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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秋_关山遥-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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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新月
  树影憧憧,一轮月色斑驳,映得溪边芦花似雪,有人踏过软润的泥土,无声无息而来。
  房中不过燃着一盏油灯,游茗坐在摇曳的火光之下,影子在墙上渐渐拉长,他的手腕悬于纸上,正仔细地记录着什么,片刻后他抬眼看向窗外,冷声道:“是谁?”
  有人翻窗进了室内,他身量颀长,脸上覆着面具,一步一步地踱了过来,双手撑在桌上,轻轻俯身,对上了游茗的脸,却始终不发一言。
  游茗直到把该写的都写完,才漫不经心地瞥他一眼:“你怎么来了?”
  面具人站直了身子,掌心抚上了自己的左肩,游茗见状,鼻尖微动,嗅了嗅那股浅淡的血气,摇头道:“把衣服脱了。”
  游茗与他相识已有多年,却未曾听见过他开口说话,只是偶尔会来处理伤口,或是换药,游茗从不拒绝,亦没有试图掀开过他脸上的面具,而且,一般在天亮之前,这人就会离开,算得上是来去无踪。
  他来找游茗的频率并不频繁,最长的时候能一整年都见不到人,最奇怪的是,游茗四处行医,居无定所,这人却总是能找得到他。
  “这样的箭头……你到底又惹到了什么人?”游茗蹙着眉头,发现面具人肩部的伤口里头还嵌着一枚倒钩箭头,死死缠着皮肉,独自一人定然拔不出来,怪不得他需要找人帮忙。
  游茗手下动作干净利落,却仍然难以免除痛苦,只见那面具人的脖颈间青筋尽显,冷汗涔涔,便知他定然是痛到了极点,即便如此,游茗还是没能从他口中听到一言半句的抱怨。
  取出箭头放到一旁,游茗又替他涂上生肌止血的药粉,熟练地包扎起伤口来。
  面具人穿好衣服,就站起身来,似是准备要离开,游茗看着他的背影,只觉思绪百转千回,最终低声唤道:“阙儿。”
  原本是即将离开的人,闻言,他的后背不由得紧绷起来。
  游茗的声音里似是含着难解的轻叹:“我是你师父,就算你一句话也不说,我光是看你走路的样子,都能认出你到底是谁。”
  宁半阙摘下面具,露出一张冰冷而秀致的脸,只听他失笑道:“我走路的样子,和以前相比已经变了太多,师父,我长大了,你随口说来诓我的话,我不会再信。”
  “果然是你。”游茗定睛打量着宁半阙彻底长开的五官,似是要把错失的时光都一次性补偿回来,“你确实变了许多。”
  “你怎么知道是我?”宁半阙问道。
  游茗的目光蓦然转冷:“从你第二次来找我开始,我在汤药中下过各种药物,你一次都没有中计。”
  补药照单全收,毒药一概倒掉。
  既然懂得药理,又能自医,何苦屡屡要来寻他?还非要戴个面具,像个闷葫芦一样一声不吭,除了宁半阙那种别扭的孩子,他实在是想不到其他人选。
  “你自小就跟着我长大,即便你变得再多,在我眼里,还和以前没有区别。”游茗叹道。
  宁半阙心跳一顿,轻声道:“师父,是我不对。”
  “宁半阙,千错万错,是为师没有把你教好。”游茗凝视着他,深吸一口气,“你明知方鹤姿是个骗子,却还要助纣为虐,这些年来,你不时受伤,到底是为他做了多少件恶事?”
  宁半阙定了定神,不轻不重地说道:“他现在是我的主人。”
  闻言,游茗一掌拍于桌上,脸色已是怒极。他昔日温文尔雅,何尝有过如此失态的时刻,可是一想到他亲手带出来的徒弟,迄今执迷不悟,他就气得想学沈知秋拔剑杀人。
  游茗越想越气,只得偏过头去,不肯再望他一眼。
  “师父,我要走了。”宁半阙把面具放到桌上,表情阴晴不定。
  “且慢。”
  敞开的门外,沈知秋与韩璧正是比肩而立,冷眼旁观。
  宁半阙笑道:“就凭你们三人,就想拦下我?”
