会跟在方棠溪身后。
  可是现在,是他想要跟着吹寒而不可得。
  “来,叫爹爹……”他有无限的耐心,来哄这个小小的人儿。
  二哥儿只是好奇地看着他,不哭不闹。
  九个多月大的孩子,会说一、两个字已经不错,方棠溪也没指望他就这么会叫人。
  多了一个孩子,虽然麻烦了许多,但也有无限的欢乐。
  他原是想让人移一张小木床,放到床边,以免自己翻身不慎,压到饼哥儿,但是碍于母亲的态度,他也担心在自己睡着时,丫鬟将饼哥儿抱走了,于是便让饼哥儿睡在里侧。
  …
  晚上家宴时,他便把二哥儿放在自己腿上,推着轮椅出去,二哥儿极为兴奋,紧紧抓住他的衣襟不放,口中含糊不清地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到宴席上时,老夫人看到他带着二哥儿上桌,立时拉下了脸。方棠溪这才发现,蓝吹寒并没有出席。
  “爹,娘,蝶儿呢?”
  老庄主道:“庄里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她让我们先吃。”
  方棠溪道:“要不,我等他一起吃吧。”
  “等什么?”老夫人面沉入水,“要等他,我们就都别吃了!”
  二哥儿站在他的腿上,手紧紧抓着桌边,看着面前的一碟飘着香气的烤羊排,目不转睛,但并不吵着要吃,只是不断啜着口水,含着手指,看着很是可怜。
  方棠溪无可奈何,只好拿了一碗酥酪,先喂了二哥儿。
  老夫人冷不丁地道:“承影都会说话了,黄莺儿,你带出来给少爷看看。”
  老夫人身边侍立的一个丫鬟欠身行礼:“是。”
  方棠溪干笑道:“他抓周的时候不是还不怎么会说么?”
  “抓周是三个月前的事了。”
  “原来孩子大得这么快。”方棠溪擦着汗。
  “可不是,你尿床的时候就好像还在昨天。”
  “这么丢人的事,您还提来作甚?”
  正说话时,丫鬟已将一个小娃儿抱进客厅,那孩子一看到老庄主和老夫人,就“爷爷奶奶”地叫了起来。
  “这是你爹爹,快叫爹爹!”
  小孩子畏怯地看了一眼方棠溪,下意识地靠近了祖母。
  方棠溪看他容貌果然像方氏血脉,只在孩童时,便有几分英俊之意。
  自己既然收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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