  沈知秋手中的影踏剑尚未出鞘,却已是杀意横溢,只听他面无表情地作结道:“宁半阙,你左肩受伤,打不过我。”
  “我从不单打独斗。”宁半阙扯着嘴角轻笑,“何况这里还有一个命格奇贵的韩公子,你就不怕刀剑无眼,伤到了他。”
  沈知秋担心他还有后手,立刻谨慎地站到韩璧身前,把人挡得严严实实,向着宁半阙警告道:“不许对他动手。”
  韩璧先是无语,而后有点欣慰,便伸手把沈知秋拖回身边,才向着宁半阙笑道:“你来这里,陆折柳该是不知道的吧。”
  宁半阙没有回答。
  游茗虽然与陆折柳没有直接的对立关系,但是他作为沈知秋的朋友,与陆折柳自然是不对盘的,然而,宁半阙一直都在偷偷摸摸地跑来见他的师父,陆折柳又是这样宁可我负天下人的性子,绝不可能容下此事。
  因此,韩璧断定宁半阙与陆折柳之间必有罅隙。
  宁半阙问道:“你们怎么知道我今夜会来?”
  “我把游先生接回京城,一路上就被你派人监视,后来游先生到了墨奕,墨奕守卫森严,你自然是不敢造次,因此,我请游先生暂居西溪别院,从而守株待兔。”韩璧缓缓解释道,顺便还恶人先告状,“你来得实在太慢,还让我们等了两天。”
  宁半阙确实以为,这两人早就和岳隐一起离开了西溪别院,他如今孤身一人,若是要和沈知秋明刀明枪地斗上一番,胜算必然很小,于是他冷哼道:“我和师父的事情,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游茗在一旁已是沉默了很久,如今听见宁半阙拿他作阀,才终于开口说道:“是我请他们来的。”
  早在游茗和韩璧接触之时,他只提过一个要求,那就是寻找宁半阙。
  “你长大了,为师留不住你,只能请别人帮个忙了。”
  宁半阙满不在乎地轻轻一笑。
  “我现在开始教你做人,想来应该不迟。”游茗深呼吸了一下,看向了沈知秋,“麻烦你了。”
  沈知秋疑惑道:“啊?”
  难道是要让他向宁半阙摆事实讲道理吗,这事儿他很不擅长,一时只好愣了。
  “阙儿,你不听话,到处乱跑。”游茗轻声问道,“为师要打断你的腿,你有意见吗?”
  宁半阙从未见过游茗这副样子,一时语塞,此时的沈知秋却对着游茗说道:“我可以替你把他抓起来。”
  游茗:“那就麻烦你了。”
  话刚落音,宁半阙拔剑道:“这里打不了,去院子里吧。”
  沈知秋手中的影踏剑已是蠢蠢欲动:“直接来吧。”
  宁半阙嗤笑道:“刀剑无眼,你不怕伤到你的韩公子,我还怕伤到我师父呢。”说罢,他翻窗而出,沈知秋连忙跟上。
  夜色下的庭院里,两人身姿均是极快,剑锋交汇之间,隐约可见火光擦起,沈知秋未尽全力仍在试探,而宁半阙左肩受伤,彼此一来一回数度对招,初见竟是没有分出高下。
  宁半阙却不明来由地笑了笑,手中长剑一晃,一时间剑光交错,似有似无,却能精准地向着对手的破绽之处接连点去,落入沈知秋的眼中,如同一夜惊雷乍破,只见他一边挥剑格挡,一边蹙眉问道:“阑风长雨?”
  “正是。”宁半阙眉峰一抬,满是挑衅意味。
  阑风长雨,正是烟雨平生的第十一式,以实化虚,连绵不尽。
  沈知秋:“谁教你的?”
  宁半阙自然不会回答,沈知秋见他嘴硬,手腕骤然一转,影踏剑先是格挡,再是巧妙地回环反复,不过一挡一退一进,竟就把宁半阙的攻势彻底压下,其后数剑变换,时而刚劲有力,时而迅疾如雷,虽然同样使着一式阑风长雨,沈知秋却有百般变化,不过十招之间,宁半阙便败下阵来。
  “你学得不好。”沈知秋以剑指向他的喉间,“不过徒有其表,却无其形。”
  宁半阙虽是身陷险境,面上却不见如何惊慌,只是笑道:“即使只有五分功力,它也是烟雨平生。”
  沈知秋不厌其烦地问道:“到底是谁教你的?”
  墨奕之中,能够使用全套烟雨平生的人寥寥无几,十只指头就能数尽。
  宁半阙淡淡道:“据说是你。”
  沈知秋有种不祥的预感:“啊?”
  宁半阙眼神复杂地看他一眼:“很快,江湖上就会无人不知,将烟雨平生外传的人,就是你沈知秋。”
  游茗走了过去,站在宁半阙身边,宁半阙本是机警得很,差点就要一掌向外推去,余光瞥见是他的师父,只得硬生生地把手又收了回来,任由游茗点住他周身穴道,浑身瘫软在地,瞬间动弹不得。
  游茗把他轻柔地放倒在地上,掌心贴上他的腿弯,拇指指腹捏在膝盖的关节处,温言笑道:“放心,为师技术很好,不会痛的。”
  宁半阙:“……”
  游茗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事到临头,反而有点迟疑。
  宁半阙轻声道:“我现在不是小时候了,要是腿断了,你抱不动我的。”小时候的宁半阙长得瘦弱,又爱撒娇,哄得游茗时常抱着他到处走。
  游茗笑道:“不一定,我可以试试。”
  宁半阙神色渐冷:“师父,我如今确实有事要办,待诸事尽了,你想怎样罚我,我绝无二话。”
  “你以为自己忍辱负重,殊不知陆折柳大概只把你当个笑话来看。”韩璧抱臂旁观,悠悠开口,嘲讽意味十足,“当年在燕城,你就没有毒死沈知秋,所以,从陆折柳知道沈知秋还活着的那一刻起,他就不会再信任你。”
  十年前,陆折柳打算毒杀沈知秋灭口,他亦确实付诸行动,只可惜沈知秋竟然活了下来。
  此事绝不侥幸。
  宁半阙负责向陆折柳提供毒药,如果要救下沈知秋,这就是一处可以大做文章的地方。韩璧思前想后,觉得唯一可能就是宁半阙心存一丝善意,不但保住了游茗的命,还把毒死沈知秋的毒药偷偷摸摸地掉了包,令他短暂假死,从而瞒天过海。
  沈知秋虽然不知道韩璧是如何推测出这些秘辛,却仍是大吃一惊,“原来是你救了我吗?”
  宁半阙冷笑道:“不然呢?你当时可真没用,整天只知道跟着陆折柳屁股后面转,最后还要我一个小孩相救。”
  沈知秋惭愧地低下了头。
  “这句话,你大可以对着自己讲一遍。”韩璧半挑眉间,语带不悦,“他不过跟着陆折柳一年,你可是跟了十年。”
  宁半阙充满暗示叹道:“谁让我找不到像韩公子这样的新主人呢?”
  沈知秋澄清道:“韩璧并非我的主人。”
  宁半阙问:“那是什么?”
  沈知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瞬间浑身僵直,耳尖通红,一字一句地肃然道:“是朋友。”
  “……哦。”见他反应强烈,宁半阙还以为他要说什么惊天动地的话,顿时无语。
  韩璧微微笑道:“很快就不是了。”
  沈知秋强调道:“现在还是。”
  游茗忍无可忍:“你们俩闭嘴。”
  几人谈回正事。
  燕城旧事虽已过去十年,韩璧仍觉十分惊险,若不是宁半阙当时良心发现,说不定沈知秋早就含恨而终,两人也不可能相遇相知,这样一想,韩璧的神色柔和了不少,向着宁半阙笑道:“你不是白宴,不可能毫无理由地为陆折柳做事,何况,他能给你的东西,我未必不能给,而且,你如今已经被那位枯亭主人彻底出卖,除了和我合作,你还有其他选择吗?”
  宁半阙心头一惊,面上却强忍下来,回问道:“你怎么知道他出卖了我?”
  韩璧瞥了一眼他肩上的箭伤,不耐烦地解释道:“令你受伤的那枚箭头,是我兄长常用的‘莲花箭’,一旦箭头入肉,倒钩就如同莲花初绽,扣住皮肉难以取出。”
  “这又如何?”这一问是来自沈知秋的。
  韩璧语气一软,改成对着沈知秋说了下去:“我兄长最近奉命彻查有人买凶暗杀朝廷命官一案,他并非冲动的人,若不是为了从远处阻拦宁半阙行凶,绝不会动用到莲花箭;再说,方才他与你打斗之时,动用到了烟雨平生,恰好与凶手所用的剑法一样,种种迹象累积起来,说明此案凶手定必和宁半阙有关。”
  沈知秋迷茫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那为何你说是枯亭主人出卖了他?”
  “我随口说的,谁知道他竟然承认了。”韩璧无辜答道。
  沈知秋笑道:“你真聪明。”
  韩璧谦虚道:“都是别人衬托得好。”
  宁半阙额上青筋直跳:“你们俩闭嘴。”


第56章 遗案
  宁半阙自知沉不住气,已是被韩璧一句话诈出了底细,既然如此,他也不再藏头露尾,直接承认道:“我确实想和你合作。”
  韩璧叹道:“可惜我改变主意了,和你合作,还不如找陆折柳,看起来他比你聪明一些。”
  “韩公子,你不过想要讨价还价,若你嫌我诚意不够,直说就是,我不是商人,不喜欢拐弯抹角。”宁半阙寒声说道。
  韩璧:“我问你三个问题。”
  宁半阙:“问吧。”
  “第一个问题,你为何要认陆折柳作主人?”
  “为了活下去。”宁半阙说到这里,不由得疲惫地合上了眼,“只有活着,才能报仇。”
  游茗插话道:“报什么仇?”
  宁半阙睁开眼,朝他师父笑道:“这算是第二个问题吗?”
  游茗不轻不重地训斥道:“我是你师父,我要问你问题,你敢不答?”贴着他腿骨的掌心猛然收紧,警告意味昭然若揭。
  宁半阙知道游茗十分擅长分筋错骨,这时确实不敢反驳,只得低头答道:“我出生在丰州,我父亲名为宁仲元,曾任丰州都尉,后来他于任上自杀,朝廷对此不闻不问,无奈之下,我们全家便离开丰州,搬回了祖籍。”
  韩璧沉吟道:“丰州位于西北,都尉掌管当地驻军,他无故自杀,并非小事,只可惜当时宋氏外戚当道,朝纲混乱,陛下怕是顾及不来。”
  宁半阙轻笑着摇头,似是一种嘲弄:“接下来,便是福不双至,祸不单行。”
  宁半阙六岁那年,宁家再遭祸事,这一次,是灭门惨案。
  宁家上下八口人,全数死于歹徒刀下,唯独宁半阙躲在米缸之中,逃过一劫。
  韩璧叹道:“这故事似曾相识啊,恐怕那群杀手中间,少不了一个叫‘方鹤姿’的人吧。”
  宁半阙怪异地瞥他一眼,智多近妖,韩璧如今在他眼中差不多就是如此了。
  当年的宁半阙,小心翼翼地藏在米缸之中,尽管他知道这里头并不安全,仍是屏息静气,直到他头上的米缸盖子突然被人打开,他瞬间被吓得丢了魂去,可是下一刻,宁半阙就下意识掏出了一把小刀,恶狠狠地挡在了身前。
  他定睛一看,才发现掀开盖子的人是个白衣少年,长得眉目清雅,对他轻轻一笑,就若无其事地重新合上了盖子,仿佛没看到他似的,还朝外喊了一句:“走吧,这里没人。”
  宁半阙缩在米缸之中,握着小刀的手颤抖不已,冷汗早已浸满了衣衫。
  游茗听到这里,虽是陈年旧事,仍让他心惊肉跳,叹道:“因为他救了你,你就认他做了主人?”
  “怎么可能?”宁半阙微微一笑,“我没有白宴那样心大,能把杀我全家的人当成救赎。”
  一直到了入夜以后,陆折柳回到宁家,带走了仍然藏在米缸中的宁半阙,“你想报仇吗?我可以帮你。”
  宁半阙问道:“为什么?”
  陆折柳笑道:“因为你想杀我,我知道你心有不甘。”
  宁半阙没有听懂。
  陆折柳虽是摸了摸他的头,话语里头却没有把他当成小孩:“若你当时吓得不敢反抗,我当场就会杀了你,毕竟软弱的人,没有活下去的必要。”
  宁半阙忍住眼泪,怒道:“我的仇人分明就是你!”
  “是我‘父亲’要杀你全家,我不过奉命行事。”陆折柳轻轻一笑,“宁仲元也是死在他手上的,你若不想为父报仇,那我现在就送你下去,凑个全家团聚。”
  听到这里,沈知秋也明白了,陆折柳恩威并施,先向宁半阙许下助他报仇的好处,又威胁若不照办就杀他灭口,宁半阙当时不过六岁,手无缚鸡之力,只得乖乖就范。
  宁半阙低声道:“陆折柳非常痛恨他的父亲。”
  陆折柳的父亲,就是那位神秘莫测、不知身份的枯亭主人。
  “为什么?”韩璧问道。
  宁半阙不假思索地答道:“不知道。”
  “你老实回答。”沈知秋肃然地警告道。
  宁半阙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冷哼道:“我不是你,不会跟他没事就谈心,他为什么恨他父亲,我怎么知道?”
  沈知秋的倒霉情史时常被他拿出来人身攻击,次数多了,即使是沈知秋这样的老实人也难免生气,断然道:“我已经不喜欢陆折柳了。”
  宁半阙笑道:“哦,你以前喜欢他吗?沈知秋,看不出来啊,原来你有这么大胆。”
  沈知秋:“是韩璧告诉我的。”
  宁半阙敬佩道:“韩公子,更加看不出来啊,原来你有这么大方。”
  这回是连韩璧都像是当空中了一箭,只得板着一张俊脸,肃然道:“说正题吧,关于陆折柳和枯亭主人,你都知道什么?”
  “枯亭主人的真面目,我没有见过,他也很少亲临枯亭,只是,他定下了非常严厉的规矩,只要有一点达不到他的要求,就会招来惩罚,整日整夜地跪在院子里都算是轻的,甚至只是挥错一剑,说错一句话,背上就要挨一鞭。”宁半阙的语气倒是云淡风轻,“尤其是离开燕城以后,枯亭主人对陆折柳越发严厉,说是隐居,实际上是把他看管起来长达十年时间,那段时间,我曾亲眼所见,陆折柳……近乎崩溃。”
  韩璧把这段时间用来试图与白宴手札上所说的找个对应,赫然发觉这应该是白宴所说的,陆折柳得知自己不是真正的方鹤姿,非常伤心的时候。
  韩璧:“最后一个问题。”
  宁半阙无奈道:“韩公子,你以为我不会数数吗?这都第几个了?”
  韩璧笑道:“买三送一,也很合理吧。”
  宁半阙忍住满嘴骂人的话,深呼吸道:“问吧。”
  韩璧:“你为何到燕城去?”
  “我被陆折柳救下以后,他先是安排我跟着一户人家四处漂泊,我知道他们是在打探一个人的消息,”宁半阙仔细回忆一番,轻声答道,“直到我们行至燕城,就在那里定居了下来,我便明白,他们已经找到了人。”
  韩璧心头已经有个猜想,却还是问道:“你们要找的人是沈剑行吗?”
  沈知秋倏地听见父亲的名字,不由得竖起了耳朵,疑惑地望向了韩璧,试图等一个解答。
  宁半阙没有令他失望:“正是燕城城主,沈剑行。”
  “原来如此。”游茗蹙起眉头,沉声质问于他,“怪不得当初我要把你带走,你家里竟然没有反对,阙儿,你年纪小小,竟然这么会说谎话。”
  当初游茗见宁半阙饿晕在街头,把他捡了回去,以为他被家里人虐待,又加上二人合了眼缘,游茗就花钱把宁半阙买了回家,收他做了徒弟,如今想来,竟然全是假的。
  “不是的,师父,我没有说谎。”宁半阙下意识握住游茗的袖口,低声解释道,“他们确实对我不好,我没有一天吃饱过饭,这些都是真的,在遇到你之前,我甚至都不知道宁半阙这三个字怎么写。”
  游茗语带遗憾:“你为何不早些对我坦白?”
  宁半阙:“我要怎么坦白?说我一直都在骗您,在游家的时候,就开始故意搜集沈剑行的消息?陆折柳来燕城的时候,我明知他不怀好意,却还要与他共谋?师父,你要是知道了这些,还会认我这个徒弟吗?”
  “为什么不会?”游茗眼也不眨地凝视着他,“阙儿,在你心里,为师是这样冷漠无情的人吗?”
  宁半阙:“你是啊。”
  游茗:“……”
  宁半阙笑道:“你方才还要打断我的腿。”
  游茗叹气,心道我哪里舍得。
  沈知秋站在一旁,沉默了许久,似是在整理思绪,又像是在发呆,片刻后他突然清醒过来,向着宁半阙问道:“陆折柳到燕城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宁半阙摇了摇头。
  “他从我这里得到了许多燕城的情报,其后来到燕城,和你做了朋友,那时我远远旁观,已是吓了一跳。”宁半阙再次将前尘往事缓声道来,“我那时候年纪很小,不是没有想过自此跟师父好好度日,只可惜我已是做错了太多,不知道怎么补救,只能将错就错。”
  当时陆折柳只问了他一句话:“现在的你,哪里配得上过安稳的日子?就算只有我一个人,要取游茗的命,也是易如反掌。”
  像宁半阙这样怀着血海深仇的人,有太多的身不由己,他午夜梦回,想起惨死的宁家亲人,一张张血肉模糊的脸,最终都化成游茗的模样。
  碧落黄泉,无间地狱,他一人去闯。
  “师父,我偶尔过来看你一眼,就觉得未来不会太坏。”宁半阙笑道。
  韩璧眼看着这师徒情深,忍不住贴着沈知秋的耳边轻叹道:“沈知秋,你学学人家。”
  沈知秋本来很感动,听到韩璧这句话,不解地皱着眉头:“啊?”
  “‘我偶尔看你一眼,就觉得未来不会太坏’,你看看人家,不过一句话就把游茗哄得服服帖帖。”韩璧忧伤地控诉道,“你整天就知道跟我说,我们是朋友。”
  沈知秋,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良心确实不痛的沈知秋茫然地望他一眼:“朋友有什么不好?”
  韩璧轻声道:“若是朋友,自然不能太过亲密。”说罢,他暗示地以指腹磨蹭了下自己的下唇。
  沈知秋想起那个突如其来的轻吻,压着声音问道:“原来不能……这样吗?”
  他说不出口,唯有把嘴巴往外嘟了嘟,作出“啾”的表情,偏偏一双眼里全是单纯的疑问,不带半点暧昧。
  若不是此处还有外人,韩璧也许当场就要教导他何为“朋友以上的亲密”,最后只得忍了又忍,这个沈知秋套路极深,令人轻易应付不来,韩璧唯有硬着心肠道:“是朋友的话,当然不能这样,所以……”
  你不如就点个头吧。
  “我明白了。”沈知秋恍然大悟。
  韩璧背部一紧,难得茫然:“你明白什么了?”
  “我原本以为都是男人,没有所谓,现在才知道真的不可以。”沈知秋叹了口气,“怪不得那天师兄要打断你的腿,幸好我拦下来了。”
  韩璧:“……”
  沈知秋肃然地警告道:“我们以后都要注意一些。”
  韩璧生平第一次,希望自己是个哑巴。
  另一头的游茗已经给宁半阙解开了穴道,把他扶了起来,宁半阙在地上坐了许久,身上的衣服都脏了一片,游茗习惯性地替他拍去衣服上的灰尘,宁半阙见状,只觉得往昔种种,均是历历在目。
  整理好以后,宁半阙才抬眼看去,朗声道:“韩公子。”
  “你还有事?”韩璧顾着跟沈知秋说话,不过是懒懒地瞥去一眼。
  宁半阙喉间有话,就此一噎,没好气地说道:“既然今日我已经说了许多,不如就买三送二,再送你们一个消息吧。”
  “你难道要说,你们借着烟雨平生刺杀朝廷命官,继而嫁祸墨奕?”韩璧收敛了轻浮之气,眉间微蹙,生出几分端华,“或者说,这个嫁祸的对象,又要落到沈知秋头上?”
  “韩公子果然万事俱知。”宁半阙自知什么事都瞒不过他,只好自嘲地一笑,“我为了报仇,做了许多错事,但若不是这样,我得不到枯亭主人的信任,也不可能查出他的真实身份,只可惜,我离目标只差一步,就已经沦为弃子。”
  韩璧问道:“你最新的任务是什么?”
  “暗杀魏德政。”
  “原因呢?”
  “阻止他从辽东回京。”
  “只是阻止他回京?”韩璧沉吟片刻,灵光一闪,“魏德政是巡按御史,秘密去往辽东必然是奉了皇命,枯亭主人大概是与魏德政要指证的人有仇。”
  沈知秋听了这话,只觉是前后矛盾,唯有疑惑地问道:“枯亭主人要杀魏德政灭口,这难道不是说明魏德政要指证的人与枯亭主人有关吗?”
  “表面看来,确实如此。”韩璧望向宁半阙,“你把当时情况,仔细说清楚。”
  宁半阙便把他领着人围堵魏德政一事前后说了一遍,本以为是螳螂捕蝉,岂料黄雀在后,最后竟被天降神兵一般的京城卫当场逮住,血战一番以后,总算是侥幸逃出。
  “如此恰到好处的抓捕,除了有人向京城卫通风报信,我想不出别的理由。”宁半阙冷下声调,“最奇怪的是,其他人全都往着铸剑谷逃跑,明知后头有人追踪,这跟平白暴露底细有何区别?我见势不对,便独自脱离了队伍,前来寻找师父。”
  “铸剑谷?”
  宁半阙向着沈知秋诡异地笑了一下,“是啊,‘墨奕’的铸剑谷。”
  沈知秋惊道:“墨奕何来什么铸剑谷?!”
  “里头的每一个人,都穿着墨奕的衣服,使着墨奕的武功,就连手里的剑,都刻着墨奕二字,你说他们不属于墨奕,谁会信呢?”宁半阙轻声叹道。
  韩璧顿时心累:“看来这位枯亭主人同时还和墨奕有仇。”
  宁半阙忽然想起一事,道:“魏德政生死关头之时,曾误认我们是太子派来的人。”
  “这么说来,他从辽东带回的证据,和太子脱不了干系。”韩璧推测道。
  魏德政奉皇命秘密前往辽东,如今连夜匆匆返京,必然身携重要凭证,枯亭主人派宁半阙截杀魏德政,却又暗自通风报信,引来京城卫的追捕,此事落在皇帝眼里,必然以为是太子心虚,想要杀人灭口,顺带灭除所有对他不利的证据。
  在此之后,杀手逃往铸剑谷,顺便陷害墨奕,可谓是一箭双雕。
  偏偏宁半阙看出不妥,不愿意被枯亭主人当成牺牲品,所以独自离开。
  这故事很动听,却不合理。
  韩璧:“你言下之意,你的属下接到的任务命令是‘陷害墨奕’,而你接到的任务是‘暗杀魏德政’?连你的属下都知道京城卫会来,作好了败退铸剑谷的准备,而你作为头领却一概不知?宁半阙,你也未免把自己说得太过无辜。”
  宁半阙沉默了会儿,无奈叹道:“韩公子,我真的很不喜欢和你说话,为人若是太过聪明,会没有朋友的。”
  韩璧耸肩:“谁让你们整天要找沈知秋的麻烦,我再懒得动脑,也敌不过世情所迫。”
  宁半阙:“若不是有韩公子对他青眼相加,我也不会多此一举。”
  韩璧:“废话少说。”
  宁半阙见他神情淡淡,语气坚决,似是没有转圜余地,最终只得嗤笑道:“看来我们朋友是注定交不成了,没错,我接到的任务确实两者皆有。”
  “枯亭主人故意透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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